初学者—— by马克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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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画面四年间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左柯让偶尔会同她讲他那些朋友们的八卦,谁为谁挡刀啊,谁为惹谁心疼故意出车祸用苦肉计啊,一个比一个精彩。
她和左柯让之间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爱意杂糅在每个日常琐碎中。
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每一环,所以处处都是回忆。
头发吹干,吹风机关闭。
邬思黎身体一转,面对他,两手搭在他腰间,扬起脑袋亲他一口。
左柯让拎着她歪斜的睡衣领口扶正:“看电影么?”
“现在吗?”邬思黎有点懵,看眼窗外深幽夜色:“太晚了吧?“”
左柯让歪头:“在家里,不晚。”
京北这套公寓也是左柯让他舅舅送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他舅舅一大爱好就是给他还有表哥陆明霁到处卖房,生怕他们俩出门在外没地方住。
公寓里有专门一间放映厅,视觉音效都巨棒,第一次用是有年暑假他在宁城回来,司琮也他们来找他玩,杜思勉得知有放映厅,吵吵着要试用,还说他那有部顶好的片子,就是缺个播放器。
左柯让也没多想,他又不是小气鬼,哥们要看个电影能有什么不满足的,领着几人到放映厅,杜思勉连接好他手机投屏,男女嗷嗷浪.叫的声音当即响彻整个放映厅。
弄得左柯让巨几把无语。
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挺正常,左柯让也不是没看过这种片,但他都当口水剧看,太无聊,勾不起他任何兴致。
杜思勉那誉为顶级的片子播不到五分钟,他人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次进,就现在。
左柯让拿了一打啤酒,洗了点水果端进去,邬思黎坐在占据放映厅三分之一面积的沙发床边选电影。
她有选择困难症,挑来挑去,选取框定格在男女主角相拥,轮船船头铺满一半封面的那部。
“看这个?”
左柯让在剥葡萄,乜一眼屏幕——
《泰坦尼克号》
“行。”
葡萄肉递到邬思黎嘴边:“吃么?”
邬思黎点播放键,张开嘴,葡萄喂进嘴里,她阖唇吮住他指尖。
左柯让剥第二颗,喂自己,含了下邬思黎碰过的地方。
超经典的一部片子,内地多次重映,俩人还都是第一次看。
边吃水果边喝酒,再碰个杯。
邬思黎喜欢灌一大口,再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左柯让视线就从屏幕移到她脸上,支着太阳穴,伸出手指去戳她圆滚滚的撑圆的腮帮。
酒液溢出口腔,邬思黎忙弯着手接在嘴下。
咽干净后瞪左柯让:“你干嘛?”
左柯让不知悔改,还戳,邬思黎一巴掌拍在他手背,啪一声脆响,人就老实了。
就称心如意了,就爽了。
懒怠笑着,剥好荔枝喂她:“对不起咯。”
邬思黎又甩他一记眼刀,荔枝拿走自己塞嘴里。
连着剥五六颗,左柯让才又获得亲手投喂邬思黎的资格。
聚餐时就喝过酒,两瓶啤酒下肚,还搭配着水果在吃,还喝得很慢,邬思黎依旧醉了。
腕骨并在一起,双手托腮,眯愣着眼强行要看完这部电影。
她睫毛一闪一闪的,左柯让又欠登一样拨两下:“困了就睡,明天再看。”
邬思黎咕哝着不行不行,要有始有终,轻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清醒。
轮船沉海的高潮片段已经过去,露丝趴在唯一的木板上,杰克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他说:“赌赢那张船票,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邬思黎就顺势倒向左柯让,问他:“你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语毕,困倦再也遏制不住。
左柯让关掉投影,放映厅陷入黑暗中,打横抱起邬思黎回卧室。
人一沾到床,翻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关灯也上床,从后面抱住邬思黎,唇贴着她肩骨,情不自禁叼起一小块肉在齿间碾.磨,松开后印下一枚吻.痕。
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是外公和爷爷争夺他的抚养权接他去宁城。
然后他在人潮汹涌的车站见到邬思黎。
姑娘白白净净,嗓音也好听,柔声向他道歉。
他便同赢得船票的电影男主一样,由此遇见一生挚爱。
一觉睡到自然醒。
二哈趴在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边,左柯让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笔电搁在大腿,界面是一分为二,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和3D设计图纸。
邬思黎勾勾手指,二哈脑袋一抬一落,就挪到她掌心。
她没出声,默默看着左柯让忙碌。
她这次可没断片,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昨晚一直在被他带着节奏,现下一回想,看电影那一提议那一环节莫名突兀。
就好像左柯让在故意拖延她,拖到她喝醉,拖到她睡觉。
她在沪市飞回来找他那晚,在浴室洗漱完她吻他,他以要上班为由拒绝她。
今天周末,这个借口不能再用,就耗她精力。
就非忍着,就非憋着。
倒不是邬思黎非要跟他做,就是他瞻前又顾后,她都替他累得慌。
鼓了鼓脸腮,安静不下去,脚伸出被子踢在他后背。
“醒了?”左柯让敲下一串数字,保存文件,合上电脑回身:“饿不饿?”
