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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船—— by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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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和林凛的说法是,她当时本就为富贵儿心急,质疑余泽的不专业,余泽竟然还真不专业起来,扯起了感情事,多少有些恼羞成怒,加之想起了伤心事,富贵儿在她怀里很是精神萎靡。
她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哭着骂他:“臭傻逼,放你爷爷的屁。你就屁都不是,我再来你这儿就跟你姓,你就是个庸医。姑奶奶追你?你想得美,赶紧死了得了,梦里啥都有。我回去就把你拉黑,全都拉黑,你也不用给我蚂蚁森林送能量了……”
宗遇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蚂蚁森林是啥?”
余泽摘了眼镜丢到沙发上,揉了揉鼻梁:“支付宝上面一个种树的东西,要攒能量,我上学那会儿弄过,剩了挺多。上回喝多了酒,她说自己一年才种了一棵树,觉得人生特失败,我说那加个支付宝好友,我给她送能量,天天送呢。”
“那就不能充点儿钱?想种多少种多少,你那么抠呢。”
“那他妈是公益活动,上哪儿充钱去?”
话说到这儿,余泽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划拉蚂蚁森林的排名列表,果不其然,宋慈不见了。他又找到她好友,转账二百五,转不过去,由此可以证实,他微信肯定也被拉黑了。
手机丢到一边,余泽感叹道:“烦,整点儿宵夜吧,你这儿也没个花生米和毛豆,干喝酒太烧胃。”
“吃得下啊你?”
话如此说,宗遇还是打电话叫了点儿烧烤,故意给余泽点了两大盘毛豆,烧烤店的老板认识宗遇,还以为他这边挺多人聚餐,或者有那么几个朋友就爱吃毛豆,特地又赠了一盘,送过来跟嘣了一麻袋爆米花似的,余泽气得直笑。
两人边聊边吃,吃得很慢,临近午夜那会儿,宗遇正问余泽:“你现在对宋慈是什么感觉啊?我倒是挺支持你的,你看咱俩打小就是哥们儿,林凛和宋慈也十几年的交情,咱要真成了两对儿,也挺不错的。不过我可不跟你一起结婚啊,我肯定比你早,你这速度,中学生早恋都比你麻利,你也就小学生水平。”
他的手机这时候响了,宗遇打开一看,嘴角完全放不下来,林凛说她一会儿还要回来,他心里美滋滋的,十分熟稔地跟对面撒娇、说骚话,林凛则一本正经地骂他。
余泽喝着酒,今晚他喝得不少,都开始上脸了,絮絮说道:“说不好什么感觉。但说实话,我不是那么爱记仇的人,她小时候爱欺负我,我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真的会自己上厕所了,那次午睡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就尿床了,她到处说,还给我起外号,我也没觉得多恨她。你知道她小时候打扮得跟个年画儿娃娃似的,傻了吧唧的,总爱笑,我一直记着她那副模样,也是故意抢她娃娃的,没成想她真能打我。”
“但你也不记恨她。”宗遇一心盯着手机,分神理会余泽一句。
“我记恨她干啥?小男孩儿下手没轻没重,讨人嫌,小女孩儿也就调皮了点儿,人吧,都是视觉动物,长得讨喜,没做啥大的错事,你哪儿舍得计较?我这两年就觉得什么事儿都挺没意思的,提不起兴趣,我妈没少催我,给我介绍相亲,我连人姑娘长啥样都不好奇,硬着头皮去过一次,刚坐下我就想走。不瞒你说,我都怀疑过我是不是不喜欢女生,但男的我也不行啊。宋慈……我说不好,不讨厌她,她喝得一身酒味儿,耍酒疯、散德行,故意抽烟往我脸上吹,我也没觉得烦,真他妈离谱,那总不可能二十年没见,一见面就喜欢上吧?所以我说……”
他正要说他不喜欢宋慈,宗遇已经替他下定结论:“那不就是喜欢。”
“这就喜欢了?喜欢得这么没理由?”
