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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全员火葬场—— by大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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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瑟被噎的无话可说。
上官夫人见花瑟颤抖起来了,连忙说:“好了好了,也就是个误会,何至于伤了你们姊妹情分?天色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花锦蹙眉:“阿姊一句我毁了画,阿娘兴师动众的要罚我,如今我被污蔑,阿娘就要息事宁人吗?”
花瑟失声痛哭起来,花信见妹妹哭的伤心,刚升起来的斥责之心又被浇灭了,连忙去安抚花瑟,回头怒视花锦:“此事是我弄错了,与玉儿无关!”
花忠气急,想斥责花瑟,但又不舍得说些什么:“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有波折一概重罚!都退下吧!”
花忠愤愤起身,气不过:“家门不幸!”说完,他甩袖离开,上官夫人柔声唤花瑟一同离开,花信扶着,三人默契的忽视了依旧跪着的花锦。
添云想扶花锦,只见花锦比从前更沉默了些,她终于不再跪的端庄,跌坐在地上,疲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乌云像是要把她笼罩似的,回去的路上只听得见凛冽风声,声声泣血,要把她刮碎才罢休。
花锦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她几乎要靠添云撑着走,可她近来寝食难安,比从前更轻了些,添云扶着她,鼻尖又酸了:“明明就是大娘子做错了,老爷和夫人也太偏心了。”
添云灵机一动:“娘子明日不妨去求夫人,发落了大娘子身边那个婢女,她既指认了娘子,夫人定容不下这般爱搅浑水的下人。”
花锦摇摇头:“做决定的人是阿姊,何至于旁人来为她担责。”
添云泄了气,低头走着,许久才带着哭腔说:“娘子处处为他人考虑,可他人不会想着娘子。”
花锦笑着安抚她:“为何要别人想着我?我不需要。旁人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吧。”
添云毕竟还小,没忍住委屈,低声呜咽,花锦只好停下来宽慰她。
添云羞赧:“都怪我,还要娘子来哄我,明明是娘子受了委屈,夫人也是,怎会看不出这拙劣的把戏。”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
花锦回头,只见花信从廊下急匆匆走过来,语气总算没那么冲了:“今日我也有错,听过这事以后不加查证,就直接怪罪了你。”
花信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他知道花锦向来脆弱爱哭,是个骄矜的小女娘,所以他决定跟她道歉,然后叮嘱她不要记恨花瑟,接着就应下带她出去玩,算是补偿。
可花锦镇定自若,没有半分埋怨,她带着些疏离,向花信行了个礼才说:“不打紧的,兄长若没事,我便回了。”
花信没想到花锦这个反应,迟钝片刻才说:“喔,你也不要怪罪玉儿,她只是从前吃了许多苦,再加上婢女挑唆,就酿成了祸事,你要多体谅她。”
花信其实说出口以后就有些后悔,他也的确带了试探花锦的意思。
花锦的反应很让他满意,她笑的温婉应下:“好,当然不是阿姊的错。兄长还有事吗,无事我便走了。”
花信后悔了,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他摇摇头,没有再开口说带她出去玩。
只是忽然想起花瑟归家前,花锦日日粘着他,在他耳边不停叫唤“阿兄”,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与他亲昵熟稔,每月还会时常给他做些吃食,与他胡闹。
那时她日日带笑,不见愁容,脸圆圆的,可爱又漂亮,他的同窗都羡慕他有个天仙一样的妹妹。
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信忽然唤:“窈窈。”
她小名窈窈,生出来就有一双大眼睛,小脸圆圆的,也不哭不闹,再大点了就看着他咯咯笑,那时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花锦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花信,她是真的困了,也懒得应付。
花信:“无事,夜深了,快去睡吧,明日阿兄带你出去转转。”
添云也莫名其妙看了眼花信:“明日是娘子纳采的日子。”
花信噎了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犹记去年,他生辰时,小妹送了他许多新奇玩意,并且许诺他,明年送他些更好的。
他看着小妹天真烂漫的样子,只希望小妹长得再慢些,不打紧,花家庇佑她,无忧无虑的多好。
嫁给沈焰,花信也放心,这是知根知底的人。
可他如今才恍然醒悟过来——他对燕王沈昭没有多少了解,除了他多病,人长得俊朗以外,一概不知了。
万一沈昭是个浪荡子,万一沈昭有难缠的宠妾,万一沈昭不是个良人,怎么办?
