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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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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才像是没看到两人面上的惊愕一般,说起话来依旧是不急不缓,直道:“……当初您放话与娘娘断绝关系后,娘娘心里就一直不大舒服,病重的这一两年更时常提起就算如今苏家上下所有人对您不薄,可程家却是您的娘家,如今她老人家尚在,您与程家就没有来往,若她老人家去了,以后您与程家只会越行越远。”
“所以娘娘才会如此考量,八表妹也到了适龄婚嫁的年纪,如今并未许下人家,正好我也并未定亲,男未婚女未嫁,这门亲事既是娘娘的遗愿,不知姑姑觉得如何?”
这话说完,他更是恭恭敬敬递上了一封书信。
程氏接过一看,上面果然是程老太君的字迹。
她气的直发抖。
苏八娘今年年方十四,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因她与苏洵将她看的宝贝,所以才想将她多留两年,却万万没想到叫程之才钻了空子。
苏辙知晓历史上的苏八娘正是嫁给了程之才为妻,最后更是落得一个自缢身亡的下场。
他看着那封所谓程老太君留下的“遗书”,只淡淡一笑,道:“按理说老太君遗愿,于情于理我八姐姐都该嫁给你的。”
“可惜真是不巧,半个月之前,爹娘就已为八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老太君遗愿恕难从命了。”
这话,程之才是一点都不意外,只道:“噢,是吗?”
“八表妹已经定亲?不知道是哪家的儿郎?眉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道出名来,我大概也是认识的。”
苏辙一时语塞。
这般情况下,他该从哪儿给苏八娘变出个未婚夫来?
既然伪装的面具已经撕破,程之才也懒得再伪装,站起身道:“明日一早,程家会带着娘娘的遗书前来下聘,嫁或不嫁,全凭着姑姑与姑父一句话。”
说着,他更是笃定笑道:“姑姑是个聪明人,想必该知道做何选择的。”
“是保住八表妹,还是保住整个苏家。”
“您好好思量思量吧!”
这话一出,他是嘴角含笑,转身就走。
愣在原地的程氏瞧见他离去的背影,豆大的眼泪却是夺眶而出,哽咽道:“八娘,八娘……怎么能嫁给他?我怎么能将我的八娘往火坑里推?”
“他们,他们就是想要逼死八娘!”
苏辙连忙上前相劝。
就连他都觉得这件事棘手的很。
不管何朝何代,皆以“仁孝”治天下,若是不孝顺,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旁人可不会管程氏与程家,与程老太君的恩恩怨怨,程之元手上那封“遗书”大过天,明日之前,若他们没能为苏八娘选出合适的夫婿,没找出挡箭牌来,只怕一个个老百姓的唾沫都能将苏家的纱縠行湮灭,甚至连他们兄弟几人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可若将苏八娘嫁到程家,苏八娘是死路一条。
真是难啊!
苏辙都难得皱起眉头,只道:“娘,您别担心,还有时间,咱们慢慢想办法。”
“您放心,想必我们苏家上下所有人都不会答应将八姐姐嫁到程家去的……”

如今正值傍晚, 一家子人以苏老太爷为首在正院商量此事。
用苏老太爷的话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程氏很快就冷静下来, 一边想办法一边正色吩咐道:“……嬷嬷, 你传话下去,就说这件事谁都不能对外宣扬,特别是不能告诉八娘, 若是叫我知道谁多嘴, 就乱棍打死!”
常嬷嬷连声应是。
可程氏万万没有想到,她这话刚说完不久,苏八娘就抽抽噎噎来到了正院:“……你们还想瞒着我吗?方才程之才已差人给我送胭脂, 更将这件事告诉我了!”
“若是真没办法,我嫁就是了,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惹得全家上下为难,大不了拜堂时我直接撞死了在众人跟前, 我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程家丢脸还是我们苏家丢脸!”