“不饿。”
气都气饱了。
他可太能装了。
她是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左柯让。
然后肚子就很不给面地咕噜一下。
左柯让笑:“真不饿?”
他语调上扬:“那不吃了?”
邬思黎不想理他,被子蒙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笑弧加深,撑坐起身,隔着被子拍她:“起来吃饭了,别饿坏了再。”
跟着左柯让,邬思黎从来不用考虑吃饭的问题。
他不会做饭归不会做,但发掘美食能力一流。
餐桌上一水宁城特色菜,样样都是她爱吃的。
左柯让拆开双附赠的木筷,横放在碟盘,拖鞋声由远及近,他撩眼:“过来尝尝,宁城咱俩常去那家店在京北开了分店。”
邬思黎坐到椅子上,一勺糖芋苗就喂来。
她含住勺子,边嚼边嗯嗯回应好吃。
客厅挂钟时针指向数字一,分针在□□中间。
一个上午邬思黎就这么睡过去,未免太浪费。
以往俩人周末都是左柯让安排,现在他还在别扭着,指望不上,邬思黎正好还有件正事没办:“你下午有事吗?”
“没。”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还能有什么其他事要干?
“那你陪我去看看车吧。”邬思黎捏着勺柄搅合着糖芋苗:“我想买辆车,又不懂。”
左柯让想说他车随便她开,怕引起她反感,点额:“好。”
时间不早,吃完饭收拾好俩人就出门。
邬思黎不要贷款,买车预算在二十到二十五,最多不超过三十。
车于她就是个代步工具,什么都一样开,只是太过便宜的她担心质量问题。
之前一起车祸新闻,高速路上五车连撞,损坏最为严重的是辆万把块的小轿车。
搞清她需求,左柯让就有个初步构想,开车载着邬思黎去往城南。
车这玩意体积不小,一家店又不可能只展示一辆,城南有片郊区专门划出来,十几家4S店都汇聚于此。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下车。
今儿太阳巨晒,照得人睁不开眼,左柯让走到邬思黎身边,一棒球帽扣她头顶。
邬思黎扶正帽檐,扭头。
人鼻梁上架着副黑超,单手揣兜,逼王范儿十足。
收起他会不会热的多余忧虑,邬思黎把两边头发别到耳后。
手刚牵在一起,一女声插进来——
“左柯让?”
邬思黎最先找到声音来源,一怔。
是四年前在左继坤婚礼上,见到的那位他替左柯让挑选的联姻对象。
蒋希瑶在隔壁车上下来:“真是你,没认错。”
左柯让不咸不淡:“好巧。”
“你来这儿干嘛?”蒋希瑶就一十万个为什么,上一个问题问完下一个又来,她扫一眼邬思黎:“这你女朋友?”