宗遇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当情感导师,答道:“喜欢一个人要啥理由?这玩意说不清的。”
客厅蒸腾着烟酒的气息,余泽八百年不抽一支烟的人,也吸了两支,宗遇看一眼林凛最新发来的消息,估摸着她要回来了,起身把客厅的窗户打开放味儿,吹进来的冷风和热气混杂在一起,就像冬日里的恋爱思绪,苦乐参半,裹挟着人类沉溺。
宗遇火气旺,加之室内供暖实在太好,站在窗边吹风也不怕,他把指间那支烟熄灭,和余泽感叹道:“今年又是个暖冬啊,雪怕是下不起来了。”

第44章
那晚宋慈很早就睡了。和林凛说起了伤心事,少不了又落几滴眼泪,林凛一个不擅长安慰人的人,只能默默陪着她,甚至哄她睡觉。富贵儿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悲伤,躺在床头一直没离开,林凛从小就有些怕猫,不大敢靠近,所以等宋慈睡着后和宋萍说了一声,还是回了宗遇那儿。
到家的时候余泽还在,空酒瓶已经堆了不少了,可见这俩人酒量都不差。烧烤还温热着,这种夜半时分,没人能抵挡得了食物的诱惑,林凛随便动了几口,喝了半瓶啤酒。
夜深的时候,宗遇霸占着最长的那条沙发,躺着闭目养神,林凛坐在地毯上,背后就是宗遇,余泽则坐在另一角。他缓缓睁开眼,闻到淡淡的烟味儿,就看到林凛盘腿坐在那儿,左臂横在胸前,右臂立在上面,吞吐烟雾,没有表情的样子看着有些冷漠,低声和余泽似乎在说什么事情。
余泽听过之后表情有些复杂,有尴尬、有懊悔,总之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那架势像老师训学生似的,宗遇看得忍不住笑,虽然没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但鲜少看到余泽这种怂样儿,他可从小就是好学生,哪里被老师骂过。
余泽那会儿心里就在骂自己:你可真该死啊。
宗遇早就想赶余泽走了,都凌晨一点多了,没想到林凛的话一说完,余泽便起身告辞, 宗遇寻思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起身开始收拾茶几上的残局。
他本来并没好奇林凛和余泽说了什么,猜想大概率和宋慈有关,他自然没什么兴趣,不想两人洗漱后上了床,灯也熄了,林凛在他怀里开口,主动问他:“你不问我和余泽说了什么吗?”
“说啥了?告不告诉我都行,我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成熟男人。”
林凛骂他“臭屁”,低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应不应该告诉余泽。不是在这儿跟你说你兄弟坏话,就是我一直觉得,余泽这个人心眼儿挺多的,我不喜欢。但是他跟你从小认识,我又觉得他肯定不坏,姑且相信他一下。”
这下倒是真把宗遇整好奇了,先解释道:“他就那样儿,从小心思深,性子沉,他爸早年在广州那边倒腾服装,赚了不少钱,然后呢,在那边找了个对象,两头一边一个家,难免忽略了他和他妈,这事儿还是他发现的。”
林凛听得沉默,想到宗遇、宋慈、余泽这三个人的家庭情况,感叹道:“你们仨怎么就凑不出一个靠谱儿的爹。”
“宋慈他爸怎么了?”
“他爸爱打人,初中的时候也离婚了,十几年没见过了。余泽他爸妈也离婚了么?”
“没离。”
“这还不离?”
“离婚不是便宜他爸了?他爸那小媳妇又生了个孩子,他妈当初为了一心照顾他,工作都辞了,摊上这种事儿。他妈也不是吃素的,放话说肯定要榨干他爸,看谁能折磨死谁。余泽楼下那房子还在还贷款,但医院那栋楼可是实打实买下来的,他爸能不出点儿血么?现在生意不好做,那老小子也没什么钱了。”
上一辈的婚姻里的烂事说起来总是精彩纷呈的,像林凛家里这种和睦的状况竟然是少数,林凛闭着眼睛都想得到,余泽的童年生活不会太幸福,和宋慈简直是两个小可怜,刚刚那些后悔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说完了余泽家里的事儿,宗遇问她:“所以你和余泽说什么了?我本来不好奇的。”
“也没什么。就是宋慈之前在北京养过一只猫,死了。”
“好端端的咋就死了?”
“具体我也说不清,猫就那么大点儿,肯定比人脆弱吧。宋慈工作比我忙,她们公司特卷,她压力也大,加上第一次养猫,没经验。你知道小猫是不会说话的,带去医院全靠主人描述情况,她当时就被宠物医生弄哭过,问她啥她都不知道,说不清楚,看家里监控录像也瞧不出猫有什么异常,反正就是耽搁了。我觉得那医生也不靠谱,换了个医院已经晚了,就没救回来。”
宗遇知道宋慈比她早回到老家,问道:“所以她就回来了?”
