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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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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如今都是成了亲的大人了,有分寸的!"
苏辙却是不大放心,皱眉道:“但愿如此吧!”

第55章
因苏辙数年前就在汴京置办房产, 他们父子三人早在四川境内,就已经派了平安只身骑马前来汴京。
平安一来,又是赁奴仆, 又是洒扫宅院, 很是繁忙。
所以等着苏辙父子三人到了这方京城小院时,院中已有几分家的影子,院中的梅花开的正好, 桃花却已开了骨朵……因今日天气不错的缘故, 池塘中的一老龟还闲闲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苏辙放下行李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去。
苏轼已坐在案前吃零嘴,瞧见苏辙回来, 也招呼他道:“八郎,快,来吃糕点,这汴京的糕点果然比眉州的糕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味道真是好。”
“还有我叫来福去方才我们经过的那饮子铺买了甜水,给你买了一碗马蹄水, 你来尝尝看。”
他知道苏辙向来不算爱吃甜食,便捡了一碗稍清淡的甜水。
至于他, 则买回一碗甘蔗糖水。
他向来爱吃甜食,一碗甜水喝下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八郎, 你瞧着怎么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这院子买的不好?”
“自然不是。”苏辙摇摇头,这三进的宅院是苏涣朋友所买, 自不会有半点问题:“我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不明白张大人为何会向欧阳大人举荐我们……”
原先在益州时,他听张方平说自己和欧阳修关系平平, 可随着他们越靠近汴京,知晓的事情就越多。
张方平与欧阳修的关系可不单单是平平这么简单,这两人并不对付。
早些年欧阳修追随范仲淹推行新政,张方平与他们政见相悖,几次为难过欧阳修等人,甚至支持新政的青年才俊苏舜钦等人公款聚餐,身为御史的张方平还弹劾过他们。
一直到今日,革新派众人提起张方平仍恨得是牙痒痒。
而欧阳修却是革新派其中一员。
苏轼自也是知道这些事的,是吃零嘴的心情都没有,微微叹了口气:“当年我们在天庆观念书时,就曾读过一首《庆历圣德颂》,知晓了欧阳大人……八郎,你说,明日我们前去拜会欧阳大人,会不会被他赶出来?若真是如此,不免太丢脸了些!”
说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直道:“不光丢脸,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以后我们父子三人在汴京如何立足?”
“更有甚者,这件事传到官家耳朵里,殿试上为难我们怎么办?”
“应该不会,欧阳大人一向提携后生,就算真与张大人不合,也不至于为难我们。”苏辙却比苏轼乐观许多,不由想到那首《庆历圣德颂》,这是大名士石介的作品,名义上是歌颂官家的仁德,实际上却是突然出范仲淹,欧阳修四大名臣的功绩,所以他对这位欧阳大人是印象不错:“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明日拜见欧阳大人后就知道他会如何说了。”
话虽如此,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苏辙风餐露宿一个多月,晚上再躺在舒服的床榻上,竟有几分不习惯。
他索性起身,披上披风,行至院中赏梅起来。
他曾无数次回想自己这一生该如何走下去,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该如历史上的苏辙一样,并不能过于显露自己的才艺,每每想到历史上苏辙的功绩,不免觉得有几分憧憬。
可真到了汴京,他这份憧憬与期待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因无他。
明年会试一过,他大概就会与苏轼分道扬镳,没了自己在一旁盯着苏轼,他实在是不放心。
想及此,苏辙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谁知他叹气声还没落下,一旁就传来了说话声:“八郎,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这又是在做什么?”
苏辙扭头一看,这人不是正打着哈欠的苏轼还能是谁?
苏轼指了指茅厕方向,示意自己是出来如厕的:“八郎,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娘呢?”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与爹爹苏洵都陪在苏辙身边,苏辙与史家小娘子也没多少情愫,能惦记的唯有程氏一人。
苏辙摇摇头,自然不好说他担心的是苏轼:“没有的事儿。”
苏轼想了想,道:“那可是担心明日欧阳大人不待见咱们?”
