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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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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等人惊呆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程氏这般神色。
他忙开口道:“娘,您怎么了……”
程氏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对着常嬷嬷道:“将家里所有人都叫上,我们去程家一趟!”
这是要做什么?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惶和不解。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唯有史无奈面上露出兴奋之色,飞快去厨房找出一根扁担来,起哄道:“婶娘,我跟您一起去!”
“我们要除恶扬善,要程之元血债血偿,冲啊!”
苏辙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无奈哥哥,你就少添乱吧!”
说着,他忙跟了上去,扬声道:“娘,您慢点,您等等我!”
“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不由着急起来,连忙要苏轼去找苏洵,想着要苏洵劝劝程氏。
好不容易等苏洵来了,程氏等人已行至门口,苏辙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看到苏洵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忙冲着苏洵使眼色,一副——爹爹,您快劝劝娘啊!
谁知苏洵像没看到似的,扬声道:“昭娘,亏得程家还自诩什么名门世家,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看他们既不要脸,那就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说着,他更是冲身侧的平安道:“你去街上的红白喜事铺子找几个敲锣打鼓的人来,既然今日有心要闹一闹,索性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我倒是要看看程家面上挂不挂得住!”
苏辙:……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
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若要闹,那就闹吧!
他索性跟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史无奈身后上了马车,三个小娃娃开始在马车里密谋起来。
青神县并不大,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程家门口。
此时程家也是鸡飞狗跳。
昨晚程之元在雪地里跪了大半夜,一直到跪晕了过去,张易简道长都没露面。
风清子差人将他抬了下去,一大早就将人送回程家来。
即便程浚昏睡中都在呢喃什么“不要把我赶回去”之类的话,但无人在意他的感受。
今日送程之元回程家的是风清子的师弟风泉子。
风泉子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知晓程之元做下这等事很是不耻,所以到了程家说话也是极不客气的,一开口不仅将程之元昨夜之事道了出来,更说程之元这几个月功课一落千丈,心思只放在了谋财害命上,压根没放在学业上。
风泉子说话是直来直去,不仅将程之元贬的一无是处,话里话外也有影射苏家教子无方的意思。
程浚气的脑门子一抽一抽的。
他虽官职不高,但程家在眉州也是三大家之一,更为眉州首富,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程相公”。
如今他知晓程之元做下的那些事已是怒不可遏,连个小道士都敢冲他吹鼻子瞪眼,自是气的不行,也顾不上床板上的程之元正昏睡着,上前就狠狠踢了他几脚。
程大舅母见状,自是不让,哭着去拦。
程浚火气上来,却是连程大舅母一块打。
后来还是程老太君赶了过来,抱着程之元是又哭又闹,哭的是泣不成声:“……你若是要打,将我老婆子也一起打死算了,正好我也能早点下去陪你们老子。”
“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时间,程家是闹成一团。
风泉子见状,忍不住摇摇头,悄无声息退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程之元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程家家风如此,又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看着闹成一团的屋子,程浚正头疼了,他身边的随从就战战兢兢走了进来,低声道:“老爷,姑奶奶……姑奶奶带着好些人在大门口了!”
程浚面上怒气愈盛,没好气道:“姑奶奶?”
“我们程家可没什么姑奶奶!”