他什么都不知道。
花锦懒得等花信再说些什么,她微微欠身,回去便睡下了。
她在离开京城前,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她想体面完美的将这场婚结下来,算给自己留个念想。
沈昭如上一世一样,全程没有露过面,连庙见都是她一人去的,看笑话的人只多不少,异常到爹娘都生出了几分愧疚。
花锦没有再哭闹,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歉疚,坦然的接受了命运。
婚期越近,府里的人就越想亲近她,来彰显他们的大度与体贴。
成婚前,她的表兄从徐州赶来,带着外祖母的嘱托,为她又添了一份嫁妆,让她不失体面。
表兄上官青阳,无意于仕途,在徐州开了几家铺子,做了时下地位卑贱的商人,遭了祖母不少毒打,还是硬着头皮经营了下来,如今常年外出经商,不太清楚京城中的事。
因此上官青阳登门拜访,听说花锦要嫁的不是太子,怔了怔:“窈窈不嫁太子?那嫁谁?可那圣旨都下了,就不做数了?”
没有不做数,只不过太子妃换了花家的嫡长女,这话可没人敢说,一时寂静无声,留下上官青阳一个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眼打扮艳丽的花瑟。
上官青阳来之前,知道花瑟回到了花府,也备了一份礼,但他还是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只当是胡扯。
如今来了,才知道友人说的窈窈受了很多委屈是真的,他坐立难安,讽刺道:“真是荒唐!”
上官夫人寒声斥责:“食不言!”
如今正是午时,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午膳,唯独花锦不在,上官夫人特意交代了让花锦先独自吃,怕她刺激了花瑟。
花锦幼时养在外祖母处,是上官青阳抱着长大的,后来花忠升官,这才迁来了京城。
上官青阳把话咽了回去,没有与长辈硬怼,他吃不下,站起身来:“窈窈呢?我去找窈窈。”
上官夫人把碗筷一掼:“坐下!反了你了?”
上官青阳:“侄儿今日来,也不是存了心惹您恼怒。可窈窈自幼娇纵,我知玉儿妹妹在外受苦了,多得些疼爱弥补也是该的。可总不能是非不分吧,婚姻大事都可以随意更改,这成何体统?”
越说越想不开,上官青阳问:“窈窈要嫁的人,你们可问过?他人如何?有没有恶习?家中长辈会不会刁难窈窈,这些,侄儿斗胆问您,您知道吗?”
今日花忠不在,上官青阳倔着脾气一定要问出个好歹。
上官夫人的心刚松了几分,一旁的花瑟就开始啜泣了,她垂眸半遮面,鼻尖泛红,旁人瞧一眼便心软了。
花信心中不忍,回头跟上官青阳说:“好了,表兄,你也不要再说了,玉儿在外吃了许多苦,你许久没见窈窈,你不知她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
上官青阳蹙眉:“亏你也是窈窈嫡亲的阿兄,你居然这么说她。”
花信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掼下碗筷就站了起来,怒瞪着眼睛,一副怨恨的模样。
二人针锋相对,争执一触即发。

添云从后院过来,硬生生挡下了二人的争执。
上官青阳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留下花信一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
上官青阳印象里的花锦,一直都是个骄矜的小娘子。
他猜想花锦会变得更敏感,但他在后院见到了花锦,她脸上还有婴儿肥的痕迹,却比从前高了不少,也沉稳了不少,笑容温和,神情淡然,不见怨怼。
花锦记得上辈子,上官青阳也来了将军府,只不过来了没一个时辰就与花信大打出手,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上官青阳,他就被阿娘遣回了徐州,连她的婚宴都没赶上。
上官青阳嘴笨,自知现在宽慰为时已晚,只好问:“你想不想出去玩?阿兄带你出去转转?”
