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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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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很喜欢苏元娘这个大姐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不管什么都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
更别说今日他来了长房一趟,又得了个苏元娘的封红,能不高兴吗?
程氏推辞一番,可架不住苏元娘执意如此,她便叫春桃帮苏辙将封红收下。
她知晓苏元娘是什么性子,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府中要缩减开支用度,一个人要当两个人使,若留下那等偷奸耍滑的,蹭吃蹭喝不说,更叫那些勤快老实的寒了心。”
“我管家这么多年,识人总比大嫂清楚些。”
“这是我觉得不错人的名册,元娘你若有时间也可以在大嫂跟前提上一嘴。”
苏元娘连声道好。
她虽是姑娘家,可从小得父亲苏澹看重,儿时更是被苏澹抱在膝上亲自教导过的,很识大体。
程氏想若自己有儿子,定会求娶苏元娘的,便与她说起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元娘,大嫂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清楚,她之所以攥着管家权不放全是为了你们几个。”
“她是寡妇,寻常不好随意出去走动,若管起家来,人情往来就不得不出门走动,如此也能为你选上如意郎君。”
“姑娘家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若两眼一抹黑,所嫁非良人,那一辈子就毁了。”
“大嫂也是一片苦心呐!”
等着她走后,苏元娘一个人在屋内坐了许久。
等她想明白整件事时,已满脸是泪。
果不其然,苏元娘行至主屋廊下,就听见王氏在说话:“咳咳,这陈家在眉州虽也算有头有脸,但他们家大郎小小年纪,身边就已有两个姨娘,他们家下的帖子,就帮我回绝了。”
“还有这个郭家,倒是家风清明,可祖祖辈辈连个进士都没出过,可见一家人都不是读书这块料,元娘哪里能嫁到这样的人家?这家我看也不必去了……”
苏元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一进去,她就扑进王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王氏心都碎了,压根忘了早上母女争嘴一事,将她搂在怀里也跟着红了眼眶,忍不住道:“我儿,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想到方才听人说程氏带着苏辙来过一趟,心里更是怒火中烧,扬声道:“好啊,定又是这个程氏在捣鬼,不就是我抢了她的管家之权吗?”
“她若有本事冲着我来就是,哪有冲个孩子撒气的道理?”
说着,她就站起身,打算前去找程氏理论。
苏元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王氏,就好像拼死护着小鸡的母鸡似的,忙拉着她道:“娘,不关三婶娘的事。”
她便将方才程氏前来劝她的话都说了,也说明自己不愿叫王氏管家是担心王氏的身子,最后更是道:“娘,三婶娘是个好的。”
“您想,当初咱们在外祖家住的时候,三婶娘是不是逢年过节就给我们送东西?”
“若是家中富庶也就算了,可那些东西都是拿三婶娘的嫁妆送的。”
“我问您,换成您您做得到吗?反正我若是三婶娘,我肯定做不到的。”
王氏并不是个油盐不进的,更不是不讲道理的,只是先前着急苏元娘的亲事,钻了牛角尖而已。
苏元娘瞧见她面色和缓,继续道:“先前您一回来就说要管家,三婶娘是不是二话不说让给了您?”
