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by叹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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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闻月之初,纪则临就知道她是被爱浇灌大的花朵,拥有无比坚韧的内核。今天见到闻母,他更是确信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的父母将她养得极好。
面对闻母诚恳的嘱托,纪则临的态度愈加尊敬,郑重道:“或许您会觉得我是在附会,但是闻月对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宝藏,我花费了很多心力才找到她,您不用担心,我会像您和叔叔一样珍视她。”
闻母见纪则临态度诚挚,心头一宽。观其行听其言,无论是行为还是言语,她都觉得纪则临的表现很得体,如此,她就放心了。
闻月买了梅花酥,回到病房时看到了姜阿姨。闻母便说有姜阿姨在,让闻月先带纪则临去吃饭,回家休息休息。
闻月想到晚上还要陪床,的确得回家收拾些东西带过来,再者说也不能让纪则临一直和自己待在医院,便听母亲的话,拉着他离开了医院。
青城这时节积雪覆深,江城却半片雪花都见不到,路旁的行道树仍是绿意盎然,如果不是夜风冷峭,一点儿都不像冬天。
落云镇是个古镇,镇上的建筑白墙黑瓦,很有地域特色。傍晚,镇上十分热闹,闻月牵着纪则临的手往家里走,路上碰到了好多熟人,她的父母在本地是很有声望的老师,她这个女儿也因此被很多人认识。
镇上一些长辈见闻月牵着个男人的手,还会调侃地问她,是不是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闻月难免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否认。
纪则临便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闻月的家是独立的一栋房子,进门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栽着很多绿植,即使是冬季,那些植物也不显颓靡,看得出来是得到了主人家精心的照料。
穿过院子,推门进去就是客厅。厅不大,但是很整洁,从里面摆放的各种字画书籍还有钢琴就可以看出,这一家人的学识不低,并且很有生活情趣。
“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点儿东西吃。”闻月说。
“嗯。”纪则临颔首。
闻月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她母亲向来只会买适当的食材,不会有过多的囤积,以免造成浪费。今天她住了院,没能去菜市场,因此冰箱里并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食材。
闻月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说道:“家里的食材不多,我只能给你做些简单的,不然……我们去外面吃吧?”
纪则临放下手头上的相框,走过去说:“不用那么麻烦,你知道的,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闻月莞尔,便拿出橱柜里的阳春面,切了肉末,洗了把青菜,用简单的食材做了一碗清汤面,又煎了个荷包蛋盖在面上。
纪则临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说道:“这个面做起来比较简单,下次你教教我?”
闻月回头,讶然道:“你想学做饭?”
“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怎么突然想下厨了?”闻月实在搞不懂纪则临的心思,明明他想吃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纪则临走过去,扫了眼那碗刚煮好的面条,比起他吃过的精致料理,这碗面很简单,却让人食指大动。他看向闻月,抬手揩了下她的脸颊,把她沾在颊侧的发丝拨走,施施然道:“我想让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感受下我的心情。”
闻月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巧言令色。”
纪则临低笑。
闻月把面端到餐厅,和纪则临一起简单地吃了个晚饭,饭后,她领着纪则临上了二楼。
今天落云镇的天气不是很好,天阴阴的,闻月遗憾道:“可惜今天没什么阳光,不然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晚霞,不比落霞庄园差。”
“以后有的是机会。”
闻月思索了下,回头对纪则临说:“我妈妈还需要人照顾,这段时间我不能离开她。这学期差不多结束了,我想,我就不回青城了。”
纪则临理解闻月的想法:“你妈妈的身体要紧,现在就算回了青城你也不会放心。正好快过年了,你不用来回折腾,老太太那边我会和她说的。”
“你工作忙,就不用留在落云镇陪我了。”
“又赶我走?”
