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by叹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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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月很久没有生病了, 这次开春换季,大病了一场。
病去如抽丝,她中药西药双管齐下,还是咳了一周, 连预答辩都是带病上的。幸好她对自己的论文了然于心, 即使生病也没有影响发挥。
预答辩结束, 闻月回宿舍。陈枫先一步回来,看见她就说:“月月, 你让我代收的快递, 我放你桌上了。”
闻月点头道谢, 走到自己的位置前, 垂首看了眼那个快递,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她迟疑片刻,把快递拆了,打开一看,里边果然是一本典藏书。
陈枫凑过来看, 见到那本书,眼睛都瞪圆了:“哇塞, 这书好早之前就绝版了, 网上电子版都找不到。”
“谁这么神通广大啊……是小纪总吧?”
闻月默认。
纪则临一直在搜罗各种典藏书,每隔一段时间就送她一本, 他说积少成多, 等到他们七老八十, 一屋子的书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那时候闻月真的憧憬过的, 和他一起到老。
陈枫观察着闻月的表情, 见她神色哀哀,忍不住开了口:“小月, 小纪总到底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我看他对你上心得很,你高烧住院那天晚上,他一直守在病房里。”
“你醒了后让他回去,他也没有真的走,半夜我口渴出去装水,看到他就坐在外面,见我出去,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陈枫啧然感慨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小纪总是不管碰到什么事都淡定从容,不乱阵脚的人,原来也会着急啊。”
闻月越听神色越寂寥。
陈枫见状,试探道:“小月,你要是心里还有小纪总,不如就原谅他?你们都还在意对方,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尽管是闻月提了分手,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心里放不下纪则临。但就此原谅他,当他以前做的事不存在,她做不到。
她不想靠自我欺骗来粉饰这场爱情,去虚假地延长它的寿命。
闻月竭力保持理智,但只要一想到纪则临,她的心里还是会有种酸胀感,那种感性和理性在相互拉扯的感觉让她感到痛苦。
第一回,她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青城现在对闻月来说是一个伤心地,这里有她摆脱不了的伤心事,有睁眼闭眼都忘不了的人。她想,可能回到家乡,在熟悉的环境中就能平静下来。
预答辩结束,离正式答辩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闻月打算回江城陪陪母亲,准确地说是让母亲陪陪她。
离开青城前,闻月找了个时间去了趟落霞庄园。不管她和纪则临的关系怎么样,王瑾珍都是她的恩师,她理应去问候老师。
到了庄园,陈妈见着闻月大为欣喜,忙去喊了王瑾珍来。
王瑾珍见着闻月,立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等她走近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心疼道:“瘦了。”
“身体好些了吗?”王瑾珍问。
“只是个小感冒,已经好了。”闻月回道。
“这段时间你遭罪了,晚上我让陈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王瑾珍拉着闻月坐到沙发上,“晓楠和我说了,你的论文写得好,被好几个老师夸了。”
“是您和陈导指导的好。”闻月谦逊道。
“我们不过是提了几个意见,主要还是你自己有能力。”王瑾珍拍了拍闻月的手,又问:“之前你说要出国,准备得怎么样了?”
闻月如实回道:“申请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有需要尽管开口,我认识几个英国学校的教授,可以帮你写介绍信。”
闻月点了点头,真诚道:“谢谢老师。”
“别和我这么客气,这两年有你常常来陪我说话,我才不觉得那么孤单。只可惜……”王瑾珍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时间过得太快,你毕了业之后,我们再要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来还想着要是你和……”王瑾珍话到一半,轻轻摇摇头,转而说道:“罢了,人和人的缘分都是命定的,强求不来。”
闻月知道王瑾珍未尽话里的意思,心口微微一痛,垂下眼说道:“老师,以后有时间我还会来青城看您的。”
“乖孩子。”
闻月看着王瑾珍,不免感伤了起来。近两年的相处,她们亦师亦友,老太太把她当亲人一样对待,虽然她现在说着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但人生无常,多少人在分开之后就不复相见了。
青城译文出版社的编辑之前给她抛出过橄榄枝,说社里需要她这样的翻译人才,她原本是想回国之后就在青城工作的,但现在……
闻月正失神,一只猫忽然跳到了她的腿上,喵喵叫着。她本来以为是王瑾珍养的那只英短,低头一看,惊喜道:“Rose!”
