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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by叹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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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月听着,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情感经历不同,但相互扶持、理解的感情是一样的。她从小以父母的爱情为典范,希望未来的伴侣也能尊重、支持她的一切,本来以为已经遇到了,但前几天和任骁的冲突却让她陷入了怀疑之中。
纪则临看了闻月一眼,忖了片刻,放下筷子,说:“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他从边上的椅子上拿起一本旧书,伸手递给闻月。
“这是什么?”
“我前段时间去法国出差,在拍卖会上买下的,傅雷先生的私人藏书。”
闻月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本书据说是傅雷先生在法国留学时购入的,后来一直被一个私人收藏家收藏着,不过我是外行人,不能分辨真假,你可以看看。”
闻月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发黄发脆的旧书,这本书是一本已经不再出版的法国诗集,她轻轻地翻开封面,看到了内页里一行遒劲有力的字——傅怒安一九三一,十月于巴黎。
“这真的是傅雷先生的藏书,字迹和我之前在资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闻月惊喜道。
纪则临扬起了唇角,说:“是真的就好,否则我拿赝品来送人,就闹笑话了。”
闻月抬头,语气迟疑:“这本书……”
“是送给你的。”纪则临干脆道。
闻月对上纪则临直白的目光,忽又不安了起来。她把书放在桌上,拘谨道:“纪先生,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在其他人眼里,它不过是一本没什么价值的旧书,但是你认为它是贵重的,就证明我没送错人。”
闻月摇摇头,抬手把书往纪则临那儿推了推。
纪则临看着闻月,问:“你不收,是觉得我别有所图?”
闻月抿唇。
纪则临不恼不怒,反而笑了:“如果想让你开心也算是私心的话,那我的确别有所图。”
闻月眼神闪躲,岔开话说:“我觉得这本书由老师来收藏比较合适。”
“要是送给老太太,她转手就能捐给图书馆。”纪则临看着闻月,挑了下眉,问:“你宁愿送图书馆也不想要这本书?”
傅雷先生的藏书,闻月当然心动,这本书如果是别人送的,她一定不会忸怩,即使欠人情也会收下,但赠送者是纪则临,那就不一样了。
纪则临像是看出了闻月的顾忌,体谅道:“这本书只是一个伴手礼,就像我给纪书瑜带的娃娃一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含义。你不用担心收下后会不会给我什么暗示,又或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你真的有心理负担……”纪则临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箸面,对闻月说:“就当这本书是这碗面的报酬,心安理得地收下吧。”

第19章 Chapter 20
任骁最近事事不顺心, 除了纪氏,他尝试过去拉别的投资,但是都一无所获。几个一起创业的朋友知道纪欣尧给过他名片,一直撺掇他去联系她, 还说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但任骁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除了放不下身段外, 任骁之前打听过, 纪则临和他二叔纪崇武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他如果接受了纪欣尧丢来的“骨头”, 那就相当于选择加入了纪崇武的阵营。现在纪氏是纪则临当家, 即使不能得他青睐, 任骁也不想与他为敌。
没有项目做, 呆在工作室也是心烦。任骁不想面对朋友埋怨的目光,藉着出去拉投资的由头,坐车去了青大。
最近春招,校园里都是招聘会的宣传。任骁走在路上,听到有人提到了纪则临的名字, 慢下脚步去听,才知道他受校长的邀请, 下午会来青大演讲。
任骁问了演讲开始的时间, 又跑到学校的花店里买了束花,等在了闻月上课的教学楼前。
今天天气不好, 上午阴云密布, 这会儿稀稀拉拉地飘起了毛毛细雨。
闻月下课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任骁, 他站在楼前, 自己淋着雨,一只手还护着花。
“哟, 小骁子来了啊,还送花,有够浪漫的。”陈枫打趣了句,和闻月挥了挥手,说:“我先走了,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闻月撑开伞,走下楼梯,任骁等她走近了,露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喊她:“月月……”
闻月注意到他发间细小的水珠,知道他在外面等了有段时间,一时心软了,把伞往他头上移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道歉。”任骁把花递给闻月,讨饶似的说:“月月,上回是我不好,没顾及到你的感受,这几天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以后我不会再那样说了,那个软件我也不开发了,这次你就原谅我吧。”
闻月即使还未进入社会谋生,也知道创业不易,对于软件设计她是隔行如隔山,纵使有心也帮不上任骁什么忙,只能偶尔帮他写写文案还有宣传语,做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来支持他。
她知道任骁这段时间压力大,一心想要做出成绩,他有自己的立场,为了公司去设计开发新的软件并没错,虽然在‘文·译’这个软件上他们有分歧,但她不会因为一次意见不合就对他彻底失望。
闻月轻叹一口气,接过了花。
任骁见状就知道闻月这是原谅自己了,立刻喜笑颜开,上前一步说:“走,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一起去听演讲。”
“嗯?”闻月疑惑,“什么演讲?”
