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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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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元宝与房门说清楚自己来意,门房进去通传后,很快就出来道:“还请元宝兄弟转告苏大人一声,我们家郡公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苏辙听闻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允熙的随从敢这样张狂,可见是有赵允熙在背后撑腰了!
元宝还要说话,马车内的苏辙就已道:“元宝,既然郡公身子不适,我们就回去吧。”
他大概知道赵允熙的意思。
赵允熙无非是想要告诉他,如今大局已定,自己的皇位是唾手可得,他这个从前的军师在自己跟前也得乖觉点。
可如今大局已定了吗?
他看不见得!
苏辙不着急,苏轼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更是道:“……我看赵宗实也好,还是赵允熙也好,没一个好东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呸,什么东西!”
苏辙依旧安稳看自己的书,笑道:“六哥,这等话你在家中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可别说。”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皇家子弟。”
苏轼是一口应下,却好奇道:“八郎,你就真打算这样不理赵允熙了吗?”
“敢问六哥,我何错之有?”苏辙反问他。
苏轼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没有错,可惜他们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向来不讲道理,我只怕……”
只怕最后赵允熙以后继承大统,八郎这样忙活一通,最后却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苏辙这才放下书道:“六哥,你可知道如何驯马吗?”
“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儿,不管是多厉害的宝马,如此往复,总会臣服于主人的,因为它们知道,他们要仰仗主人的施舍才能吃一顿饱饭,若是惹得主人不高兴,连命都没了。”
“可惜,赵允熙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畜生。”
“如今赵允熙尚未被官家封为太子,我在官家跟前尚能说上几句话,他都如此待我?六哥,你说来日若等着他继承大统,我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自然是没有的!
苏轼一愣,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却并没有说。
苏辙看着他,道:“六哥,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的。”
倒是赵允熙等啊等。
他原以为自己拿乔一番,苏辙很快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前来自己跟前认错。
毕竟如今他身份已不复从前。
谁知道苏辙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他身边的随从更是添油加醋道:“……苏辙不过区区一五品官员而已,竟敢在您跟前摆谱?小的看您从前就是太给他脸面了,叫他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记了,这次您得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不然他怕是连尊卑都分不清!”
赵允熙也是这般想的。
可到了官家所设的元宵宴上,他却瞧见了苏辙的身影。
其实官家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为表对一些朝中重臣的看重,元宵家宴上会宴请一些大臣,比如从前的梁适,如今的欧阳修,司马光,范镇等人,却从来没有邀请一五品官儿的先例。
邀请就算了,偏偏官家看到苏辙坐在最末,冲他招招手道:“苏大人,坐到朕身边来。”
赵允熙:……
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堂兄弟则与他道:“我听说这位苏大人极得官家喜欢,从前我可没将这话当成一回事,毕竟梁适,欧阳修他们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但如今一看,官家还真的喜欢他啊!”
“是啊,我听说你与这位苏大人关系很是要好,你可真是有福了,不如叫他在官家跟前多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准你的太子之位也能早些定下来。”
“对啊,我听说官家近来很少出入后宫,时常与这苏辙待在一起,难不成官家老了,发现自己有不一样的喜好,不喜女子,而喜男子?”
“你说的有道理,毕竟整个大宋,只怕都找不出比这苏辙更好看的男子来……”
众人是七嘴八舌的,说的赵允熙是浑身冰冷。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只见官家不知吃到哪道菜觉得味道不错,当即就要内侍将这道菜分一半给苏辙送去。
从小到大,别说赵允熙没有这等待遇,就连当初曾养在官家身边的巨鹿郡公都没有这等待遇啊!
赵允熙只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错的很离谱。
他瞅准时机,见苏辙如厕的空当守在外头。
苏辙并非出去如厕,而是想要出去透透气。
毕竟坐在官家身侧用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他多少会有些不习惯,索性出来转一转。
他刚要回去,就看见赵允熙守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一开口更是笑道:“苏大人。”
苏辙有些晃神。
只觉得眼前的赵允熙有点从前默默无闻的模样。
苏辙拱拱手:“郡公。”
他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说不上热络,但也不算疏离。
赵允熙笑了笑,亲昵道:“上次苏大人前来我府上找我,恰逢那日下午我吃坏了肚子,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所以并没有见你。”
“这等小事,我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但前两日却听闻身边随从多言,听他编排起苏大人的不是,这才知道那日他请苏大人来我府中时态度倨傲,苏大人放心,我已惩治过他了。”
说着,他更是道:“我赵允熙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我一直都知道,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和苏大人,就没有我的今日。”
苏辙只觉得他如今说这些好像有些晚了,元宵节前,也曾有人劝官家早日立下储君,官家依旧没有答应。
他从官家的言语中知道官家在想些什么,无非担心赵允熙会成为第二个巨鹿郡公,所以想要再多观察一二,实则官家的遗诏都已经写好了……但这些话,官家却不会告诉赵允熙。
赵允熙见官家迟迟没有动作,这是怕了。
苏辙是愈发瞧不上赵允熙,直道:“郡公这话折煞我了,我是什么性子,郡公知道,郡公是如何秉性,我也知道,郡公又何必解释这么多?”