“你怎么在这儿?”闻月摸了摸猫的脑袋,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陈妈在一旁解释说:“这猫是小少爷前些天送过来的,他说这么久不见,你一定想猫了,猜到你之后会来看望老太太,就把猫送来这里养着,等着你来看。”
闻月怔忪,她不去青水湾,见不到Rose,的确很想念。
陈妈端详了下她的表情,眼轱辘一转,绘声绘色道:“小少爷以前可是不喜欢宠物的,老太太的猫他从来不亲近,不过他现在和小月的这只猫相处得挺好的,我看他吃了不少苦头,这猫顽得很,他被挠了好几次,手背上都是抓痕,哎呦,看着唬人。”
闻月闻言失神,低头抚摸着Rose沉默不语。
王瑾珍见闻月缄默,对着陈妈摇了摇头,说道:“好啦,你就别替他卖惨了,都是他自找的。”
说完,她看向闻月,也没说什么劝和的话,反而站在闻月这头,说:“则临以前做了混账事儿,你生他气是对的,他啊,就该狠狠地跌一跤,收收性子了。”
闻月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纪则临跌一跤,她又何尝全身而退。
王瑾珍看闻月神情哀伤,又想到自己外孙近来郁郁不乐的状态,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一叹。情爱这事儿果然磨人,就这么一阵儿,两个人都形槁心灰,没了以前的生气。
傍晚,闻月陪王瑾珍在庄园里散了散步,之后独自一个人站在外廊上吹风。
青城是有春天的,随着天气渐渐暖和,万物复苏,百昌苏醒,庄园里的花草树木都换了新绿,生机盎然。
此时夕阳西坠,天际霞光万丈,团团的红云像是燃烧的棉团,要落入人间。
纪则临到庄园时,就看到闻月只影站在廊上,仰头专注地看着云霞,微风把她的头发拂起,她的身上现出一种破碎的美。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他们才相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觉得缪斯降临到了身边,但现在,她好像随时都要离他而去。
闻月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回头见是纪则临,眼波微动,像是被清风吹起了涟漪。
上回在医院,她生气之下,说不想再见到他,这段时间他就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却又没有完全消失。
李特助隔三差五地来学校慰问,说是王瑾珍老夫人不放心,让他来确认她的感冒是否好了,但闻月又不傻,李特助是纪则临的人,没他授意,他怎么会过来。
纪则临走上前,侧过身,帮闻月挡住吹来的凉风,说道:“你的感冒才好,不要在风里站太久。”
闻月低下头,目光瞥到纪则临的手,他的手背如陈妈所言,有几道触目的红痕,一看就是猫抓的。
纪则临察觉到她的视线,抬了下手,解释了句:“Rose最近有点儿暴躁,前几天陪它玩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了。”
说完,他郑重地声明:“这不是苦肉计。”
“虽然我的确想过,利用这几道伤痕在你面前博同情。”纪则临自嘲。
“Rose一向很乖的,一定是你招惹它了。”闻月替Rose说话。
纪则临苦笑:“对,是我的错。不知道我诚心道歉,它肯不肯原谅我?”
