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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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也对。”
他觉得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和苏辙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安心。
甚至在同一间屋子里,他的床还要与苏辙的床对着,这样他睡觉之前,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苏辙:“不过八郎,咱们真的要以水代墨,将那一池子水写干净吗?”
苏辙想了想,认真道:“我也不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他今日是累极了,躺在床上很快就呼呼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起来,苏辙与苏轼两兄弟就直奔郭夫子院子而去。
郭夫子自是没有起床的,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一合计,就拿起狼毫笔在院子的石板上写写画画起来。
长时间弯腰,身子受不住。
索性苏辙就在池塘舀了一碗水,搬了个小杌子,在台阶上写字起来。
苏轼有样学样,也与苏辙一样。
两人皆是有备而来,水壶,笔盒,甚至苏轼连糕点都带了过来。
如今已至初冬,已有几分寒气。
冷风一吹,似能吹到人骨头缝里。
即便苏辙身上的衣裳穿的厚厚的,可写上一会字,就放下狼毫笔,双手凑在嘴边哈会气。
哪怕如此,他一上午也没有停歇。
到了中午,他甚至只啃了两个炊饼,又开始继续写字。
到了傍晚,天已有几分擦黑,苏辙这才停下来。
毕竟这年代可没什么眼镜,若眼睛近视了,还是挺麻烦的。
他这才与苏轼一齐进去与郭夫子道别,“夫子,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您还是少喝点酒,多注意身子。”
说起来郭夫子虽已起床小半日,但这还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说话。
今儿一下午,苏辙与苏轼两人抄他们的书,郭夫子看自己的书,写自己的字,喝自己的酒。
如今听闻这话,郭夫子多少有些不耐烦,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这娃娃,小小年纪怎么就这样唠叨?”
苏辙这才与苏轼退了下去。
倒是正端着酒杯喝酒的郭夫子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想着这两个小娃娃鼻子,耳朵和手都被冻的通红通红,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两个小崽子还是挺厉害的,这么冷的天也没说放弃。”
“呵,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雪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崽子能坚持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苏辙与苏轼就过上了这般艰辛难熬的日子。
一开始,苏轼还能耐着性子抄书。
可很快,他就按耐不住,偷偷与苏辙说起郭夫子坏话起来:“八郎,你说郭夫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听人说了,郭夫子不仅是家中独子,更是老来得子,他出生时他爹娘已年逾四十,所以还未看到他成亲生子就已去世。”
“你说,会不会是郭夫子遇上变故所以性情大变?要不然怎么会想出这样折腾人的法子来?”
苏辙却低声道:“六哥,慎言。”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当心有些话传到了郭夫子耳朵里去。”
“更何况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君子所为。”
苏轼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我就是心里憋闷得很,这才与你说说闲话而已。”
“你放心,这等话我可不会与旁人说。”
这一刻,他莫名有些想念史无奈,若是史无奈在这儿,定会与他一起说郭夫子的坏话的。
兄弟两人躺在床上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却听到屋外传来沙沙作响之声。
苏轼反应极快,从床上一跃跳了下来,趿了鞋子打开窗户,顿时脸就哭丧起来:“八郎,外头果然下雪了!”
“今儿咱们还说今年的雪好像下的比往年更晚一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这雪晚上就下了。”
说着,他转过头来看向苏辙,低声道:“那八郎,咱们明天还去抄书吗?”
他多么希望能从苏辙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却万万没想到苏辙一开口,他的希望却是彻底破灭下来:“当然要去了,凡事要持之以恒,得要郭夫子看到我们的恒心和决心才行。”
苏轼什么话都没有,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苏辙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可做学问,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当天夜里,苏辙也睡得不好,一来是天气寒冷,二来是窗外的落雪声扰的人睡不着。
翌日一早他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雪下的可真深啊”之类的话。
苏辙索性起来了。
门外的积雪已淹没他的小腿,走路都有些艰难。
在他的催促下,苏轼这才磨磨蹭蹭揉着眼睛起来。
兄弟两人正啃着包子,就在门口见到了任乳娘的身影。
苏辙是面上一喜,道:“乳娘,您怎么来了?”
任乳娘手里拎着个大大的包袱,笑着道:“夫人叫我来的,说今儿下雪了,给你们送些护膝,暖炉过来。”
“这些日子,你们可还习惯?”
苏辙点了点头,道:“习惯。”
苏轼却是摇了摇头,满脸委屈。
看到这一幕,任乳娘满脸是笑。
苏轼更是道:“乳娘,怎么就您一个人来了?”