上官青阳性情散漫,财大气粗,压根不怕家中长辈刁难,他打定了主意,没有再犹豫,拽着花锦就离了府。
茶楼上,丝竹声悠悠,不同于外面的繁华,房内雅致清幽,茶香浓郁,白烟顺着半掩的木窗袅袅散去。
桌上点了灯,男子穿玄色长衫,腰间系一块羊脂白玉,他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垂眸盯着手里的信件,白雾掠过,沾上了他的几分清冷,都说三皇子病秧子,但天家人的不怒自威倒是继承了个淋漓尽致,只是坐着蹙眉,就令对面的祝绻坐立难安。
御史中丞祝绻打开扇子,打趣:“瑾瑜你未免太不解风情,放着未来的燕王妃不管,来这里与我私会。”
沈昭终于折起信件,抬眸间掩去了眼底的乖张:“早知拦下花三的后果是娶她,那日还不如让她跑了。”
祝绻:“因果,讲究的是缘分,就算那日花三娘子跑了,瑾瑜你也照样要娶妻,指不定得娶个更不称心的。”
祝绻眸子一转,看向茶楼对面,与茶楼一条街相隔,是京城有名的风月之地,芙蓉阁,阁里的美人各有特色,叫人欲罢不能。
祝绻遗憾叹:“你说你,还不如将我约在芙蓉阁,我也好与你介绍介绍我的桃儿妹妹,芙蓉阁头牌。”
祝绻生在簪缨世家,但规矩半点没学,浪荡子一个,这些年若不是沈昭压着,早就掀翻祝家屋顶了。
祝绻知道沈昭烦他不学好,连忙转移话题,看向芙蓉阁的门外,只见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来了兴趣,见女子侧颜,祝绻乐了:“哎呦,瑾瑜你瞧,那不是花三娘子?”
打死花锦也没想到,上官青阳居然带她来这种地方,阁中美人香肩半露,扭着纤纤细腰,带着一身花香也来扯她。
芙蓉阁里的美人都是人精,常有大户人家的夫妻来这听曲,还有夫人来给家中人相看侍妾的,也有小女娘好奇来瞧瞧,见花锦打扮华贵,气质清雅,有眼力见的恨不得把她立刻推进去。
花锦挣脱开,扭头就跑。
上官青阳拦她:“窈窈,我只是带你来听曲,你别那么大反应。”
花锦恨不得把脸遮起来:“青阳阿兄,阿娘若是知道我来芙蓉阁,非得打死我不可。”
花锦偏头,瞧见芙蓉阁对面的茶楼,拽着上官青阳的衣袖,央求道:“喝茶,窈窈想喝茶,阿兄,我们去喝茶!”
上官青阳挠挠头:“喝茶算什么,来芙蓉阁,阿兄请你吃酒,阁里娘子们琴技精绝,舞艺高超,是个放松的好地儿。”
花锦摇头,硬拽着上官青阳的衣袖:“不行,窈窈要嫁人的,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方才来的路上,上官青阳大抵知道了花锦近况,知道花锦要改嫁三皇子沈昭,他对沈昭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沈昭与太子一母同胞,也是嫡出。
皇后娘娘端庄严厉,眼里容不得沙子,知道窈窈来这种地方,的确不能善罢甘休。
上官青阳只觉得麻烦,但无可奈何,被花锦硬拽进了茶楼。
掌柜的见来者身份不凡,便将二人请在了楼上的里间。
祝绻啧啧称奇:“那男子,似乎不是花信,我说瑾瑜,你不会运气这么好吧。”
沈昭倒是无所谓:“与我何干?”
祝绻:“燕王妃有相好,你说与你何干?这花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花三不是与太子情投意合?这说好的婚事,居然可以更改。”
沈昭本就没想过娶,他见过花锦,从前的一场宴会上,她与沈焰寸步不离,二人当时都还年幼,母后说花锦与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如今将花锦推给他,焉知是不是存了心试探他。
沈昭无心再品茶。
这厢寂静无声,那厢上官青阳已经开始想主意了:“窈窈,不然你逃跑吧,你到徐州,外祖母一定会庇佑你的。”
花锦摇摇头:“我若跑了,便是抗旨,要连累许多人,罢了。”
上官青阳不甘心:“我听过一耳朵,都说燕王性情古怪,常年多病缠绵,燕王府上死过不少侍妾。”
这个传闻,花锦上辈子也听过。
燕王体弱,一发病就要卧榻许久,但皇后娘娘体恤,没少给他赐美人。
实际上,沈昭一个都没有宠幸过,皇后怪罪那些美人侍奉不周,隔三差五就要拖出去打死一两个,算是给沈昭示威。
沈昭没辙,但他实在病弱,只好偶尔唤侍妾宿在房中,美人们这才躲过一劫,但皇后脾气暴戾,沈昭若是偏宠谁多了,又是一场灾难。
