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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他爹he了(穿书)—— by栗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28

毕竟比起一个不知底细的续弦,任谁都看得出还是小公子来得更金贵些。
万一新夫人与小主子之间闹出什么不愉快,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彼时他亦在这些观望的人之中。
直至不久后,宋嬷嬷忽然被送去了庄子上,他顿时便明白这位新夫人远不像素日里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良善。
自那以后,他便一直不远不近地敬着。
平日里若是偶有一些该让她拿主意的差事,他亦是能省则省。
毕竟成婚当日大人便远赴西南,没请示过大人的意思,他又岂敢将府中事务交到她手中?
说来也是奇怪,先前大人不在府里时,这位新夫人还旁敲侧击地来他这儿问过几次。可后来大人回府了,反倒不见她上心了。
不过如今大人突然来同他提及此事,想必她这段时日也没少费功夫。
刘泰走后,容因脸上笑容褪去,神情有些古怪地转过头问:“碧绡你说,祁昼明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碧绡轻摇了摇头,“不过夫人不必多想,先前府中没有主母,不得已,府中事物才只能暂时交给管事料理。但如今您是祁府正儿八经的主母,这些事自然该由您来做主。”
“是吗”,容因轻喃一声,眼神茫然,“可我不会这些啊。”
她不是原主,即便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也有祖母指点,应当多少也学了些东西。
她对这些东西实在是知之甚少。
方才对刘泰说的那些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判断信口胡诌罢了。
彼时她心里忐忑非常,但又不愿被刘泰一眼瞧出来,也只能强作镇定。可这次能够蒙混过关,不代表日后次次都能如此。
“夫人莫要担心,若当真遇到难事,奴婢便陪您回府去问问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再指点您一二,便无甚要紧的了。”
碧绡口中的老夫人自然是崔家老夫人。
容因闻言,下意识摇头。
迎上碧绡不解的目光,她立即反应过来,忙道:“祖母已上了年岁,精力远不如从前,我又怎能再叫她为我费心?”
她没有原主记忆,不知她脾性习惯,若回崔家,难免被人察觉变化,如非必要,还是能不回则不回。
祁太夫人过寿虽未请宾客,但府中却布置得很是喜庆。
容因不喜糊弄,祁昼明既说要她操持,她又应下了,便实实在在地费了心思在上头。
一入夜,祁府上下华灯煌煌,亮如白昼,将溶溶月色都遮掩住了。
平日里安静的府邸,今日人声一片嘈杂,从家丁到仆妇,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今日太夫人过寿,本就是件喜事,夫人还又赐下赏钱,每人都有一两银子可拿,比他们大部分人一月的月钱还多,简直比过年还叫人高兴。
眼下荣禧堂那头的菜都已尽数上齐了,白日里忙了一天,主子面前侍候的丫头们还不得闲,其余人倒可以先快活一番。
因而府里各处都是聚在一起喝酒的、扯闲篇的和打叶子牌的,无处不热闹。
荣禧堂里,亦是气氛大好。
容因来得最早。
她来时,父子俩一个尚未回府,一个还未下学,祁太夫人瞧见她很是高兴。
容因亦没了先前见到祁太夫人时的那种拘谨。
自先前往荣禧堂送了一次月团后,容因又做过几样简单但平日里又不常见的吃食命人送来。
送的日子她也把握得极好,既不能送得太勤,也不能间隔得太久。
若日日送,即便是换再多的花样,也都不显得新鲜了,还会显得她过于心急和刻意。
可若隔许久才送一次,又不能叫太夫人时不时地想起她来。
时日一长,容因便开始大着胆子开始隔三差五去荣禧堂请个安,混个脸熟。
第一次去时她还有些忐忑,生怕讨个没脸,可祁太夫人对她的态度自始至终很是温和,甚至与待祁昼明都一般无二。
来的次数多了,容因对这位睿智又宽和的老人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后来她发觉祁太夫人实则并不是那种古板严苛之人,反倒有颗顽童心,平日里时常和院中婢仆说话逗趣。
便渐渐生出好奇——
这样的性子,分明不是不喜热闹。既如此,为何还要对外宣称不喜叨扰,独居荣禧堂,不见外客?