任乳娘道:“今日突然变天,老百姓们担心像去年一样遇上雪灾,所以纱縠行的生意好得很,夫人忙,就差我过来了。”
实际上她并没有说实话,并非程氏忙的抽不开身,而是程氏不敢过来。
饶是程氏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却也是个母亲,哪里能眼睁睁见到两个儿子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一向视苏辙这三个孩子为亲身骨肉,如今是叮嘱了又叮嘱,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而苏辙与苏轼穿的像头棕熊似的去了郭夫子院子。
苏轼一路上沉着脸,苏辙怎么打趣他,他都毫无反应。
进了院子,苏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池塘的水。
他见着因落雪,池塘里的水又涨了些,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写不完,真的写不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苏辙拍拍他的肩膀道:“六哥,别想这些了,快开始吧!”
“今日天气冷得很,兴许咱们快些动起来就不冷了!”
苏轼虽苦着一张笑脸,但兄弟两人边背书边写字,你来我往的,只觉得日子倒也不似想象中难熬。
郭夫子是被朗朗读书声吵醒的。
半梦半醒之间,他原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迷迷糊糊扫眼看向外头,只见窗外亮堂一片,像出了太阳似的。
他再仔细一听,有几分迟疑。
外头那两个背书的小子可是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不是自己在做梦?
骤然降温,郭夫子还未吩咐书童拿出厚被子厚褥子来,躺在被窝里都冷的直哆嗦,可想而知外头大概是冰天雪地的一片,该有多冷。
郭夫子难得早早起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看去,只见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丝毫不懈怠,边写字还时不时双手捧在嘴边哈上几口气,至于台阶上放着的暖炉,只怕早就冷了,被随意丢在一边。
更不必说这兄弟两人的手被冻的通红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猪蹄子了。
郭夫子心下微动。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苏家两兄弟的名声,这两人在眉州有神童之名,却丝毫不以此为荣,依旧兢兢业业念书。
他膝下无子无女,的确有收徒之心,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看到这一幕,他恨不得冲出去与这两个小子说收他们为徒。
可走到门口,他刚打开门,就有一阵冷风吹来,顿时将他吹的清醒过来:“……这么冷的天,若是这两小子能坚持十天再说吧。”
“他们两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兴许过个一两日就放弃了。”
“就算他们想坚持,我看他们家里人也不会答应的。”
他虽嗜酒如命,却是聪慧过人,看得出来苏洵对他这个夫子不是很满意。
苏辙正提笔写字写的正起劲儿,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发怔的郭夫子,忙笑着道:“夫子,您怎么起来了?”
他很快会过意来,道:“是不是太冷了,您睡不着?”
“您等等,我这就去告诉青山哥哥给您拿几床厚褥子来。”
他这话刚说完,就一溜烟跑开了。
郭夫子不好意思的同时只觉得苏辙这孩子可真是招人喜欢啊,长得好看,又聪明贴心,以后定大有所为。
倒是愣在原地的苏轼,脸上虽挂着笑,但他却能发现这崽子的笑并未触及到眼底,一看就是心里有几分怪他。
这小子就远不如他弟弟会来事儿。
索性就看在苏辙的份上,将这小子也收到麾下当徒弟好了,权当买一送一,反正一个徒弟也是收两个徒弟也是收,不收白不收。
心气极高的苏轼若知晓郭夫子这样想,定气的头也不回就跑了。
当然,这等话,郭夫子怎会告诉他?
很快,苏辙就带着那个叫青山的书童跑了回来,不光青山手上抱着两床厚褥子,苏辙手上更是端着早饭。
苏辙更是笑眯眯道:“夫子,厨房那边没想到您会这样早起来,所以没有专程为您做早饭,您就先随意吃些,垫巴垫巴。”
“我与厨房说了,今日天气冷的厉害,您昨晚又喝多了酒,最好能吃一碗羊肉粉丝汤暖暖身子。”
“羊肉切的薄薄的,用砂锅炖的软烂,里头再加上芫荽和葱花,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
“您还想吃什么?我去与厨房说一声。”
说起来郭夫子在白马书院并不亲自教授学生,他教的可是夫子。
白马书院的几个夫子学问一般,能够教书育人全靠郭夫子,他们有不懂得就来问郭夫子。
正是因此,所以郭夫子在白马书院地位非同一般。
郭夫子被苏辙说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咽了口口水道:“你想的很是周到,我中午就吃羊肉汤吧。”
一旁的苏轼见状,也想要开口说话。
可苏辙与他兄弟连心,他还未开口,苏辙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就乖乖闭上了嘴。
郭夫子是极聪明之人,只道:“苏轼,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苏轼面上的笑容比起方才来多了几分诚挚,只道:“夫子,我也想喝羊肉汤。”
“我,我最喜欢吃羊肉啦!”