“纪则临纪总的演讲啊,你不知道?他今天下午会来你们学校。”任骁说:“虽然他拒绝投资‘揽月’,但是我还是得去学习学习他这个成功人士的经验。”
青大一直有请名人来校演讲的惯例,闻月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信息,所以不知道纪则临今天会来学校。
“月月,你下午没课吧?和我一起去听听。”
即使是公共场合,闻月都觉得自己还是尽量少出现在纪则临的面前,免得生出什么事端。她摇了下头,说:“你去听吧,我下午去图书馆。”
不知道为什么,任骁听到闻月拒绝去听纪则临的演讲还有些高兴。但他还是想和闻月多待一会儿,就卖好道:“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找你,演讲顶多一个小时,你就当陪我吧。”
任骁难得有兴致,闻月不忍心扫兴,思索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在学校食堂吃了饭,饭后直接去了演讲厅,离演讲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台下基本坐满了人。
闻月的室友们都来听演讲,她们来得早,知道闻月和任骁要来,给他们占了座,还是前面几排。
闻月拉着任骁落座,坐下后才发现前面坐着的是周兆龙。
周兆龙回头看到闻月,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闻月,你也会来听这种演讲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埋头写论文呢。”
闻月微微蹙起眉,她边上的陈枫出言呛了句:“小月想来就来了,你管得着吗?周兆龙,不会是上次课程论文小月压了你一头,你到现在还记着呢吧?”
周兆龙的表情瞬间垮了,梗着脖子说:“我可没闻月这么命好,有王老师指导。”
陈枫:“那也是小月有才华,没能力的人谁指导都没用。”
“你……”周兆龙气不顺,转眼看到任骁,暗自琢磨了下,突然一改刚才的臭脸,笑着问闻月:“你每周末都去落霞庄园,应该经常见到纪总吧?”
