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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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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时宴并没有同老邪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看了顾甚微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跟着老邪医去了不远处的凉亭,在中间的蒲团中盘坐了下来。
第三关不是要比武,韩时宴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有顾甚微在这个世上,他不相信有什么幻梦会让他醒不过来。
老邪医将手中的绿香递给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那小童恭敬的接过插在香炉当中,瞬间点燃了。
韩时宴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耳边闹哄哄的一片,人声鼎沸。
他伸出手来,冰凉的雨水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里,像是要凝结成冰。
韩时宴有些茫然地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四周漫山遍野都是灯笼,像是坟头无尽的鬼火。
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雨水的泥腥气味,令人作呕。
这里是哪里?
韩时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用手撑在地上,摇着头想要站起身来。
可这一摸,却是让他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周遭的声音亦是一下子好似听得真切了。
“顾甚微!你还不束手就擒!你阿爹指使李畅行刺官家,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这简直是我们顾氏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韩时宴缓缓地扭头朝着手摸到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在他的旁边,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先前感觉到的手上的冰凉滑腻,是那个人的血。
“顾甚微!你以为你再厉害,还能以一敌百不成!”
那声音越发的清晰了,韩时宴猛地从地上弹跳而起。
这里是乱葬岗!
今日是乱葬岗围杀的日子,是顾甚微被人万剑穿心的日子!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到这一日,他想要在这一日挡在她的身前……同她一起面对那些苦难……
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
“顾甚微!”不远处又是一声爆喝,紧接着便是兵刃交接的声音。
韩时宴拔腿就朝前跑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乱葬岗上几乎是每一脚都踏着一个尸体。
他一脚踩下去,像是踩到了血迹,猛地朝前一滑,在那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儿,待停下来,入目可见的便是一个几乎同他贴着面的骷髅头。
韩时宴被吓了一跳!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想来是跌倒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
只不过他此刻哪里顾得了这些,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又朝着那声音之处跑去!
“住手!住手!我是御史台韩时宴,都给我住手!”
“顾甚微!别怕!我来了!”
韩时宴喊着,雨水同夜色好似将他的声音全都吞没了一般,打斗根本就没有停止……

第444章 挡在你的身前
韩时宴狂奔着,呼啸而来的刀剑挂烂他的衣衫,划破了他的脸,他丝毫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他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看到了那人群之中那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少女,她的身上脸上全是红彤彤的鲜血,分不清楚那是敌人的血,还是她的血。
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双目此刻已然失神,像是一柄没有任何感情的利剑。
雨水滴落了下来,将血水冲刷得到处都是,蜿蜒着形成了一条条红色的溪流。
这个顾甚微比韩时宴记忆中的要小上许多,十三岁的她还稚气未脱,看上去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顾家的老祖父穿着一身官袍,站在不远处的树影当中,他就那样冷冷的看着,眼中满是嗜血的狰狞。
“你这个恶鬼,像你这样的杀人狂,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围杀的壮汉们明明是加害的人,此刻却一个个撕心裂肺的骂着反击的小姑娘是个恶鬼。
“你父亲谋逆,顾家人都亲口承认了!你就是死罪!”
“真该死!那样的顾家竟是出了你们这样恶臭的孽种……”
“恶鬼!拿命来……”
顾甚微再怎么厉害,亦是双拳难敌四手,她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手脚已经麻木,连站都站不稳了!
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兵卒,像是大象身边的蚂蚁,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冲上来,等着将她啃噬。
韩时宴瞧着,只觉得心中犹如刀绞一般,他想象过无数次当时的场景,可当真亲眼瞧见,却是觉得乱葬岗围杀这几个字太轻了,顾家那群人死得太轻松了……
他们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才对!
“住手!住手!我是御史台韩时宴,我叫你们住手!”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已经到了顾甚微近前的兵卒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猛地朝着站在尸峰之巅的顾甚微刺了过去……就是这个时候!