苏辙:……
他还是没拦住。
郭夫子想了想,索性吩咐青山道:“既然这样,你要厨房给他们两个也一人送一碗羊肉汤好了。”
顿时,苏轼面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多谢夫子,多谢夫子。”
苏辙沾了苏轼的光,中午就吃上了喷香的羊肉汤。
甚至一连几日,青山都给他们送了好吃的。
他觉得郭夫子对他们兄弟两人的态度正在一点点改变,可谓胜利在望。
苏轼却是恬不知耻道:“……八郎,你得好好谢谢我,正因我那日找郭夫子要了一碗羊肉汤,所以才让他明白他不能一人吃白食。”
“不过郭夫子每日的伙食可真好,鸡鸭鱼肉每日不重样,难怪他长得胖乎乎的。”
苏辙笑了笑,连连称是:“对,都是你的功劳。”
“郭夫子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得加把劲才是,这样才不辜负他。”
他想的是趁热打铁,只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没过几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虽身上并未发热,但脑袋却是晕晕乎乎,整个人更是没什么精神。
他知道大概是吹了冷风受了凉的缘故。
但他还是想着再坚持下,毕竟胜利就在前方,他担心郭夫子以为他在故意装病。
他每日都靠喝姜汤驱寒。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这日苏辙与苏轼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六郎,八郎,我来看你们啦!”
“我可想你们啦,你们想我吗?”
即便这人尚未露面,苏辙就知道来者是史无奈。
果不其然,下一刻史无奈就闯了进来。
他手上拎着好几包油纸,更是笑容满面:“六郎,八郎,我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吃的,有糖油果子,糖炒栗子,猪肉脯……你们快来吃。”
苏辙很是高兴:“无奈哥哥,你怎么来了?”
史无奈笑着道:“书院放假了,所以我来看看你们。”
当日他前去北极院念书全然是因为苏辙兄弟两人,如今苏辙兄弟两人不在,他只觉每天度日如年:“你们在这里还习惯吗?”
“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若是有,今日我替你们报仇!”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若真说欺负他们的人,整个白马书院除了郭夫子还能有谁?
苏辙兄弟两人与史无奈略说了几句话,则要去郭夫子院子里继续抄书。
史无奈直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要与他们一起过去。
他原以为苏辙兄弟两人是坐在屋子里抄书的,却万万没想到是在冰天雪地里是抄书,不多时,他就见着苏辙手和脸都冻红了,虽说还是怪好看的,但更叫人觉得心疼。
这个郭夫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便坐在一旁劝道:“六郎,八郎,你们两个天资过人,在哪里念书不是念?”
“在眉州,这白马书院是拍马都及不上青城书院的。”
“我听说连程之元都去了青城书院,你们不如也去青城书院好了,免得在这儿受这窝囊气!”
这话是一字不落传入到了屋内躺在被窝里的郭夫子耳朵里去了,他竖起耳朵,想听听苏辙与苏轼俩兄弟会如何接话。
下一刻,苏辙就道:“青城书院有青城书院的好,白马书院有白马书院的好。”
“无奈哥哥,你也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在白马书院说青城书院如何如何好,是不是不大合适?我与六哥心意已决,这等话你就别再说了!”
史无奈只觉得苏辙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是这样执拗,没好气道:“八郎,若那郭老头一直不喊停,你们就要一直这样耽误下去吗?”
“你知不知道,如今程之元得意成什么样子,话里话外说你们兄弟两人放着青城书院不来,去什么白马书院,说你们两个脑袋有问题了!”
苏辙淡淡一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我如何控制得了?”
史无奈却是又急又气,一时情急,竟上前抓起苏辙的胳膊道:“八郎,如今可不是犯傻的时候。”
“如今你们刚中了秀才,正是该加油努力的时候,旁人都在勤学苦读,你们却整日在地上画画,这哪里能行。”
说着说着,他却觉得不对劲起来,突然高声道:“呀,八郎,你身上怎么这样烫?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他这话音刚落下,苏轼也忙凑了过来,那自己冰凉凉的小手探了探苏辙的额头,也跟着叫了起来:“八郎,你的额头怎么这样烫?”
正躲在被窝里偷听他们说话的郭夫子也顾不上偷听,连忙出来,又是将苏辙抱进屋,又是要青山快点请大夫。
期间史无奈闻到郭夫子身上的酒味儿,更是来气,喋喋不休道:“郭夫子,您怎么能这样子?”