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不重要。
他俩手牵着手十指紧扣,无形的亲密浑然一体。
瞎子才看不出他们有事。
“你好。”蒋希瑶伸手:“我是左柯让——”
她意味深长一停顿,使坏:“他前妻。”
左柯让墨镜后的眉头紧皱, 唇线扯直,语气贼冲:“你有病吗蒋希瑶。”
他这人没啥绅士风度,不是那种看对方是个女性就会留情面的性格, 也就是不动手,脾气上来无差别攻击, 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把人怼哭。
比如四年前找蒋希瑶解决联姻那事, 她不尊重邬思黎,他就立即翻脸。
一旦涉及他自身利益亦或是在乎的人,他一律没个好脸色。
“干嘛这么凶。”蒋希瑶就存心给他添堵:“咱们两家本来就有过联姻念头啊, 我也没说错吧。”
当年左柯让找过她后,她回家就和父亲提不想联姻,可她怀孕那事还是没能瞒住, 在圈子里闹挺大, 父亲一度逼着她去打胎,是医生说她体质不易受孕,如果这一胎打掉以后很难再生育,父母才勉强留下这个孩子。
小男友得知她怀孕,从国外飞回来上门提亲求娶。
孩子都有了,蒋希瑶父母还能说什么。
被迫同意俩人的婚事。
现在女儿四岁, 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但泄密一事她梗在心口,那段时间她处在风口浪尖,都不敢出门见人。
流传出去的照片重合度与左柯让手上的高达百分之九十, 她便以为是左柯让在背后动手脚,骂他没有契约精神。
左柯让又不屑于跟无足轻重的人解释, 她爱误会就误会,又不损害他什么。
再加上彼时邬思铭去世, 邬思黎精神状态极差,又面临分手,他哪有空去搭理别人,蒋希瑶电话打过来骂完他第一句他就挂了,再打就拉黑了。
这在蒋希瑶看来妥妥就是心虚。
此后左柯让为工作回京北老家,不再混他们这种啥啥二代的圈子,就和他那些发小在玩,但有些场合还是会碰见,蒋希瑶总少不了一番阴阳怪气。
这次也一样。
就恶心他。
“你舒坦日子过够了?”左柯让上前半步挡住邬思黎,低眸睨着蒋希瑶,声冷:“非找不痛快是吗?”
以前她说个两三句厌恶话他不痛不痒,这回当邬思黎面他就不行了。
他浑劲是收敛了,那是仅对邬思黎。
蒋希瑶现在可没有把柄,不惧他:“是挺想找你不痛快的。”
她朝他身后一瞥:“看来我成功了。”
蒋希瑶不了解左柯让,邬思黎可太了解。
回来之后还从未见过他发火,现下总算有那么点四年前的熟悉感。
真怕他一个不爽闹事,邬思黎屈起两根手指挠他腰背:“我们快走吧左柯让,外面好热。”
他在那发脾气跟人对峙呢,他姑娘搁后边调情似的抓他。
差点给他整破功。
总不能因为别人耽误邬思黎,左柯让警告地虚点蒋希瑶一下:“管好你那破嘴。”
蒋希瑶不甘示弱:“你嘴才破。”
邬思黎赶紧拉着左柯让朝最近的一家4S店走。
一八几的大高个就那么轻易被达他肩膀的女人拽着,放水放的堪比泄洪。
蒋希瑶嘁一声,甩着车钥匙上车。
接到老公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蒋希瑶:“碰到个讨厌鬼,对战了两句,就回。”
一远离蒋希瑶那疯婆子,左柯让就摘掉墨镜,认真看向邬思黎:“她说的你别信,她就看不惯我。”
邬思黎停下脚步,端详着他脸。
左柯让心里都有点毛:“当年她怀孕了,我威胁过她,她就记着仇——”
邬思黎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左柯让本能攥紧,人淡声说松手,他慌得要死又不得不照做,继而另只手拎着的墨镜也被抽走。
他姑娘又给他戴上,还捧住他脸。
左柯让不由俯身,省得她累。
唇一软,邬思黎亲他。
一触即离,她又亲一下:“戴上好帅。”
“……”
就这两三招,耍得左柯让五迷三道,连玩十圈过山车都没这么心跳快过。
进店后,销售上前,挂着职业微笑:“二位是来看车还是?”
