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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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另外一个刺客被他先前一板凳敲懵了,这会儿还踉踉跄跄的,韩时宴瞧着,一把抱起了先前被他扔在地上的香炉,再一回朝着那人砸去。
咣的一声下来。
饶是顾甚微同那青衫刺客都忍不住一个激灵,觉得自己脑袋疼了起来。
顾甚微忍住了转头的冲动,韩时宴打人的画面多美啊,可惜她没有瞧见,不然岂不是可以拿出来笑他一辈子。
“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是顾言之,还是赵嬷嬷?”
顾甚微问着,盯着那青衫刺客的眼睛瞧,她挑了挑眉,“看来你功夫不错,也很有胆,可惜到底嫩了些。听到赵嬷嬷的名字的时候,你明显表情有变化。”
顾甚微沉吟了片刻,琢磨起了现在的情形。
那青衫刺客一直靠着墙,虽然还保持着对战的警惕,却是并不着急……
没有错,他并不着急。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开始下一轮的进攻,甚至对于同伴倒地无动于衷。
这说明了什么?
顾甚微脑中灵光一闪,“你的主要目的不是杀死我同韩时宴,而是拖延时间,对不对?”
青衫刺客瞳孔猛的一缩,他轻轻一跃,转换了个方位,堵在了大门口。
顾甚微瞧着,却是身形一动,她一把扯过韩时宴,手冲着那青衫刺客抬去,袖中的弩箭朝着那青衫刺客飞了过去,趁着那人格挡。
顾甚微脚轻点地,拉着韩时宴朝上一跃,轻松地从先前那刺客破开的洞中飞了出去。
“傻子,多谢你替我开了一条近路!等我赶上了,再刺你一剑当谢礼!”
顾甚微哈哈一笑,提溜着韩时宴便开始全速向前。
韩时宴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身旁的树冠,远处的小道,寺庙的屋檐在这一瞬间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在他的眼前风驰电掣的移动着。
韩时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一般。
四周渐渐地寂静下来,耳膜疼痛不已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除了咚咚咚的,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顾甚微的心跳声外,他已经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韩时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着先前顾甚微的话,如果青衫刺客是赵嬷嬷派来的,目的是为了阻拦他们去调查,那么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是没错的。
赵嬷嬷的确不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山脚下的,且这五福寺附近也的确是藏着福顺公主重要的秘密。
只是那个秘密藏在哪里?
赵嬷嬷他们是不是在这段时间已经将“秘密”转移了?
他同顾甚微都一无所知,又往哪个方向追过去?现在他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现在掌控全局的是顾甚微,他现在就同王御史一样,全靠女大王带飞!
韩时宴正想着如何通知顾甚微,就感觉到猛地往下一坠,顾甚微带着他一翻,躲在了一个矮屋顶上。
他刚要开口,就瞧见顾甚微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蹲下来,然后她的耳朵动了动……
韩时宴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顾甚微……他明白顾甚微想要做什么,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屋顶上一阵脚步声经过,渐渐地声音小了许多。
该是他们出去的时候了,韩时宴在心中数着一二三,就感觉腰间一阵巨力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他们找不到通往秘密的路,可是有一个人找得到啊!可不就是那个还好胳膊好腿的青衫刺客!
顾甚微先跑然后引他拦截,遂又藏起来绕到他身后,跟着追踪过去……简直就像是他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传送了过去一般……
韩时宴心中惊叹,这会儿也顾不得瞧周遭一路向后的风景。
他有些艰难地扭过脸去,看向了一旁顾甚微的侧脸,他只觉得那搭在他腰间的手滚烫滚烫的……
那青衫刺客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先是瞧见了那破旧的送子娘娘庙,然后又进了山林,在一个篱笆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土屋里的人像是听到了响动,小跑着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孩子,看上去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见到青衫刺客欢喜的喊道,“寒冬寒冬,你回来了!你的脖子怎么了?怎么流血了!是被坏人打的吗?”