“不是。”闻月靠上纪则临的肩头,说:“我妈妈的情况不严重,我自己照顾得过来,你留在这儿我也没有时间陪你,反而耽误你的工作。”
周禹给纪则临发消息,说纪崇武这两天又有新动作了,纪则临担心公司出状况,的确不能在江城多留。他思忖片刻,问:“年后你就回青城?”
“嗯。”
纪则临颔首:“我等你。”
今天一天实在是起落无常,堪称天上地下。闻月的神经紧绷了一整天,现在总算是能放松下来了。她伸手抱住纪则临,仰起脸,由衷地道了句:“今天谢谢你陪我回来。”
“怎么谢?”纪则临故意问道。
闻月眸光粼粼,就和此时门前路灯下的河水一般。纪则临心神一动,低下头就想亲她,却被躲开了。
“桥上有人。”
“你刚才不是和他们介绍过我了?他们都知道我是你领回家见家长的男朋友。”
闻月脸上微热,含糊道:“那也不能在他们眼前……”
“在他们眼前怎么样?”
闻月说不出口,纪则临见她难为情,反而更觉眼热,忍不住就想亲近。
闻月看出了纪则临眼底浓烈的情愫,心神微荡,便也被勾出了一丝热意。她怕被左邻右舍看见,拉上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抬手刚想开灯,就被人抱住了。
纪则临不需要光,一手挑起闻月的下巴,低下头精准地吻上了她的唇。
闻月吃不住力,不由得往后退,不过几步,退到了床边,倒在了床上。纪则临没有犹豫,顺势欺了上去,拉上闻月的双手搂住自己,继续亲吻。
不管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漆黑的,在黑暗中,感官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纪则临吻得激烈,闻月便跟随着他的节奏回应着他。这段时间,她在接吻这件事上精进了不少,再不像一开始那样不得其法,把自己憋得不行。
以前,她总觉得凡事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就算是恋爱,她也排斥深度的接触,因为她难以投入,常常抽离在状况外。
但和纪则临交往以来,她才发现和喜欢的人相拥、深吻是一件令人沉溺的事,那些难以用言语诉说的爱意,都能通过彼此的体温来传达。
闻月好像重新认识了自己。
黑夜寂静,屋子里男女的喘息声昭示着他们的亲密。
纪则临感受到闻月的迎合,眼神更黯,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蜿蜒而下,在她锁骨附近徘徊。搭在她腰上的手也自觉地越过阻碍,渐行渐高。
闻月一个激灵,刚要发出惊呼声,唇瓣就又被堵住了。这个吻来势汹汹,比刚才的还凶狠激烈,她一会儿觉得热得要融化,一会儿觉得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冷得她微微打颤。
水深火热大抵如此。
“纪则临,不可以……我晚上要去医院陪床。”
闻月听着耳边纪则临的低喘声,感受着他掌心的热量,一股热血往脸上冲。她轻轻别开脑袋,推了下纪则临,在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前,制止他。
“晚上不需要去医院,就可以?”
闻月咬唇,脸上更烫:“你别随便曲解我的意思。”
纪则临胸膛微颤,从喉间溢出轻笑。
“你先把你的手……”闻月声线不稳,臊得想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纪则临理智尚存,知道再往下会一发不可收拾,便松开闻月,仰躺在床上,抬手拿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竭力地想压下。体内的那股冲动。
但在闻月的房间,躺在她睡过的床上,鼻尖闻到的都是她特有的馨香气息,要平复下来实在不易。
闻月坐起身,把自己里里外外的衣服整理好,回头往纪则临躺着的方向看过去。虽然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状态,但从他粗重的呼吸声中也能察觉出他在竭力地隐忍。
“你还好吗?”闻月问。
“不是太好。”纪则临声音沙哑。
闻月一想到纪则临现在处在应激状态,耳朵就热得不行:“那怎么办?”
“过段时间就好了。”
闻月动了下身体,纪则临下意识拉住她的手,问:“你去哪儿?”