闻月抿唇:“偶尔。”
“但我看你和纪总的关系好像挺好的,之前……”周兆龙瞥了眼任骁,意有所指地说:“我还看见他送你回校过。”
闻月心头一紧,但并没有因此失去方寸。她抬眼看向周兆龙,直视着他平静地说道:“我去青水湾做家教,纪先生好心,就顺道送我回校。”
闻月承认的这么坦荡,周兆龙反而不好借题发挥,最后只嘀咕了句:“我果然没看错。”
周兆龙挑完事了就回头坐好。闻月担心任骁误会,转过头正想解释,刚开口发出一个声音,就被演讲厅里热烈的掌声给覆盖了。
演讲即将开始,学校领导一一入场,压轴进来的就是纪则临。他甫一露面,底下顿时掌声雷动,其间夹杂着惊叹声。
明明纪则临的年纪比前面的几个领导要小得多,但气场却异常强大,一进场就成了焦点。有的人似乎生来就是处于金字塔顶端,备受追捧的。
任骁看着台上万众瞩目的人,想到周兆龙刚才说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他了解闻月,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但是他的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往周兆龙引导的方向去想。纪则临两次三番地在他面前提起闻月,或许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其实很想问闻月,她每周末去落霞庄园是不是真的只是去学习,去青水湾又是不是单纯地在做兼职。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能问,一旦问了,他和闻月之间的信任就没了。他知道她很看重这个。
演讲开始,闻月不好再说话,便打住了,可她的思绪却因此有些混乱。
周兆龙看到纪则临送她回校,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纪则临身份特殊,就很容易引人遐想。她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任骁,实在是这件事特地拿出来说明反而刻意,但之前没说,现在被周兆龙点破,倒显得她好像故意隐瞒一样。
闻月看着台上的纪则临,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打从遇见他起,她的生活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不管她怎么样躲,都摆脱不掉。
优秀的领导者似乎天然就是个出色的演说家,纪则临的演讲很精彩,他全程脱稿,演讲的时候却十分有条理,就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商业名词,他都能有办法将之解释得通俗易懂。
一小时的演讲博得了满堂彩。
演讲结束后有个自由提问的环节,供底下的学生和纪则临互动。陈枫兴致大发,一直举着手,终于不负有心人,被点到了。
纪则临的目光投过来的那刻,闻月心里头莫名地一跳,无端惴惴。
陈枫接过学校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站起来兴奋地自我介绍道:“纪总您好,我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我知道。”纪则临点头致意。
“您怎么知道的?”陈枫惊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今天既没穿院服,也没戴院徽。
纪则临的目光偏移了两分,看到闻月时,他眸光微澜,在看到坐在她身旁的任骁时,眼神就沉静了下来。
“翻译家的气质总是不同的。”
纪则临逗了个趣儿,全场哄笑,倒是没有再去追问他到底怎么知道陈枫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闻月心口一松,暗自呼出了一口气。
“纪总,您刚才的演讲十分精彩,但是我想问的问题和商业无关,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陈枫眼珠子一转,机灵道:“您知道您在我们学院有个笑谈吗?”
纪则临轻轻佻了下眉,淡笑道:“我大概知道。”
“听说之前王教授让你和院里的几个师姐相过亲,您问其中一位师姐,这是不是学院委派的任务,有学分拿,这是真的吗?”
陈枫的提问实在唐突,但纪则临没有计较,反而很配合地回答了:“没想到当初的一个玩笑话会流传到现在。”
陈枫的表情跃跃欲试,纪则临才答完,她立刻问道:“这几年,王教授还有让您相亲吗?您现在还是单身吗?”
这个问题点燃了演讲厅,让所有人都沸腾了。窥私或许是根存于人类灵魂里的杂质,即使在多正式的场合,面对多出色的人才,人们永远都会想要知道他的私生活是怎么样的。
台上的主持人见场面要失控,担心纪则临会不高兴,马上拿起话筒要控场解围,但纪则临抬手轻轻一按,示意自己可以回答,之后大方回应道:“我如果有伴侣,是不会介意把她介绍给所有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现在还单身。
“那……纪先生现在有心仪的人吗?”陈枫越问越勇,追问道。
纪则临的目光微微移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看提问者,但他的视野里只有一个人的面目是清晰的。
他注视着闻月,仿佛看到了她站在庄园外廊上看晚霞的样子。她可能不知道,夕照下的她像缪斯女神,浑身都流淌着诗意,美得惊人。
片刻后,纪则临回过神,面对着底下成百上千好奇的目光,颔首承认道:“有。”
一石激起千层浪,演讲台下都炸锅了。
纪则临单身,但有心仪的人,这不就说明他还没追上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会拒绝他的追求?
陈枫按捺住激动,问:“纪总方便透露一下吗?”