“主要原因确实是这件事,她自己承认挺对不起猫的,就是知道自己有错,愧疚得不行,一个月瘦了十几斤,她那么大点儿的个子,都皮包骨头了,班也不去上,差点儿抑郁。说起来命运也挺奇怪,她就是那会儿成宿不睡觉,开始写小说,我都担心她疯了,结果就有人找她出版,还卖了版权,赚了不少,公司也把她开了,她就二话没说回老家,买房子、搞装修,就这么回事儿。”
“你把这些告诉余泽了?”
“是啊,我寻思余泽好歹是个宠物医生,应该靠谱儿。即便俩人不谈恋爱,也算朋友吧?宋慈就是因为那件事吓怕了,富贵儿有点儿异常她就不行了,她是跟我开玩笑说过要追余泽,闹着玩儿的。人正担心猫呢,余泽扯感情事儿就不地道了吧?活该挨骂。”
宗遇发出一声低笑,换了个姿势搂她,接道:“你放心,我看他刚才那表情,肯定知道错了。咱余医生一直以温柔闻名,对那些病患客户都可有耐心了……”
“你这话说的,那他对宋慈也一视同仁么?我还不如不跟他说这些了。”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可没给别人送能量,舔狗似的。”
“你玩蚂蚁森林么?”林凛忽然问道。
宗遇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林凛也玩,立马发出一声哀叫:“不是吧,祖宗,咱玩点儿能充钱的行不?”
林凛还不是很困,直接伸手去拿手机,寻思着偷一下能量再睡。手机一解锁就是微信界面,将近凌晨两点的时间,沉默许久的群聊竟然还聊了几十条,消息数量仍在增加,林凛就打开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宗遇埋在她肩头撒娇:“太亮了,你把屏幕调暗点儿,我要睡觉。”
林凛耸肩顶他:“你看同学群没?”
“我看那干啥?八百年不看一次,你还天天看啊?”
“八百年不看一次,你去北京还在群里说?”
“那不是为了钓你么?媳妇儿都钓到手了,同学群就可以滚一边儿去了。”
真会卸磨杀驴,林凛斜眼瞟他一眼,他根本没看手机,林凛便告诉他从群里得知的情况:“冯玥说她月末回来。”
上次同学聚会冯玥没去,正惋惜呢,所以在同学群里说等她回来还得组织一次。
宗遇心里咯噔一声,装了个傻:“冯玥是谁啊?”
“装,继续装。上次不是还说请人吃饭?”
“屁,我说的是请大家吃饭,没说单独和她吃,别以为我喝了酒就能给我下套。”
林凛单纯好奇:“她是还在追你么?”
“可能吧,惦记我的人也不少呢,所以你得把我拴紧了。”
“我打个链子拴你脖子上?你是狗啊,宗遇。”
他故意“汪”了几声,咬她脖子:“我不就是你的狗吗?不过说好了,在外面我给你当狗,行,但你也掂量着点儿,脱了衣服我肯定往死里扑你……”
林凛打断道:“你可以睡觉了。”
他确实打算睡了,睡前不忘和林凛说一声:“我明儿还得早起,约了人,我妈也在。我每次早起,临走前都亲你一口,你知道不?”
“我上哪儿知道去?你起那么早,睡得正香呢。”
“所以说得告诉你,指望你自己发现是不太行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没谱儿,事儿在心里都安排得妥当,又说道,“你那个店,硬装不用改,省了不少麻烦,软装的话,到时候我给你找人搬东西,省得遇到不行事儿的,看你是姑娘,欺负你。厨房你不是打算重刷一下墙面?顺道的事儿,要不了多少钱,你就安心整办证儿的事儿吧,这我不跟着掺和,咱们这儿小地方也不用找什么代办,挺快就能下来,有事儿你直接问我。”
他低声念叨着,手机屏早已熄灭,黑暗的卧室十分安宁,林凛心里熨帖得紧,“嗯”了一声,又关心道:“那你明儿还得喝酒么?快到年关了,酒局不少吧。”
宗遇戏言道:“你知道么,酒店早就迈入正轨了,我不用怎么管,要说我现在的职业,我觉得是‘三陪’,天天见各种人,我妈也一门心思地给我介绍人脉,啥叫做生意啊?我又陪喝酒、陪按摩、陪唱歌,偶尔陪打麻将,还陪啥?反正我啥都陪,我的盼盼啊,我怎么干这活儿啊?没脸见人了,让我把脑袋埋你衣服里吧,我躲躲。”
林凛就知道,他正经不过三两句,准要没正形,又想起来,这么长时间她还从没去过璞宴,虽然没什么去的必要,但趁着最近还算空闲,店开起来了难免要忙,于是她说:“你哪天不忙可以带上我,我还没去过你那个酒店呢,不过也不是非得去,宋慈她表姐不是要在你那儿办婚礼嘛,到时候我得去随礼。”
“老板娘要视察了?行,后天就行,后天没事儿,咱俩开个房……”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干净的?”