韩时宴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想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终于就在那剑刺下的那一刻,他终于挡在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跟前。
“都给我住手!”
韩时宴张开了手,长剑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大多数人都及时收住了,可还有那么一两柄剑没有来得及,直直的扎了过来。韩时宴只觉得自己的左边肩头,还有小腹右侧一阵剧痛袭来……
他被刺了两剑,就这般疼。
那么顾甚微呢?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我会带顾甚微进宫面圣!你们统统给我散开!”
雨还在下着,那些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垂下手去……
整个汴京城,没有人不认识韩时宴。
韩时宴见他们住了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上来,我背你出去。”
顾甚微没有动弹,韩时宴见状蹲下身去,不由分说的背起了顾甚微,伤口撕扯着生生的疼,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声音嘶哑的对着那群围杀者喊道,“让开!”
人群中分出了一条路来。
韩时宴背着顾甚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了那乱葬岗上……还好……还好……赶上了……
他可以进宫去面圣,查清楚所有的案子,早早的还顾右年一个清白……
顾甚微就可以不用受苦……她可以……
盘坐在了那蒲团上头的韩时宴嘴角陡然出现了一抹猩红,他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看上去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可他的嘴角却是高高的扬起,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隔着桥站着顾甚微再也忍不住,她脚轻轻点地,纵身一跃直接飞过了那座青石桥。
她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这般调动真气使用轻功,叫她喉头一阵腥甜。
顾甚微强压下了不适,朝着那柱香看了过去。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可是韩时宴却还是没有从幻梦中想来的迹象。
“这小子死定了,不听劝就是这种结果,人活在世上吃五谷杂粮,就会有欲望,就会有遗憾,谁不想要重生回过去改变命运,如自己所想的过一辈子。”
那邪医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看向顾甚微嘲讽的啧啧了几声。
“你们出云剑庄的人,就是这么恶毒,害了老夫一辈子不说,还又害死了一个青年才俊。”
顾甚微注视着韩时宴的表情,见他的痛苦消失,耳根子突然变得通红,便猜想怕不是他那梦境已然出现了变化,老邪医不说,她都知晓,韩时宴若是没有在香燃尽之前醒来,怕不是就要“含笑九泉”了!
她这般想着,听着老邪医的叨逼叨,不由得烦躁起来。
“知道你担心你爹,也不至于这般叭叭叭个没完!”
“将你一颗烂心脏放进肚子里,到时候我会一剑结果了你,让你跟着去伺候你爹当个大孝子的!”
见那老邪医脸涨得通红,手指着顾甚微颤抖个没完,“你你你……”
“你什么你!别左一个出云剑庄,右一个情深意切的,你活蹦乱跳的大孙女还在这里杵着呢!你是有多深情,才能自己给自己生出个好大儿来!”
“一把年纪了莫要丢脸了!当这天底下都是你这样的傻子!”
老邪医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窝子上咔咔连中了两刀!刀刀致命!
“你你你!”
他恨自己没有急智,嘴笨只会你你你……
韩时宴对周遭的事情一无所知。
韩府之中张灯结彩,门窗之上到处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韩时宴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红色的喜服,想着今日乃是自己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一过,顾甚微便彻彻底底是他的妻子了。
他想着,回过头看去,瞧见那铺开绣着鸳鸯的喜被,整个人烧得越发的厉害了。
太热了!光是一想,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要燃烧了一般。
韩时宴想着,快步地走到了自己桌案前,猛的一下推开窗子。
凉风穿窗而过,一下子让人可以喘过气来了……
风翻动了桌案,露出了那装着画像的盒子的一角。
韩时宴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将那匣子抽了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厚厚的画一下子涌了出来!