“坏人”顾甚微朝着那孩子看了过去,瞧着那熟悉的长相,她猛地扭头朝着一旁的韩时宴看了过去。
那童子虽然年幼,但却端是生得一副好眉眼,同韩时宴倒是有几分相似。
“韩御史,莫非这个秘密便是福顺公主为了生了一个孩子,让汴京成为不夜城的不是花街柳巷的烛火,而是我那堂兄顾均安头上的绿光?”
顾甚微说着,拍了拍韩时宴的肩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同他说过关于马家的猜想。
“你这就非君子所为了,尚公主丝毫不影响你当御史。你不如即刻抱着那孩儿请福顺公主休夫的!你阿娘瞧见还不乐开花了去!”
韩时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无语地看向了顾甚微,果不其然瞧见她的脸上比先前多了几分疏离之意。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倒退到了在韩春楼初相识的时候。
顾甚微说着亲近的话,实在心中早就盘算了一轮又一轮,该如何利用他,该如何过河拆挢。
“在顾亲事心中,韩某便是这种处处留情,且还没有担当之人么?情爱这种小事,韩某不屑一顾。”
韩时宴冷哼一声,忍不住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高傲地挺直了脊背。
顾甚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讥诮出声,“晓得你克死妻族的丰功伟绩,不过这人的话不能说得太满,等日后你跪在你娘子石榴裙下当狗的时候,我会一日三遍的听壁角然后冒出来嘲笑你的!”
“你瞧瞧那孩子的脸,便是你阿娘再生一个,都未必同你生得这般像。”
韩时宴闻言,再一次朝着那篱笆小院看了去,他同顾甚微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可还是逃过不过习武之人的耳目。
那青衫刺客将孩子抱在怀中,愤怒地又警惕地看了过来,“你们跟踪我!”
答案显而易见,谁都没有回答。
韩时宴看着孩子惊恐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有些像我,但是更像一个人,我的堂兄韩敬彦。”
顾甚微一怔,从脑海中翻出了从前韩时宴同她说过的话,她说当初苏贵妃想要韩敬彦娶福顺,但是且不说韩敬彦对福顺毫无爱意,他还有自幼定下的门当户对的亲事。
韩家乃是世家大族,那会儿苏贵妃也没有办法步步相逼。
就在韩家以为要横生一番波折的时候,苏贵妃突然又选了顾均安。
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甚微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瞥了韩时宴一眼,脑子里已经同时翻开了十个话本子,好家伙!这是酒后公主带着孩子跑,韩敬彦一无所知……还是伪君子真渣男同公主虐恋情深……
顾甚微胡思乱想着,心下却是有些失望。
公主的秘密就是这个么?她还以为是什么能够拨开迷雾的利器。
顾甚微想着,耳朵动了动,她朝着身后看了过去,一匹骏马快速的飞奔了过来。
那马在山林之中颠簸得很,可马上的人却是毫不在乎,她一脸的焦急,连发髻都跑到松散了去。
见到顾甚微同韩时宴,福顺公主一个小跳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踉跄了几下却是朝着韩时宴同顾甚微的方向焦急的跑了过来。
“表兄,顾亲事,稚子无辜,还请手下留情!”