“这么冷的天,您躲在床上睡觉,却要八郎他们在雪地里抄书,您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要是八郎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您就是杀人凶手知不知道?”
“真是的,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您这样的人,您若不愿收他们为徒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折腾人……”
他像是炮仗似的,活力十足。
苏辙却冲他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无奈哥哥,你别怪郭夫子,是我自己不懂事。”
“前几天我病的都没有这样严重,原想着靠姜汤压一压就好了,不曾想没压住。”
说着,他更是看向郭夫子,面含歉意:“夫子,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您也别怪无奈哥哥,他是一时间太过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的。”
郭夫子微微一愣。
他知道苏辙懂事早慧,却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会懂事成这样子,若他一早知道天底下竟有这般好的孩子,早就听了故去爹娘的话成亲生子了。
他嗫嚅道:“我,我……”
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史无奈却道:“郭夫子,您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八郎?”
“既然这样,那您就赶快收下八郎他们为徒吧?正好将功补过了!”
“八郎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与您一般见识的!”
苏辙不与自己计较?
幸好这个叫史无奈的胖崽子不愿拜自己为师,不然他定要将这小胖崽收下为徒,日日好好磨挫他!
苏辙即便身子不舒服, 但反应还是很快的, 忙道:“夫子,您别和无奈哥哥一般见识,他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着, 他更是道:“夫子,是我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我, 我原以为自己挨一挨,这病就能好。”
他面上的歉意到底是真还是假,郭夫子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问你,是不是你担心称病之后, 我会觉得你在故意偷懒?”
苏辙点点头,道:“是。”
“我担心您觉得我是个心思多, 喜欢偷懒的,所以这才如此。”
郭夫子摇摇头, 叹了口气道:“你真是糊涂啊!”
“人活一辈子,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身子,幸好今日这胖崽子来了, 若不然,你一直这样瞒下去, 就怕会酿成大祸的!”
他一叠声吩咐青山去给苏辙请大夫, 又是要厨房给苏辙做些吃食好好补一补,最后更是吩咐苏辙先好好休息。
这话说完, 他这才下去。
史无奈却是喋喋不休,没好气道:“这个郭夫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八郎都病成了这样子,也不说收八郎为徒,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狠心的人?”
苏轼下意识想要点点头,可他转而一想,自己也是要拜郭夫子为师的,便苦着脸没接话。
苏辙却正色道:“无奈哥哥,话不能这样说的。”
“郭夫子并不知道我病了,倒是我生病了未说,给他添了麻烦。”
“我既想要拜郭夫子为师,要么以学问,要么以诚意打动他,难道就因区区一场风寒想要他松口吗?这不是苦肉计是什么……”
殊不知他说这话的时候,郭夫子正在窗外。
郭夫子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径不对,可没办法,一切为了收徒。
身为未来的师傅,他总得看清楚自己徒儿的秉性吧?如今他听闻这话,这才心满意足,笑眯眯走了。
等着郭夫子再次折身回来时,大夫正在给苏辙看诊,直说苏辙是受了寒气,喝上几副药,歇息几日就好了。
郭夫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
苏辙与大夫道谢后,这才看向郭夫子:“夫子,谢谢您,今日花销等着乳娘来了,我会与她说一声,会还给您的。”
郭夫子脸色一沉,没好气道:“还叫我夫子?”
史无奈看着他,一肚子火气道:“您这人真是好生奇怪,不叫你夫子叫什么?难道对您直呼其名,叫你郭太白吗?”
“我看您对八郎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倒是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两人很快反应过来。
苏辙更是忙下床,兄弟两人齐齐跪在郭夫子跟前:“师傅!”
史无奈惊呆了。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郭夫子对苏辙兄弟两人的反应很满意,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点小聪明,既想要拜我为师,有些丑话我就先说在前面。”
“我郭太白也是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可不能坠了我的名声,以后得勤学苦读,不可作恶,以后入仕之后更要为国为民,若不然,我不仅会将你们逐出师门,更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辙兄弟两人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称是。
郭夫子又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苏辙忙道:“您说就是,只要我与六哥能够做到,定会全力以赴。”
郭夫子这才道:“那就是我无妻无子,你们以后得给我养老送终。”
史无奈:???
苏轼:???