她哭的是泣不成声。
比起苏五娘,她的亲事会简单许多, 从前谁也想过她的亲事会艰难,所以并未在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她父母双全, 程氏在眉州又是赫赫有名的女财神,还有两个拜郭夫子为师的弟弟……这样的姑娘,哪里愁嫁?
苏辙见苏八娘一哭, 程氏眼泪掉的更厉害了,直道:“八姐姐, 你别急, 总会有办法的。”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却是商量不出个合适的法子来。
苏老太爷说找石二姑母帮帮忙, 看石家或罗家有没有合适的子侄,可这话一出,程氏就摇摇头,说方才已想过这个法子,可这两家并无合适的人选。
苏洵说不如将苏八娘低嫁,就算是嫁给寒门子弟,也总比嫁给程之才那等豺狼虎豹强得多。
一行人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商量出个合适的法子来。
虽说苏八娘未来的夫婿不讲究门第,却也得品行端良,若不然,岂不是嫁给了第二个程之才?
苏辙则在脑海中浮现一个清晰的身影来。
这人正是陈太初。
虽说如今他与陈太初一个在白马书院念书,一个在青城书院念书,但关系依旧不错,陈太初家境贫寒,承苏家恩情不少,所以经常送些鸡蛋,菌子之类的东西来苏家。
一开始,苏辙也好,还是程氏也好,时常劝他不必如此。
但陈太初却是照来不误。
一来二去的,苏辙与程氏都没有再劝。
几年的时间下来,陈太初几乎每月都会前来苏家一次,送东西的同时也会与苏辙说说话,偶尔也会见到苏八娘一面。
每每陈太初见到苏八娘,多少会有些别扭,有的时候甚至会红了脸。
苏轼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自不会知道这些事。
可苏辙身体里却装的是成年人的芯子,哪里会不懂?
想到这里,苏辙觉得陈太初是个不错的人选,与程氏等人道:“娘,我出门一趟,速速回来!”
他转身就出了门,径直去了陈太初的家中。
这几年陈家的日子比当初好过了不少,起码有个像样的,能够遮风挡雨的屋子。
青城书院与白马书院不一样,规模极大,学生入学后不仅可以选择住宿,也可以选择走读,因陈娘子身子不好,所以陈太初就选择了后者。
待陈太初看到苏辙时,面上满是惊愕,直道:“……你怎么来呢?”
苏辙一进去,长话短说将今日之事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道:“……陈师兄,我并非以苏家之恩情胁迫你娶我八姐姐为妻,我八姐姐的亲事关乎到她一辈子的幸福,你的亲事也是如此。”
“你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你喜欢我八姐姐,想要娶她为妻,这件事就可以好好思量一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太初就道:“我愿意!”
苏辙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涉及到婚姻大事,陈太初竟答应的这样快。
下一刻,他就听到陈太初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我的心思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没错,我早在见到八娘第一面就喜欢上她。”
说到这里,陈太初面上浮现几分笑容来:“只是我出身贫寒,知道以八娘之姿,之家世,定会嫁入高门,我这样的人妄图娶她为妻,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一直将心思藏于心底,并未打算告诉任何人,也没打算娶旁人为妻。”
“今日你这话,对我来说无异于天降大喜,只要八娘愿意,我又怎会不愿?”
听闻此话,苏辙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落了下来。
可直到这一刻,他的心仍未全部落下,直道:“陈师兄,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得想清楚才是。”
“若是真的应下这门亲事,那就是彻彻底底得罪了程家,程家难免会报复的……师傅曾说过,程之才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次落榜想必是心理负担太重,以他才学,以后定能中个进士,若来日他真的步入仕途,以他心性,这件事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那又如何?”陈太初因心中雀跃,整个人面上都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志在必得,只道:“程之才来日能够高中,步入仕途,难道我就不如他吗?”
“我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为了……旁人,我也会奋发向上的。”
说着,他更是正色看向苏辙,道:“你放心,若我真能娶到八娘为妻,绝不负她!”