闻月听出纪则临的言外之意,别开眼:“我不是Rose,你要去问问它。”
“那劳烦你帮我问问,如果它不解气,可以再挠几次。”
闻月知道纪则临开始耍无赖,再说下去她又会被他绕进去,便不打算再搭理他,转身往宅子里走。
纪书瑜一见着闻月,立刻跑过来和她搭话,询问她最近怎么不去青水湾,又抱怨说纪则临讲故事无聊,干巴巴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大人的矛盾不好转移到小孩子身上,闻月没有和纪书瑜明说自己和她舅舅分手了,只说最近在忙毕业的事,腾不出时间。
闻月余光看到纪则临走过来,拉着纪书瑜往楼上走,说陪她看书——在没有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情感前,闻月觉得还是离纪则临远点儿好,免得受到干扰,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纪则临见闻月避着自己,想起了他们交往以前,那时候她也是看见他就躲。可他现在不敢像之前一样冒进,只能看她心情行事。
月亮锋利,割起人来疼得很,在这段感情里,主动权一直不在他的手上,现在他更是不敢不能轻举妄动。
王瑾珍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外孙碰一鼻子灰,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啊,现在就别在小月面前晃悠了,免得她见着你又伤心,以后再不来庄园了。”
纪则临叹一口气,说:“怎么您也嫌弃我了?”
“可不是,谁让你当初不听劝,做了混账事儿。”
纪则临自嘲:“的确是我自找的,但是祖母,如果再来一回,我还是会去做那些混账事儿。我宁愿闻月现在恨我、不待见我,也不想她和我毫无瓜葛。”
谁说对一个人极度的偏执占有不算爱情?
王瑾珍知道自己外孙这是真的爱惨了闻月,轻轻一叹,劝道:“你给小月一点儿时间,别逼着她,你也逼不了她,要吸取教训,知道吗?”
纪则临往楼梯处看了眼,克制道:“我知道。”
到了饭点,陈妈喊闻月和纪书瑜下楼吃饭。
纪书瑜坐上桌后没看到纪则临,直接问王瑾珍:“舅舅呢?”
“他啊,还有工作,回市里了。”王瑾珍说。
“他怎么又要工作。”纪书瑜不满,小大人似的数落她舅舅,“闻老师好不容易不忙了,他也不多花点儿时间陪陪她,就知道工作。要是闻老师生气,我就没有舅妈了。”
王瑾珍被纪书瑜的小模样逗笑了,还和闻月说:“你看她,小小年纪,倒训起她舅舅来了。”
闻月配合着一笑,心里明白纪则临是见自己躲着他,才没有留在庄园的。他们似乎回到了原点。
春天的庄园不仅植物复苏,过了冬,很多动物都活跃起来了。入了夜,庄园里不再只有风声,偶尔能听到虫鸣鸟叫,十分悦耳。
王瑾珍和纪书瑜早早休息去了,闻月睡不着,独自在书房待着。她心里挂着事儿,看不进书,就托着腮听着外面的声音。
陈妈睡前习惯性地上楼巡查一圈,见书房有光,走进去看到闻月,问了句:“小月,还在看书呢?”
闻月回神,点了点头。
“你病才好,别熬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闻月应了好,回头见陈妈还站在边上,表情犹犹豫豫的,便主动问道:“陈妈,您有话要说吗?”
陈妈看着闻月,试探地问:“小月,你和小少爷是不是吵架了?”
闻月垂下眼,回道:“我们分手了。”
“啊……你把小少爷甩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吵吵嘴,闹闹别扭。”
陈妈看着闻月,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小月,老太太不愿意插手干涉你和小少爷的事,怕你因为她难做。我在纪家待过好多年了,也算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实在忍不住替他和你求求情。”
“我看得出来,小少爷是真心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他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以前总在想,要是小姐姑爷没出事,小少爷会是什么样的,直到看到他在你面前的样子,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
陈妈陈妈说着长叹一声:“小少爷其实也是可怜,你别看他现在人前人后风风光光的,他父母意外去世后,他其实在纪家过过苦日子。你想啊,那种大家族,势利得很,他还带着个妹妹,处处不受待见。”
“小姐姑爷还在世的时候,小少爷的性子不像现在这样捉摸不定,有老爷老夫人两个教授教导,你想他能坏到哪儿去?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才转了性子,他要不狠一些,早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所以小月,要是小少爷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还请你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是有意想伤害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从书房出来,闻月脑子里还在回想陈妈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之前她下过决心,要去解析纪则临这首“诗”,但其实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他的成长经历、遇到的坎坷、吃过的苦头……他是怎么从纪则临变成纪总的,她一概不知。
她只浅显地看到了诗面,就以为他生来就是这样的。
正出神着,闻月察觉脚边有东西在蹭自己,低头看到Rose,不由得眼神一软。她蹲下身,摸了摸Rose,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它就胖了不少,看来是被悉心照料着。
她想起了纪则临手上的抓伤,忍不住轻声和Rose说:“你怎么能抓人呢?以后不可以了,知道吗?”