邬思黎就一甩手掌柜,指左柯让:“问他。”
左柯让有墨镜遮掩,走神都走得毫无痕迹,销售看他半晌,他一言不发,邬思黎悄咪咪在他后腰一戳。
他回魂,侧耳:“咋了?”
邬思黎又戳:“帮我看车呀。”
“知道了别戳。”左柯让逮住她作乱的手,转头跟销售交流。
邬思黎就被左柯让扣着手,坠在他身后半步,四处瞅瞅,然后又瞅回左柯让泛红的耳朵。
他挺爱害羞的,以前害羞也不忘说骚话逗她,现在就纯冒傻气。
可能以前她是被迫主动,左柯让提要求说你亲我一下你摸我一下,她无意碰到他敏感点,他就耳朵红。
现在她自愿主动,左柯让几乎上下里外都是敏感点。
邬思黎喜欢揉他耳朵,尤其是此刻红彤彤的。
她手痒,眼下在外面又不允许,就捏他手指缓解。
左柯让当她是有什么事,暂停跟销售说话,又回头:“怎么?”
邬思黎眨眼:“没怎么。”
左柯让就反捏她。
销售带他们去二楼坐下详谈,邬思黎只负责选心仪车型,其他功能性问题左柯让负责管,第一家店试驾了两辆,车型不错,内饰邬思黎不太喜欢,就作罢。
到第三家,定下一辆奔驰C系,超些预算,不过在邬思黎接收范围内。
店内没有现车,还有一些手续要办理,预计一周后提车,付完预约金,俩人就回市区。
中午醒来,邬思黎收到居可琳早上九点发来的电子版婚礼邀请函,还有小半个月。
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去给居可琳挑礼物,她跟居可琳只能算认识,邀请她去婚礼是看左柯让,她不清楚居可琳喜好,就叫左柯让帮她出谋划策。
结果这人一问三不知,没派上半点用。
选出一条红色五花手链,又一次得到挺好的回应,邬思黎脸上打问号:“你朋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左柯让掷地有声:“她喜欢什么那是李京屹该知道的,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他垂着眼在展示柜里扫视,指着一条白贝母,销售拿出来,他在邬思黎手腕上比划一下:“好看不?”
自问自答:“我觉着挺好看。”
邬思黎还在纠结送什么,左柯让见不得她对别人费心,一忍再忍,最终插手。
白贝母和那条红五花一起拿走。
“随便送送就行,别太看重这事。”
邬思黎持不同意见:“那怎么行,这是结婚礼物。”
左柯让不以为然:“没准以后还有你送的时候,又不见的就结这一次。”
“……”
“你那些朋友,”邬思黎诚心诚意发问:“是真的愿意跟你做朋友吗?”
“不吧。”左柯让仔细想想:“应该是看我帅,跟我玩比较有面吧。”
“……”
他真的不会挨打吗?
邬思黎满腹疑虑。
俩人分别结账付款,白贝母直接戴邬思黎手腕上,红五花精致地包起来。
找地方吃完饭,最近没上映什么新电影,逛一下午也都挺累,就打算回家。
左柯让要是带邬思黎回他公寓,邬思黎没意见,但他上车后还偏来一句:“你家恢复供电了吗?”
邬思黎那小区就专供北漂打工人居住,电总停下去不是回事,她说:“恢复了。”
左柯让看她:“那送你回家?”
邬思黎看窗外:“随便。”
手机滑进储物槽,左柯让发动车子,朝邬思黎公寓开。
邬思黎气闷不已,她自认足够主动,投怀送抱人坐怀不乱,躺他床上人抱着她干睡觉。
她还能怎么做?
还是水不够烫,没能一下把他这只青蛙煮熟。
邬思黎经验不多,到现在为止已经是黔驴技穷,原以为只要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他就能不再封闭自己,事实证明她错的离谱。
不禁气馁。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不大精神地道别:“我上去了。”
去开车门之际,挨着驾驶座那边手臂被攥住,她懵然转身:“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
疑问句用以陈述。
左柯让七上八下:“还是因为蒋希瑶?”