于是某日,容因陪她读佛经时,试探着问了一句。
彼时太夫人并未回答,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藏着许多容因看不懂的情绪,莫名叫她觉得哀伤。
自此,容因知趣地再未提及此事。
原本祁太夫人今日过寿,只有容因和祁昼明父子两人为她庆生,容因还担心老人家会觉得冷清,难免心生不忍。
可从见到祁太夫人的那一刻起,这念头便随着她脸上的笑一同烟消云散了。
今日寿辰,祁太夫人难得穿得不像平日里那般素雅,一身正红织金松鹤云纹大衫,圈金饰珠,头插珠翠,华贵雍容。
容因甫一进来,秋嬷嬷便抢先着打趣道:“夫人可是来了,老太太盼了您半天了。您若是再不来啊,恐怕她自个儿都要找出去了。”
祁太夫人扭头嗔她一眼,又转过脸来看向容因,满脸慈爱地朝她招手:“来,别听她胡说,到祖母这儿来坐。”
容因却并未立刻上前,而是盈盈下拜,柔声带笑道:“祖母,是孙媳来迟,叫您久等了。还望您收下这份贺礼,盼您如松如鹤,多寿多福。”
说着,她微微侧身,碧绡立刻会意,双手捧着一物步上前来。
“孩子,你有心了”,祁太夫人笑意愈深,脸上铺开深深的沟壑,却显得她越发面目慈和,“祖母过生辰不图别的,只要你们都能陪在祖母身边,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顿饭,祖母就很知足了。”
翻开碧绡手中那一摞厚厚的佛经时,祁太夫人明显一怔。
片刻的怔忡过后,她脸上的笑容忽然褪去。
容因时刻注意着她脸上的神态,见此,心下“咯噔”一声。
难道这佛经里有哪些字句惹她不喜?
她正暗暗准备道歉的说辞,却不想祁太夫人抬起头来,再次对她招了招手:“孩子,你快过来。”
容因这才看清,她眼中盛满了担忧和心疼。
容因忽然心头一酸。
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了。
“好孩子,快叫我瞧瞧,你手这怎么样了?伤着没有?”祁太夫人一把抓过容因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手上倒是没有伤口,只是几处关节泛红,微微肿胀。
“没有”,容因答。
祁太夫人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轻轻按揉着她的指节,心疼道:“现在知道委屈了吧?你说你这孩子,心意到了便好,哪里用得着去做这些辛苦事。”
她嘴里唠叨着,又吩咐秋嬷嬷去取药膏,话里似乎夹杂着几分埋怨,可容因却觉得从未听过比这还要悦耳的话。
容因唇角微弯,敛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轻声道:“不辛苦。只要您高兴,孙媳便不觉得辛苦。”
容因说这话时,眼尾眉梢都藏着笑。
寥寥数语,字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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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狗:今天又是充当背景板的一天呢,好开心呦(微笑jpg.)

饭菜端下去又热了一回,祁昼明才珊珊来迟。
他今日难得没像往日那般穿一身黑,而是着一身玉色银丝暗纹长袍,腰间锦带饰以白珠,墨发高束。
这番模样活像哪个世家大族养尊处优的公子,矜贵而清隽,与平日里那个气势凛然的煞神迥然不同。
容因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次见时她便觉得祁昼明这张脸生得好看,可后来被他连番吓了几次,便再也提不起欣赏的念头,甚至一度视其为洪水猛兽。
可今日兴许是着实被惊艳了一番,此刻见着他竟也不像往日那般忐忑。
大约是因为祁太夫人寿辰的缘故,祁昼明难得没冷着一张脸。
他唇角带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不等屋里一众人说话,便当先道:“孙儿来迟,请祖母责罚。”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约二尺高,四四方方的镂空木雕锦盒,递到祁太夫人手中:“孙儿祝您老人家平安康泰,福寿延年。”
祁太夫人闻言,还未同他说什么,却是先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容因。
片刻后,那锦盒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座通体鎏金的舍利塔,塔中供奉的那枚舍利色如琉璃,莹润透亮。
祁太夫人对着这座舍利塔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半嗔半笑道:“你这臭小子,这次也算是有心了。”
祁昼明却毫不客气地顺杆往上爬:“祖母,瞧您说的,孙儿先前送您的那些生辰礼,哪个不用心?”