他的话很明白——我聪明的很,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知我知,不必解释这么多。
赵允熙还要再说话,却已有官家身边的内侍寻了出来:“苏大人,您怎么出来了这样久?”
“官家担心您有事儿,所以命奴才出来找您了!”
苏辙对赵允熙说了声“失陪”,便跟在内侍身边走了进去。
赵允熙:……
他忍不住想:苏辙身在宫里,还能出什么事儿?难道官家与苏辙真有那种难以言说的关系?
他满怀腹诽走了进去。
元宵宴没多久就散了。
官家今日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酒。
苏辙却一直欲言又止看向官家,他记得孙翁翁说过的,官家这身子不宜多饮酒。
所以在他看见官家站起身,步履有些踉跄时,连忙一把将官家扶住,道:“官家,不如叫微臣扶您回去寝宫吧!”
赵允熙:???
众人:!!!
大家下意识看向曹皇后一眼,只见曹皇后神色淡淡,并无任何表情。
众人不住想:好家伙,看样子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更是暗中默许的。
苏辙却不知道众人竟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一路陪着官家回去寝宫,扶着官家躺下后,这才低声道:“官家,今日您喝了不少酒,可要微臣叫孙翁翁给您来瞧一瞧?”
官家刚想要挥手说不必时,就听见苏辙已开口道:“这些日子,您身子已好转一二,微臣担心这酒水会与您药效相冲,就请孙翁翁来给您看看吧,也免得皇后娘娘等人担心!”
官家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苏辙当即就下去安排了。
等着他回到寝宫时,官家已睡着了。
他一直陪在身边,并未开口。
谁知官家却是时而皱眉时而呓语,最后更是一把拽住苏辙的手道:“曦儿!曦儿!”
赵曦正是他幼子的名字!
苏辙忙道:“官家,您怎么了?”
官家这才睁开眼,半晌才道:“朕又梦见了曦儿!”
“朕梦见他长大了,陪在朕身边劝朕少喝点酒。”
“他从小就孝顺,最爱吃酥糖,每每手里捏着酥糖,谁要都要不到,可唯独每次看到朕,就把酥糖往朕嘴里送……”
说着,他更是长长叹了口气:“若是曦儿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苏辙劝道:“官家,人死不能复生,您莫要多想!”
“王爷孝顺,他九泉之下知道您这般模样,定也会伤心难过的……”
孙神医背着药箱匆匆进宫时,苏辙仍在劝说官家,他听了这话,不免道:“官家既舍不得小王爷,为何没考虑生个自己的儿子?叫我说啊,旁人的儿子再好,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儿子好!”
受苏轼苏辙的影响,如今他对赵允熙那也是一肚子意见,觉得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官家听闻这话是愣了一愣。
这等话不知道多少人劝过他, 可他已受尽丧子之苦,不想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再受一次。
他下意识摆摆手:“不必了,朕如今身子也不好, 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活头,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
“若是中途夭折,朕定会伤心欲绝,若是平安长大, 可朕还能有几年活头?来日还未等他长大, 朕就已驾崩,就算朕将他立为太子,他的日子不也是难得很?”
“这一点上, 朕与苏大人想的一样,若不能给孩子带来优渥幸福的生活,又何必将他带来世上受苦?”