有这话,苏辙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很快就回到了苏家。
如今已至深夜,苏家正院仍是灯火通明。
方才苏洵已去寻求好友史彦辅的帮忙,史彦辅虽一向交际甚广,但罗列出来的好几个人都不合适,有人家中是婆婆不好相处,有人是不敢得罪程家……一时间,苏家上下是愁云惨淡一片。
史彦辅带着史无奈也出起主意来。
史无奈直说他带人去将程之才狠狠揍一顿,揍的程之才不敢娶苏八娘为妻才好。
苏轼想也不想,就说他这想的是什么歪主意。
想必程家现在已经差人在传播这消息,苏家越是闹,就越是不占理。
虽说外孙女的亲事由不得外祖母做主,但这是程老太君的遗愿,苏家上下哪里有不遵循的道理?
苏轼提出与寒门子弟假成亲,过几年再合离……但这法子也不大合适,就怕人心叵测,那寒门子弟生出歹心来。
苏辙一下马车就气喘吁吁跑进正院,一进门就道:“我有主意,我有主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面上。
大家知道,苏辙虽年幼,却一向足智多谋。
苏辙看向眼睛都哭肿了的苏八娘,正色开口道:“八姐姐,你愿意嫁给陈太初陈师兄吗?”
“方才我出门去了陈家一趟,陈师兄说他愿意娶你为妻,他还说,他一直心悦于你……”
很快,苏八娘的脸就渐渐红了。
少女一向心思细腻,几次碰面下来,她多少也能洞察陈太初的心思,对这个出生微寒却勤奋好学,不卑不亢的少年郎,她心里又何尝没有好感?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却不好意思点头。
倒是程氏听闻这话,面上一喜,直道:“八郎,这话可是当真?”
“这孩子我一贯觉得是个好的,从他对他寡母就看得出来,想必以后对八娘也不会差。”
苏老太爷与苏洵也是齐齐点头。
这下,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是彻底放了下来。
还是苏轼一语惊醒梦中人,直道:“……还没问过八姐姐的意思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八娘面上。
苏八娘脸色愈发红了,只羞涩点了点头。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大家这才前去睡下。
翌日一早,苏洵就穿戴整齐,候在门口等着程家上门提亲的队伍。
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见状,也要跟着苏洵一齐出门。
苏洵直皱眉道:“……这等事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爹爹这话说的不对。”苏辙看着苏洵眼睑下一片青紫,想着这等事情一日不尘埃落地,苏家上下所有人悬着的心就落不下来,他也是其中一个,就怕其中会有什么变故:“娘时常说,等着我与六哥长大后就要好好保护八姐姐,更是八姐姐的依靠,如今我与六哥已不是小孩子,这等事,为何不能露面?”
苏轼也是跟着点头,正色道:“对,我们也要替八姐姐撑腰!”
他一想到从前竟觉得程之元是个好的,还收过程之元几次糕点,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苏洵仔细一想,便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守在了门口。
很快,程家就抬着嫁妆浩浩荡荡朝苏家走来。
眉州三大家已许久没有过喜事,如今光是提亲,程家就闹出极大阵仗,引许多百姓驻足凑热闹:“这是怎么回事?程家这是要与苏家结亲?”
“我可是听说当年苏家三娘子在程家门口可是与故去的程老太君一刀两断的,这几年,两家的纱縠行更是斗的你死我活,都快成仇人了,哪里还会结亲?”
“难道是他们兄妹两人又和好如初呢?应该是不可能啊……”
八卦乃是人之本性,一时间,不少老百姓都凑在提亲的队伍中看热闹。
很快,程管家就带着人来到了苏家门口。
还未等程管家来得及说话,苏洵就发问道:“敢问程管家这是做什么?我苏家何曾说过要与程家结亲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程管家今日既能受程浚与程之才所托走这么一趟,可见他是有点真本事的,一开口就道:“您这话说的奴才就听不懂了,将苏家八姑娘嫁给我们家大少爷乃是故去老太君的遗命,您这是不答应的意思吗?”