祁太夫人睨他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念头一转,转眸看向秋嬷嬷,指着祁昼明笑道:“你瞧瞧,不愧是夫妻俩,连这说话做事都像得很。方才阿因这孩子进来,也是学这臭小子一般先告罪,又拿了东西来哄我呢。”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啊,人家阿因可没他这么不要脸,你说是不是?”
秋嬷嬷也笑起来:“您说说大人也就罢了,可别把老奴也扯下了水,万一惹恼了大人,回头罚了老奴的月钱,那老奴岂不是平白受了您牵连。不过说来也是,大人,您与夫人莫不是提前商量好了,就吃准了老太太受用这一套?”
祁昼明微怔,转眸看向容因,见她坐在那里,似有些尴尬。
一转眼,他又挂起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来,狭长的眼尾像钩子一般,一看就惯会蛊惑人:“怎的,夫人没同祖母提起过吗?我与夫人一向心有灵犀,平日里无需多话便能明白对方心思。”
“你说是不是,夫人?”他拖长了腔调,话里促狭的意味十分明显。
容因看他一眼,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权当她方才眼瞎。
这人即便穿成这么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骨子里也还是蔫坏的。
她十分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附和道:“是。”
瞥一眼容因脸上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祁昼明唇角微勾,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潋滟的光。
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
她虽不经吓,但偶尔逗一逗,倒也有趣儿。
“行了,你们小两口就别在我这儿眉来眼去了”,祁太夫人朝秋嬷嬷伸出手,被她搀着站起身来,“有什么话啊,自个儿晚上回房说去。走,时辰也不早了,开饭吧。”
说罢,她一手搭着秋嬷嬷,一手牵起从方才祁昼明进来开始就一直静坐在一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祁承懿,朝外间走去。
这是容因第二次同祁家所有人一道坐在一起用饭。
前次她初来乍到,心中惶恐不安,从头至尾都味同嚼蜡,今日似乎是被祁太夫人寿辰的喜悦所感染,席间竟也能言笑晏晏地同祁太夫人说几句话。
祁太夫人上了年纪,食量便小,吃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
今日她过寿,用过饭后,下人理应再端一碗长寿面上来。
秋嬷嬷等了须臾,寿面却迟迟未到,她正要着人去问,云溪却忽然出现在门口,朝她招了招手。
秋嬷嬷立刻会意,转身出去。
见云溪面露难色,她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
“嬷嬷,那寿面……做了两份”,云溪道。
“两份?”
秋嬷嬷一怔,转而明白过来。
想是先前大人来的晚了,其余的菜还能将就着热一热,可面再热就不好了,于是后厨便又另做了一份出来。
可她着实不明白这有什么需要纠结的。
“既如此,那便命人将那份新的端上来呀,还愣着做什么?”