说着,他更是笃定道:“八郎,你别怕,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就算明日欧阳大人真要为难我们,也是爹爹挡在我们跟前。”
“再不济,还有我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快去睡吧,咱们辛苦了这么久,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苏辙被他逗的直笑,索性就进屋歇下了。
躺在床上,他仍无多少睡意。
思来想去之后,他只觉得豁然开朗。
早些年他曾想要好好“改造”苏轼一番,却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下来,如今他却是想明白了,口无遮拦、随心而为才是苏轼啊,就算来日苏轼多次被贬,以苏轼的性子定不会被打倒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在吗?
彻底想通透之后,苏辙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早上起床,苏辙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定是个晴朗的天气,只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苏辙前去厅堂用饭时,苏洵与苏轼已开始用饭,两人是穿戴整齐,可见对今日的登门拜访是何等看重。
苏洵甚至有几分紧张起来,叮嘱起两个儿子:“……从前我来汴京时就时常听人说起过这位欧阳大人,直说此人性子仁善,乐善好施,可越是如此,想必前来拜会他的人更不在少数,我们得小心些才是,免得给欧阳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六郎,特别是你,到了欧阳大人的府上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说多错多,知道了吗?”
若换成从前,苏轼定要辩驳一二。
但今日,他只是点了点头。
至于苏辙,苏洵想了想,却是无话交代。
父子三人简单吃了些早饭,就直奔欧阳府而去。
欧阳府虽不甚豪奢,却是质朴大气,当平安递上举荐信,说明身份与来意后,即便门房并未听说过这眉州来的父子仨,却还是客气有礼道:“三位郎君稍等片刻,我即刻就将信笺交给我们家大人,只是我们家大人忙的很,你们可能要去偏厅稍作等候。”
苏洵连声道谢。
至于等候一事,他们父子三人早有心理准备。
当初等张方平就足足等了大半日的时间,欧阳修此人更忙,官位更大,想必等的时间更久。
苏辙到了偏厅,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赏起窗外的杏花来。
如今对着窗户的那棵杏花出神,不得不说,就算只是简简单单一棵杏花树,却也是经过精心修剪的,可见欧阳修此人是看重小细节的……
他正看的出神,就见着一五十余岁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面容慈爱,气质不凡。
他知道,这人大概就是欧阳修了。
只是他的面上怎么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苏辙来不及多想,因为欧阳修已走了进来,他忙跟在苏洵身后拱手道:“欧阳大人。”
欧阳修留着羊须胡,想必是今日沐休的关系,穿着身石墨色家常衣,看着并不像身居高位的重臣,倒像住在自家隔壁的老翁一般。
欧阳修已与苏洵寒暄起来。
这等场合,身为幼子的苏辙自不好多言,听他们说话时却是忍不住暗想起来:若这位欧阳大人像张方平大人一样时常板着一张脸,只怕前来请他提携的后生定会少许多,这人看着这样慈爱,竟叫他想起了他故去几年的翁翁。
故去的苏老太爷也是这般乐善好施,更是面上时常带着笑容。
也不知张方平到底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欧阳修对苏洵父子三人很是热枕,特别是听说苏洵在科举落第后摒弃了骈文,专心写古文,更是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文学上的主张,做文章,讲究合为时而著,这些年科举时常以骈文作策论文,内容空洞,不少考生只好在语言上标新立异,追求险怪,一时间竟流行‘太学体’,此乃本末倒置。”
“将才我看过你的几篇文章,文章辩驳宏伟,即便连贾谊、刘向等人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出,苏洵愣住了。
这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苏辙好奇张方平举剑信中写了什么的同时,更是替苏洵高兴起来。
贾谊乃西汉天才政治家,刘向则为西汉著名文学家,当年其二人在西汉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的父亲能得人如此夸赞,就像一颗蒙尘明珠终于被世人所发现,他怎会不高兴?