王氏忍不住嘀咕道:“那是她知道这是个烂摊子……”
“烂摊子又如何?”因才哭过一场的缘故,苏元娘的嗓子还有些哑哑的:“那时候您刚管家,苏家上下丫鬟婆子背地里没少嚼舌根子,甚至连三叔这么些年没考上进士都议论上了。”
“我若是三婶娘,哪怕是为了争口气,也不会将这管家权让出来的。”
“从前您时常教导我与大郎他们几个,说一家人只有齐心协力,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我们与三叔,三婶娘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您自己说的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一番话说的王氏面上是白一阵红一阵的。
而后苏元娘提出要以王氏的名义给三房送去两匹料子,王氏也没拒绝。
苏元娘知晓她这是答应下来,便吩咐宋嬷嬷下去安排。
翌日一早,宋嬷嬷就亲自去了一趟三房,直说这两匹料子给苏辙三人做春裳穿。
程氏含笑道谢。
等着妯娌二人再见面时,王氏就不像吃了枪子似的,甚至还红着脸上前与程氏搭话,问她府中留下哪些人较为合适。
程氏并未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起家中琐事来。
苏辙见了,自是眉开眼笑。
家和万事兴,这话从来不假。
等着元宵节一过,王氏就拟定好了名册。
像那等有归处,年老的婆子们自是喜不自禁,连连去长房谢恩。
但有些无家可归的婆子,好吃懒做、拿月钱混日子的丫鬟,可就不答应,一个个去王氏跟前哭哭啼啼,好在王氏早就与程氏讨教过法子,当即是脸一板,正色道:“你们既不愿走,那我也不勉强,左右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苏家,既然这般,那我将你们发卖了就是。”
分毫不收就将丫鬟婆子放了,别说眉山,放眼整个四川怕都没这等好事。
这等事,不管到哪里他们苏家都占理儿。
王氏这话一出,果然无人再闹腾。
倒是王乳娘听说这消息后愣了好一会没回过神来,下意识想抱起苏辙前去程氏跟前哭诉。
可她转而一想,方才她借口要去茅房将苏辙交到任乳娘手上,与一个婆子谈天说地,竟忘记将孩子抱回来。
王乳娘心一横,抹着眼泪就去了程氏屋里。
别说苏辙身子里装的是成人的芯子,即便他当真是个不满一岁的小孩,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还是知道的。
像王乳娘,每顿肉糊糊能混就混,主打一个“能吃就行”。
反观任乳娘,每顿糊糊里头又是加肉,又是加蛋,更是芥菜,生菜,白菜,芹菜等菜换着来。
若哪一日苏辙胃口不好,还会在糊糊里头加上橘子或橙子汁儿,惹得有一次苏轼回来,看到他吃糊糊也是闹着要吃。
所以苏辙也不存在认生,恨不得每天黏在任乳娘身上。
王乳娘一进门,就见到任乳娘笑着喂苏辙吃糊糊,当即她就哭天喊地起来:“八少爷,奴婢的八少爷哟!”
“打从你出生,奴婢就伺候您,说句不要脸的话,在奴婢心里您就自己孩子似的!”
“离了你,要奴婢以后怎么活呀……”

苏辙是万万没想到王乳娘还有这样一面。
王乳娘做戏归做戏,还想将戏做的更像一些,上前就将苏辙抢了过来。
任乳娘虽忠心耿耿,却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出。
苏辙很快像物件儿似的被王乳娘抱在怀里,王乳娘自己哭还不算,想营造出苏辙也舍不得她的错觉,一手抱着苏辙,一手已悄悄探到襁褓下,偷偷去掐苏辙的脚脖子。
苏辙是多聪明的人呐。
他一向知道王乳娘好吃懒做,却万万没想到王乳娘胆子这样大,又是有备而来,专挑不起眼的地方掐。
惹得王氏便是在程氏眼皮子底下,程氏也没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在王乳娘的预想中。
她一哭,小八郎也跟着哭。
到时候她就能借口小八郎舍不得她,她也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
谁知道苏辙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眶都疼红了,却是死活不哭。
惹得王乳娘都怀疑起自己来,这八少爷可别真是小傻子吧?
不过小傻子也好,长大了好拿捏!
正在王乳娘绞尽脑汁想法子时,苏轼就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吵嚷着要喝糖豆粥。
有好吃的,他就什么都顾不上,看着王乳娘抱着苏辙哭哭啼啼,时不时掺和几句:“王乳娘,你别吓到八郎啦!”
“王乳娘,你为什么要哭?”
王乳娘一边哭,又一边悄悄掐着苏辙的脚脖子。
她动作隐秘,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可她忘了,苏轼只有四岁,年纪小,头一抬,就看到了她这细微的动作。
顿时苏轼就尖声叫了起来:“娘,她掐八郎!”
王乳娘吓得眼泪是戛然而止,话都不会说了。
程氏脸色一变,扬声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顿时屋子里就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王乳娘的求饶声,程氏担心苏辙被掐傻了、轻声哄着苏辙的声音,还有苏轼叽叽喳喳的声音……可真是热闹极了。
苏轼掀开襁褓,瞧见苏辙脚脖子上都是指甲印,气的哭了起来,嚷嚷道:“娘,王乳娘是坏人!”