“嬷嬷有所不知,头先那份……是夫人亲自做的。”
这才是让云溪犯难的地方。
夫人今日实则来得极早。
可却没先去见太夫人,而是来寻了她,说想借用一下小厨房,为太夫人做一碗寿面。
她岂有拒绝的道理,便带夫人去了小厨房,且还跑了一趟后厨,吩咐厨娘长寿面无需再做。
谁承想大人来得晚了,她眼看着那面不成了,便赶紧去吩咐后厨又做了一份。
厨娘紧赶慢赶,才将面做好。
可真到了要端上来的时候,她左思右想,又犯了难。
虽说夫人说过无需将她亲自做了寿面的事告知太夫人,但她却不能当真。
如今她担心若端上去的是夫人做的那份,太夫人吃着不合胃口,坏了心情;可若是厨娘做的那份,夫人心里不痛快不说,太夫人事后知道兴许还会怪罪。
她无法,只得来征求秋嬷嬷的意见。
云溪说完,秋嬷嬷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先去将夫人做的那份端上来吧。”
观太夫人方才对夫人那副疼惜的模样,今日若是白费了夫人这份心意,恐怕太夫人反倒不高兴了。
云溪端着面进来,将其放到祁太夫人面前时,容因一怔。
她看向云溪,张了张口,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面露尴尬。
容因心中有些懊恼。
方才同太夫人聊得兴起,竟忘了这回事。
先前祁昼明久久未到,她便估摸着自己做的那碗寿面应当已经坨得不成样子,想着需得吩咐碧绡出去说一声。
谁知才准备交代碧绡,祁昼明便到了,被他一打岔,竟就忘了。
如今这面还是端上来了,可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
本就放成一坨得面又被再次温热,原本应当是完完整整一整根的寿面几乎已经快要煮碎开了,黏黏糊糊的不成样子,一看就没什么滋味儿。
祁太夫人诧异地抬眼,问:“溪丫头,这是?”
云溪看了一眼容因,而后附耳在祁太夫人耳边悄声道:“这份寿面是夫人先前亲自为您做的,原本是好好的,只是今日开宴晚了些,便成了这样。我方才又吩咐厨娘另做了一份,您若觉得这面不好,我这便替您换了去。”
云溪说完,祁太夫人脸上困惑顿消,转而笑着看向容因:“好孩子,辛苦你了。今日你送祖母的这几份贺礼,祖母一个比一个喜欢。”
容因同样笑起来,只是心下却暗暗发急。
这面先前已经放坨了,即便再次加热也还是粘稠,如今时辰又不早了,万一太夫人用了不好克化,那反倒是弄巧成拙。
看了一眼祁太夫人面前的那碗寿面,容因斟酌片刻,道:“多谢祖母厚爱。只是这面实在是不宜吃了,不如还是劳烦云溪姐姐去换一碗吧。倘若您吃坏了身子,孙媳的罪过便大了。”
祁太夫人开口,正要反驳,却忽然听见一道略显懒散的声音传来。
“祖母,孙儿也饿了,我方才听云溪说后厨还做了一碗,那您便将这碗送给孙儿怎么样?也好叫我沾沾您的光,将来说不定还能跟您一般长寿。”
祁太夫人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确实能算得上长寿了。
祁昼明话音一落,整个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却只是一手支着下颌自顾自地笑,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祁太夫人深深看他一眼,又笑起来,抬手指了指那碗寿面,语气宠溺地对云溪道:“溪丫头,给他端过去,就他惯会折腾。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懿哥儿守规矩。”
祁昼明嘿然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多谢祖母。”
容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底生出几分困惑。
她做的那碗到了祁昼明手里,再去取另一碗来给祁太夫人便成了顺理成章。
祁昼明似乎是在帮她解围,可他当真会有这么好心?
容因一边心不在焉地夹菜,一边借机偷瞟一眼正低头祁昼明安安静静吃面的祁昼明。
他难道是真的饿了?
容因正思忖着,一抬眼,却恰好对上他漆黑的瞳仁里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当下触电一般移开了眼,脸颊也发烫起来,有一种做贼被抓包的心虚。
就在她将头转向另一侧的同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极富磁性的笑声。
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沉闷,仿佛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一般,但却又莫名离得她极近,仿佛炸响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祁昼明眼看着容因脸上的红意从耳廓一路爬向脖颈,唇角缓慢地勾起。
他低下头,又夹起一筷寿面,送入口中。
嗯,虽说放得久了,但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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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想来今日实在是心里高兴,祁太夫人一直拉着容因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直到秋嬷嬷出言提醒她该歇下了,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准备回房。
临走前,还不忘又一次叮嘱祁昼明今夜莫要再回书房去睡,好好回去歇歇。
容因在旁听着,多少有些尴尬,但想起上次祁昼明同她说的话,只得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听见。
祁太夫人一走,容因便打算抢在祁昼明前头离开。
有了前次的经验,容因倒是不怕他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而且近来她也不怎么再做那个古怪的噩梦。
但即便如此,与他同床共寝时的尴尬,也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祁昼明看着她略显急切的背影,不由嗤笑一声。
可惜了,还想着能再逗一逗她,没想到却跑的比兔子还快。
“父亲。”
祁昼明脸上笑意还没收起,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他低头,小奶团子正抬眼看向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事?”祁昼明挑了挑眉,侧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祁承懿嗫嚅片刻,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道:“父亲,你能不能答应我,可以对她好,但不能比对母亲还要好?”