韩时宴勾了勾嘴角,将那画匣子里的画都拿了出来。
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这里头都是他画的顾甚微,有她吃得两腮鼓鼓的样子,有她在梨花树下练剑的样子,还有他们在桃花流水的竹筏上……
韩时宴捏着画的手一僵,他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
他没有找到这么一张画。
虽然已经印象模糊了,可他隐约之前好像记得,顾甚微穿着火红色的皇城司衣袍站在竹筏的前头,桃花擦过她的头顶,她笑得张扬无比……
“长观,顾大人去皇城司了么?”
长观一愣,挠了挠头,“顾大人?什么顾大人?公子某不是太高兴糊涂了,顾家都被抓了,如今顾家只剩下顾十七娘子,哪里来的顾大人……”
“皇城使李大人最是不喜欢小娘子了,又岂会让女娘入皇城司做官?”
韩时宴一怔,他记错了么?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迎亲啦!您不是等这一日已经等很久了?”
韩时宴蹙了蹙眉,他抬眸朝着窗外看了过去,却见院中那株桂花树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换掉了,如今成了一株梨花树,上头正开着雪白茂盛的花……
这不对!
韩时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虽然记不真切了,可是他却还能够感觉得到一个下雨天,他看向那桂花树时的怦然心动与欣喜若狂。
这里的顾甚微很好,因为他突如天降的英雄救美,他们走在一起顺理成章。
可是……
顾甚微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那柱香眼看着就要烧尽了,韩时宴若是再不醒来,就来不及了!
她想着,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那老邪医一行人感受到顾甚微身上涌起的滔天杀气,一下子炸了毛!
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布满了手臂,老邪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尖叫鸡,再也说不出“你你你”!
就在这个时候,顾甚微动了,她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那凉亭中,举起了手。
“若是再不醒来,我就要扇醒你了!”
忍不住要现身的暗卫们听到身子一僵……
这!日后夫人若是扇韩御史,他们是拦还是不拦,是报还是不报?
所以韩御史在朝堂扇文武百官,回家要被娘子扇吗?
顾甚微见韩时宴的睫毛轻颤,像是有要醒来的迹象,心下一喜,果然扇巴掌有用!
她想着,毫不犹豫抬手朝着韩时宴的脑袋扇了过去,就在那巴掌即将扇到的一瞬间,韩时宴猛的睁开了眼……
顾甚微先是一喜,后又讪讪地笑了起来。
韩时宴扭头看向了自己脸旁的手,“顾亲事这是要扇我?”
顾甚微咳咳了几声,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赶忙将这只手背在了身后,“哪里哪里,我怎么会扇你,我就是想要摸摸你的脸,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韩时宴却是从蒲团上起了身,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
眉眼含笑的看向了眼前的顾甚微,“嗯,就是这种感觉,幻梦里的顾亲事太温柔了,一不骗我,二不扇我,三不过河拆桥……所以被我识破了……”
沉默是今日的邪医谷。
韩时宴说着,伸出手来,揉了揉顾甚微的脑袋。
顾甚微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韩时宴,“这不是欠揍?我哪里不温柔了?”
周遭的人听着,皆是无语,就你还温柔……若是韩时宴不醒来,现在已经被你扇了不知道多少个耳光,我们这些人也都被剁成了泥浆……
咋好意思扯着大脸说你很温柔的,你很温柔能够被叫凶剑吗?
韩时宴轻轻地笑了笑,他拉住了顾甚微藏在身后的手,朝着老邪医看了过去,“所以现在你可以开始治了么?香没有烧完,我醒过来了,三关皆是已经通过。”
“我想堂堂邪医,应该不至于言而无信三回吧?”
老邪医一愣,三回?
他仔细一盘算,顿时窝火起来,这小子好不要脸!
先前还没有通关,他就说什么不用叫爹,现在通关了,又开始计较起这个赌注来!