“我去把灯打开。”
纪则临侧过身,埋首贴在闻月的手背上:“再等等……如果你不想被吓到的话。”
闻月闻言,面颊灼烫,倒是听话地坐定,再不敢乱动。
黑暗中,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只有外面小河的流淌声证明世界还在运转。
闻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背上的呼吸不再灼热,频率渐渐地和缓了下来。
“现在, 你可以开灯了。”纪则临松开闻月的手, 坐起了身, 声音还很沙哑。
闻月动了动坐僵了的身体,起身摸黑去开了灯。电灯亮起的那一霎那, 她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 正好和纪则临对视上。
想到刚才的一切, 闻月的眸光不自觉地闪烁,纪则临倒是十分淡定,就好像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一样。
纪则临起身,转头四顾,打量了一番闻月的房间。很简约的布置, 整体以素色为主,房间里和窗户正对着的那面墙是一整面嵌入式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书, 倒是很符合闻月的风格。
“这个书架是我爸爸找人给我做的,上面很多书都是他以前给我买的。”闻月介绍说。
纪则临走到书架前, 扫视了眼, 看到上面有一本很厚的相册, 回头询问:“我能看看?”
“可以。”
纪则临拿下相册, 从头开始翻看, 第一页就是闻月的出生照。她尚在襁褓里的时候,小小的一个, 粉雕玉琢,玲珑可爱。再往后是她的周岁照、幼儿园入学照、小学升学照……一直到闻月大学毕业,他们一家三口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
这本相册里记录着闻月从出生至今的成长轨迹,纪则临看着那些照片,想像着没遇见她之前的模样,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来。
“这里面很多照片都是我爸爸帮我拍的,在我还没出生前,他就用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相机,我出生后,他给我拍了好多照片。”
闻月抬手指了指书架上放着的一台相机,说:“就是这一台,不过早就坏了,我不舍得丢掉,一直收藏着。”
纪则临抬头看了眼,那是台老旧的胶卷相机,现在已经不生产了。
镜头是有感情的,这本相册的每张相片背后,都能看出摄影者对摄影对像浓浓的爱意。闻月的父母很用心地帮她把一些人生的重要时刻定格成了照片,集结成册,以此收藏。
闻月的目光停留在相册的最后一张相片上,照片摄于毕业典礼的那天,她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和父母一起站在校门口合影。他们一家三口的脸上都露着笑,看上去十分幸福。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爸爸还说等青大开学,就和我妈妈一起送我去学校,到时候我们一家再一起拍一张照片……”闻月微微一哽,“他明明说过以后会给我拍更多照片的。”
纪则临见闻月触物生情,立刻把手上的相册合上,放回书架。他伸手把闻月抱进怀里,安慰道:“没办法参与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我相信你父亲也非常遗憾。”
“我那天就不应该说我想吃酒酿圆子。”
“闻月,这不是你的错,谁都预料不到以后的事。我想,你的父亲并不愿意看到你这么自责。”
闻月靠在纪则临身上,哽咽道:“我很想他。”
“我知道。”
只要触及到家人,闻月都是脆弱的。纪则临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并没有劝她看开,也没有制止她流露悲伤的情绪。她已经足够坚强了,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隐藏。
他们相拥了许久,感觉到闻月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纪则临才开口说道:“以后,我来帮你拍照。”
闻月抬头,纪则临垂下眼,说:“我知道你父亲对你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我没那么自大,傲慢地以为自己可以填补他的离去给你造成的缺失,只是我想,他没能继续的事情,我可以帮他完成,”
“我会和他一样,做你人生的见证者,不缺席你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纪则临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闻月的脸庞,缓缓说道:“闻月,你父亲对你的爱永远也不会减少,现在,你又多了我。”
闻月的眼眶不由得一热,这一回是因为纪则临。
他能理解她和父亲之间的血缘羁绊,不会大放厥词说可以代替她的父亲来爱她。他对她的感情是谦逊又热烈的。
“那你得买一个相机。”闻月含着泪说。
“当然。”
纪则临微微一笑,见闻月红了眼,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个郑重的吻。
闻月晚上住在医院,纪则临就在落云镇的酒店入住。
因为工作,纪则临没办法在镇上多待,因此隔天上午他去了医院,和闻母道别。闻母知道他忙,再加上自己身体抱恙,没办法好好招待他,就没有勉强留人。
纪则临要去江城市里坐飞机,他不让闻月送,到了医院门口就让她回去陪她妈妈。
纪则临一走,闻月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似乎才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舍不得一个人。
闻月回江城的事几个室友都知道,陈枫以为闻月之后还要返校,下午发来消息让她这两天别飞。她说青城下暴雪,好多航班都停了,安全起见,还是等雪停了再飞比较好。
闻月立刻给纪则临发了消息询问,他回复说今天江城飞往青城的航班基本上都取消了,大概率要到明天才能走,他今天就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怕她不放心,还特地发了个酒店定位过来,证明自己真的没飞。
闻月这才算是放了心。
“则临已经登机了?”闻母问了句。
闻月收起手机,回道:“没有。今天青城下暴雪,航班取消,他先在市里住一晚。”
“那你不打算去找他?”