“王乳娘是坏人!”
程氏更是气的直发抖,指着王乳娘道:“好啊,从前你偷奸耍滑也就算了,我想着你照顾八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你竟生出这样狠毒的心思来。”
她虽气的不行,却还是叫任乳娘先将两个孩子带下去,这才道:“常嬷嬷,给我将她拖下去打板子。”
“先打她十个板子,先叫旁人好好瞧瞧!”
常嬷嬷不免有几分犹豫。
她忍不住附在程氏身边耳语几句,说来说去无非说苏家一向对下人仁善,为眉州人称赞,这等事传出去,只怕不大好。
谁知程氏却是冷笑一声,道:“若这等事传出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其实她早觉得苏老太爷也好,还是苏洵也好,对下人都太好了些,导致好些奴仆不分尊卑。
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苏家早已不比当初,她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立立威。
任乳娘抱着苏辙,将苏轼带回屋儿,很快外头就传来王乳娘哭天喊地的声音:“夫人,奴婢知道错了。”
“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哎呦,打死人了,疼死我了……”
她是一声高过一声,想的就是这事儿能传到苏老太爷耳朵里去。
苏老太爷心肠好,为人和善,定会制止程氏的。
谁知程氏聪明,早就有所防备,吩咐下来,这事儿谁都不得告诉苏老太爷。
等着交代完了,程氏就前来看苏辙,瞧见嫩乎乎的脚脖子上都是指甲印,脸阴沉沉的,难得娇惯的将苏辙搂在怀里:“傻八郎,你方才怎么就不知道哭了?”
常嬷嬷是个聪明的,忍不住道:“夫人,八少爷才不傻了,方才若是他一哭,岂不是王乳娘就能顺藤摸瓜求您将她留下来了?”
这天底下的女人大多如此,平日里再聪明,再厉害,一旦关乎儿女,总是很好说话的。
程氏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便替苏辙揉起脚脖子来。
苏轼听见外头的哭声一声大过一声,到了最后变成了呜呜咽咽,连苏辙与糖豆粥都不稀罕,扒在窗户缝看热闹,嘴里更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程氏也有心趁这时候好好教教儿子,便道:“六郎,你可觉得娘今日下手太狠了些?”
透过窗户缝隙,苏轼眼瞅着几个婆子将王乳娘抬上床板走了,这才回过神来:“才没有。”
他的眼神落在苏辙那白嫩胖乎的脚脖子上,恨恨道:“爹爹说过,做人要正派,王乳娘先做错了事,您才罚她的,哪里又错了?”
“更何况您时常教我不伤鸟雀,说鸟雀比起我来太过渺小,无招架之力,那八郎比起王乳娘来,不也很渺小吗?得叫王乳娘尝尝苦头才是!”
程氏微微颔首,面上这才浮现几分笑容来。
很快常嬷嬷就进来说将王乳娘送回家中去了,王乳娘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个酗酒赌钱的丈夫。
程氏原想着王乳娘照顾苏辙这么久,临走给她几贯钱的,如今王乳娘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抱着苏辙,带着苏轼前去正院,一路上更是与苏轼说起道理来:“……人生在世,须行得端坐的正,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老天爷可都知道的。”
苏轼下意识看了看天。
他忍不住想,那老天爷是不是也知道昨夜里他偷偷躲在被子里吃糖的事儿?
他心里很是不安。
程氏一去正院,就开口道:“爹,如今您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我想着明儿就叫任乳娘继续带八郎到您这儿来。”
苏老太爷这几日闲的无聊,很是想念苏辙。
可偏偏当初苏洵用的是程氏管家没时间照料苏辙的借口,所以才将苏辙送到正院来,如今程氏也不用管家,他老人家哪里好开这个口?