他又狠狠瞪了程之元等人一眼,这才抬脚朝外走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程氏所开的纱縠行生意极好,因她听取苏辙的意见,采取什么“预售制”,所以手中银钱宽裕了许多,又趁热打铁连开三家纱縠行。
程家纱縠行的生意自是一落千丈。
程浚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好几次派人去闹事。
程氏也不会惯着他们,每次都报官,后来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次有人来闹事,便也寻了人前去程家的纱縠行闹事。
如今这兄妹两人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
即便程浚心里早有准备,但他看到门口的阵仗还是吓了一大跳。
程家门口程氏与苏洵站在最前面,他们身后有人敲锣,有人打鼓……甚至还有人抬着门板,门板上睡着直哼哼的苏轼。
对,最后这一招是苏辙的主意。
既然要将事情闹大,那就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所以他就与平安说要他找来一副门板,更叫苏轼睡在门板上,他与史无奈将人抬着壮势。
苏轼与史无奈自是求之不得。
他们一人觉得这是在过家家,好玩的很。
一人觉得自己是旷世英雄,除恶扬善。
因苏轼这一躺,围观的人是更多了。
程浚看到这一幕却是傻眼了。
方才那小道士不是说苏轼没事吗?既是没事,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程浚仔细一想,就明白程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呛声道:“苏洵,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洵虽向来脾气不错,可越是这等人,脾气一旦上来,就越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程浚,你还好意思问我?”
“这话该我们问你才是!”
“苏程两家虽关系不好,可我们家六郎也是程之元表弟,程之元怎能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下此狠手?”
“今日你们程家得给我一个交代,若不然,我们可不会走的!”
如今已至辰时,是正热闹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一个个都错在程家门口看看好戏,更是指指点点起来:“啧,小娃娃小小年纪就谋财害命,以后还得了?”
“就是!就是!就这程家还自诩名门望族?就算他们程家出了十个八个进士,也比不上人家苏家与石家!”
“我看苏家那纱縠行时常有人闹事一事大概也与程家有关系,上梁不正下梁歪,程家卖的布比苏家卖的贵,还没苏家卖的好,怎么有脸去闹事的……”
众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压根不需要苏洵与程氏开口,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帮他们把话说了。
眼瞅着围观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程浚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知道照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是咬牙切齿道:“给我把那孽畜带出来……”
很快他的随从就将程之元拖了出来。
程之元本就病着,如今烧的迷迷糊糊,双颊泛红,连路都走不稳。
他一露面,程浚就拿鞭子抽了上去,一下皆一下,抽的是“啪/啪”直响,毫不留情。
程浚的眼神落在程氏面上,更是怨毒无比,扬声道:“你们夫妻两个的意思我也算听明白了,无非想着一命偿一命,既然如此,我就如你们所愿!”
“我今日就当着你们的面,当着眉州所有老百姓的面好好教训这孽畜,你们不说停,我就活活打死他!”
程之元疼的是满地打滚,更是哑着嗓子道:“爹爹,别打了!别打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疼,好疼啊!”
整条巷子都充斥着他的声音。
很快程大舅母与程老太君也赶了出来,眼瞅着程浚要活生生将程之元打死,自然是不让的。
婆媳两人又是劝又是拦的,可惜程浚已经气红了眼,即便有一鞭子落在了年迈的程老太君身上,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更别说程大舅母,早已不知道挨了几鞭子。
一时间,程家门口又是求饶声,又是哭声……众人见了都于心不忍。
苏辙更是皱了皱眉,只觉得程浚的心未免太狠了些。
原打算看好戏的苏轼与史无奈两人面上也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来。
至于程氏,更不必说。
她也是当母亲的,觉得教孩子不是这样个教法,知道程浚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当初程老太爷在世时,年幼的程之元也曾抱着她的腿甜甜喊她“姑姑”。
程老太君见拦程浚拦不住,便将目光落在了程氏身上,下了台阶径直跪在苏洵与程氏面前,哭着道:“昭娘,我知道元哥儿是罪该万死,可你这个当姑姑的难道真要眼睁睁见他被他老子活活打死吗?”
“若是真要偿命,索性就由我这老婆子来替他偿命吧!”
“反正我也是活够了,叫我死了算了……”
说着,她就要一头撞在程家的马车上。
常嬷嬷等人见状自是去拦着。
程氏深吸一口气,这才扬声道:“停手吧!”