花锦嫁给沈昭以后,才知他将美人唤入房中,美人卧榻,他端坐在书房,温习一夜的书。
她本以为沈昭没有七情六欲,更勿论情情爱爱这种事,可他偏偏带回来柳氏,为了柳氏,不惜与皇后娘娘对着干,花锦为此还挨了皇后不少白眼。
皇后嫌花锦没能力,连个妾室都制不住,沈昭嫌花锦软弱,连皇后都摆不平,花锦进退两难,她的确管不住沈昭,更横不过皇后,夹在中间只有守活寡受罪的份儿。
沈昭一开始还怜悯她,为她挡了两次皇后的刁难,到了后来,那厮直接甩袖不干,借口全让花锦找。
柳氏更是狗眼看人低,趁着沈昭不在,还来花锦面前显摆过,她嘲讽花锦年纪轻轻就失宠。
花锦倒是不难过,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爹娘与兄长都不在意她,她也压根对沈昭没感情,沈昭爱谁,与她无甚关系,要不是皇后难缠,她才懒得拿她正妻的头衔给沈昭添堵。
全是疯子。
花锦心想倒也不难熬,只要沈昭再将柳氏带回来,为柳氏闹翻天,柳氏挑唆,他发给花锦休书一纸,她便可收拾行囊离开。
上官青阳见花锦发呆,又说:“况且你与燕王殿下也没有见过,万一他长得奇丑无比,府中侍妾又难缠,那该如何是好。太子府中也才三个侍妾,燕王正妻都没有,侍妾已经聚了那么多,你这过去,根本玩不过人家。”
花锦被他逗笑了:“怎么瞧你说的,燕王府像狼窝。”
上官青阳:“姑母糊涂也就算了,那你兄长花信,也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打点,就将你往火海里推。”
花锦想了想,她嫁去燕王府后,那些侍妾与她住的院子相隔甚远,沈昭将美人们当摆设,皇后还嫌不够,有时恨不得把沈昭推进美人堆才好。
世人都传沈昭浪荡子一个,皇上也时常斥责,沈昭居然也不为自己辩解。
可等沈昭写休书,也得等一阵子了。
花锦托腮,尝了口小二端上来的茶,灵机一动:“反正燕王也不想娶我,我凶一点,他发现我是个母老虎,休了我,届时我就可以逃跑了。”
上官青阳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但他抬眸,只见花锦面颊鼓鼓,杏眼灵润,睫毛长长翘翘,笑起来还有浅浅梨涡,实在是凶不起来。
花锦却已经沉浸在自己凶狠的假象里了,她仿佛看到了沈昭甩给她休书,好日子就在眼前。
大江南北,她可以做自由散漫的花锦,不再拘泥于宫殿中做渺小尘埃,不必再担心爱与权势消失。
上官青阳实在不忍心打断花锦的畅想,只不住地叹气。
等二人走了,不觉间,冬日的雪花争先恐后的落下,月明星稀,茶楼只一间房中点了火烛。
祝绻强忍笑意:“有趣,实在是有趣。”
沈昭听后,依旧淡然,他兴致阑珊,见祝绻如此开心,薄唇轻启:“下回祝伯父罚你抄书,可别再拿我当幌子。”
祝绻笑容僵在了脸上:“别啊瑾瑜!你未来正妻给你添堵,你怎么还反过来堵上我了呢?我可没有招惹你!”
祝绻:“不过,那男子,你还真能忍得下?”
沈昭起身:“与我无关。”
祝绻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瑾瑜兄,格局也忒大了。”
祝绻知道沈昭是个淡然沉稳的性子,惨的实际还是花三娘子,沈昭没有认真,也压根不想管这场强加的婚事,所以才完全不在意。
瞧沈昭冷清的脾气,怕是将来皇后发威,花三得一个人全担了。
祝绻想起皇后大发雷霆的模样,打了个寒战,为花三捏了把冷汗。

冬末,新年来临之际,凌晨的浓云还未消散,嬷嬷丫鬟就推开房门鱼贯而入。
花锦被添云拽了起来。
花锦困得睁不开眼,被婆子们摁在了铜镜边,胭脂水粉呛得她直流眼泪,喜婆在耳边说着吉利的话,花锦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生出了几分荒谬无措之感。
她居然又要嫁人了。
她记得自己上一世出嫁时,满心都是不甘愿,在沈昭揭起她的盖头那一刻,强忍着的泪水不受控的往下砸,吓的嬷嬷腿都打颤,生怕惹了燕王不喜。
沈昭怜悯地看着她,大抵觉得她也是牺牲品,居然没有多说什么,于雪夜中离开,再之后,他们相敬如宾,沈昭待她尊敬和气,但并无亲昵。
他们不像夫妻,倒像是两个倒霉蛋倒霉到一处去了,互相体谅,硬撑着过日子。
花锦郁闷地轻叹一声,看向铜镜里容色艳丽的自己,眼尾上挑,风情万种,凤冠霞帔,嫁衣红的刺眼,刻意修饰端庄的妆容平添几分雍容华贵。