如今一听这话,他老人家是连连点头:“这敢情好。”
“去年年底我刚教八郎认到琴丝竹,还有好些竹子没教他认了。”
程氏瞧他老人家心情好,便说起了王乳娘一事,更是撸起裤腿给他老人家看:“……这个王乳娘心肠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幸好八郎聪明,不如儿媳就要着了她的道儿将她留下来了,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照看八郎,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儿媳向来知道您宅心仁厚,下人犯了错也不会责罚,可如今咱们家不比当初,正好也要那起子心怀不轨的下人看看犯了错会是什么下场。”
苏老太爷是心疼不已,也就不计较程氏打板子一事。
他老人家是抱着苏辙的脚脖子看了又看,一声接一声叹气,恨不得这伤落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心事重重的苏轼这才回过神来,邀功道:“翁翁,将才我已给八郎吹了吹,想必八郎这时候已经不疼了。”
苏辙适时笑了笑。
苏老太爷心情这才好了些,冲苏轼好:“好孩子,待会叫秦妈妈抓糖给你吃。”
吓得苏轼是连连摆手:“我不要吃糖了。”
苏老太爷与程氏只觉得奇怪得很。
太阳可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六郎竟不爱吃糖起来?
殊不知苏轼一听到和“糖”有关的字眼,就下意识看看天,又捂起自己的屁股来——老天爷不会也要打他的屁股吧?
接下来好些日子,苏轼都没吃糖了。
苏辙又如从前一样过起早上来正院,傍晚回三房的日子。
随着春暖花开,他也一日日长大了。
到了三月里,他就要一岁啦。
因当初苏七娘的夭折,苏家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故而苏辙的洗三,满月,白天都没有大办。
程氏原想着如今苏家日子不好过,苏辙的周岁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了,谁知道王氏却不答应。
妯娌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王氏也知晓程氏性子如何,愈发觉得先前自己那些小心思上不得台面。
可她性子要强,要她厚着脸皮与程氏道歉,她做不出来,便想着在苏辙身上弥补一二,如今便前来正院寻苏老太爷说这事儿:“……三弟妹的意思是八郎的周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了,可儿媳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不合适。”
“八郎上头的几个哥儿和姐儿都办了周岁的,小孩子家家可不知道如今是家中日子艰难才不能他办周岁,只会觉得哥哥姐姐有的东西,为何他没有。”
“这几个月下来,府中上下节衣缩食,账上也有了些余钱,够八郎办周岁的。”
她并没有说实话。
如今公账上也就一百多贯钱,大多还是年前苏家次子苏涣捎来的银钱,想要维持日常开销加给苏辙办周岁,肯定是不够的。
她想,若实在不够,她拿出些私房银子就是了。
苏老太爷连声称好:“旁人有的,咱们八郎也要有。”
“若是钱不够了,你只管来找我。”
苏辙听到这话不可谓不感动。
今年年初苏老太爷为了填补王氏与程氏嫁妆的亏空,正院里能变卖的古玩字画都已卖了,一众人是拦都没拦住。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男人顶天立地于世,该支应门庭,养活妻儿,苏家可没有叫媳妇拿嫁妆出来享乐的道理。
如此一来,本就没多少好东西的正院是愈发显得空荡荡。
苏老太爷不光不伤心,甚至还很是自豪,抱着苏辙认竹子时悄悄与他道:“……幸好咱们苏家祖上出过宰相,我都没想到我墙上挂着的字画,屋子里摆的古玩竟还那样值钱了。”
苏辙是哭笑不得。
王氏很快就忙活起来,忙着置办苏辙周岁宴请的东西,忙着宴请苏家亲朋好友……她并不知道三房与程家的恩恩怨怨,便给程家也送去了帖子。
程氏知晓这件事时,帖子已送去程家,已是晚了。
常嬷嬷是着急不已,想着到了苏辙周岁宴这一日,只怕程氏要沦为整个眉州的笑柄。
程氏却想的通透明白,直道:“……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怎么藏着掖着也是瞒不住的,大哥不愿与苏家来往一事,又能瞒得住多久?”
“便是大嫂不给程家送帖子,我也是要差人送的。”
“去年我们给程家送去了年礼,程家并未回礼,如今八郎周岁,我们该尽的礼数已经尽了,至于怎么做,则全看大哥。”
“若眉州百姓真要议论,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是一目了然。”
话虽如此,到了苏辙周岁这一日,程氏抱着穿戴一新、一团喜气的苏辙露面后,眉宇间多少还是有几分担忧之色的。
程家再不好,终究也是她的娘家。
苏辙也跟着担心起来。
他分明看得清楚,每每有婆子通传有客来访,程氏眼神都要朝外扫一眼。
程氏心里也是希望程家能够来人的吧?