底下的学生切切察察,又在看到纪则临拿起话筒时噤声,不约而同地看向台上,等待他的回答。
和大多数亟亟渴望的学生不同,闻月并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也在看着台上,眼神里透着难言的不安,像是等待命运的宣判。
纪则临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闻月和任骁,他有毁坏一切的冲动,但最终归于理智。他知道最佳的狩猎时机还没到。
“我不能透露她的身份,否则她会很生气,我只能告诉你们……”纪则临看着一个方向,无奈一笑,说道:“她很优秀,不需要拿到我这个‘学分’也能轻松毕业。”

一个多小时的演讲结束, 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陈枫显然成就感极强,今天她接连提问,可以说是满足又勾起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就是结束后还有很多人在猜测纪则临的意中人是谁, 他说的“不要学分也能毕业”是在故意借陈枫的话来说笑, 还是说他心仪的人是个学生?还是青大的?
对不知情的人来说, 纪则临的回答笼里笼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对局中人来说, 他说的话极其有指向性。
从演讲厅里出来, 闻月想到自己有话还没和任骁说, 遂开口道:“任骁,纪先生之前送我回来,是因为——”
“他喜欢你。”任骁打断闻月,转过身盯着她,沉着脸问:“月月, 纪则临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闻月迟疑了下,就这一刻的停顿让任骁不满了:“我猜的没错, 他果然对你有想法。”
闻月马上澄清道:“我和纪先生并没有什么。”
“没什么他会送你回校, 让他外祖母教你,请你当他外甥女的家教吗?”任骁想到纪则临刚才在台上毫不掩饰的示爱就怒火中烧。
闻月听他接连的质疑, 微微一怔:“你在怀疑我吗?”
任骁在闻月失望的眼神中, 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去了理智, 口不择言了。他心里一慌, 立刻上前一步,拉起闻月的手, 解释道:“月月,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太生气了。”
“纪则临明明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打你的主意,真的太过分了。”
闻月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任骁一字一句地说道:“纪先生没有明确地向我表示过好感,就算他真的对我有意,我的教养也不允许我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任骁了解闻月,她是感性的,但有时候又理性的可怕。他知道自己的不信任伤害到了她,此时十分懊悔:“月月,我知道你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气纪则临,他就是个无耻小人!”
任骁在气头上,闻月也有情绪,她觉得现在并不是沟通的好时机,考虑了下说:“我们都回去冷静一下,之后再好好聊可以吗?”
闻月是想等两人心平气和了再沟通,但任骁却觉得她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和他说话,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纪则临在几个领导的陪同下从演讲厅里出来,扭头看到台阶下闻月和任骁相对而立,似乎在争辩着些什么。他暗忖了下,和几个领导知会了声,缓缓步下楼梯。
任骁正在挽留闻月,余光看到纪则临,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闻月身前。
纪则临垂眼看到任骁抓着闻月的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她的手攥红了。
他皱了下眉,视线错开任骁,直接看向闻月,问道:“这周五晚上纪书瑜生日,老太太打算在庄园办一个生日宴,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
纪书瑜生日宴的事王瑾珍上周就提过,闻月是答应要出席的,她不会爽约,但目前这情况,她也没办法应承纪则临的话,再要任骁更加误会。
“纪先生不用特地找人来接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从市里到庄园要两个小时,打车不安全,你说是不是,任先生?”纪则临这才正眼看向任骁,他知道闻月在顾忌什么。
任骁觉得纪则临这是赤裸裸地在挑衅自己,顿时气血上涌,梗着脖子说道:“纪总不用担心,那天我会陪着月月过去……月月一直说王老师很照顾她,作为她的男朋友,我得亲自上门和王老师说声谢谢,纪总应该不会不欢迎我吧?”