苏辙却觉得他像小老儿似的,强忍着笑道:“这是自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您不嫌弃我和六哥蠢笨,我们定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郭夫子是第一次收徒,原还打算像模像样再叮嘱上两句,可想了好一会,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便道:“好好念书,不说走出去给你们师傅争光,起码不能丢脸。”
他转身就要走,临走之前对着苏辙道:“你好好休息,至于什么请大夫的钱,药钱,就不必了,师徒之间何必这样见外?毕竟以后你们还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苏辙轻声应是。
郭夫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苏轼的声音:“夫子,不对,师傅,这几日八郎好好歇着,那我呢?”
“我该不会还要每天继续在雪地里练字吧?”
外头仍落着鹅毛大雪,这样冷的天,这样苦的日子,他想一想就觉得难受。
郭夫子想也不想就道:“自然不必。”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就好好歇几日吧。”
他前脚刚走出门,后脚就传来苏轼的欢呼声。
听到这般动静,他面上也带着笑容,只觉得收了两个小徒弟好像也不错,他啊,很久没感受到这般热闹。
苏辙见苏轼与史无奈笑眯眯的样子,面上也带着笑,更麻烦青山走一趟,将这好消息送回苏家。
苏洵等人知晓这事儿后,是既高兴又担心。
程氏甚至还偷偷问起苏洵来:“……我总觉得这郭夫子看起来好像不大靠谱的样子,他那名头是不是吹出来的?”
“事关六郎与八郎学业一事,可是半点都不能马虎。”
苏洵心中也是有些许担忧的,毕竟郭夫子嗜酒如命,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心教两个孩子。
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苏洵也只能捡好的说:“郭夫子若无真本事,如何会在眉州有如此盛名?”
“你就算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张易简张道长?”
“他举荐的人,怎会有错?”
听闻这话,程氏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些。
很快,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拜入郭夫子名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眉州。
作为苏家的孩子,作为从前眉州推崇的神童,这两个孩子无疑是惹人关注的。
一时间,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运道极好,正因苏家祖祖辈辈行善积德,所以苏辙兄弟俩才能拜郭夫子为师。
有人说苏辙俩兄弟不过是徒有其名,根本比不上程之元。
更有人说从前苏辙俩兄弟的神童之名,乃是苏家自吹自擂,为了苏家纱縠行造势而已。
这些话传到苏辙耳朵里,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十分在意。
他知道,这些流言背后定是程家做的手脚,索性就专心养病起来。
苏轼却是既自责又生气,时常道:“八郎,都是我的不是,我与你日夜朝夕相处,却并没有发现你病了。”
“若非史无奈过来,你这病只怕还要拖下去。”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十分难受。
苏辙忍不住一次次劝慰他:“当初六哥你整日忙着雪地练字,冻的头重脚轻,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我?”
“从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再说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说着,苏辙更是忍不住道:“六哥,你向来聪明,大概也能猜到这件事是程家在背后捣鬼。”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生气?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自己身子才划不来!”
“程家做了这些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做买卖,讲究的是物美价廉,我们家纱縠行的生意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你我二人也并未少块肉,反倒是程之元名声越来越响亮……就让他去吧,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我断言程之元笑不了几年的。”
史无奈消息一向很是灵通,从史无奈口中,他知道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程之元的名头是越来越响亮。
别说眉州百姓人人皆知,就连四川不少人都知道,风头远盛其兄程之才当年。
苏轼年纪尚小,这等话不大听得进去:“可是,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大舒服……”
苏辙也知道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这些太晦涩了些,便道:“若是心里不舒服那就多看看书练练字,我看你整日胡思乱想,是师傅给你安排的功课太少了些。”
一说这话,苏轼吓的脸色都变了,忙道:“可别告诉师傅。”
如今他对郭夫子的感情却是复杂得很。
有敬佩,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原先他也对郭夫子的才学有所怀疑,可不过几次下来,他就是敬佩不已,只觉得郭夫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神童”二字,看起书来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每每听到旁人闲言,即便十多年前的内容却仍是记得。
正因郭夫子天资过人,学起什么来都易如反掌,所以对苏轼要求也极高,给苏轼安排的功课很是繁重。
可怜苏轼原先在北极院时一向以聪明著称,如今拜入郭夫子麾下,只觉得自己像二傻子似的,让他深觉挫败。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八郎,要是我和你一样生病就好了,这样起码能歇上几日。”
“原先我还担心师傅每日只教我们半日,我们每日所学及不上旁人,但如今看来,却是我想错了。”
“师傅每日所教授的半日抵得上旁人学的五日有余,偏偏他还觉得我学得慢,学的不用心。”
聪明如苏轼,说起这话来是满脸委屈:“八郎,你是不知道,你不许我晚上挑灯夜读,说这样坏眼睛,我却是到了半夜都还躺在床上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