从前崔氏总是对他口出恶言,拿话刺他,那时他心里对她憎恶至极。
不曾想,坠湖醒来之后,崔氏却突然与先前判若两人,他不知其中缘故,可却能体会出来,如今的她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对他还不错。
但他私心里,仍希望母亲在父亲心里无人可以取代。
今夜他一直冷眼看着,发现祖母欢喜她,父亲对她的态度也宽和,一切瞧着都那般合宜。
他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场景与他梦里团圆和睦的一家人没有什么分别,以致于他几乎要生出贪恋了。
可坐在父亲和祖母中间的那个人,原本应该是母亲才对!
甚至即便他知道,她是父亲新娶的夫人,父亲理应对她好,就像方才,父亲在祖母面前替她解围。
他心里仍觉得难受。
幼时嬷嬷偶尔会抚着他的头,一脸忧虑地低喃:“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若有朝一日有了新夫人,懿哥儿你可怎么办啊。”
嬷嬷以为他年纪小不记事,可他全都记得。
但府里的下人一直都说,父亲是很爱重母亲的,否则也不会每年都孤身一人去她墓前祭奠,甚至一向不怎么饮酒的他,也会在那一日喝得烂醉。
于是彼时他心里笃定,母亲在父亲心里的分量无人能及,一点儿都不怕,可今夜,他突然便有些慌了。
他迫切地,想让父亲给他一个允诺。
迎着祁承懿满眼的希冀,祁昼明却敛了笑,薄唇抿出一道锋锐的弧度,冷声道:“这不关你事,回去睡。”
“父亲!”
祁承懿不甘地又叫一声。
祁昼明轻啧,再开口,语气已然不耐:“明日还有早课,怎么,是想让先生等你?”
说罢,他目光睨向青松:“夜深了,将他带回去。”
祁承懿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渐渐蓄泪。
祁昼明不容置喙的语气和脸上不耐的神情让他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
良久,他将头低下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眼底通红一片,紧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父亲竟然,连敷衍他一句都不肯么?
风声呜咽,廊下昏暗的六角莲灯幽幽打着摆子,曳出片片凄寒的影。
祁承懿努力压住喉间的哽咽,动了动唇:“我知道了,父亲。”
望着他与青松离开时的背影,祁昼明眸光闪烁不定,目露思忖,眼底阴云久久不散。
祁承懿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得飞快,似乎这样就能甩掉满心愤懑和不甘。
青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除了偶尔提醒他一句小心脚下,任何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也觉得大人对懿哥儿的态度太冷酷了些。
懿哥儿年纪小,有这样的念头很正常,可大人非但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反倒冷言冷语一番。
要他说,大人对懿哥儿,还不如新夫人。
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若说出来,只会惹得懿哥儿越发伤心。
刚跨过月亮门,祁承懿倏然驻足停下,转过身来时脸上还挂着斑斑泪痕:“青松,你去寻一架梯子。”
“梯子?”
青松不解:“懿哥儿,要梯子做什么?”