“昨夜六郎被害一事,从今往后,我再不计较。”
程老太君与程大舅母面上一喜,她们两人皆知程氏是个什么性子,能叫程氏松口并不是件容易事,可见今日的苦肉计是有用的。
可下一刻程氏就道:“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从今以后,我与程家再无关系。”
“我从程家得来一条命,昨夜六郎差点在元哥儿手上丢了一条命,一命抵一命,我与程家两清了。”
顿了顿,她更是看向面上喜色尚未褪去的程老太君,一字一顿道:“娘,打从我小时候您就嫌弃我是个女孩,偏疼两个哥哥。”
“当初我出嫁时,更因我嫁妆丰厚一事与爹狠狠闹上一场。”
“以后啊,我就不能孝顺您了,只愿您能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苏辙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他拽住程氏的手,还未等他来得及说话,程氏就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道:“八郎放心, 我没事儿的。”
“从前啊,我总是心存幻想,幻想有朝一日我与你大舅舅, 二舅舅还能重归于好, 毕竟小时候他们两人都对我极好。”
“特别是你大舅舅,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时常偷偷驮着我去集市上买糖吃。”
“有一次我遇上了拍花子的, 他们有好几个人,将我抢走了。”
“你大舅舅追了上去,以一敌四,被他们打断了胳膊, 这才将我抢回来。”
“回来之后,他又被你们外祖打了一顿, 可就算这般,他也说不疼, 要我别哭了……”
当年之事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
她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轻声道:”当初我与你爹爹亲事定下之后,你大舅舅是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时候我想的简单, 只觉得你大舅舅是不放心我,等着我以后日子过的好了, 你大舅舅就能回心转意。”
“如今回想起来,却根本不是这样一回事。”
“你大舅舅刚愎自用,觉得家中所有人都要听他的,以他的意见为尊。”
“至于旁人的意愿,旁人的喜好,旁人的幸福……与他的面子比起来是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索性我主动出击,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与程家断绝来往算了。”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八郎放心,娘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
“娘有你们,有你们爹爹了!”
“如今几间纱縠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咱们家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的。”
苏辙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点点头,高兴道:“娘,您想明白了就好。”
“我和哥哥一定会好好念书,要您成为整个眉州最风光的娘子!”
顿时,程氏面上的笑意更甚。
一行人回去之后,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该做什么做什么。
苏洵认真准备明年的春闱。
程氏思量明年再开几间纱縠行,经今日一事,她与程家的脸皮是彻底撕破,便想着如何打压程家的纱縠行。
在商言商。
眉州的百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每家每户所需的衣料就是那么多,若能少上几间纱縠行,苏家纱縠行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这件事并不容易,毕竟老百姓都想用更低廉的价钱买到更好的料子,程氏也就时常出入纱縠行起来。
而苏辙与苏轼两人就开始愉快的玩耍起来。
到了十二月底考试中,苏轼已是“丙”班第一,苏辙在自己的小心把控下,取得了第十名的成绩。
苏洵很是满意,给了他们一人二十文钱,要他们闲来无事前去街上买零嘴吃。
苏轼一拿到铜板,下意识就看向了苏辙,同他打商量道:“八郎,我欠你的一百五十文钱,等着我领了压岁钱再还你好不好?”
“如今还有六七日才过年,若是我把钱还你,可就没钱买吃食了。”
苏辙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几日的苏轼太倒霉了些,便是多吃几颗糖也无妨,就当是安慰了苏轼受伤的心灵吧:“六哥,也行吧。”
“不过如今你有钱不还,等你领了压岁钱,就再多还我二十文钱好了。”
“一共要还我一百七十文钱!”
苏轼惊呆了。
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八郎,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骗我的压岁钱不成?”
“你忘了你那天晚上是怎么说的了吗……”
苏辙点点头,正色道:“自然是记得的,我只说以后再也不逼你洗澡,却没说再也不要你的压岁钱。”
“凡事是一码归一码,不可一概而论!”
苏轼怎会答应?