车内光线幽暗,他眼眸黑亮而专注:“我跟她从来都没有过关系,联姻只是我爸他爸口头说过,还没实施就被我搅黄了,蒋希瑶她结婚了女儿也四岁了,下午她就故意的。”
语速快又急。
握着她胳膊的手也用力。
邬思黎问出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摔断过腿,为什么?”
左柯让不解她提这陈年旧事干什么,还是答:“小时候跟左继坤打架,被他推下楼的。”
邬思黎划限制:“不是,是这四年里。”
“你怎么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一问一答,两个来回。
左柯让抓她抓得有点疼,邬思黎扒开,两只手握住他一只:“为什么又和你爸闹矛盾?”
只能想到这个:“他又推你去联姻吗?”
左柯让不确定当年分手,左继坤在婚礼上找邬思黎谈话的内容在其中占多少比重,他想说是,但他都解决好了,左继坤不会再管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堵在嘴边。
她会相信他吗?
四年前他也信誓旦旦,认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是左继坤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上邬思黎,邬思铭也没能帮她留住。
他什么都没做好。
“那你怎么想的?”邬思黎一根根掰着他手指玩:“你会同意吗?”
如果同意他就不会以那种方式来抗争,爷爷奶奶被他吓到心脏发病,三人一起住的院。
但他没出声。
邬思黎也不为难:“新问题。”
一个新话题,与上一个没有半分联系,但都在验证左柯让的态度。
手指绕进他腕间红绳,摩挲他血管:“你为什么怕我不高兴?”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
左柯让沉默不语。
邬思黎和他对视,他敛下睫毛,她就不再碰他那条红绳,只本分地搭着他掌心:“你还喜欢我吗?”
这就一废话。
什么叫还?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邬思黎。
喜欢她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成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维持着他各项技能。
他还是没回话。
不敢回。
分手时她说她要一段平等,能平视他的恋爱关系,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有没有做到。
初初重逢后的激动、喜悦,在近日和她的每一次相处中减退。
邬思黎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耀眼,大学时的寡言少语蜕变成如今的随意谈笑风生,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她,她不再仅他可见。
左柯让由衷为她骄傲,同时在心里又矛盾地不想她再更加突出。
她能独当一面,没有他也没所谓。
甚至,会更好。
他自私又卑劣。
只会带给她伤害。
左柯让不希望她再难过。
害怕自己使她重蹈覆辙。
于是,返回去回答她倒数第三个问题。
“我以后,”他言不由衷:“可能会同意。”
加上了可能一词,还是宽容的给自己留有一定余地。
连她眼睛都不敢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有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小习惯,撒谎时下颚会紧绷,眼尾弧度下耷。
他在推开她。
邬思黎抿唇:“确定吗?”
左柯让轻嗯:“可能吧。”
“好。”邬思黎缓缓呼口气,甩开左柯让的手,嘭一下磕在中央扶手箱,她也没管,疼死他活该,拎包下车前,她撂下一句:“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左柯让下意识想去追,手触到车门后又顿住,邬思黎走得快又决绝,公寓楼大堂的玻璃门被她搡地轻晃,电梯大概恰好停在一楼,没几秒钟她就消失在左柯让视野里。
颓萎地靠回椅背,扶手箱里有烟,他咬出一根点燃。
上次抽烟是在北航会议厅见到邬思黎,为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车窗降下,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十二楼灯亮,烟烧到末端,他掐灭。
调转车头。
邬思黎躲在窗帘后,目送着左柯让车开走。
今天这一场失败的谈心不在意料之内,她就知道在左柯让自己想不通之前聊什么都是白费。
可她没憋住。
她那句“你还喜欢我吗”就是挑明他们最近营造出的那一层朦胧暧昧。
他担心她生气,担心她不开心,身边但凡出现个异性连对方生辰八字都能跟她交代个底朝天。
他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然后,又推开她。
她都有点怀疑左柯让是不是在跟她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她搞不懂左柯让。
以前搞不懂他强烈的占有欲,现在搞不懂他给她的自由。
搓搓脸,邬思黎放下抱枕出去。
站在隔壁门前按门铃。
估摸是在打游戏没听到,邬思黎发条消息告知,一分钟后,大门拉开。
陈知书脖子上挂着一副耳麦,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短裤,过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啾啾。
他是个游戏高手,靠代打赚钱,长相很秀气,性格也腼腆,很乐于助人,邬思黎搬进来那天,晚上出去吃饭回来提了两大包零食还有一箱饮料,楼下遇到陈知书,饮料是他运上去的。
并且还收到了他一份送给新邻居的礼物。
造型别致的一只马克杯。
作息原因,两人很少能碰面。
对于她的到来,陈知书惑然:“怎么了吗?”