孙神医却正色道:“官家,您这话说错了。”
“如今您身子稍有好转, 若好生保养,再活个二三十年并无问题, 若真想要有个孩子,倒也未尝不可。”
“您可知道司马光的女儿?如今是活蹦乱跳, 十分可爱……”
官家有几分犹豫。
从前他时常劝曹皇后,直说人来世上一趟都是要受苦的,何必将孩子带来世上受苦?可如今真到了他这个年纪, 只觉得身边很是寂寥:“你让朕好好想一想吧。”
“不管官家想不想要自己的子嗣,都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苏辙看着官家, 正色劝道:“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 也得为大宋,为大宋的老百姓想一想才是。”
官家颔首答应。
等着苏辙与孙神医离开皇宫时, 已是深夜。
苏辙坐在马车内不免有些昏昏欲睡,可孙神医却是精神抖擞,一个劲儿道:“得,看不出你小子胆子还挺大的,竟管到官家头上去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以后啊,你还是少指手画脚的好,虽说以官家的病症要少饮酒,但八郎你可听说过一种病症叫‘郁结于心’?这种病才是最难治的,只要官家心情好,别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一路上,他老人家是喋喋不休。
从官家的身体状况说到了方才自己刚睡着就被元宝喊起来一事,字字句句皆带着怨气。
到了马车要到苏家门口时,苏辙终于插上了话,直道:“孙翁翁,若我没记错的话,如今您都已年过七十,身子太好了点!谁要是说您医术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若官家瞧见您这般精神抖擞的样子,说不准对自己活到长命百岁都有了信心……”
孙神医听了这话直笑,嘀咕道:“身子好当然好啊,若是身子不好,哪里能长途跋涉一次次前来汴京?”
苏辙连声称是。
孙神医一直回屋后才琢磨出苏辙话中的意思来,没好气道:“好啊,这小崽子,嫌我话多了!”
翌日一早,苏辙与苏轼早早起身。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到了该当差的时候。
官家也很快宣见了苏轼。
苏轼文采斐然,才情卓越,性情烂漫,很快也赢得官家的喜欢。
用官家的话来说:“……你们的父亲真是好福气啊,两子虽性情迥异,却皆为人中龙凤。”
言语之中,好像还有些羡慕。
苏辙深知苏轼今日单独面圣,多少有几分紧张,所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进宫来了。
当他听说官家与苏轼相谈甚欢时,便去给曹皇后请安了。
如今曹皇后也没将他当外人,寒暄几句后就道:“……本宫听说你与赵允熙之间有些误会?赵允熙还专程进宫过两次,话里话外皆要本宫帮他当说客的意思。”
苏辙见曹皇后先前并没有派人请自己进宫,心中也明白,大概曹皇后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微臣与郡公之间只怕不是误会这样简单。”
说着,他便将当日之事完完全全道了出来,最后更是苦笑道:“还望皇后娘娘评评理,郡公先前找微臣大多数时候并无要事,那日微臣也并未说不去郡公府,他就那样生气。”
“微臣与他虽为一条船上的人,但效忠的并不是他,而是大宋和大宋的老百姓。”
曹皇后颔首道:“这些日子赵允熙的确是张狂了些,先前瞧中了本宫身边的一个宫女,要本宫赐给他做妾。”
“如今官家尚在,本宫还是皇后,他就敢如此大胆,若是……”
话说到一半,她并未说下去。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讲究个点到为止。
曹皇后也好,还是苏辙也好,都知道若真叫赵允熙坐上皇位,只怕赵允熙会愈发张狂。
曹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只问起近来史宛可好,说要史宛过几日进宫陪她说说话。
但苏辙从曹皇后的面上能看出来,只怕曹皇后对赵允熙也是心生不满,还是很不满的那种。
等着苏辙折身回到御书房时,苏轼正好出门来。
即便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苏轼仍是喜怒皆行于色的性子,本就满脸喜色的他看到苏辙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容,低声道;“八郎,你知道官家夸我什么吗?”
“官家夸我文采出众,说我不愧是你的兄长,我和官家想象中一模一样了。”
“官家知道我喜欢吃糕点,还赏了两盒子蜜浮酥奈花,我刚刚在御书房尝了一块,味道果然很好,比我吃过的所有糕点都要好吃……”
苏辙含笑听苏轼说话。
他就知道官家会喜欢苏轼的。
官家赏给苏轼的不止两盒子蜜浮酥奈花,他们兄弟两人前脚刚到苏家,后脚官家的赏赐就下来了,有文房四宝,有滋养补品……比起官家每次赏给苏辙的东西并不逊色多少。
一时间,苏家是喜气洋洋。
照顾着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长大的任乳娘知晓这事很是高兴,私下与程氏道:“两位郎君以后都要当宰相了咧!”
程氏笑的哟,嘴角恨不得都咧到耳后根去了。
可程氏的好心情却没维持多长时间。
到了正月底,程之才就几次登门。
程氏避之不见。
一早苏辙就叮嘱过他,如今欧阳修下令彻查朝中贪官污吏,章衡与程之才也在其中,这等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会败露的。
对程氏来说,娘家对她是很遥远飘渺的东西,她哪里会为了多年没登门的侄儿,而让自己的儿子为难呢?