他奋力抵抗,不肯答应这等不平等条约。
苏辙见他唧唧歪歪说个不停,一锤定音道:“好啦,好啦,六哥,你也别说了,我们兄弟一场,你过年多还我十文钱,到时候一共还我一百六十文钱就够了。”
“若是你还要讨价还价,那现在就先还我二十文钱。”
苏轼想了想街上那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咽了口口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苏辙见状,也笑了。
有道是时代在不停的进步,苏轼也在不断长大,要想像小时候那样哄骗苏轼并不简单。
他才不会说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十文钱的利钱,若是他一开始说要十文,以苏轼那性子,定会讨价还价到五文的。
呵,他可真聪明!
手中有了钱,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就时常要平安带他们去逛集市。
别问为何没带上史无奈,史无奈他爹史彦辅当日在街上闲逛,看到程家门口有热闹看,连忙凑了过去。
这可是苏洵他岳家啊!
若真有什么稀奇事儿,也能与苏洵说上一说。
史彦辅万万没想到他的好朋友苏洵竟是热闹的主角,一时间看的是津津有味,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来。
他竟看到了他儿子史无奈?
史无奈跟在苏洵身后,叫嚣的格外起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洵才是他亲爹了。
史彦辅也觉得这事儿是程家与程之元做的不对,等着热闹看完才露面,一露面就拧着史彦辅的耳朵回去了:“好呀,你这臭小子,什么不学,学人家逃学!”
“你能和人家六郎,八郎比吗?人家那是在家休养生息,为了明年更好的学习!”
“你倒好,整日只知道偷懒就算了,逃学还不知道回家,是不是忘了你是谁家的儿子……”
从那天之后,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个已是两天没看到史无奈。
别看苏辙觉得史无奈在身边时是吵吵闹闹的,甚至觉得有几分聒噪,可真等着史无奈不在,他又觉得怪想史无奈的。
这会子苏辙啃着肉夹馍,嘴上、小手上都是油,嘟囔道:“也不知道史无奈哥哥在做什么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北宋街头竟会有肉夹馍。
炕的酥软的白吉馍喷香喷香,里头夹上肥瘦相间,剁的碎碎的,再浇上浓郁的汤汁,一口下去,好吃的很。
只是这肉夹馍卖的稍稍有些贵,在肉炊饼两文钱一个的集市,一个肉夹馍要三文钱。
就连小吃货苏轼都觉得有些贵。
但很快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就觉得一分钱一分货,这肉夹馍贵也有贵的道理。
肉夹馍太好吃的结果就是苏轼一天能吃三个,苏辙一天也能吃上两个。
更不必说平安带他们出门,总得给平安买一个肉夹馍吃吃吧?
爹爹苏洵念书辛苦,也得给他买一个吧?
还有娘亲程氏做生意辛苦,也得带上一个,至于贪吃的苏老太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氏,被王氏拘在院中学女红的苏五娘……都是要带上一个的。
所以不出两日,苏辙与苏轼的压岁钱就花的精光。
甚至在苏轼的死乞白赖下,苏辙还搭进五文钱的私房钱。
等着苏轼再央求苏辙拿出压岁钱惨遭拒绝后,便忍不住托腮道:“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说着,他更是幽幽道:“我听说娘最近开纱縠行赚了不少钱,也不说给我们点零花钱。”
“小气得很!”
“爹爹倒是大方,可惜却没钱!”
“人生真是两难全啊!”
苏辙被他这话逗的直笑:“兴许就是娘知道爹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呆在家中念书,有钱也地方用。”
“若是爹爹有了钱,肯定会给我们几个的,所以才不愿给爹爹钱的。”
如今苏轼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眼瞅着车窗外卖什么的都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低声道:“八郎,你说,我们两个做了冰糖葫芦出去卖怎么样?”