任骁把“男朋友”几个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向纪则临宣告自己的身份。
纪则临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敌意,不用多想便猜出了任骁和闻月刚才在争执什么,这正合他意。他眸光一凛,似乎完全不介意任骁的示威,反而友好地颔首回道:“闻月的朋友,我当然不会拒之门外。”
任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立刻黑了脸。
纪则临并不把任骁放在眼里,他再次看向闻月,隐晦道:“傅雷先生的藏书我没给老太太,闻小姐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找我拿。”
那天晚上,闻月并没有收下纪则临送的书,尽管他说那只是一个伴手礼,但她仍然做不到若无其事地接受他的示好。纪则临此时这么说,似乎是在双关,言在此而意在彼,说的是书又不是书。
纪则临不过说了几句简单的话,任骁却觉自己落入了下风,等人走后,他露出稍显颓败的表情,忿忿不平道:“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转过身看向闻月,绷着脸问:“月月,你不会背叛我的,是吧?”
“当然。”
任骁这才像是找回了些自信,狠声狠气地说:“月月,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被他比下去的,他不投资‘揽月’,我照样有办法把公司办起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后悔。”
闻月蹙起眉头,张嘴想要劝说,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
闻月和任骁的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
闻月愿意好好聊,但任骁似乎钻进了牛角尖里,一心想着和纪则临竞争,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她觉得疲惫,不想再做无效的沟通,便以要去图书馆译稿为由,让任骁回去了。
晚上,闻月考虑再三,还是去了青水湾。《绿野仙踪》已经读到了末尾,今天这节课她稍微赶了下进度,陪着纪书瑜把这个故事看完了。
下课前,闻月委婉地和纪书瑜说了以后不会再来青水湾给她上课的事。尽管闻月以一种轻松的方式,说自己就像故事一开始给多萝西指路的北方女巫,只能提供一时的帮助,没办法一直陪伴着她,之后她会像多萝西一样遇到更多有趣的同伴。但纪书瑜还是很伤心。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闻月其实也对纪书瑜有了感情,知道她并不像第一回见面时那样,是个刻薄的小孩,相反,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她的内心其实很脆弱。
闻月也不想在建立起羁绊后,又亲手将这种羁绊扯断,叫纪书瑜对大人再次失望,但她实在不能再来青水湾了。
任骁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她,但闻月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有所猜忌的,作为女友,她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而且,纪则临今天回答陈枫的几个问题,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对她说的,他似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隐秘地向她告白。
即使是自作多情,闻月也认了,她宁可多想,也不能再冒险和纪则临走得太近了。
闻月稍微安抚了下纪书瑜,并保证这周她的生日宴自己一定不会缺席,她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下了课,闻月从楼上下来,李妈上前说现在外面在下雨,询问她今晚要不要留宿。闻月回说不用,李妈没有强留,正要叫别墅的司机送闻月回校,纪则临正巧这时候回来了。
看到闻月,纪则临稍感意外,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说:“你今天下课晚。”
“我和书瑜多说了会儿话。”闻月如实说道。
纪则临见闻月手上拿着伞,显然要走,忖了下说:“现在外面在下雨,你明早如果没有课,晚上可以住在这里。”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今晚在附近应酬,顺道来看看纪书瑜,迟点儿还要回公司一趟。”
闻月不知道纪则临是不是真的那么忙,大晚上的还要回公司,但她猜得到他补这么一句是想让自己安心。从始至终,他都恪守着礼仪,堪称得上是绅士,尽管如此,她还是要主动拉开距离。
今天既然碰到了,正好可以当面和他辞了家教的工作。
“纪先生,我已经陪著书瑜把《绿野仙踪》这本书看完了,之后我要开始准备论文开题,就没有时间做兼职了。”闻月看着纪则临,迟疑了下,接着说道:“我不能再教书瑜了,还请你再给她找一个称职的老师。”
纪则临眼神微暗,很快回复道:“纪书瑜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不需要你教会她什么,只要抽时间陪着她就好。你如果学业忙,可以减少来上课的频率,我说过,按你的时间来安排课程。”
闻月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纪先生,答应书瑜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王老师那边我会和她解释的,以后……我不会再来青水湾了。”
纪则临看着她,问:“是任骁让你辞了这份工作?”