“我一看到你就全是龌龊心思,没整儿。”
两人絮叨了几句,声音渐止,林凛闭上双眼都要睡着了,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疑问,没指望他会回答,问道:“酒店名是请人取的吗?”
她觉得璞宴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字也好看。那时宋慈表姐犹豫选择哪家酒店,她带着个人情绪不提倡璞宴,其实客观来说,这确实是最优选择。
他声音小得都快听不到了,像在梦呓:“算是请人取的,也不算,定了好多字儿,我自己挑的。”
“那你挺会挑。”林凛真诚地夸赞,“好听。”
他随即发出闷笑,把她搂得更紧,紧到林凛快要喘不过气,他却骂她:“你个笨蛋。”
她满心不解,他也没说明白,呢喃道:“唉,那时候就想着,等等你,万一被我等到了呢?还真等到了,等到了就好……”
他倒头就睡,林凛却彻底精神了,开始在脑海里解题,璞宴两个字拆了半天也没拆出什么玄机,甚至怀疑自己自作多情,心想应该和她没关系,她想这些实在是有些可笑。
林凛只能带着疑惑入睡,日渐习惯他粘人的睡姿。

第45章
第二天余泽轮休,昨夜喝了不少的酒,睡得头疼,他并非忘记关闹钟,被闹钟叫醒,正好早起。
宗遇想着他昨夜心事重重,本以为他在睡懒觉,打了个电话没指望他能接通,不想他接得挺快,周围人烟嘈杂,宗遇就乐了,问道:“在哪儿呢?赶早市儿去了啊?真有闲心。”
余泽的语气没什么波澜,陈述道:“我在老东市,排队排了二十来米。”
宗遇隐约猜到他去干嘛了,接道:“王瘸子豆面卷儿?”
余泽“嗯”了一声,显然被排队折磨得情绪不高。
东北管驴打滚叫豆面卷子,王瘸子是出了名的老店,老板是个瘸子,六十多岁的年纪,儿子没学到他的手艺,却把饥饿营销运用到极致,每天清早开门,豆面卷子就卖两个点儿,售罄即止,比哈尔滨商委红肠还高贵。东西是真好吃,但排队一般人经受不住,生意确实不错,只是对于宗遇他们来说,懒得遭这个罪。
这几天正赶上元旦,据说又搞了个什么礼盒装,送人也算有点儿排面,许多人都赶来疯抢,小城市就是生活节奏慢,大伙儿都闲的。
宗遇没想到余泽也去凑热闹了,压根不想知道缘由,而是缺德地说:“正好,你要是排上了,给我也带一份,我上林凛那尽孝心去,谢就不说了啊。”
余泽送他一句脏话,看一眼时间,才八点半,没想到他开年第二天就起这么早,问了句:“你干嘛呢?别告诉我你在被窝里躺着,让我给你在这儿排队,我他妈的买了就砸你脸上,钱花得也算有点儿响儿。”
宗遇那边倒是安静得很,细听还有筝乐的声音,笑说道:“我早出门儿了,在茶楼陪客呢,忙。”
“你忙个屁,我是你奴才?你在那儿喝茶,我帮你排队买豆面卷儿,回头你拿着讨女朋友欢心去……”
“要不咱俩换换?你过来陪人,我去排队,我肯定乐意。”
余泽想都不用想就拒绝:“行了,给你带一份,赶紧转我二百。”
“好说,高低给你转二百五,你比黄牛良心多了啊。”
“滚犊子。”
那头宋慈睡了个自然醒,十点多起床,正跟林凛打电话,手机开免提放在洗漱台上,林凛正关心着她,她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觉睡醒都快忘光了,让林凛放心。林凛正想说去找她,或者两人约着出来吃个午饭,好好和她说自己跟宗遇的事儿,宋慈那边忽然接到个陌生电话,就先把林凛的电话挂了。
没想到陌生电话是余泽,电动牙刷停止工作,宋慈把最后一口泡沫吐了,故意用冷漠的语调问:“你干什么啊?还给我打电话。”
还用了个别人的电话号,看来他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不用她说,余泽就能懂,先解释道:“这也是我手机号,不怎么用。”
“哦,你什么事?”宋慈重复道。
“你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宋慈当时特别犹豫,又想立马出门去见他,又想把他晾在外面,不理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还是余泽再度开口催促:“赶紧的,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可说啊?我跟你这种自作多情的人没话说,你赶紧走,不然我要叫物业了。”
“我敲门了。”
“等会儿,你等会儿。”
宋慈没办法,撂下手机冲出了门,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漱一下口,把脸洗完,或许还得再捯饬捯饬发型,总之她穿着海绵宝宝的珊瑚绒睡衣冲出了门,脚踩奶奶款的棉拖鞋,毫无形象可言。
余泽看到她的瞬间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宋慈压根没审视过自己,信奉“凡事多指责别人,少反省自己”的道理,有些冲地问他:“啥事儿啊?”