“这街上可没人卖冰糖葫芦了……”
苏辙更觉好好笑,只觉得他这个哥哥为了吃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但他摇摇头,正色解释道:“这法子完全不可行。”
“第一,就算是我们能借用大厨房,娘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我们出去卖冰糖葫芦的。”
“第二,做买卖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早出晚归的,比念书辛苦多了,你受得了?”
“第三,做买卖是需要本钱的,六哥,你兜里可有本钱?”
顿了顿,他又道:“最重要的是,如今已至腊月,就算是有钱也没地儿买山楂的。”
“这也是为何路上没有卖冰糖葫芦的。”
苏轼才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又破灭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还有几日才过年了,虽说过年有了压岁钱,但按照往年惯例,我大概能收到两百文左右的压岁钱,还你一百六十文,还剩下四十文,也就只能买十几个肉夹馍,或者买几包糖霜玉蜂儿,怕是元宵节还没到,我就已经吃完了。”
说到这里,他又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这年过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辙便道:“六哥,我有个法子能让你赚些铜板。”
苏轼是眼前一亮,忙道:“八郎,你快说!”
苏辙正色道:“抄书。”
虽说如今已有活字印刷术,已在汴京等繁华之地应用起来,但眉州距离汴京路途遥远,他们也只是听说过这东西,尚且见过。
所以抄书在当下仍十分盛行。
像一些勤学苦读的寒门学子,则会靠抄书赚些笔墨钱。
苏轼这次眼里可没什么亮光,只低声道:“八郎,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虽说抄书能赚到几文钱,却是太少了点,而且如今年关将近,大家都是等着用钱的时候,那些黑心商贩将价钱压的很低,一整本书下来除去笔墨钱,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再说了,如今我是等着要钱买吃食,这抄书都是先抄后结账,我哪里等得及?”
一想到自己得等好几日才能吃上糖霜玉蜂儿和肉夹馍,他心里就异常难受。
苏辙觉得想要糊弄他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便道:“六哥,话不能这样说,抄书也是讲究门道的,这字写的好看,商贩给的价钱更高,你字写的好看,到时候肯定比寻常人赚的多。”
“然后你想啊,抄书既能赚钱,又能学知识,可谓一举两得!”
他见苏轼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知道苏轼心动了,毕竟苏轼是真心好学的:“至于你的先抄书后结账一事,这就更好办了。”
“我先将钱打个折预付给你,等着你抄书的钱结下来,再给我就是了。”
苏轼先是面上一喜,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却是脸色一沉,嘀咕道:“哪里有你这样当弟弟的?连亲哥哥的钱都赚?”
“方才我还说那些书商是黑心商贩,我看你才是不折不扣的黑心商贩!”
苏辙是半点不恼,笑嘻嘻道:“那你答不答应嘛!”
苏轼很是犹豫。
他贪吃是一回事,可又觉得不能纵容苏辙这等讹诈他的歪风邪气。
苏辙却道:“……六哥,若是你不答应就算啦!”
“明日平安哥哥还是要带我们出去玩的,到时候我吃肉夹馍的时候,你可别在一旁咽口水!”
苏轼扬声道:“八郎,你怎么能这样子!”
情急之下,他竟忘了苏辙根本就不是那等吃独食之人,忙道:“我答应!”
苏辙生怕他反悔,更是与他拉钩起来,更是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苏轼也沉浸在翌日能到肉夹馍与糖霜玉蜂儿的喜悦中,只是两个肉夹馍一下肚,他们到了书铺中去,就后悔了。
特别是当他听说抄厚厚一摞书才半贯钱时,更是惊的合不拢嘴。
他悄悄将苏辙拽到了一边,低声道:“八郎,这人心也太黑了点,这些书加起来这么厚,我半月才能抄完。”
“除去笔墨纸砚的开销,只怕半个月下来我只能落两三百文钱,实在太辛苦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辙就知道苏轼会这样说,好在聪明的他早有防备:“六哥,我们昨日是拉过钩的,你可不能反悔。”
“还有,我的钱都已经被你借走,被你吃到了肚子里去了,你既不愿抄书,打算用什么来还钱?”