说着,他更是抬起袖子擦了眼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您不知道,故去老太君临死之前就舍不得的就是姑奶奶与您家的八姑娘,直说若苏程两家一直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她老人家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都闭不上眼的。”
“我们家大少爷业算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更是举人之身,理应是配得上您家的八姑娘的……”
他边说还边将故去程老太君留下遗书以及遗书的内容都道了出来,声音极大,一副生怕周围看热闹百姓不知道的样子。
饶是苏洵好脾气,却也被他气的直发抖。
他活了几十年,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早有防备的苏辙却是扬声道:“程管家说的极是。”
“只是程家苏家断交多年,故去的老太君怕是不知道我八姐姐已许了人家,定的不是旁人,正是青城书院的陈太初陈师兄。”
众人一片哗然。
北宋对文人极为推崇,对那些暂露头角的读书人也颇为关注,陈太初在眉州也是小有名气,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他家境贫寒。
极其贫寒的那种。
程管家虽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苏家就能找出个挡箭牌,却还是临危不乱道:“噢?这是真的吗?”
“从前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苏辙面上笑容不变:“苏家与程家许久没有来往,不知道这等喜事也是情理之中。”
“再说了,当初苏程两家断交,其中缘由,我想程管家也很清楚,既然如此,我娘就并非程家女,故去的老太君又何来对我八姐姐的亲事指手画脚?”
“当年若非我六哥命大,只怕早就被程之元害的不在人世……”
他三言两语又勾起众人从前的记忆。
苏轼见状,顿时也有样学样,学起程管家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抹起眼泪来:“当初我可是没得罪过程之元,可他倒好,却将我丢到柴房,那样冷的天,若非张易简张道长借来细犬,只怕我早就转世投胎,已好几岁了……”
当年他也好,还是苏家也罢,都没有提起过这等事。
毕竟一命换一命嘛!
但如今,程家不仁在先,那就别怪他们不义!
最后,苏洵更是道:“程管家,昨日我已与你们程家大少爷说的清清楚楚,可你们执意要上门提亲,还请你们回去吧……”
程管家是气势汹汹来提亲,继而又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苏家又岂会轻易算了?
昨日程家四处散播流言,直说程老太君的遗愿就是程之才与苏八娘成亲生子,若是苏家不尊故去的程老太君遗愿,则是不孝。
但苏家今日一番话,字字句句皆指苏家仗势欺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道出当年两家断交之事真相,就差直说——若故去的程老太君真的疼惜外孙女,又怎会连外孙女已暗中定下亲事一事都不知道?更不会做出这等仗势欺人之事来!
一时间,眉州是流言满天飞。
当绝大多数人都是站在苏家这一边的。
一来是苏家向来风评极好。
二来是陈太初也是个正人君子。
三来则是苏五娘的亲事仍没有着落,姐姐未嫁,哪里有妹妹订了亲四处宣扬的道理?
更何况,这些年下来,陈太初一直与苏家来往密切,两家结亲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倒是不少百姓对苏家夸赞连连,直说什么“苏家的确是门风清正,挑选女婿不看出身不看门第,直看人品与学识”之类的话。
陈太初在亲事定下后,也登门了一趟,不光在苏洵与程氏跟前再三保证会善待苏八娘,更说想要见苏八娘一次。
按理说,这般行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但程氏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叫苏辙陪着陈太初一起。
陈太初也是个知道规矩的,并未进苏八娘的闺房,站在门口道:“……我知道,八娘子嫁给我是低嫁,我家境贫寒,不少人都打趣我说能够娶你为妻乃祖上冒了青烟。”
“我也是这般想的,毕竟八娘子的一支金钗都能抵得上我陈家所有家当。”
“但是还请八娘子放心,我定会勤学苦读,拜相为官,不会叫你跟着我受委屈吃苦的。”
“来日即便功成名就,身边也只会有八娘子一人,若今日所言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辙站在一旁,听自己未来姐夫这话振振有词,更是颇为欣慰。
屋内的苏八娘一直没有说话。
陈太初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等了片刻,转身就要走。
他刚转身,身后的门却倏地被打开。
只见苏八娘面容羞涩,却是语气坚定:“你不负我,我定不会负你。”
苏辙与陈太初再次转身,依旧只看到了紧闭着的木门。
苏辙笑道:“陈师兄,走吧,八姐姐这是不好意思了!”