婢女添云惊呼:“三娘子今日真美。”
喜婆嗔怪般的看添云一眼:“过了今日,可就不能叫三娘子了。”
喜婆机灵,底下人脑子哪里转的过来,要知道若不是花瑟归来,府里的人都该叫花锦一声太子妃,一时间脸上的嘲讽或遗憾都没掩住。
添云瞪了眼那些心思各异的嬷嬷,笑嘻嘻地拿起耳坠:“娘子肤白,戴这个更美。”
花锦抬手触碰了一下翡翠耳坠,随着她的摇动,凤冠上的金流苏发出一阵清脆响声,镜中的她明眸皓齿,嫁衣流光溢彩,好不风光。
管家张叔在外轻扣门:“三娘子可妥当了?燕王到了。”
花锦瞥了眼窗外,缕缕日光落下,天亮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红盖头落在了花锦繁重头饰上,压的她脑袋一低,险些栽地上。
花锦被人牵着走,到了门口,她听见上官夫人啜泣的声音,上官夫人强忍着上前的冲动,压低了嗓音说:“嫁去夫家,愿你与燕王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夫教子,不可再顽劣,惹燕王不喜。”
花锦欠身,算是行过礼。
廊下寂静,花忠强忍泪水:“时辰不早了,快让你阿兄背你出去罢,勿让燕王多等。”
花锦忽然想起幼时,外祖母抱着她,提起她日后出嫁,她当时无知的想,爹娘必定万分不舍,她也会哭的撕心裂肺,把妆哭花。
外祖母总说:“窈窈兰心蕙质,谁会不喜欢咱们窈窈呢?”
可如今,爹娘并没有不舍,说不定还会为她的离开松一口气,而她心如止水,再无半分牵绊与惦念。
而外祖母,也终究会为了长姊与她生出嫌隙。
罢了,也没什么好记挂的。
红盖头下,花锦面无表情地避开了上官夫人想牵她的手,轻声问:“我想让青阳阿兄背我出去,可以吗?”
恰巧一阵寒风掠过,上官夫人只握住了满手凉意,她呼吸一滞,许久才应:“怕是不合规矩。”
上官青阳得意洋洋地瞥了眼面色阴沉的花信,他快步上前:“侄儿可以的!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侄儿也是窈窈的阿兄,今日窈窈出嫁,万事以窈窈意愿为首嘛。来!”
花锦松了口气,她微微撩开红盖头,让上官青阳背上她。
上官夫人心里一沉,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还是上前握住了花锦的手。
花锦的手冰凉,她向来畏寒,原先与太子的婚事定在了春日,上官夫人为女儿备了许多嫁妆,生怕太子将来变心,留花锦在东宫孤苦无依。
她一生无欲无求,从前只希望窈窈幸福康健,可变故太多,她是母亲,愧对于流落在外的花瑟。
上官夫人心痛难忍的问:“阿娘近来待你苛责,窈窈,你可怪阿娘?”
花锦只觉得上官夫人是在试探她,她敢流露半分不满,都会被认作是对长姊嫉妒,于是她轻轻地挣开上官夫人的手,语气轻快的说:“窈窈不敢。阿姊从前吃了许多苦,阿娘怎么做都是对的。”
其实窈窈已经死过一回了,阿娘,但窈窈知道,这与阿姊吃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
花锦觉得嘴里发苦,她垂下头,不想再听上官夫人说什么。
上官夫人听了这话,才是真的痛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于事无补,险些昏过去,多亏花忠搀扶了一把。
花锦搂着上官青阳的脖子,催促道:“燕王不会等急吗?快些走吧阿兄。”
上官青阳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院子喜庆,可里边的人没一个畅快的,他连忙背着花锦离开。
沈昭今日穿了喜服,门外挤满了百姓,想一睹天家人盛大的婚事,燕王也是嫡出,说是八抬大轿迎娶花三娘子也不为过。
沈昭见上官青阳,不着痕迹地挑眉。
待花锦上了花轿,上官青阳才与沈昭行礼,沈昭颔首,手下人在他身边低语:“此人是三娘子表兄。”
虽然按规矩,沈昭今日要到花家门前亲自接花锦,但他常年病魔缠身的事人尽皆知,若是不想来,寻个由头,换别人代接,也不会有人怪罪他。
但他还是来了,总算让揪心了一整天的花忠松了口气。
瞧着花锦上轿离开,上官夫人心痛如刀绞:“夫君,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窈窈她,真的不怪我吗?”