他想了想,看了顾甚微腰间的剑一眼,没好气的走上前去,“老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且随我来。”
韩时宴同顾甚微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轻松了不少。
老邪医走得挺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着二人到了一座小竹楼前,除了他那小孙女外,其他的人皆是没有跟过来。
竹楼里头布置得相当的简单,一整面墙的药材柜子,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字,在那药柜面前,则是放着几个梯子,看上去同汴京城中寻常的药铺没有太大的区别。
老邪医指了指凳子,示意顾甚微坐下,将手放在桌面上的软枕上。
“虽然我已经看出你的问题所在,但还是先把个脉,方才好对症下药。
老邪医抬起手,就在指尖落到顾甚微脉搏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站在顾甚微身后的韩时宴。
“你小子当真不需要我给你看看脑子么?”
谁他娘的因为媳妇儿对他太好没揍他,所以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啊!这事儿就不能细想,细想怎么都觉得这厮十有八九被人下了降头!
“所以你带的那些暗卫,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你娘子扇么?出云剑庄的人太坏了,这么一想,幸亏我没有娶无尽手,不然现在岂不是被扇的就是我了?”
韩时宴笑着摇了摇头。
老邪医瞧着,只得作罢,他亦是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顾甚微的手腕上。
良久他方才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你还能活到现在,当真是武学奇才!若非你小小年纪已经内功深到此等地步,可以分出大部分的内功来护住五脏六腑……你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
“不过我能治,只要老夫愿意出手,这个世上便没有我治不好的人。”
老邪医说着,整个人周身气势一变,一下子有了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站起身来朝着二楼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蜡丸下来,递给了顾甚微。
“你把这个药吃下去,性命就可以保住了。我再给你针灸七日,且连服七日汤药,你便可好了九成。剩下的需要你慢慢调养,不出三年便可以痊愈。”
“不用这般看老夫!老夫就是这么妙手回春!也就是你外祖母瞎了眼不选我,要选那个臭烘烘的打铁匠罢了!”

第446章 汴京闻急召
顾甚微接过那药,捏破了外表的白色蜡壳,那里头装着一颗绿色透明的看着像是琉璃珠一般的药丸。
几乎是壳碎的一瞬间,一股子浓郁的药香便充斥了整个小竹楼。
老邪医一听,肉疼的大呼出声,“快吃快吃!这药是祖传的,吃一颗少一颗,老夫自己配不了。”
顾甚微没有迟疑,将那药丸塞进了嘴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子霉味冲得她险些要吐出来,霉味过后紧接着就是苦味……
有多苦呢!顾甚微觉得简直比她十六年吃过的苦加在一块儿还苦!
顾甚微自觉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心,险些没有吐出来!她倒是想吐,可那药丸却是早就已经化在了嘴中,便是吐也吐不出来了。
“张嘴。”
顾甚微听着韩时宴熟悉的声音,立即张开了嘴,一颗蜜饯直接塞了进来,那糖里裹着蜜,蜜里裹着糖的甜中和了苦,让她瞬间感觉自己得救了。
顾甚微幽幽地看向了那老邪医,“你这祖传的药没剩几颗,所以才看人下菜碟,有的救有的不救吧!”
不用祖传药自己随便扎几针就能救的,那顺手就救了。
需要用祖传药的就装邪性,老夫虽然能救,看看你不顺眼所以不救!
老邪医一下子呛住了,他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的,险些背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吹胡子瞪眼睛,气鼓鼓的看向了顾甚微,“你浑说什么,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顾甚微咧嘴笑了笑,那笑容不言而喻,你就是那样的人!
一旁的韩时宴听着顾甚微同老邪医斗嘴,只盯着她的脸瞧,见那药下肚后不久,顾甚微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终于放下心来。
老邪医羞愤难当,招呼那拿着小铃铛的孙女道,“竹苓,你同阿爷一起去配七转回生汤。”
那个叫竹苓的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偷偷地瞥了韩时宴一眼,忍不住说道,“顾姐姐,我可真羡慕你,这方圆八百里的公牛我都瞧过了,就没有一个长得好看又痴心的。”
“你若是有什么寻美人的秘术,可以教给我么?我也不贪心,寻五个就够了。”
顾甚微同韩时宴同时沉默了。
五个你还不贪心?