余泽伸手递过去个袋子,老套的设计,红色的布兜上印着“王瘸子”三个字,别扭地说:“路过老东市,顺道买的,你吃吧。”
莫名其妙,宋慈当时满脑子就是这四个字,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嘲笑道:“哟,那你可真顺道呢。你碰巧过去,碰巧排在了第一个,碰巧买了好几份,碰巧施舍我点儿,是吗?”
“胡扯。”余泽立马反驳,“行了,你也别埋汰我,我特地去的,排了俩点儿的队,就买了两份,给宗遇的是顺带的,主要为了给你,你满意了?”
他突然这么直白,搞得宋慈不知道怎么接,也不好意思继续挖苦他,愣了下神反问:“你什么意思?”
“昨儿是我不对,语气不好,也不该说那种话,跟你赔罪。或者说,哄你一下,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宋慈下意识嘴硬。
“你都哭了。”
他还敢说,宋慈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想起了伤心事,不是因为你哭,更不是被你气哭的。”
他顾虑她的面子,点头附和:“是,我知道,但还是怪我,我语气好点儿就不至于惹你哭了。”
见他态度这么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慈也不好再拿乔儿了,至于这份豆面卷子,她知道价钱还好,但排队不容易,不免含蓄了下,婉拒道:“好,你这么诚心地跟我道歉了,我也原谅你了,我们还是朋友。吃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我想吃可以自己去排队买。”
她自觉这句话说得很硬气,哪成想余泽一句话就把她戳穿:“你起得来么?而且我不爱吃这玩意,粘牙,你说你爱吃。”
“我什么时候说我爱吃了?”
“上次聚会你跟别人说的,我听到了。”避免误会,他补充了句,“没偷听,你嗓门太大。”
“你才嗓门大!”她感觉余泽是成心来气她的。
俩人跟两个小孩儿似的,余泽胳膊都快举酸了,还真嗓门大起来,朗声说道:“我嗓门大,行吧?你赶紧拿着,不然我扔了。”
“你扔啊!”宋慈也不惯着他。
余泽都要被气笑了,一把塞她怀里,料定她肯定舍不得,会伸手接住。他无声叹了口气,十点半的时间,姑且算作早晨,这片别墅区平时绿化做得极好,冬天虽然都是枯枝,冷空气也是清爽的,四周安安静静,方便说话。
“宋慈,你觉得我大清早七点多起来去老东市排队,就为了给你买这盒豆面卷,又特地开车来城郊找你,这么一会儿把整个柳城都快绕遍了,我闲出屁了?我就为了还跟你当这个朋友?”
宋慈抱着豆面卷子愣在原地,双唇微张看着他,心跳加速,下意识生出回避的心思,想着他可千万别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是一朵清纯的白牡丹,立志三十五岁之后就在家当尼姑,因为她爱吃肉,不像林凛还能茹素,这辈子心淡如莲,绝对不卷进世俗的情爱,余泽这样乱她道心,应该被千刀万剐,在小说里没有好结局的。
他还是问了出口:“一码归一码,你既然说原谅我了,不生气了,那现在我就问你,我说那话是自作多情吗?”