她喊着,又提起了裙角快速的朝着那篱笆小院里跑了过去,从那青衫刺客的怀中接过了孩子,将他牢牢的抱在了怀中,见孩子安然无恙,她趴在孩子的脖颈间吸了吸。
然后将孩子递给了怯生生的跟出来的乳娘。
“你把琮儿带下去,别吓到他了,然后给寒冬包扎一下。这二位都是我的故人,不会伤害我的。”
寒冬迟疑了片刻,他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然后警惕的护着孩子快步走了进去。
顾甚微瞧着,讥诮出声,“公主在我小弟坟头上种桃花的时候,可没提过什么故人不故人的。”
那天夜里他们几个闯入顾家,给小弟起棺,向顾家人讨公道的时候,福顺隔得远远地看着,那会儿她可不是这副模样。
澄明院被推平了,她小弟的坟头也被推平了。
她的家成了公主游乐的桃花林。
福顺公主抿了抿嘴唇,但是到底没有接顾甚微的话,她看向了韩时宴,轻声地说道,“这孩子同韩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韩敬彦的血脉。”
她说着,嘲讽地笑了笑,“你知道我阿娘的,倘若我怀了韩敬彦的孩子,她怎么会放弃替我小弟拉拢韩家的机会?便是将我的颜面踩在地上,她也会拆掉韩敬彦的婚事,逼着他娶我的。”
“那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他的这个长相……”
福顺公主笑了笑,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朝着五福寺的方向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视线。
“我虽然是公主,但因为深受父亲宠爱,一年倒是也能够出几回宫。那一年上元节,母妃向大娘娘请示,让我去舅舅家住上两日,陪着外祖父母去看花灯。”
“说来也是俗套,我在那永安桥上恰好遇到了阿泽,他是一个小小的镖师,原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他偏生生了一张同韩敬彦十分相似的脸。”
“我当时痴迷韩敬彦,便央了大姨母也就是鲁国公夫人将阿泽留在了汴京。”
“当年我做了很多错事,阴差阳错当中生下了这个孩子。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出生之后就被送到这附近的送子娘娘庙里养着了。平日里也只有赵嬷嬷来看他。”
“阿泽不肯原谅我,如今已经在五福寺出了家。我也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了母亲安排,嫁给你堂兄顾均安。”
“他无父无母,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这片山头,更加没有踏进过汴京城一步。”
福顺公主说着,哀求的看向了顾甚微,“我知道你恨顾家,可这孩子同顾家毫无干系……我恳请你们不要说出去,让这个孩子能够留在汴京城,让他至少能够在父母亲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顾甚微闻言,朝着那小院破败的窗户看了过去。
那个孩子趴在窗户边悄悄地往外头瞧,好奇的睁大着眼睛,他还不怎么懂事,有些不明白现如今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甚微,你也是女子,知晓女子生存有多艰难。虽然我贵为公主,但也身不由己。”
福顺公主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那孩子瞧见阿娘回过头来,举起小手挥了挥,那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让福顺公主再憋不住落了泪来。
她怕孩子瞧见,慌慌张张地扭过头来,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上元节她在永安桥撞见阿泽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日的地步的。
顾甚微瞧着,心头微动,她冲着福顺公主看了过去,“公主可有想过,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生得像韩敬彦的那个人,恰好就出现在你的眼前。”
福顺公主一怔,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懂这就是缘分。”
她的确是不懂,若异地处之,有这么一个人蹦跶到了她的跟前。
她第一个想的是哪里来的狗贼,竟是敢戏耍爷爷!交出你的易容术,换你轻松上路!
这不是什么缘分妙不可言,这明明就是送上门的箭靶子。
“倘若有一日,你也遇到了一个你真心爱着的人,你的想法便会完全改变了。我也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上身为韩敬彦赝品的阿泽,情字一事竭尽一生也是无法搞懂的。”
“阿泽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也不会吟诗作对,更加没有什么要匡扶大雍的雄心壮志。除了一张脸同韩敬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是……”
福顺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她定定地看向了顾甚微同韩时宴。
“我也以为我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美满一生,就像我以为我永远都是官家同苏贵妃最疼爱的珍宝一样。世事难料……我爱上阿泽,就像我娘将我也当做给小弟铺路的棋子一样……”
“天家无情!顾甚微,我知道你在愤怒什么,可是我告诉你,没有用的。连自己亲骨血都能被摆上棋盘,又何况是属下呢?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你阿爹指使李畅刺杀官家。”
“只是恰好需要有那么一些人来平息大局罢了!你撞了个头破血流也只是失望而已。”
顾甚微冷冷地看着福顺公主,“既然要头破血流,那怎么可以只有我,当然是大家一起头破血流的好。”
福顺公主摇了摇头,她不理解顾甚微的复仇,就像顾甚微不理解她对阿泽的坚持一样。
“我同顾均安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福顺公主的声音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禁言术一样,将顾甚微同韩时宴冻了一哆嗦。
先前他们便知晓这座山不大,这会儿安静下来,更是隐约觉得那山道上吴江的咋呼声在这里都听得到了。
顾甚微心中一言难尽。
不得不说她那堂兄顾均安简直就深得顾老贼真传!