闻月疑惑:“嗯?”
“则临走后你就心不在焉的,不是舍不得他?”闻母笑问。
“哪有。”
闻母见闻月嘴上否认着,脸颊却微微红了,心下了然:“囡囡,妈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人生几十年,只有当下是可以把握的,一定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去活吗?你如果想一个人,就去见他,不要犹豫,否则日后想起来就是一个遗憾。”
“可是……我不能把您丢下。”闻月说道。
“你早上不是听医生说了,我的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有护工照顾。还有你姜阿姨,她晚上下了班就会过来。”
闻月还在犹豫,闻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去吧,别留下遗憾。”
闻月看着母亲,在她鼓励的眼神中,心里慢慢地滋长出了勇气。她起身凑过去,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病房。
落云镇这两天阴天,都没什么阳光,午后黑云翻滚,看上去像是要下雨。
闻月拦了辆车,把纪则临入住的酒店地址给了师傅,让他送她过去。
从镇上到市里一路畅通无阻,倒是进了市区后堵了一段路。去酒店的高架上,外面下起了雨,一时间,整座城市都灰了好几个度。
师傅把车开错了方向,停在了酒店的对面,他说掉头的地方还要开很远,问闻月能不能走两步到对面去。
闻月没有计较,付了钱后,冒雨穿过了马路。进了酒店,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纪则临的房间号,遂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语音提示说占线。
闻月还是第一回毫无计划,仅凭冲动做事。她茫然失措片刻,很快想起纪则临的一切日常事务都是由李特助负责的,便立刻给李特助拨去了电话,询问纪则临的酒店房号。
李特助效率极快,挂断电话后不到半分钟就把纪则临的房号发给了闻月,好像怕耽搁一秒就会坏了自家老板的大事一样。
纪则临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里,闻月搭乘电梯上楼时还有些紧张。到了房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门被打开。
纪则临一手拿着手机,用英语熟练地和人交谈着,他本以为敲门的是客房服务,抬眼看到闻月,表情明显怔了下,尔后眸色渐深。
“Sorry,I will contact you later。”纪则临快速挂断电话。
“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闻月在纪则临的注视下,没由来地慌张起来。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类似给人惊喜的事情,心里没底,匆忙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没有好好地和你道别,所以想来见见你。你如果要忙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
话还没说完,闻月就被人拉进了房内。
“怎么淋雨了?”纪则临问。
闻月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十分狼狈,衣服湿了不说,发丝还往下滴着水。
纪则临拉上闻月,带她到了套房的盥洗室,说:“柜子里有干净的浴衣,你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掉。”
“不用了,我把头发吹干了就好。”
“冬天淋雨不是闹着玩的,听话,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别感冒。”
“哦,好。”闻月知道纪则临是关心自己,便顺从地点了头,把被雨打湿了的外套脱下。