苏洵欣喜若狂的同时,却道:“欧阳大人谬赞,我当不得您这般夸赞,这次我前来汴京,是为了两个小儿……”
欧阳修的目光这才落在苏辙兄弟两人面上。
他忘了这儿还有两个小的。
张方平在信笺中对这两个少年亦然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夸起苏辙来,更是毫不手软,直道此少年聪慧过人,不似那等知知死记硬背的读书人……但对欧阳修来说,这两个少年再出众,却也比不过苏洵叫他觉得惊喜。
苏洵已年过四旬,却能保持本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至于这等天资过人,好学的年轻后生,欧阳修见过许多,也提携了不少,可最后能坚守本心的却是寥寥无几:“张知府在信中说起过你们兄弟二人,他才学出众且为人挑剔,你们兄弟二人既能得他青睐,想必定是学问过人……”
他并没有要考问苏辙与苏轼学问的意思,一转头又与苏洵谈话起来,问起苏洵对四川一带以及如今朝堂的看法。
苏洵虽心中疑惑,却还是一一作答。
如此一来,苏辙与苏轼二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欧阳大人到底是何意。
等着用完午饭,欧阳修仍与苏洵是侃侃而谈。
欧阳修能身居高位,也是个面面俱到的性子,自不会叫苏辙与苏轼兄弟二人一直坐冷板凳,笑道:“……正好我长子欧阳发与你们差不多的年纪,我在这与你们父亲说说话,要人带你们寻他玩去吧。”
苏辙只觉得这位欧阳大人真是与自己故去祖父差不多的性子,按理说他们这么大人了,寻常聚在一起该是商讨学问的,可欧阳修要送自己去找他的儿子玩?
但他们在欧阳家做客,只得轻声应是。
苏轼是有一肚子的话要与苏辙说,趁仆从在前面带路的空当偷偷扯了扯苏辙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八郎,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辙上午也是不懂,可从欧阳修那盛赞的表情中已窥知一二:“六哥,你觉得爹爹才能如何?”
“自然是无人能及。”苏轼当年是亲自跟着苏洵启蒙,这些年对自己父亲本事如何很是清楚:“眉州众人提起爹爹是唏嘘不已,有人说他运道不好,所以几次落第,有人说他名不副实,可在我看来,爹爹是很厉害的人,所做文章朴实畅达……”
苏辙点点头:“这就是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如今爹爹这颗蒙尘明珠总算被发现了。”
“咱们该替爹爹高兴才是……”
苏轼方才只觉不解,如今再回想却只有替苏洵高兴的份儿,脸上的笑容满满,更是放下豪言壮语:“只怕很快咱们苏家父子三人就要名扬汴京了……”
苏辙无奈摇摇头,却也没有拦着他不准他说话。
他们又拐了两个弯,隔着老远就听到古琴之音。
如今春色朦胧,阳光正好,细细嗅来,还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苏辙再听这般叮咛作响之音,只觉甚是动人:“敢问这位小哥,这是何人在弹琴?弹得十分好。”
苏轼又是羡慕看着他。
不明白他到底是哪儿听出来的。
仆从笑眯眯解释起来:“这是我们家大少爷在弹琴,我们大少爷从小就对古乐钟律感兴趣……”
就凭着这短短几句话,苏辙对欧阳修印象更好。
别的不说,欧阳修乃北宋响当当的人物,不鸡娃却鸡自己,真乃北宋第一好父亲啊。
那仆从将他们带到院子门口就转身下去,只留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听着这悦耳的曲目微微点头。
苏辙见一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坐于树下认真拂琴,好看的像一幅画似的,只觉得赏心悦目。
等着他一曲弹完,苏辙更是率先鼓掌起来:“妙!”