闻月否认:“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闻月沉默。
纪则临直接挑明道:“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
闻月心头一跳,她没想到纪则临会毫无预兆地把这事说破,一时慌了:“纪先生,我想你是搞错了,你对我……或许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纪则临喉头一滚:“闻小姐觉得,我会蠢到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从小到大,闻月被很多人表白过,但还只有在面对纪则临时才会感到惊慌失措,无所适从。他比所有人都直接、强势,她不知道该怎么妥善应对,只能强调道:“我有男友的。”
纪则临的眼神又是一黯,好一会儿才隐忍着说:“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把那本书借出去。”
“如果没有那本书,我也不一定会选择来青城。”闻月说。
纪则临沉默,命运无疑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但他不接受。
“闻月。”
闻月心头一跳,这是纪则临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带着凛然的气息。
“人的感情不能受主观意志的控制,这一点你承认吗?”纪则临沉声问。
闻月被问得愣了下,一时没有回答。
纪则临接着说:“如果你认为感情是可以控制的,那我请求你将倾注在别人身上的情感转注到我身上来;如果你认为感情无法控制,那你不能要求我做做不到的事。”
纪则临步步紧逼,闻月完全招架不住,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这才勉强回道:“感情的生发不受主观意志的控制,但完全没有理智的情感只能是滥情。”
纪则临微微一怔,看着闻月的目光晦暗不明:“我之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难怪老太太和那几个老教授这么喜欢你,但是闻月,爱情是盲目的,如果你执意要远离我,那么我不介意当一个滥情者。”
闻月的双眼微微睁大,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再次强调道:“纪先生,任骁是我的男友。”
“这并不能成为说服我放弃你的理由。”纪则临说得毫不犹豫。
闻月又惊又惧:“纪先生,你这是、这是……不道德的。”
纪则临见闻月气急了也就只能说出这种程度的指控,反而轻笑了声,说:“道德可以用来约束自己,很难用来约束别人。”
闻月咬唇:“我知道纪先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纪家的人都是没有良心的,我能走到今天,早就把道德这种虚无的东西抛弃了。”纪则临往前逼近一步,低下头看着闻月的眼睛,让她避无可避,“我有没有底线,完全取决于你。”
闻月怔住,随即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战栗感。
认识以来,纪则临向来是绅士有礼的,以致于她险些忘了他是堂堂的纪总,是执掌那把“三叉戟”的海神波塞冬。
他想要海面平静,海上就会风平浪静。同样的,当他想掀起风暴,只要轻轻地一挥手中的武器,海上便不复以往的宁静。

第21章 Chapter 22
今天一天, 纪氏上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谁都看出来了,纪则临的心情不是很好。公司这段时间捷报频频,照理说他该高兴才对, 员工群里私下都在讨论纪总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 但是没有人能猜出个所以然。
下午, 李特助敲门进了纪则临的办公室,先是观察了下纪则临的表情, 才开口提醒道:“纪总, 电话会议半小时后开始。”
“知道了。”
李特助听纪则临语气还行, 接着询问道:“青城有家拍卖行寄了邀请函过来, 我看这次的图录中有十八世纪牛津大学出版的词典,很有收藏价值,您要不要拍下来?”
纪则临正在签文件,闻言笔尖微顿,皱了下眉, 很快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用了。”
李特助听纪则临这么说,稍微意外, 但也多少猜到这两天他心情不佳的原因。上回去法国, 他特地拍下了一本傅雷先生的藏书,说是要送人的礼物, 现在看来, 这书是没送出去。
李特助本来还有话说, 但是看纪则临这反应, 便没再多嘴。
纪则临看着文件, 突然烦躁起来,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闻月畏惧自己的模样。让她害怕, 并不是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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