纪则临转身往外走,到了盥洗室门口,又快速折回去,走到闻月的面前,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下去,不过几秒,很快后撤。
“我在外面等你。”纪则临抵着闻月的额头说。
闻月耳热,点了下头。
雨越下越大,天地变了颜色。冬天的雨不像夏天,一下子就来得迅猛,而是从一到百,层层来袭的。
纪则临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雨中的江城,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看到换上了浴衣的闻月,眼底幽光微闪,问:“怎么没把头发吹干?等着我给你讲一个干巴巴的故事?”(注)
闻月抿唇一笑,说:“我擦了下,房间里开了暖气,很快就干了。”
“会感冒。”
纪则临走过去,拉过闻月的手,带着她进了套房的妆化间,找出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暖风呼呼,闻月被吹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像一只被按摩舒服了的猫咪。她抬眼看着镜中,纪则临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十分细致。
本来以为要一个月后才能见到的人,现在就在身边,闻月心里莫名有种满足感,忍不住盯着身后的人一错不错地看。
纪则临抬头,和闻月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汇,她难得地没有移开视线。他们通过镜子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但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纪则临关掉吹风机,室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捏住闻月的下巴,让她回转过脑袋,垂首吻了下去。
这个吻越来越深。
纪则临将闻月的身体扳过来, 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强势地攻城略地。
闻月的重心往上,脚尖几乎够不着地, 完全是被纪则临抱着的。她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本能地抬起手攀上纪则临, 想谋求安全感,却将自己更贴向了他。
纪则临察觉到闻月的吃力, 把人一抱, 让她坐在了梳妆台上。
梳妆台高, 闻月坐在台上比纪则临还高出半个脑袋, 高度互换,便成了闻月低着头去吻纪则临。这回她很主动,像个好学且出色的学生,仿着他的样子去描摹他的唇,用柔软的舌头去深入地探索。
纪则临成了被动的一方, 他享受着闻月的亲吻,只偶尔给与引导。但即使闻月掌握了主动权, 却还是不能和纪则临匹敌。
纪则临现在已经摸清了闻月的极限, 在她要呼吸不过来的前一秒,及时后撤, 给她喘息机会的同时, 一把抱起她, 走出妆化间, 大步往卧室里走。
闻月被轻放在床上, 还没来得及回神,纪则临便覆压上去, 再次攫住了她的唇,随后渐渐往下吻去。
闻月穿的浴衣早在一番折腾之后,不复规整,纪则临只要稍一垂眼,就能看到瑰丽的风光。他眸光一黯,在闻月的脖颈、锁骨处流连,一只手摸上她系好的腰带,轻轻一扯。
房间里开了暖气,半点儿感受不到冬季的严寒,反而比夏天更加燠热。
闻月明明有了呼吸的机会,却仍像是缺了氧,脑子里混沌成一片,直到感觉纪则临的手不再攀高,而是往更低处探去,才猝然一惊。
“纪则临……”闻月脸颊绯红,声音都在抖动。
纪则临从闻月的心口处抬起头,眼睛里韫满了欲色。他屈膝半跪在闻月身旁,另一只手将她的碎发往后拨,露出了精致的脸庞。
“放松一点儿。”纪则临抚慰似的哄她。
闻月一脸羞意,她像是一块冰,在纪则临的温度下化成了一汪水,无力地淌开。
纪则临眼看着闻月的表情从清醒克制到迷离倘恍,眸光越发幽暗。他更加贴近她的身体,低头将她鼻尖沁出的细汗吻掉,再望着她的眼睛,问:“……可以吗?”