Rose喵喵叫着,像是回应。闻月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喊着它的名字。
Rose,Rose,当初她给这只猫取这个名字,就是想做个纪念的。
闻月垂眼看着Rose,眼底几番情绪转换,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一口气,低声说道:“霸道的绅士,你为什么不索性坏得彻底一点儿?”
第52章 Chapter 53
闻月昨天晚上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事情,最后辗转到了半夜才勉勉强强睡着。早上,她是倏然惊醒的,也没有具体什么事情, 就忽然醒了过来, 像是有事情要办一样。
睡醒后, 尽管还困乏,但闻月并没有赖床, 她很快起了床, 洗漱下楼。
王瑾珍看见她, 招了招手, 示意她一起去吃早餐。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到了餐厅,王瑾珍坐下后问。
闻月眼睛干涩,为了不让王瑾珍担心,就回道:“挺好的。”
“你这段时间在学校没什么事,不如在庄园多住一段时间?”
闻月抿了下唇, 和王瑾珍说道:“老师,我打算回江城。”
王瑾珍先是面露讶异, 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宽厚道:“有时间是该多陪陪你妈妈……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订了下午的机票。”
时间这么紧促,王瑾珍也就知道闻月早在之前就做好了要回家的准备, 这次是来和自己道别的。她心里不舍, 但也知道闻月这阵子在青城待着肯定不开心, 不然也不至于大病了一场。身体上的病痛有药可医, 心病便只能靠自己医治。
“你回去散散心也好, 下午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王瑾珍没有强行留下闻月,蔼然说道。
闻月点了点头。
回江城本来就是计划内的事, 就算没有和纪则临分手,她也是要回去看母亲的,只不过现在除了回家探亲,又多了散心疗伤的目的。
闻月昨晚思索良多,但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她还是第一回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果断地收回对纪则临的感情,但实际上却怎么也做不到,甚至想到要分开,她就一阵心酸。
之前母亲说过,有一天她会遇上一个人,到那时她就能领会到自己的情感是多么的丰沛。原来这样的情感不只包括快乐、幸福,还有痛楚和悲伤。
爱一个人原来是各式各样情感的交织,难怪不管古今中外,关于爱情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这一主题到现在都无法被人堪破。
想来想去,闻月还是决定要回家待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了,再去思考和纪则临的关系要怎么处置。
午后,王瑾珍让庄园的吴师傅送闻月去机场,虽然不是最后的离别,但闻月还是很舍不得老太太。她依依不舍地抱了抱王瑾珍,和她道了珍重,这才坐上了车。
王瑾珍看着汽车越走越远,抹了下眼角,回头和陈妈感慨道:“多好的姑娘,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
陈妈扶着王瑾珍,安慰道:“这都还没定论呢,小少爷为了小月,花粉过敏、怕猫都克服了,我相信他能把小月追回来的。”
“但愿吧。”王瑾珍摇头一叹。
不是她悲观,只是爱情并不是事在人为的东西,现在也只能看两个小辈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了。
到了机场,吴师傅把车停在停车场,帮闻月提着行李去办手续。
闻月托运完行李,和吴师傅道了谢,让他先回庄园。
吴师傅看了眼时间,迟疑了下,说:“闻小姐,纪总在来机场的路上,您要不要等等他?”
闻月诧异:“他怎么知道我要走?”