苏轼:……
一旁的书商家中也是有儿有女的,瞧见这两个小娃娃商量来商量去,很有意思,笑着道:“你这小娃娃年纪小小,却写的一手好字。”
“既然如此,我就多给你五十文钱吧!”
苏轼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苏辙见状,就拉着苏轼一起去选起书来。
他是左挑右选的,最后为苏轼选中了一本《周礼》,苏轼也挑中了两三本自己喜欢的书,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苏轼不愧是苏洵的孩子,与苏洵一样,不喜欢这些“假大空”的东西,而更喜欢《论语》与三传的内容。
但是科举考试,可不是你不喜欢什么就不考什么的。
搁在后世,苏轼定是一偏科严重的孩子。
兄弟两人选好书,书商便要厮儿①与他们说注意事项,说的无非是些字迹整齐干净,纸上不可有污垢之类的话。
苏辙与苏轼皆有几分心不在焉,四处打量张望。
纵然已临近春节,铺子里仍是热闹非凡,学子们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一个个是衣衫质朴,抄书也是为了能多赚几文钱。
苏辙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拽了拽苏轼的袖子,低声道:“六哥,你看,这不是陈太初嘛?”
这名叫陈太初的半大少年也是北极院的学童。
说起来,如今北极院中就数他与苏辙两兄弟最为耀眼夺目。
苏辙俩兄弟是因年纪小,天资聪颖著称,而陈太初则因家境贫寒,勤奋好学而著称。
陈太初出生寻常,两年前才由寡母带着他前来北极院拜师,彼时他是大字不识一个,但如今已是“乙”班的学生,每每考试皆是第一名。
苏轼虽好学,但他更好吃,好玩,好睡觉,比起陈太初来差了许多。
故而北极院的学童提起陈太初来都很是佩服。
寒门难出贵子。
寻常百姓家想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实在太难太难。
像那靠着努力出人头地的,不免更值得人钦佩。
苏轼也是面上一惊:“呀,陈师兄怎么在这儿?”
他这话刚说完,就明白过来。
即便苏家未开纱縠行之前日子艰难,却也是吃穿不愁,家中有奴仆在的,从小到大他觉得最难受的事儿便是在程家遭人奚落。
如今北宋虽国泰明安,却也是有许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想要读书更是奢望。
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虽隐约知道陈太初家境不好,但看着他衣裳上一身补丁,手都冻紫,却还是有些意外。
北极院昨日傍晚才放假,今儿一大早陈太初就来了书行,可见是等着银钱过年。
一旁的厮儿瞧见这两个小娃娃很有意思,便与他们多话了几句:“你们认识他?”
“他一手字儿倒是写的不错,以后定大有出息,可惜啊,却受家中拖累……”
苏辙听他说来,这才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陈太初的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在。
可惜他那寡母身子不好,特别是这一两年时常生病,从前原本能靠着纺纱赚几个子儿的,如今只能日夜卧床养病。
虽说张易简道长已免去了他的学费,但他还有寡母要养,只能私下抄书维持寡母的吃穿用度。
听到最后,苏辙与苏轼都沉默了。
偏偏不远处的书商还在与陈太初讨价还价,皱着眉头道:“……你字儿的确是写得好,可如今马上过年了,不知道多少读书人等着钱过年,这抄书的价自然就贱了。”
“这米面肉菜都能有涨有跌,难不成给你们的工钱只能涨不能跌?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说着,他更是不耐烦挥挥手,没好气道:“你若是嫌钱少,那你抄的书我就不要了!”
“你拿回去吧!”
陈太初清俊的面上顿时涨的通红通红,低声道:“好,三百文就三百文吧,那……我想问问,这年后抄书的工价还会涨吗?”
“您也知道,我娘还等着这钱抓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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