“你无需多问。快去找,找来后送回院子里。”
“那……”,青松目露迟疑,“我先送你回去,再去给你找梯子。”
“现在就去”,祁承懿固执道,“今日祖母寿辰,府里点一整夜的灯笼,到处都亮得很,我哪里还用你送。”
见青松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祁承懿又说:“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青松自知拗不过他,无奈妥协。
临走前,他不放心地看了祁承懿两眼,见他已平静下来,脸上不再像先前那般带着明显的怒色,这才略略放心些许。
抿了抿唇,青松转身朝前院跑去。
从荣禧堂离开后,容因带着碧绡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东院。
一路上碧绡瞧着她这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发笑。
夫人见了大人,总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被拿捏的死死的。
好在大人似乎也并非当真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
否则此刻她便笑不出来,而是忧心不已了。
今夜太夫人寿宴她从始至终都侍候在夫人身边,自然看得清楚,大人如今待夫人好了不少。
想来还是她前次在大人跟前说的那番话的缘故。
她也并非有意替夫人在大人面前博同情和怜惜,只是想叫大人也能知道夫人的不易,多少也体谅几分夫人的处境。
再者说,夫人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闺秀嫁进府里,除她以外,一个知近的人都没有,本就不安。
更何况嫁进来没多久便出了事,于寒冬坠入冰湖险些丧命,紧接着又被大人吓得夜夜梦魇,接二连三地生病。
这些都是实情,算不得她夸张。
容因在妆奁前坐定,转头却见外头有小丫头来找碧绡说话,像是在请示些什么。
她忙唤道:“碧绡,你快别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先来帮我把钗环卸了。”
若放在平时,容因自己其实也能将钗环卸下来,但今日祁太夫人寿辰,碧绡替她盘发时,选了个当下邺都城里最时兴的花样,弄得委实繁复了些。
碧绡站在院里,听见她唤,转头遥遥一笑:“好,奴婢马上就来。”
碧绡一边替容因将头上的钗环小心地拆下来,一边眼含促狭地说:“夫人如此着急,是想赶在大人回房之前便吹了灯歇下不成?”
被她点破,容因赧然,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我不过是乏了,想早些歇着,同他有什么关系?”
“哦——”,碧绡故意拖长了腔调。
她还要再说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两声叩门声。
与容因对视一眼,瞧见她眼中的迟疑,碧绡放下手中那支步摇,笑着说:“奴婢先出去瞧瞧。”
碧绡推开房门,是院子里传话的小丫头。
容因坐在里头瞧着,略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见了碧绡,低声道:“碧绡姐姐,夫人可睡下了?”
碧绡道:“还没。是什么事?”
“是小公子院里来的人,说要请夫人过去一趟。”
“没说是为什么事?”碧绡有些纳闷地问。
“没说”,小丫头摇摇头,“只是看那样子急得很,像是出了什么事。”
碧绡点点头,道:“我知晓了,你去叫他稍待片刻,容我进去跟夫人说一声。”
碧绡推门再进去时,发现容因已自个儿将余下的那两只朱钗取了下来。
见她进来,问:“怎的,出了何事?”
碧绡将方才那小丫头说的话又转述一遍,才准备问容因是否要走这一趟,便见容因迅速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悬挂在衣架上的外袍:“走,碧绡,去西院。”
不是青松来请,那便多半不是祁承懿亲自授意。
那孩子一贯心思深,即便是自个儿院子里的婢仆也都不怎么信得过,但凡有事,从来都是交托青松去办。
而西院里如今除了祁承懿,能使唤动旁人的,也就青松一个了。
他如此急急叫人来寻她,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容因一边走,心口如擂鼓般砰砰作响——
那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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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味的蟹黄堡 10瓶;

第23章 第23章(捉虫)
从东院到西院的距离并不近, 那来传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厮,步子本就比女子大了不少,再加上心里着急, 更是健步如飞。
碧绡还好些, 容因却跟得很是吃力。
等到好不容易望见西院院门, 她额上已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双颊泛红, 喘息急促。
崔容因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更遑论容因这段时日还接二连三的生病, 如今能走到这儿还多亏了前些日子祁昼明叫她扎的那些马步。
进了西院, 那小厮却一路七拐八拐地将她们往院子西北角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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