吴师傅露出一个尴尬的神情,坦白道:“……我刚才给纪总发了消息。”
吴师傅拿着纪则临的工资,自然要替他着想。闻月并没有怪罪他,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飞机才起飞。
闻月可以不等,直接过安检去候机厅,但在某种情绪的催动下,还是站在了航站楼大厅。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想到昨晚陈妈说的话,就莫名有种想见纪则临的冲动。
她说服自己,只是见一面而已。纪则临那样霸道的人,如果执意要见她,就算是进了候机厅,他也会想方设法地追进去的。既然结果一样,那她不如站在原地等着他。
青城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匆匆出行的人。
闻月看到一对恋人在机场大厅旁若无人地拥吻,好像即将分别,这是临行前的一次热烈的示爱。她以前不是很能理解这样外放的情感,也体会不到和恋人分别时的浓烈不舍,但现在,她完全能明白那种心情。
她突然很期待见到纪则临,逃避不是办法,或许他们可以好好聊上一聊,就和以前一样。他这首诗尽管晦涩难懂,但她是翻译家,最擅长拆文解字的,再艰深的诗歌她都能攻克。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期待,所以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闻月等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纪则临。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再不安检,时间会很赶。
吴师傅也觉得纪则临来得有点慢,照理说从纪氏到机场,怎么着也该到了。他见时间要来不及,主动给纪则临拨了电话,无人接通。他觉得奇怪,就给李特助打去电话,想问问看纪总的情况。
闻月在一旁看着吴师傅,见他打通了电话,问了两句后脸色大变,心里不由咯登了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师傅,怎么了?”闻月见吴师傅挂断了电话,立刻问道。
吴师傅看着闻月,神色为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刚才得知的消息。但闻月眼神执着,他无法含糊过去,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李特助说、说……纪总出了车祸,现在在送往医院急救的路上。”
闻月的脑子轰然空白一片,一时失去了语言分析能力,听不懂吴师傅说的话,木讷地确认了一遍:“你是说……纪则临出车祸了?”
“嗯。”
吴师傅见闻月要站不住,赶紧扶了一把。
闻月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眼前发黑,忽然有种透不上气来的溺水感。这种支撑不住的感觉她不陌生,之前收到父亲母亲送去医院急救的消息时,她就觉得世界要坍塌了。
“闻小姐,你还好吧?”吴师傅问。
闻月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她闭上眼,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再睁开眼时,冷静了许多。她和吴师傅说:“麻烦您送我去医院。”
“你不回江城了?”
闻月摇头。
吴师傅问了纪则临被送去的医院,开车载着闻月赶过去。在车上时,闻月都没能缓过神来。纪则临出事的消息很快被媒体报道了,她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新闻,报道称,纪氏集团的纪总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新闻上的事故现场图十分惨烈,两辆轿车相撞,冲击之下汽车都变了形,看上去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坐在车里的人的情况该有多糟糕。
仅存的那点儿侥幸心理荡然无存,闻月的心里只剩下绝望。
到了医院,闻月赶往急救室,在门外看到了李特助。
“他……怎么样?”闻月上前,焦急地问。
李特助面色凝重:“不是太好……具体情况要等手术结束才能知道。”
闻月抬起头,看着手术室还亮着的提示灯,一颗心无止尽地往下坠。
得知纪则临出车祸的消息,王瑾珍从庄园赶了过来,到了手术室前,饶是经历过世事的老太太都失去了往日的镇静,一脸焦心慌张。
王瑾珍看到闻月倚靠在医院的墙上,神色凄惶,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小月,则临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闻月本来还强撑着,被王瑾珍一安慰,眼圈立刻红了。她回握住王瑾珍的手,心里知道老太太此刻一定也很担心,便用力地点了点头,也给她信心。
没多久,周禹赶到,他喊了李特助在一旁问情况。闻月没有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听到了纪崇武的名字,好一阵失神。
时间仿佛静止了,闻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术灯暗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骤然一缩,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都不敢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顺利,患者没有生命危险,闻月松一口气,揪着的心舒展了些,又在看到昏迷着,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纪则临时,重新揪得紧紧的。
纪则临被送到监护病房,家属暂时还不能进去看望。闻月透过玻璃,看着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的人,忍不住哽咽。
纪则临从来都像狮子一样,生命力强大,给人以压迫感,她还是第一回看到他像现在这样,气息奄奄的,如同被拔了爪牙和獠齿。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王瑾珍询问纪则临的受伤情况,医生说他受了较为严重的撞击伤,造成肺脏的损伤,右手因为挤压骨折,另外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
李特助也和王瑾珍简单地说明了下事故现场的情况,纪则临独自开车前往机场,在路上被对向车越线迎面撞上,还好纪则临反应迅速,及时打了把方向盘,否则正面撞上的话,他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
王瑾珍忧心戚戚:“怎么会有人占对向车道开车?对方怎么样了?”