她应该回去之后便埋头胡编五千字,送他一本《葵花宝典》,他在这上头定是天赋绝伦!
比考状元要容易多了!
她想着,果断的打断了福顺公主的爱情回忆,她竖起了三根手指头冷声说道,“公主瞧着倒是不像是对顾均安没有感情的,顾家长房出事,公主可是天未亮便进宫求情……”
要不张春庭能让李三思将她骂个狗血喷头?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福顺公主一愣,随即着急解释道,“顾均安求我,抱歉我那时候……”
顾甚微深深地看了福顺公主一眼,在心中补全了福顺说不出口的话。
她自嘲的笑了笑,刀不砍到自己身上,是绝对不会感觉到疼的,那会儿她在福顺眼中就是一个同她毫不相关的路人,她遭受过什么苦难,又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她同她嘴中那“天家无情”的父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冷漠的看着,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顾均安求她,顾玉城是她名义上的公爹,她自是帮亲不帮理,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瞧着,心平气和的说道,“希望不会看到第二回。”
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毫不相干的福顺公主呢?她虽然不喜,但却是也能够理解。
顾甚微说着,又举起了第二根手指头,“你阿娘为何要你嫁去顾家?”
福顺公主一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我那时候一心挂在阿泽同孩子身上,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过任何事情。既然嫁不得阿泽,嫁谁又不是嫁?”
顾甚微瞧着她一脸惆怅,低下头去,生怕她一抬头就酝酿出了一首情诗,要双目含泪的吟诵出来……
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你可知晓,顾家二房赚的钱财,都流去了哪里?他们又同什么人过从甚密……”
福顺公主听着,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她有些羞愧的看了过来,对着顾甚微说道,“我看到那四十九条家规就作呕,谁要遵守那种狗屁,只去过一回顾家老宅那边,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去了……”
“年节的时候,若非顾均安每次都抢先介绍,我连顾家的几房叔伯都认不齐全……”
“我一直都在公主府这边,对于这些并不关心。”
福顺公主说着,想了想又道,“至于顾均安……他从什么人来往我不知晓,但是我知道他的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在他的书房墙上挂着一块木雕,那木雕之上刻着的是一篇文章……”
福顺公主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几分,“那文章你应该知道的,是他的得意之作……”
她不敢看顾甚微的脸,满汴京城的人都知晓三年前乱葬岗围杀之后,顾均安写了一篇“大义灭亲”的断亲书……那篇文章风靡京师,是当时文人人人都能背诵的存在。
顾甚微冷笑出声,“然后呢?”
“那打开密室的机关,就在那篇文章的第四十九个字上,那个字是一个等字。我不知道密室里有什么,但是密室总不能是用来空放着的。”
福顺公主说着,冲着顾甚微说道,“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希望你……”
她说着,就瞧见顾甚微突然一晃,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福顺公主心中大骇,她猛地过头去朝着那小土屋看了过去,却瞧见顾甚微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窗前,她伸出手来,笑吟吟的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
“我的嘴我管得住,至于旁人的嘴是否管得住,那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公主看到顾家被撕开了一半的真面目,当真认为这事你瞒得极好,顾家人对此一无所知么?”
“我奉劝公主一句,早做打算为好。”
第144章 她的考量
那孩子头发柔软得很,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见顾甚微摸他的头,他有些迷茫的笑了笑。
屋子里的青衫刺客回过神来,猛地一把将孩子抱开来,警惕的看着顾甚微。
顾甚微收回落空的手,冲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看了他怀中的孩子一眼,这才朝着那边许久没有说话的韩时宴走了过去。
“呆子,走了!别看了,那么乖巧的一定不是你家的,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韩时宴的儿子嘴太冲!”