眼前坐于树下抚琴男子正是欧阳修长子欧阳发,说起来欧阳修仕途与学业之路是顺风顺水,颇为好运,但子嗣却很是艰难,与妻子成亲将近二十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这孩子正是欧阳发。
欧阳发看着不过是寻常白面书生的模样,很是秀气,抬头看向苏辙兄弟两人道:“不知两位兄台是……”
苏辙兄弟二人这才上前自报家门。
苏辙更是含笑道:“……从前我在眉州时就时常听人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眉州也不乏有学子擅长弹琴,却无一人像你弹的一样好,甚至连你一半都及不上,可方才却有个尾音收的过于急促,想必是一时分神的缘故。”
欧阳发脸上也浮现几分笑容。
他身为欧阳修长子,这些年不知见识过多少阿谀谄媚的嘴里,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夸了又夸,可一转身却说他荒废学业、不务正业:“看样子苏辙兄台也是懂琴之人,不瞒你说,方才弹琴时有只喜鹊落在桌前,所以才会一时间分了神。”
顿了顿,他更是笑道:“我与你们不一样,我师从宫中乐师胡瑷,从小你们写字念书时我皆在练琴,能弹得一手好琴并不奇怪。”
“倒是你,既能来我们家中拜会我的父亲,可见是个学问出众的有识之士,还擅音律,实在难得。”
苏辙:“只是略懂一二而已,只因方才你的尾音着实有些仓促……”
两人就着方才那首曲子谈论起来。
苏轼在一旁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他的弟弟懂得食谱,连音律也懂?
前院苏洵与欧阳修是相谈甚欢。
后院苏辙与欧阳发也是一见如故。
等着该首曲子讨论完毕,欧阳发这才后知后觉道:“……你们看我这记性,一提起音律来就什么都忘了,竟还没与你们自我介绍,我叫欧阳发,你们叫我伯和就好。”
伯和乃是他的表字。
他虽是个腼腆的性子,但见眼前这两位少年不似汴京少年抹粉簪花,已是颇有好感,再加上他们两人言谈举止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更道:“……我并非外向的性子,在汴京无多少相交好友,若是两位不嫌弃,可以时常登门做客的。”
说着,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仗势欺人之意,忙道:“你们家住在何处?我若得闲,也能登门拜访一二。”
苏辙笑着道出自家住所。
他们三人正说着话,就有一女使端着茶汤走了过来,与苏辙兄弟二人福了福身后才对着欧阳发道:“郎君,这是大娘子差奴婢送来的,您快趁热喝吧。”
欧阳发面上浮现几分痛苦之色。
他看了看那女使,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女使就已抢先道:“郎君莫要为难奴婢,您若是不肯喝药,大娘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大娘子一不高兴,兴许头疼病又会犯了。”
欧阳发只能微微叹口气,继而一口气将一碗汤药喝的干干净净。
他将碗递给那女使:“这下你可能与娘交代呢?”
那女使笑着应是,转身就走了。
苏辙看着欧阳发,不解道:“欧阳兄可是生病呢?”
“并没有。”欧阳发又是一声叹息,道:“我从小身子羸弱,时常叫汤药养着,时间长了就伤了脾胃,每日都没什么胃口,所以才会生的这般瘦弱。”
“我娘十分担心,四处寻医问药,替我调养脾胃。”
“今日这药更是宫中御医所开,只是对我来说,这药好像作用并不大……”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眼中竟有几分困惑。
这世上竟有不爱吃饭之人?
苏辙不由想到后世家长名言——孩子不吃饭,饿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多饿几顿!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
苏辙试探道:“欧阳兄就没什么喜欢吃的食物吗?”
欧阳发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没有。”
苏辙想了想,话到了嘴边在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欧阳发作为欧阳修中年才得来的儿子,欧阳修对旁人都十分和善,想必对长子更是看的娇贵,是有求必应,平素欧阳发想吃什么定一股脑都送到他跟前……一来二去的,本就不喜动的欧阳发自愈发挑食。
他道:“我瞧着欧阳兄是风雅之人,说来也巧,这次我在前来汴京的路上买了不少古书,其中有两本琴谱,这琴谱对我来说也无多大益处,不如明日我差人给欧阳兄送来?”
“琴谱?”欧阳发是眼前一亮,忙道:“不必等明日差人送来,不如这时候就派人回去取?”
苏辙笑他真是个琴痴,可仔细一想,足以看出他心性单纯,便道:“派人回去取只怕不妥,我的那些书从来不假手于人,都是自己收拾,身边仆从并不知道在哪里。”
“既然欧阳兄着急,不如我这时候亲自回去取一趟吧。”
欧阳发虽并不擅与人来往,却也知道这样太过麻烦:“不必了,你明日再差人送来就是了。”
“不麻烦,正好我们兄弟两人昨日才来汴京,想要闲逛一二,能借此机会逛一逛繁华的汴京倒也是好事。”苏辙见他面上浮现几分笑意,只道:“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连汴京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知欧阳兄可愿当我们的向导?”