她不作答也无妨,余泽今天来找她之前就什么都想好了,他来说。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好了。我没谈过恋爱,确切地说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女生,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但你好像不一样,这种感觉可能就是喜欢吧。我承认,我想过报复你,也没报复那么严重,就是挺幼稚的想法,把你追到手再甩了,可咱们毕竟不是幼儿园的年纪了,我没那么无聊,你也没那么蠢。而且,你如果和我谈恋爱,不会太亏,我可以给你做私人宠物医生,随时出诊,有这个附带业务不亏吧?所以说,咱俩要不要试试?”
他前面的话说得都还挺真诚的,宋慈感觉得到,可后面说什么给她当私人宠物医生,她怎么觉得那么像给她下套呢?
宋慈说:“你一肚子的心眼儿,我玩不过你。”
余泽嗤笑道:“还没往你身上使心眼儿呢,你怕什么?你是不蠢,也没聪明到哪儿去,那喝多了酒能乱亲人么?得亏是我……”
“就你聪明,你聪明那不也是你初吻?”
“是我初吻,还不赖,就是酒味儿有点大。还有,宋慈,我只是不抽烟,身边抽烟的人不少,我妈也抽烟,所以我早就习惯烟味了,你那些招数一点儿用都没有,在我眼里就是在勾引我,吸引我注意。”
“我才没勾引你。”她说着车轱辘话,绝口不提他刚刚发出的追求的询问。
余泽也听出来了,并不急躁,追人总得给人点儿时间考虑吧,他有句话想说很久了,现在才说出来:“你牙上还有牙膏沫。”
宋慈被他说得臊得慌,强撑着给自己找补:“我刚刷完牙,你不知道牙膏沫是不用吐的吗?”
“确实不知道。”
“不用吐,对牙齿好,我看到有人科普说的,你可以试试。”宋慈还给他讲起来刷牙习惯了。
余泽对此没什么兴趣,又说:“你刘海上有水,都上冻了。”
宋慈立马抬手挡住脑门,很快想起来自己还没洗脸,说不定还有眼屎,余泽戴着眼镜怕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还站在这儿跟他聊了半天,立马生出想跑的心。
余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黄色的毛绒睡衣,触感很好,他制止道:“你等会儿。”
宋慈恼羞成怒:“你还干嘛?太冷了,我要进屋了。”
余泽转身去开车门,副驾驶放着一束花,简约的款式,并不繁杂,就是一捧黄玫瑰,宋慈自然知道黄玫瑰的话语是道歉。他把花递了过去,说着废话:“给你的。”
宋慈无语极了,哪有人表白送豆面卷子,表白完了才拿出来一束花的?他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余泽又说:“没想到你这么好哄,花儿我还没拿出来,你就说原谅我了,所以说你傻,下次可以多拿拿乔儿,吊着我。”
宋慈骂道:“你抖M吧?我可不擅长折磨人。”
“挺好,我也不擅长哄人,咱俩以后都有话直说。”
“不是,谁和你有以后?”
余泽不管,看向她家的门,试图登堂入室:“我去看看富贵儿?昨儿进食排便怎么样?”
其实昨天下午宋慈冷静过后就意识到了,富贵儿排便进食都正常,虽然莫名其妙瘦了两斤,但肯定是没病的,她属于是关心则乱,甚至迁怒了余泽。
余泽还在说:“我从来不上门看诊的,你是第一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要不要我去看?”
宋慈倒是不排斥让他进门看看富贵儿,可忽然想起来宋萍出去买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撞见解释不清的。于是她赶紧推着余泽上车:“你快走吧,快走,富贵儿有事我再找你。”
他几乎被挤进车门,还是扭头追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准信儿?”
“下辈子!”
“这辈子还没过完,你还要预定我下辈子?”
宋慈一张老脸红得彻底,不习惯听到这种暧昧的话,殊不知余泽说完也觉得害臊,甚至咒骂自己怎么说得出这种不要脸的宗遇式言论,只不过他脸皮天生厚了点儿,看不出来脸红,到底还是落荒而逃了。
趁着宋萍还没回来,宋慈赶紧进屋,那盒豆面卷放在了客厅,黄玫瑰刚关进书房,宋萍就进门了,大声问她:“这谁买的‘王瘸子’啊?”
“朋友送的,你吃吧。”宋慈答道,转身进洗手间打算洗脸。
宋萍又告诉她:“晚上你大姨和你姐过来吃饭。”
宋慈应道:“知道了。”
她还以为宋萍真没看见,丝毫没有起疑,不想宋萍那么沉得住气,晚上两对儿娘俩儿坐在一起,酒足饭饱过后,宋萍幽幽开口,直接问重点:“闺女,白天那男的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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