老邪医听着,却是嗤之以鼻道,“你小小年纪不懂,若是寻到一个这样的,那就必须要放弃其他四个,你舍得?倒不如阿爷从前教你的,直接绑来一碗汤药下肚……省心!”
那爷孙两个旁若无人的讨论着,径直地走了出去。
“先前你在幻梦中看到了什么?总不能真是里头的我没有扇你,所以你不习惯……”
事实上,她怼韩时宴那是日日皆有,但是动手却是鲜少。
她说着,抬眸就对上了韩时宴那双深情的眼眸。
顾甚微心头一跳,她发誓韩时宴如今这双眼睛便是看那被参的大臣,大臣觉得这厮参他满门是想要同他玩虐恋情深。
不等韩时宴说话,顾甚微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像是起火了一般疼,她脚下一软,立即盘腿坐在地上开始闭眼调息起来。
那苦药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气流一般,在她的身体里游走,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碾碎,然后一寸寸的生出新的来,顾甚微倒是想要同韩时宴说安心。
可这会儿她根本无暇顾及,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整个人像是从河中捞起来的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子剧痛终于消失了,顾甚微运行了一个周天,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韩时宴盘坐在她的对面,几乎是她睁眼的瞬间便立即跪坐着起了身将她抱入了怀中。
顾甚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了韩时宴的腰。
韩时宴的怀抱很温暖,衣襟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像是在她童年记忆里温暖的梨花香。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七转回生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泡的药浴。”
顾甚微轻轻地嗯了一声,“韩时宴,怎么办,我大约要祸害你一辈子了。”
“嗯,我们一起去祸害大雍一辈子。”
盛和三十年初秋,一场急雨下来,青石板路上铺满了黄黄绿绿的叶子。
天气一凉,蟹酿橙同羊汤便又风靡了起来,不管这世道怎么变幻,那吃食铺子永远都是热火朝天。
西内掖门外街市的瓠羹铺子前的人一字排开,那门前迎客的小童不知何时换了一个,比柳阳要黑一些,瘦高瘦高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好看的雪白的牙齿。
听闻那是铺主远在乡下的侄儿,来这里帮工赚些银钱,日后好回乡娶媳妇儿。
“柳阳哪里去了?”有初返汴京的食客好奇的问道。
那小童显然是被问得多了,流利的回答道,“他得了大造化,拜入了大理寺卿韩敬彦韩大人名下,日后是要考秀才做学问了。下回再见,说不定诸君就要唤上一句柳大人了。”
老客们皆是觉得与有荣焉,一个个的都喜笑眉开的议论了起来。
在那铺子临窗的位置,顾甚微冲着韩时宴挑了挑眉,“韩御史你看,你这么现成的一个夫子摆在那里,人柳阳还是舍近就远,选了你堂兄。”
老邪医邪性归邪性,在医术一道上却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是七日大好便是七日大好。
这七日过后,顾甚微惦记着张春庭,马不停蹄的同韩时宴掉头回了汴京,这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今日天不亮的时候,入了汴京城。
城中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就连张春庭做了安王的事情,好像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顾甚微竖起耳朵听了一早上,就光听到一些绯闻轶事了。
韩时宴掏出银钱,放在了桌上,笑着站了起身,“柳阳长袖善舞,我确实不适合做他的夫子。”
他性情执拗古板,脸上都带着倔字,他走的路不适合柳阳,倒是王景可以一试。
只不过此时说这些尚早,不提也罢。
二人用过朝食,并未多做停留,翻身上马朝着家中疾驰而去。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便是顾甚微同韩时宴这样的少年人,都觉得颇为疲乏了。
顾甚微只想着,快些回到家中去,喝上一大碗十里煮的莲藕排骨汤,然后沐浴更衣好好睡上一日半日。张春庭还好生生的当着安王,朝中局势如今也十分平稳未见异常,倒是叫他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顾亲事,韩御史,还请二位留步!”