谁知程之才几次登门后,程浚也来了。
当这消息传到苏家时,他们一大家子正在用饭,不管是程氏也好,还是旁人也罢,面上都露出惊愕之色来。
毕竟程浚一向是个好面子的,说与程氏断绝来往,这么多年甭管苏辙苏轼兄弟二人如何声名远扬,程浚是一次都没找到程氏。
唯独苏辙是一点都不意外,淡淡道:“早在一年之前,大舅舅和二舅舅他们就已举家搬来汴京。”
“如今程家在眉州的纱縠行已开不下去,那些纱縠行是关的关,卖的卖。”
“后来他们在汴京也曾做过不少营生,开酒楼,办书社……最后皆以亏本告终,程家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富庶的程家了。”
他的眼神落在程氏面上,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程家如今连四处打点的银钱都没有,若不然,以大舅舅的性子,如何会前来找您?”
“娘,若是您想见大舅舅一面,我就陪着您去见他好了。”
他太清楚程氏的性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若程氏不见程浚这一面,只怕到了弥留之际都不会甘心。
“那好,八郎,你陪着我去见见他。”有了儿子陪着,程氏这才下定决心:“就算看在你们外祖父的面子上,看在当初的情分上,我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的。”
苏轼也跟着站起身来:“娘,八郎,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辙也好,苏轼也罢,都以为程氏是心软。
谁知程氏路上却道:“当初他口口声声说与我一刀两断,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今怎么好意思前来找我?”
苏辙:……
苏轼:……
他们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皆带着笑意。
若程氏非要他们救程之才,那才是叫他们为难了。
苏辙跟在程氏身后,一进正厅,就看到了程浚。
当初意气风发的程家首富,如今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从前每次他一看到程氏,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如今面上却带着谦卑的笑,道:“妹妹,六郎,八郎……”
“今日刮的这是什么风?竟将大哥都刮来了?”程氏说话间,却是拍了拍额头,讥诮道:“哦,我忘了,我与大哥已经断绝了关系,如今我们已不是兄妹!”
双鬓全白的程浚面色讪讪:“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请你救救才哥儿,他……他到底是你的侄儿,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故去父亲的份上,救救他吧。”
“从前父亲在世时,最喜欢的孩子是你,最喜欢的孙儿就是他了。”
“若父亲九泉之下知晓这件事,也不会安心的。”
说着,他更是直挺挺朝着程氏跪了下来,哽咽道:“我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才哥儿吧!”
“才哥儿如今才不到三十岁啊,上有老下有小的!”

其实不光是程浚, 就连苏辙与苏轼也是这般觉得的。
程氏看似严肃,嘴巴厉害,实际上一颗心比谁都善良, 当初苏八娘与陈太初的缘分就是如此结下的。
可如今的程氏低头看了眼程浚, 低声道:“你不要拿故去的父亲来说服我,你没有资格提他!父亲一向明白事理,若知道你, 知道程之才做下的那些事, 大概会说你们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回去吧,我不会叫我两个儿子帮程之才的,这等事, 也没法帮!”
“你口口声声说程之才尚不到三十岁,可我的两个儿子才二十出头,难不成要因为程之才将自己的前途与仕途搭进去吗?”
顿了顿,她又道:“若你说如今程家穷的揭不开锅, 要我接济一二,我看在故去父亲的面子上, 我定不会拒绝。”
“这件事,就算了吧, 程之才的罪名有朝廷定夺,谁都不好插手。”
程浚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程氏。
他们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正如程氏了解他的性子一样,他也十分了解程氏的性子, 知道程氏说出来的话无转圜的余地。
他们兄妹两人从前同住在眉州, 如今又居于汴京,却是十多年未曾见面。
他发现程氏好像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点都不见变老。
反观程大舅母与程二舅母, 看起来是既疲惫又苍老,一看就是生活不如意所导致的。
他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当初他反对程氏嫁给苏洵,没想到程氏竟过的这样好。
程浚苦笑一声,道:“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程家再怎么落魄,也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愣在原地的程氏看见快步离开的程浚,微微叹了口气。
苏辙见状,道:“娘,您怎么了?可是见到他们这般落魄,心里不舒服?”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程氏的眼神落在两个儿子面上,笑了笑:“当初他们无恶不作,差点害死六郎,如今落得什么下场都不为过,可我与他们到底是血亲,瞧见他们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说着,她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说他们了!”
苏辙很快不动声色又说起了旁的话题。
开年的他比从前更忙,不仅要忙于朝中琐事,更要忙着带着孙神医进宫给官家看病。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官家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面色比起从前来也是红润了许多。
曹皇后也生出养个孩子在身边的心思来。
如今她年纪不小,要再想有身孕并非易事。
可身为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她的心里装的可不止情情爱爱而已,早些年官家最宠爱的可是张贵妃,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因为她知道,宠妃能有很多个,但皇后只有一个,纵然她不能生,但她却是所有皇子的母后,只要孩子从小养在她身边,只要她真心待孩子好,又怎会没有感情?