苏辙就这样陪着程氏,每每有客人来了,母子两人一起朝外张望。
可惜,一直等到抓周开始时,程家都没来人。
程氏面上失望之色愈浓。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的,一个个眼瞅着外甥周岁,程家没来人也就算了,竟礼也没到,不免议论纷纷。
闲言碎语传到程氏耳朵里去了,即便她内心强大,面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苏辙很是心疼程氏。
他虽是胎穿者,但自他出生后,程氏对他极好,他打从心底里将从程氏当成了亲生母亲。
王氏也察觉到了不妥,忙道:“八郎,快来抓周吧!”
苏辙被放在正厅的地上,地上铺着厚厚一块红毡毛毯,他在最中间,身边放了一圈东西,有笔墨纸砚,有胭脂水粉,有帕子算盘等各种东西。
苏辙不明白抓周的意义,难不成这地上摆着一块玉玺,他抓了以后还能当皇上不成?
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却也能见到满屋子的人眼神都落在他身上。
一个个更是笑道:“八郎,去抓书,像你大伯,二伯一样年纪轻轻考中进士。”
“八郎,抓笔和砚台也行,喏,砚台在那儿了!”
“呀,八郎,你怎么往胭脂这儿来了?”
众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一个个居高临下看着苏辙,吵的苏辙脑门子嗡嗡直响。
苏辙也存心逗一逗他们,故意爬在胭脂前面停了下来。
就算苏老太爷等人再不在意这些,看到这一幕也是心里一紧。
难道八郎以后会成个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
那怎么能行?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起来,眼瞅着苏辙伸出手打算去拿胭脂盒,一个个是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苏辙的小胖手伸了出来,停在半空中一会,却又收了回来。
他一个转身,更是直奔印章而去,拿起印章高高举了起来。
满屋子客人这才笑了起来:“呀,八郎可真聪明!”
“八郎一看以后就是要当大官的。”
“想当初六郎抓周时抓的是书,八郎抓的是印章,程氏你啊,以后就等着享福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程氏说的。
程氏面上这才隐约露出几分笑意来。
苏辙的小胖手里更是举着印章,哼哧哼哧爬向程氏,嘴里更是嚷嚷道:“娘!给!”
一旁的苏洵也知晓妻子心里闷闷不乐,笑着打趣道:“咱们八郎的意思是以后当了大官好叫你享福了!”
贴心的苏八娘忙道:“娘,以后我长大了好好孝顺您!”
苏轼也跟着凑热闹起来:“娘,以后我也中进士当大官,好叫您享福!”
程氏脸上这才满是笑意:“好!好!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
苏辙忍不住扫了苏轼一眼,看苏轼喜气洋洋的样子,忍不住腹诽起来。
呵,但愿你记得自己这话!
他要是能说话,恨不得拿着笔墨过来,非逼着苏轼立下字据才放心!
但有苏辙三个孩子闹了这一出,屋内的氛围却是热闹极了。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心善的,见程家没来人隐约也猜到了几分,一个个连连说程氏以后定是个享福的,好宽慰程氏几分。
一时间,屋子里是热闹极了。
就在这时候,秦婆子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嚷嚷起来:“老太爷,二老爷来信了!”
她口中的二老爷正是苏涣。
苏涣与苏澹虽同为进士,但说起来宋朝进士的含金量比起明清来却是低了许多,好些进士都无官可做。
而进士与进士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有人勤学苦读,到了三四十岁才中了进士。
可有人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声名鹊起。
苏澹是前者,苏涣是后者。
苏涣天资过人不说,更是勤奋好学,才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可谓名震眉州。
苏老太爷一听说次子送了信来,也是面上一喜,打开信就看了起来。
苏洵不免好奇道:“爹,二哥在信中都写了什么?”