身后传来了尖细地呼喊声,顾甚微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转身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宫人打扮的内侍骑着马飞奔了过来。
“二位大人还请留步,官家急召,还请两位大人立即跟咱家走上一遭。”

那传话的内侍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面白无须眉心生得一颗鲜艳的红痣。
他一人单骑气喘吁吁,身后并未跟着其他的宫人。
在他的腰间挂着进出宫禁的令牌,声音又尖又利,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
“路公公,官家急召不知所谓何事?”
顾甚微眼波流转打量着那内侍,心中不由得生疑。
她同韩时宴出汴京走的悄悄然,回来更是丝毫没有声张,这前脚方才回城,连家门都未进,宫中便来了传召。未免有些太过于“急”了些。
且官家传召韩时宴尚且能理解,毕竟他是个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
可于公她不是个皇城司指挥使,头顶上还有张春庭罩着;于私从她入汴京便翻了几个旧案,将官家的脸踩在地上摩擦烂了,那老儿定是对她百般怨气,岂会急召?
这宫中十有八九是生了变数。
顾甚微盘算着,韩时宴知晓那公公姓路,显然他确实是真太监无疑。
那姓路的公公半仰起了头,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二人大人随着咱家进宫便知晓了。”
瞧着他那般凄切模样,顾甚微一愣,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韩时宴,果不其然瞧见他神色急切起来。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韩时宴的手,率先调转了马头。
这三人三骑一路飞驰,径直的入了宫,见那宫人未下马,顾甚微亦是没有动弹。
她悄悄地打量着,这宫中巡逻的殿前司队伍明显比上一回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袁惑同陶然一死,这殿前司副都检点应当是已经换了新人,不过几个巡逻小队的首领都是生面孔,她瞧着并不认识。
不多时,那路公公便领着二人到了垂拱殿,他翻身下马擦了擦眼角。
然后躬身向顾甚微同韩时宴行了礼,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几分颤颤巍巍的惧怕之意,“两位大人……先前在宫外老奴不便多言,实在是官家不大好了。”
“如今安王同韩王都在文德殿……”
想到韩时宴离开汴京许久,他又低声解释道,“安王同韩王都是官家亲子。待见完二位皇子,便另有传召。如今韩太傅同李太保都已经去了文德殿了。长公主同驸马还有一些宗亲都在垂拱殿暂且等待。”
“二人大人怕是要心中做好准备。”
垂拱殿是平日里官家听政的地方,他在后宫之中是住在福宁殿的,如今所在的文德殿不过是处理朝事累了之后小憩的地方。
路公公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顾甚微抬眼朝着垂拱殿内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那里头已经坐了一些人,一眼扫过去,顾甚微认识的有韩时宴的父亲母亲,还有新任的鲁国公魏长命以及同他形影不离的皇城司老妈子李三思。
魏长命瞧见她来,先是一喜,随即便死命的眨起了眼睛,活脱脱像是眼睛皮子在抽筋一般。
“你的嘴被缝住了么?”顾甚微无语地说道。
说话间,有两个人同时动了。
顾甚微猛地一个伸手朝着身侧的路公公抓了过去,那路公公则是袖子一甩,一个圆形的球被他猛地砸在了顾甚微的脚边,那圆球腾起一些粉红色的烟雾,一股子熟悉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顾亲事,若不是你大殿自保,我们又岂知晓这世上还有一种可以让武林高手功力尽失的毒药呢?”
“别怪咱家,要怪就怪张春庭好好的皇城使不做,非要认祖归宗。”
那路公公说着,哪里还有半分悲戚之色,他看着靠着大殿门框,站都站不稳脚的顾甚微与韩时宴,得意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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