“也在医院治疗,警方之后会进行调查,这场事故……大概率是人为的。”李特助回道。
王瑾珍想到之前自己的女儿女婿出的意外,顿时痛心道:“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龙潭虎穴还差不多,里边都是些没有心肝的家伙,托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闻月闻言,回头看向还昏迷着的纪则临,心有戚戚。
纪则临还需要观察,闻月担心王瑾珍的身体,劝她先回去休息。
王瑾珍看着闻月发红的眼圈,知道她也在崩溃的边缘,便不想让她一直待在医院这个压抑的环境里。
李特助在医院附近订了酒店,王瑾珍劝闻月和自己一起过去:“医院有李特助和周禹,则临有什么情况他们会说的,你在这儿也只是干熬,到时候把身体熬坏了,则临反而心疼。”
闻月鼻尖发酸。
闻月不走,王瑾珍也不走。闻月最后还是不忍心让王瑾珍陪自己在医院熬着,便和她一起去了酒店。
闻月在酒店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坐在床上一直熬到了天亮,洗了把脸就和王瑾珍一起赶去了医院。
纪则临术后情况稳定了下来,转到了特护病房。医生说患者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家属可以轮流进去看他一会儿。
王瑾珍轻轻拍了下闻月,温和道:“小月,你先进去看看则临,他现在最想见的一定是你。”
闻月点点头。她走进病房,在病床边迟疑了下,莫名不敢靠近纪则临——比起虚弱的他,她还是想要看到他霸道强势的样子。
纪则临醒来不久,睁眼看到床边熟悉的人,本能地想要触碰。他动了动没被固定住的左手,闻月立刻握上去,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喉头一哽,眼眶当即湿热。
纪则临才刚做了个大手术,身体机能还没恢复,闻月看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立刻凑过去听。
“你想说什么?”
纪则临用才恢复的几分力气,对闻月说道:“是苦肉计……别怕。”
闻月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呜咽了声,埋首在他的手掌心,双肩颤动着,滚下热泪。
第53章 Chapter 54
纪则临出车祸的新闻在青城掀起了一番热议, 他一出事,纪氏的股票都跟着跌了不少,最后还是周禹出面,开了个记者会, 向外界说明纪则临没有生命危险, 这才勉强把满天飞的假新闻压了下去。
此外, 关于纪氏还有一则大新闻,就是上一任纪总, 纪则临的二叔纪崇武在取保候审期间, 意欲离开监管范围, 逃离出国, 被警方抓捕了。
这个消息一出,外界的人都在猜测纪则临的这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纪崇武设计的,他怕警方查到他头上,所以想先一步逃出国。之后, 纪则临父母的意外也被再次搬上了台面,很多人都认为这起车祸也和纪崇武脱不了干系, 要警方重新调查。
豪门的争斗成了青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各种媒体八卦小报都在报道,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就连远在江城的闻母都听说了。
闻月接到母亲的电话, 询问纪则临的情况, 她回一切都好。
纪则临的情况的确在稳步好转, 医院的医生都说他恢复力强, 不过一周,身体的很多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 现在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