这么无间的接触,闻月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也明白他在问什么。
望着上方的纪则临的脸,闻月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因为堵车,被困在半途中的焦灼心情。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现在他就在眼前,她并不想将他推开。
闻月抬起手,轻轻地描着纪则临的眉骨,很快服从于自己此时的心意,主动撑起身体去亲他。
纪则临喉头一滚,再忍耐不住,抬起一只手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同时夺过主导权,咬住闻月的唇,将她往更深处压。
江城的雨还在下,冬天的雨攻击性不强,敲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都是柔和的,甚至掩盖不了人声。明明雨水淋不进来,但酒店房间里却潮湿一片,连空气都像是吸饱了水分,氤氲着雾气。
纪则临这片海洋在雨中波涛不定,闻月觉得自己这艘小船随时都要被浪花拍碎,她别无他法,只有去适应海洋跌宕的节奏,迎合着他以求不会倾覆。
纪则临垂眼,见闻月咬着唇,便抬手去抚摸她的唇瓣,低声哄道:“别咬着自己……咬我的手。”
闻月微微启唇,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像含弄着纪则临的手指,更是臊得浑身通红。
纪则临看她这反应,闷笑了几声,将她抱得更紧。
闻月在纪则临一声又一声的“囡囡”中,渐渐失了神。
她还小的时候,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父亲那时候并不让她翻看,他告诉她,等她再长大一些才能看这本书。但她那时候正是好奇的年纪,也有叛逆心,背着父亲,悄悄地读了这本书。
这本书算是她的性启蒙,那时她年纪小,不谙世事,加上词汇量不足,因此里面的很多描写她都一知半解,只隐隐约约地明白说的是男女之事。后来她长大,母亲特地找了一个时间,给她做了性教育,告诉她男女之间最为亲密的事是怎么样的。
闻月读过很多书,文学里关于“性”的描写五花八门,有写实的,有意识流的,她自认为自己对这件事已经祛魅了,它并不神秘,相反十分直白简单。但今天,她才真切地认识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书里写的是别人的故事,无论怎样的细致动人或是露骨香艳,她都只是一个读者。只有成了故事里的人,和心上人交颈而卧,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她才能切身体会到书里描绘的那种融为一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往往最原始的欲望能够表达最汹涌的爱意,船随浪涌,直至风消雨歇。
纪则临抱着闻月,拨开她额间的湿发,注视着她的脸,眼底俱是餍足。
刚才打开房门,看到闻月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冒着风雨主动追过来,就只为了见见他。想到闻月刚才鼓足了勇气敲了门,又在自己面前慌慌张张的生涩模样,纪则临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分明没有说想他,可字字句句都是不舍。
纪筱芸和周禹谈恋爱的时候,曾形容过和心上人相爱的感觉,她说那是世间最美妙的事。纪则临那时候嗤之以鼻,认为爱情就是一种劣质的情感,毫无益处,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类进化掉。
但今天,他要推翻自己曾经的暴论。
如果爱情果真是一种低级的情感,那么从遇上闻月开始,他就注定成为不了自己以前所认为的高等人类了。他自甘堕落,将一颗心奉献给她,以后就算是下地狱,他也认了。
纪则临拥着闻月在床上躺了会儿,等缓过了劲儿,才抱着她去了浴室,之后又把人抱到了另一间房间,再齐齐躺在一起休息。
雨还未停下,淅淅沥沥的,从房间内看出去,雨雾濛濛,天地缥缈。
“外面好多‘猫猫狗狗’。”闻月整个人倦倦的,依偎在纪则临的怀里,闭着眼睛听着不息的雨声,忽然说道。
纪则临闻言低声笑道:“为什么不是‘大象和长颈鹿’?”(注)
闻月见纪则临听懂了自己的小玩笑,不由得微微一笑,说:“今天的雨还没下到这种程度。”
“也不小了,青城冬天很少下这样的雨。”纪则临垂眼看着闻月,问:“来了怎么没给我电话?还淋了雨。”
“我给你打了,没打通。”
“闻月,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纪则临语气欣慰,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感慨。
闻月回过头,问:“你开心吗?”
“你应该问我有多开心。”
“你有多开心?”
纪则临亲了亲闻月的发顶:“说出来你又会觉得我巧言令色,但是闻月,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