花忠觉得难过,却也强撑着宽慰夫人:“不会的,别多想,燕王为人还是不错的,今日肯亲自来迎,事情未必有咱们想的那么糟。”
府门被重新关上,上官夫人再也站不住,靠在花忠怀里大哭。
她敢这么哭,也多亏了花瑟今日不想出面,否则还要去演给花瑟看,场面更糟。
上官青阳瞥了眼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花信,嘲讽道:“将窈窈嫁给素不相识的人,你满意了?”
花信却不再像半月前刚硬,他被冬日里的烈阳一晒,终于惊慌失措的清醒了。
犹记花锦及笄宴,她打扮艳丽,在宴席结束后强迫花信背她。
花信那日打趣:“你就饶了你阿兄吧,阿兄背完你,明日怕是腰酸背痛地爬不起来咯。”
花锦愤愤来掐他:“出嫁那日,阿兄也要背我的,眼下再不练,那日摔了我怎么办?”
花信:“你就那么盼着出嫁?”
花锦眼里亮晶晶的,抬头问他:“我出嫁那日,阿兄会不会哭?”
花信没答,心想肯定会,他最疼窈窈了,窈窈就算嫁的再好,也不如在花家舒坦,一想到眼前娇小的妹妹要嫁为人妻,相夫教子,花信就胸闷气短:“你放心,阿兄那日一定不会摔了你,给你长面子,让东宫的人不敢欺负你。”
花锦笑的没心没肺:“好,一言为定!”
上官青阳见花信呆愣,懒得再说些什么,挥袖离开,花信眨眨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一抹眼底,蹭了一手热泪。
他真的,将窈窈推远了。
花家沉浸在悲伤悔恨中,另一边,花锦被喜婆搀着下了花轿。
她与沈昭各执一边红绳,被喜婆架着跨了火盆,与上一世完全相同的礼节,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花锦盖着红盖头,看不到沈昭,但猜想他一定也满心不情愿。
不情愿就好,不情愿就一定会给她下休书,只要休书到手,她就可以远走高飞。
花锦竭力说服自己,哪怕她内心空荡荡的,觉得下一秒就会崩溃,但在道贺声中,还是稳了下来。
沈昭留下待客,花锦被扶着去了婚房。
婚房里红烛摇曳,房梁上挂着红缎,窗上贴满了“囍”字,一派喜气。
花锦遣走了下人,只留下了自己带来的添云与萤雨,花锦擅自掀开红盖头,疲倦地坐在了榻上。
萤雨年纪小,方才在门外听了一耳朵燕王的传闻,担忧的问:“三娘子,若是燕王殿下今夜宿在了那些侍妾房中,咱们该怎么办?”
花锦眼尾一扫,萤雨就噤了声。
花锦摇头:“不会的。”
花忠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沈昭就算为了给花忠面子,也一定会来。
就算沈昭被她的眼泪吓跑,也只是宿在了书房,没有明着打花忠的脸,尽管后来皇后数落,也只逮着没依靠的花锦薅。
劳累了一日,花锦妆容依旧精致,她捶了捶发酸的腿,倏然回头,见榻边铺的红被上洒满了红枣桂圆寓意多子多福的东西。
枕边放了一本画册,是嬷嬷摆进来的,花锦眉心一跳,视线一扫,只见香艳不可说的图案映在火光下,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只觉得多此一举。
沈昭不曾碰过她,但打点的很妥当,连明日要呈给嬷嬷检查的验身帕都备好了,用不着她担心。
接下来只需要等沈昭滚蛋,她就可以补觉了,重生以来,花锦不曾睡过好觉,这几日忙于婚事,更是熬的头昏脑涨。
等了许久,就在花锦即将睡着那一刻,门外的嬷嬷唤了一声:“燕王殿下回来了。”
添云连忙将盖头重新给花锦盖上,门恰巧被推开,沈昭挥退了婢女,脚步声渐渐近了。
嬷嬷在一旁,递上秤杆,字正腔圆:“称心如意,龙凤呈祥。”
花锦觉得头上一轻,盖头被挑起滑落,她慢吞吞地抬眸,只见来人眉眼冷淡,脸部线条冷硬,着一身红,有着不显山露水的威严,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
别的不说,沈昭这厮长得不赖。
花锦迷迷糊糊的想,她今夜实在是累了,虽然能察觉到沈昭身上的倨傲冷意,但失落与恐惧并没有缠绕心头,转瞬即逝,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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