方才陈太初面上有坚决,有雀跃,有忐忑,但如今面上只有幸福之色。
接下来的日子,程家成为眉州的笑柄。
苏辙却没心思管这些,如今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来年的乡试上。
乡试不比童试简单,虽说不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要说容易,天底下只怕没几个读书人敢说此等话。
不仅他比起从前来更加勤奋,陈太初也偶尔拿着不懂的问题前来请教郭夫子,至于苏轼更不必说,时常夜里的梦话都是关乎乡试的。
甚至就连郭夫子不再睡懒觉,早早就起床,只为多指导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
一转眼,就到了乡试前夕。
即便程氏对自己两个儿子有信心,但还是心里忐忑不已,带着苏八娘前去寺庙为苏辙,苏轼兄弟两人以及陈太初烧香拜佛。
就连向来乐观的苏老太爷与苏洵都夜夜担心。
苏轼多少有几分紧张。
但苏辙却一如从前,甚至还安慰起年迈的苏老太爷道:“……科举这等事,虽说一贯以真本事取胜,但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我这次没考中,那就下次再考啊!”
“反正我还还小,多磨练几次也是好事。”
苏老太爷等人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也是有道理。
他们再一想,苏涣的来信中写的清楚明白,以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的学问,区区乡试不在话下。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大家的态度,特别是苏辙的态度影响到了苏轼,这让他也觉得,就算真落榜也不要紧,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了。
倒是陈太初有几分紧张,他还打算中了乡试以后,正式来苏家商定成亲的日子。
很快到了乡试这一日。
天公不做好,到了乡试这一日是大雨滂沱,虽说一个个考生皆被锁在贡院不得外出,但乡试却比童试严苛许多,深更半夜考生们就要排队搜身。
等着苏辙被锁进贡院时,已是浑身湿透了。
他一进狭小的贡院,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虽说春捂秋冻,但他可是要在这狭小的屋子被关在三场,每场三日的,若是冻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则开始闭目养神。
随着一声铜锣声响起,乡试则正式开始。
乡试统共加起来足足有九天的时间,苏辙是临危不乱,毕竟从前在白马书院时,郭夫子已要他们兄弟两人提前模拟过乡试,甚至在他们那小院子还打造了两间小屋子,与今日的贡院差不多,还被史无奈笑称“狗屋”。
郭夫子是经验丰富,不仅要他们在大雨时做题,甚至有一次还提着鞭炮在他们那“狗屋”旁放。
用郭夫子的话来说,乡试非同小可,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三日的时间里,有的考生受不住被送了出去,有的考生是咳嗽声不断,可唯有苏辙一如往常审题答题,偶尔有闲暇时,会忍不住想如今苏轼与陈太初怎么样了。
随着最后一声铜锣声响起,考卷被收。
苏辙等人鱼贯走了出去。
他很快在门口看到翘首企盼,四处张望的苏轼,忙走了过去;“六哥,你考的如何?”
“八郎,你考的如何?”
兄弟两人心有灵犀,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继而,兄弟两人是对视一笑,两人是极有默契的。
苏辙兄弟两人虽面色憔悴,但因平日养的好,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很快就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无一人问他们兄弟两人考的如何。
就好像后世的家长一样,一个个是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敢问。
后来,苏辙下了马车直道:“翁翁,爹爹,娘……你们放心,这次乡试我不说胜券在握,却也是十拿九稳的。”

苏辙这等说辞, 众人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众人再仔细一想,哦,当初童试时苏辙好像也说过这等话。
当即众人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次乡试大概苏辙是极有把握的。
反观苏轼, 从上马车之后就未与众人说过什么话, 惹得苏洵等人心里不免是惴惴不安,苏轼一向略有几分自负,若胸中有沟壑, 定会实话实说的。
难道, 苏轼对自己没有把握?