韩时宴无语地收回了视线,他一步三回头的跟上了顾甚微。
“接着!正所谓上山容易下三难,韩御史这种金窝窝里养出来的娇花还是举个拐的好,别到时候滚下去撕破了衣衫,全赖到我头上!我可是只抠了一个洞!”
韩时宴看到猝不及防塞到自己手中的一截断树枝,神情复杂的握在手中当起拐杖使来。
走在前头的顾甚微如履平地,还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压根儿不像是方才经历过了那么多大事。
“你相信福顺公主所言么?那什么密室,说不定是顾家给你设下的陷阱。而且这孩子是什么阿泽同她生的,全是一面之词,你又怎么知晓她不是在撒谎?”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待咱们走了之后,她立即将孩子同阿泽都转移走,然后转头对这些全然不认账,到时候我们想要找到他们第二回,那便难了。”
顾甚微哈哈一笑,双手枕在了脑后。
她的嘴中不知道何时叼了一根草,她侧过头去看向了韩时宴,“那正人君子韩御史觉得应该如何呢?对一个孩子出手吗?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没有叫你比墨还黑啊!”
“再这样下去,御史台比我们皇城司更像是大反派了啊!”
她说着,不等韩时宴说话,看了看天色道,“冤有头债有主,顾家害我,我寻顾家。”
“当初我在乱葬岗上遭人围杀,心中狂骂断子绝孙的玩意儿竟是对孩子出手;唉,我这人面皮薄,只能我骂别人,听不得四五岁的童子含着口水骂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她的剑也有不会对准的人。
顾甚微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姑奶奶我长剑在手,多得是方法报仇!若是查出福顺公主同我有大仇,我再将她咔嚓了不迟!”
顾甚微说着,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韩时宴瞧着她故作凶恶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嗡嗡的,顾甚微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瞧见那张脸啧啧了几声。
“夭寿啊!韩御史你威严尽失,我再瞧着你这张脸,只会想起童子尿床这种事了!”
韩时宴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顾甚微响彻山林的哈哈笑声!
韩时宴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红着耳根子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对着顾甚微说道,“话虽是那样说,不过我认为福顺并没有撒谎。”
“回想起来她的确是曾经出宫养病了一段时日,就住在鲁国公夫人家中,算起来那段时间正好是她生这个孩子的时候。而且她先前当真十分痴迷我堂兄韩敬彦,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放弃了。”
“她这个人自幼性情骄纵,说话办事都十分嚣张有些不过脑子,这倒是她能够想得到的事情。”
“而且那孩子的长相不会作伪,五福寺有没有一个像我堂兄韩敬彦的僧人也可以随时查得到。”
“这同吴五娘子给你那颗佛珠,也对得上了。”
韩时宴絮絮叨叨的分析着又说道。
顾甚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冲着韩时宴胡乱的点了点头。
她不揭穿福顺公主,也不光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是不想被棉锦当枪使,就当那个出头鸟同苏贵妃一党对上。
从目前他们查到的线索来看,极大的可能顾家同棉锦背后站着的那个黑手,并非是苏贵妃。
也就是说,害得五房如此的人,另有其人。
她又不是疯狗,见谁就咬!
只要福顺公主不庇护顾家,她现阶段何必同她斗个鱼死网破,叫顾家坐收了渔翁之利?
她不按照常理出牌,那么着急铲除挡在前头的苏贵妃母子的人若是等不及了,自然会另外出牌。
动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被她揪到尾巴的几率也就越大!
二人走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先前那窄窄的官道之上,这会儿人潮早就退去了。
隔得远远的,顾甚微便瞧见吴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矮矮的小板凳坐在那里,他手中拿着一个荷叶包埋头啃着,时不时的还对着一旁的石头哈哈哈的嘀咕几句。
那渗人的样子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顾甚微瞧着,嘴角抽了抽,她放轻了脚步果断地想要绕道避开这厮。
可这脚还没有打横呢,就听到吴江高亢的喊声,他在原地蹦跶着,手抓着荷叶包疯狂地冲着二人挥着手,“时宴兄,顾亲人,我在这里呢!老仵作他们回去了,我得蹭你们马车!”