欧阳发连道愿意。
他深知古籍来之不易,方才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还这份人情,如今见自己有替苏辙效劳的地方,自是求之不得。
欧阳发便差人与欧阳修说了一声。
倒是欧阳修听到这话是微微一愣:“……我早知你那两个儿子不是寻常人,却万万能有如此本事。”
两人是相见恨晚,又同为父亲,如今欧阳修说起自己这个长子来是直摇头:“我那长子不喜读书写字,只爱音律,我想着他若不愿走仕途之路不愿就不愿吧,只要他身子康健就好,谁知他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沉浸于音律之中,说起来,他已经将近一年未曾出门过……”

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洵听欧阳修娓娓道来是深有同感。
他这才知道身居高位的欧阳修也有烦心事,用欧阳修的话来说,他膝下几个孩子, 唯独长子欧阳发是个极内向的性子, 每每有年轻有为的后生前来拜访,他都会请着欧阳发帮着招待一二。
不为别的,只为了欧阳发能与外头的人有所来往。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比大姑娘还文静, 这如何能行?
说到这里,欧阳发就连连摇头:“……可我那儿子却不是一般的文静,一开始我差人请他时他还能勉强出来一两回, 后来就借故不来,最后却是连理由都不找,说不来就不来。”
“性子文秀些也就罢了,偏偏他每顿饭用的还比不上一只猫, 实在叫人担心。”
方才他虽平易近人,但苏辙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忐忑, 担心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他不高兴,如今听到这样一番对儿子的数落, 很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苏洵更是替欧阳修出起主意来,最后更是道:“……别的孩子性子如何我不知道,但我那两个儿子却是脾性极好的, 一个活泼外向,一个沉稳有度, 大人放心好了。”
他甚至想说三个孩子出门转一圈, 兴许欧阳发挑食的毛病都能治一治。
可他想了想,为求稳, 这话还是没有出口。
欧阳发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百姓,一出门就有几分后悔。
他已忘记自己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走在路上,更觉得这些人有意无意都在打量着自己,愈发觉得不好意思。
苏辙一直陪在他身边,瞧见他这般模样,低声道:“欧阳兄脸色怎么有些不对劲?可是有些不舒服?”
欧阳发自不好意思说街上的男人女人都盯着自己,那样未免太自恋了些,只摇摇头说无事。
苏辙隐约也猜出几分来,道:“无事就好。”
他猜这位欧阳发是“社恐”,按理说人的性子大不相同,外向或文静都算不得什么事儿,但严重影响到生活就不好了。
而且凡事都有个适应过程,多出门几次就好了。
苏辙为分散他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与他说着话,问他们欧阳家祖籍在哪里,他可有定亲,家中有几个兄弟姐妹之类的话。
欧阳发一时间自顾不上那些盯着自己看的行人,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回话:“……我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说起来你们兄弟应该与我那两个弟弟也能谈得到一起去的,他们两人与我不一样,从小师从名家,擅读书写字,不像我,从小就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
“欧阳兄这话说错了!醉心音律又岂能算旁门左道?”苏辙虽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从他的话中大概也能知道他为何如此“社恐”。
想想也是,欧阳发身为大文豪欧阳修多年才得来的长子,一出生就备受瞩目。
可他却无心诗书,旁人见了自是训导不断。
一来二去的,他就不愿与这些人来往。
越是如此,就越是怯于见人。
苏辙见欧阳发一脸困惑,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含笑到:“欧阳兄,我问你,你醉心音律可有妨碍到旁人?”
“自然没有。”
苏辙又道:“既然如此,为何欧阳兄要这样说自己?”
“看到你,我想到了我故去的翁翁,我翁翁去世已有几年,去世之前因酒后种菜摔了一跤,当时昏迷了好些日子。”
“所以从那之后,我爹爹他们一看到我翁翁种菜就直皱眉,可欧阳兄猜我翁翁说什么?”