恰逢苏辙又委婉在她跟前提起故去的赵曦,提起官家的身子,提起孙神医的话来,让她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
官家本就被苏辙劝的有几分心动,再加上众人相劝,所以很快后宫中就有个才人有了身孕。
此消息一出,朝廷自上而下是高兴不已。
众人皆说是官家的仁善博爱感动了上苍,其中最为高兴的就是范镇了,一大把年纪的他拎着两坛子酒前来找苏辙,一杯接一杯给自己灌酒,几杯酒下肚又是哭又是笑的:“……想当初官家意欲立巨鹿郡公为太子时,我就觉得不妥,若真是那不争不抢之人,又怎会在官家跟前冒头?”
“说白了,赵宗实也好,还是赵允熙也好,一个个都是扮猪吃虎,若真将这江山交到他们手上,我老头子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如今官家要有了自己的孩子,真好啊!”
苏辙:……
他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范镇老年得子了。
但不管怎么说,苏辙也是为官家高兴的,所以当他听说孙神医要搬到宫中住着,以便能够时常照顾才人肚子里的龙胎后,他是一百二十万个赞成。
日子有条不紊过着。
苗才人在曹皇后,孙神医的照顾下,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众人都知道,女子的身孕平安度过前三个月已算得上胎位稳固,而如今苗才人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官家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公事上。
说起来,这几年大宋是流年不利。
去年大旱,今年又遇上了蝗灾。
早朝时,官家还能做到面色沉稳,可到了私下,到了苏辙跟前时,他就长吁短叹起来:“去年旱灾,朕多次带着百官祈愿,保佑今年能够风调雨顺,今年倒是雨水正好,可却是又有了蝗灾。”
说起来蝗灾比旱灾更可怕。
蝗虫过境。
颗粒无收。
旱灾是一开始就叫人看不到希望,蝗灾却是叫人看到了希望,却又叫人失望,更加残忍。
“还请官家莫要忧心此事,龙体为重。”苏辙深刻谨记孙神医的话,好心情比汤药更加重要,直道:“如今欧阳大人也率文武百官研究对策,想必很快就能遏制蝗灾的。”
官家又是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朕在位几十年,先前也不是没遇上过蝗灾,每每回想起来,总会觉得心痛不已。”
“更何况在蝗灾之前,欧阳修就已与朕说有了辞官回乡的打算,朝中能臣虽多,却无几人有欧阳修之才,这要朕如何不忧心?”
苏辙先前就听说欧阳修有辞官之意,如今是一点不意外,直道:“还请官家放心,欧阳大人忧国忧民,如今蝗灾一事未解决,相信他定不会早早致仕……”
“可也得早做打算才是!”官家又是一声长叹。
苏辙脑海中却冒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
王安石虽已辞官回乡,但与他一直暗中有来往,更是忧国忧民。
苏辙从他的信中知道,如今王安石在老家依旧日日想着变法一事,将其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完善了许多。
官家见他久久未说话,直道:“你在想些什么?”
苏辙道:“微臣在想王安石王相公,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做些什么……”
官家这才想起王安石来。
接下来的事,则是顺理成章。
官家很快下令将王安石迎回朝。
想当初,王安石是因受濮安懿王等人刺杀迫于无奈辞官回乡,如今濮安懿王已入狱,巨鹿郡公等人难成气候,王安石假意推脱一阵,就答应回朝为官。
欧阳修等人听说这件事后是如临大敌,甚至欧阳修还专程来到苏家,找到苏辙:“……子由,我不懂,为何你会在官家跟前提起王安石?”
“此人心思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他再次回朝,只怕又会掀起变法的血雨腥风。”
一旁的苏轼也是附和点头。
苏辙却道:“大人,六哥,难道你们觉得我不在官家跟前提起王安石来,官家就想不起他来了吗?”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你们应该也知道,以王安石的性子不会一直呆在老家的,总有一日,他会再次回来,只怕到了那时候他是更加来势汹汹。”
他的目光落在欧阳修的面上,正色道:“难不成到了如今,大人还觉得变法一事是洪水猛兽?还觉得如今百姓生活的幸福富足吗?”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您反对变法,是说官家年迈,身子不好,担心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官家龙体安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何不试一试变法?凡事循序渐进,未必是件坏事……”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欧阳修扬声打断:“旱灾也好,蝗灾也罢,很快会过去。”
“但变法一旦落定,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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