接连几日,苏家上下所有人都不敢多问苏轼一句。
后来还是苏洵见着苏辙歇息之日后心情不错,便要苏辙前去问一问苏轼, 更道:“……人生在世,本就是起起伏伏,又有谁会一帆风顺呢?”
“八郎,你去告诉六郎, 如今他也才十四岁,就算真的落榜, 三年后再来就是了。”
苏辙虽年仅十一岁,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养生党, 深知熬夜对身体毫无益处,所以这几日一直呆在屋子里好生歇息。
他认真想了想,道:“爹爹, 应该不是如此。”
“那日出贡院时,六哥分明与我说他考的还不错。”
他还是去了苏轼房中一趟。
他走进苏轼房中时, 苏轼正坐在书桌前, 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轼身边, 更是散落丢了一地的纸。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苏轼定是乡试没有发挥好。
唯有苏辙将散落地下的宣纸一张张捡了起来,整理齐整,递到苏轼手中:“六哥还在想乡试的题目?”
最后一场乡试考的是“色难有事”。
此题出自《论语·为政》第八章:“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此为截搭题,以上一句和下一句句头搭配成题,这题目并不怪异,可以说是中规中矩。
可越是这等中规中矩之题,答起来才更能知晓真章。
苏轼点点头,正色道:“乡试时,我是以‘色非伪为,事可进征焉’为破题,可我回来后思来想去,只觉得此破题法太过于平庸,似乎还可以更好。”
苏辙略一想,就觉得苏轼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若他来选,定不会选此破题之法,不是说不好,而是说不符合大流,颇有标新立异之嫌。
当然,他的破题比苏轼的更不如,虽符合大流,却是无功无过,以“为问孝者论色难,不在有事唉”,虽不会落第,却也不会名次太过于靠前,毕竟如今他才十一岁而已,可不想太过拔尖。
想及此,苏辙忍不住道:“六哥何必再想这些?乡试都已经过去了好几次,就算你能想出更好的破题又如何?难道还能重新来过吗?”
说着,他打趣道:“你是不知道,如今爹爹和娘他们看到你这样子,只以为你没考好。”
“对长辈们来说,你若是落榜倒是小事,可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却是大事!”
苏轼一听这话是脸色一变,正色道:“我怎会落榜?”
“以我的才学,定能榜上有名,爹爹他们可是不相信我?”
说着,他更是忿忿不平道:“我不光要高中,更是要狠狠压上程之元一头。”
若不是苏辙时常叮嘱他要低调行事,不可过于张狂,他恨不得要告诉所有人他是奔着解元去的,等着乡试结束后,他觉得幸好自己没有一早大放厥词,他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最后一场没考好。
苏辙不由笑道:“六哥,你都十四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可是听说,程之元天资与学问是远不如程之才的,就算程之元以什么旁门左道或侥幸过了乡试,难道还能过了会试不成?”
“倒是咱们,可别因这等猫儿狗儿的影响了心情!”
“等着放榜之后,方可见真章……”
被他好生安慰一通,苏轼果然心情好了不少。
杏花楼的陈掌柜这些年托苏辙的福气,不仅将杏花楼开遍整个四川,去年更是开到了汴京。
结果是显而易见,杏花楼的生意极好,陈掌柜更是将苏辙每年的分红提到了三成,他与苏辙都赚的盆满钵满。
陈掌柜虽是生意人,却也是个实在人,自苏辙乡试结束后,就一桌接一桌席面往苏家送,甚至还送去白马书院,送到了郭夫子跟前。
苏轼便与苏辙开始起日日胡吃海喝的日子来。
郭夫子也好,还是张易简道长也好,都说他们兄弟两人这次定能高中。
但程氏也好,还是苏八娘也好,却是担心不已,放榜之前,程氏几乎每日都带着苏八娘前去寺庙祈福,只愿两儿一婿能够高中,甚至还捐出三贯钱的香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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