他看着欧阳发的眼睛,不急不缓道:“我翁翁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去了,他一没做作奸犯科之事,二没妨碍到旁人,不过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为何还会有人说三道四?”
“当初我爹爹听了这话是毫无办法,想找我去劝劝我翁翁,但我并未前去。”
“因为我觉得我翁翁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人活一辈子,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管旁人说什么?你就算做的再好,也会有人挑三拣四的,嘴长在旁人身上,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可想做什么,却是你的自由。”
欧阳发听到这话又是一愣,继而却是笑了起来:“子由弟,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子由正是苏辙的字。
苏辙见状,便又道:“欧阳兄,若下次再有人说你醉心音律是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的话,你就只管狠狠反击就是了……”
说着,他更是凑近欧阳发耳畔,轻言几句。
原本欧阳发看向他的眼神是有几分钦佩的,可听闻这话却是哭笑不得:“你,你……你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来,真是叫人觉得钦佩!”
苏辙正欲说“不敢当”时,谁知走在最前头的苏轼就折身回来,好奇道:“伯和弟,八郎,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方才苏轼一行至热闹的街上,简直是如鱼得水,汴京的好吃的比他想象中更多。
他是买买这个,吃吃那个,是不亦乐乎。
谁知他一转身,却见着苏辙与欧阳发在说悄悄话,这还了得?
苏辙知道他向来是个喜欢吃醋的,便将方才之事道了出来,至于给欧阳发出的什么主意,是随口带过。
苏轼这才重新喜笑颜开,赞许点点头:“伯和弟,你听八郎的一准没错。”
他瞧着欧阳发一脸含笑看着自己,也知这人只是不爱说话,不爱交际而已,但也是个聪明的,定看出自己的心思来,便摊开荷叶,将手中的吃食递了过去:“伯和兄,来尝尝看,这小黄鱼干可好吃啦!”
这些年,他的一张嘴已被杏花楼养刁了,寻常美食可入不了他的眼。
他说好吃的东西,那是一定好吃,如今捡起一条小鱼干儿塞到嘴里,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小黄鱼干大概是先晒过再做的,甜丝丝中又带着几分辛辣,吃多少都不会觉得腻味,不枉我方才等了那么久。”
苏辙索性也拿起一条小鱼干尝了尝,微微点头:“的确是好吃。”
他看向欧阳发,道:“欧阳兄尝尝看?”
“你不必叫我欧阳兄,这样太见外了,叫我伯和兄吧!”欧阳发说这话时面上有几分犹豫之色,他对这鱼干实在没什么兴趣。
但他看着苏辙兄弟两人都吃的津津有味,想着自己难得交了两个朋友,才认识就不给人面子好像不太好。
索性他也拿起一条鱼干儿吃了起来,更觉纳闷——这小鱼干儿哪里好吃?
可苏辙兄弟两人边吃东西边说话,讨论着汴京风光,他为求合群,也只能硬着头皮吃鱼干儿。
吃着吃着,他好像觉得这小鱼干儿味道好像也不算那么糟。
一路上,苏轼是这也想吃那也要吃,更是极为热情招待欧阳发吃。
欧阳发只能硬着头皮吃着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苏家,欧阳发看到那两本琴谱时别提多高兴,连声道谢:“……其中一本琴谱我找了好久,却一直没找到。”
“子由弟,真是谢谢你了。”
苏辙瞧他视若珍宝的样子,笑道:“你客气了,这两本琴谱留在我这里无什么用,送给你正正好。”
欧阳发实在是高兴,一遍遍说着感谢的话。
苏轼却已是急不可耐,道:“伯和兄,八郎,我方才买糕点时听说城西有一家乳酪十分好吃,咱们快去瞧瞧吧!”
可怜欧阳发还未来得及歇息片刻,又要带着苏辙兄弟两人前去城西。
一整日下来,欧阳发已是走的双腿如灌铅似的。
好不容易他们三人回到欧阳府,就有随从来请:“两位小郎君,大人已在正厅设宴,请两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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