苏老太爷纵面上并无太多喜色,但苏洵等人看得出来,他老人家是十分开心的。
苏老太爷一开口便道:“老二升官了。”
“如今他已是阆州通判。”
从前苏涣为开封府士曹参军,并无多少实权,如今升为通判,各州文书须他签押后才能生效,更是有权像朝廷监督和举荐本州官员,若知州贪赃枉法,甚至还能奏报朝廷,就相当于后世能监督市长的副市长。
一般来说,得官家信任之人才能被授此一职。
顿时,屋子里是愈发热闹,众人连忙道:“恭喜老太爷,贺喜老太爷,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如今您家老二年纪轻轻就已是五品京官,来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苏辙也为二伯父感到高兴。
他从苏老太爷嘴里知晓苏涣是个踏实肯干,清正廉明之人,这样的人若不能升官,谁能升官?
如今苏涣尚不到四十岁就能官居五品,以后定是大有所为。
等着苏辙的周岁宴结束,苏涣升为阆州通判,这在眉州可是个重磅消息。
要知道程氏之父程文应熬了一辈子也就是个七品的大理寺丞之职,至于他那两个儿子,素来看苏洵不顺眼程浚也就是靠家中财力在眉州谋了八品小官儿当当而已。
翌日一早。
程家就来人了。
来的是程二舅母。
程氏虽为家中独女,上面却还有两个哥哥,程浚与程濬。
程二舅母正是程濬之妻,当程氏听说程二夫人前来的消息,是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意外,便要常嬷嬷请程二夫人进来。
如今她正在喂苏辙吃羊肉糊糊,她差人买了上好的羊羔肋条,任乳娘在里头加了莼菜、菘菜、萝卜等,最后出锅时还滴了两滴芝麻油,香喷喷的。
程二舅母还没进门,就扬声道:“呀,妹子,我来晚了。”
一进门,苏辙只见这位二舅母身上穿着绣金丝纹缂丝皮帛,腕子上套的是拇指粗细的金钳镯子……人还未近身,就能闻见一阵香气,可谓富贵逼人。
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程二舅母本是相貌平平,这样一打扮是容貌不俗。
程二舅母也知晓昨日一事是程家做的不厚道,如今舔着脸笑道:“昨日一早我们本想过来参加八郎周岁宴的,可惜临出门,娘身子不好。”
“百事孝为先,我们自该以娘为先,后来一着急,竟连礼都忘记差人送来。”
“昭娘,你不会怪我们吧?”
程氏听到这话只觉得想笑。
她这二嫂她还能不知道?想必是知晓苏涣升官了,所以匆忙赶来程家。
她是愈发不屑,冷着脸道:“娘病了?”
“二嫂,我倒是问问,娘得了什么病?可需要我差人回去看看?”
“还有,就算娘真的病了,程家养的那么多下人是做什么吃的?连八郎周岁礼都能忘了?”
“大嫂治家严明,想必轻易不会犯下这等错吧?”
昨晚苏家上下皆高兴不已,可她却难受的彻夜未眠。
虽说出嫁从夫,但程家却是她从小长到十八岁的地方,那里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啊!
圆滑如程二舅母,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她心里更是忍不住咒骂起来,这程大舅母今儿一早听说苏涣高升的消息,借口要为家中几个孩子谋前程,便要她前来苏家赔不是,甚至还说这事儿不能叫程浚知晓。
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程大舅母一心替自己儿子考虑,如今却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程二舅母心里也是一肚子气,正想着如何开口时,却见着正吃着肉糊糊的苏辙朝他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嘴里更嚷嚷道:“抱!”
“抱!”
程二舅母有了台阶下,连忙将苏辙抱了起来,笑着道:“呀,这就是八郎了吧?”
“长得可真好啊!”
苏辙被她抱在怀里,手攥着她那金闪闪的金钳镯不放。
这金钳镯一看就沉甸甸的。
程二舅母今日是有心修复与程氏的关系,一咬牙,心一横,便褪了腕子上的拇指粗的金钳镯塞到了苏辙手中:“来,八郎,这是二舅母另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程氏冷着脸道:“任乳娘,将镯子还回去吧!”
“我们苏家虽比不得程家富庶,却也没到见钱眼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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