邬思黎请求:“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那天不欢而散后,就真的没再见过面。
上班下班,出门吃饭,两人所住小区十几分钟路程也没一次偶遇。
京北还是很大的。
左柯让都有些恍惚邬思黎是不是回来过。
每天都将自己关在阳台的二哈无声宣告——
邬思黎回来过,
又被他作死作走了。
仅有四年前那些回忆的话,左柯让还能熬。
可他们还有四年后。
虽然不多,但足以加重他的欲念。
每晚下班都要绕路在她小区外经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感动自己的烂操作他做起来也挺得心应手。
说白了还不放不下,又不敢要。
怂得左柯让自己都唾弃自己。
段俊鹏说他踌躇不前的样子很难看,很不像他。
可爱情就是会叫人背离本性,变成另一副陌生模样。
这天早上起来,窗外天色阴沉又压抑,天气预报发布暴雨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左柯让在雨下来前到达航天局。
不知道邬思黎到没到公司。
一个闪电劈下,高子言哇哇乱叫:“天要塌了吗这是,太可怕了。”
另一同事双手合十,接话:“听说未来三天都有雨,梦一个居家办公。”
其他同事纷纷效仿:“梦一个梦一个。”
心绪乱糟糟,左柯让点开邬思黎微信。
Atopos:【你到公司了吗?】
Atopos:【这几天都有雨,你开车小心。】
——下班我去接你。
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疑不决,狂风刮过,雨势瞬大。
左柯让点击发送。
两指撑着太阳穴,目不转睛盯着对话框,迟迟没有动静。
扔了手机,投入到工作中。
隔十分钟看一眼有无回复,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
两条消息石沉大海一般。
陈知书得邬思黎的嘱托,游戏房暂且改到客厅,正对玄关墙壁的可视屏幕,隔三差五望一眼对面有无情况。
他门锁的摄像头可以三百六十度纳入整个楼道。
今天暴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树枝在风中凌乱摇摆。
新闻实时更新路上有多少车辆熄火湮灭。
前面风和日丽那几天都没见到人,今天更不可能。
这么想当然着,打完一局游戏,伸个懒腰,就见可视屏上显示一男人踏出电梯。
陈知书跑到门口,扒着猫眼。
是那天早上在邬思黎家门口看到的那位。
奔回茶几拿过手机,向邬思黎传递消息。
陈知书:【你男朋友来找你啦!】
邬思黎提前说过她这次出差会很忙,陈知书报备完毕就继续观察。
在左柯让站邬思黎家外五分钟,按第三次门铃,掏手机要打电话时,陈知书拾起垃圾袋,开门去丢。
打游戏他贼拉牛逼,演戏他真不在行,还是和闻声回头的左柯让对上眼,且被他不好惹的长相吓到。
反正他上次行踪也挺鬼鬼祟祟,不存在穿帮。
正打着腹稿要怎么开口,左柯让先出声:“你好。”
陈知书站定:“啊?”
他结结巴巴:“你、你好。”
左柯让浑身湿透,脸庞还在往下滴水,他指一下邬思黎家紧闭的房门:“你知不知道她回没回家?”
邬思黎是叫他自由发挥,陈知书想好的原定台词是:好久没见到了,应该是搬走了吧,那天看到她拿着行李箱。
被左柯让犀利眼神一盯,脑子一个打结:“她走了啊。”
居可琳是这么评点的。
左柯让一天八百次问她邬思黎有没有说不去她婚礼的事情, 就这一周他俩聊天次数比前二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