他说着脚一蹬,像是一头蛮牛一般朝着二人迎去!
顾甚微无语的住了脚,“你这哪里是轻功,简直就是刮地皮,瞅瞅你身后腾起的土!”
吴江哈哈一笑,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新的荷叶包,递给了顾甚微,“顾亲人,快快快,还热着呢!是五福寺的糯米饭,里头有大和尚烧的卤干子,虽然没有肉但是那味道绝了!”
“哈哈,好多人排队等着吃,我硬是凭借本事抢了三个来!”
他说着又瞅了韩时宴一眼,夸张的往后一跳,“时宴兄,你刚刚是在火灶旁被人轻薄了么?衣衫都破了,脸上还有灰!”
韩时宴闻言只觉得气血上涌,“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吴江摇了摇头,硬塞给了韩时宴一个荷叶包,又抱着自己那一个啃了起来,“我哪里不会说话了?我阿娘说我小时候比你说话还早还密呢!当时她得意洋洋的以为我会是个状元!”
“唉,可惜科举用笔考,不用嘴考!不然哪里轮得到那什么顾均安拔头魁,还不被我直接包揽三甲!”
吴江嘴中含了糯米饭,说起话来有些黏糊糊的。
不过这丝毫都不影响他那副王婆卖瓜得意洋洋的样子,“你们是没有瞧见,我是如何大战鲁国公夫人气得她从马下上下来硬生生将那墨茗一块儿接走的!”
顾甚微听着,倒是当真好奇起来。
她同韩时宴离开的时候,那赵嬷嬷已经过来掌控全场,将鲁国公夫人送上马车了。
她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怕是杀了墨茗的心都有,还怎么可能下车来接受众人嘲笑?
“你做了什么?”
吴江听着,愈发自得,他指了指顾甚微手中的荷叶饭团,“顾亲人你趁热吃,一会儿凉了糯米饭变硬了就噎得慌了。我什么也没有干啊,我就是给那墨茗指了一条生财之路。”
“到时候等他回了小倌馆,在那门前挂上一个鲁国公夫人亲鉴美人……那头牌花魁还不手到擒来?”
“洛阳纸贵算什么?到时候汴京的男女老少们就知晓见什么叫做京都脸贵了!那瞅一眼都得收钱!你们就说说,换做是你们,你们想要掏钱去看看鲁国公夫人的宠儿长啥样吗?”
顾甚微惊讶地冲着吴江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你今日出门,终于没有忘记带东西!”
吴江一愣,他想要习惯性的挠头,可看到手上粘着的糯米饭都拉丝了,只好作罢。
“忘带什么?我没有忘记啊,舅父说我不着调,让我出门带着老仵作一块儿,我那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们刚去那给赖妈妈收尸了,她被人杀死在了李茆家中。”
“老仵作说是被人勒死的,至于是谁干的,问李茆同李芸他们都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顾亲人你放心,顾家这回讨不了好了,那么多大船这么多年能赚多少黑心钱啊!不知做了多少黑心事啊!我舅父说了他定是会将此案彻查到底,说不定顾家剩下几房的人也插手了呢。”
“若是有什么消息,我飞奔着去告诉你了!你说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人。”
“对了,顾亲人,你说我今日没忘记带什么东西?”
顾甚微看着吴江那亮晶晶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先前那句你今天没忘记带脑子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了。
夭寿啊!要不说秀才遇到兵有理不说清呢!
不是他们能打,实在是他们太过直接,你绕着弯子骂他他也听不明白啊!
顾甚微轻咳了几声,“这荷叶包当真是不错,我听闻王御史夫人还想着将这斋饭放到她的酒楼里去。”
吴江果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在顾甚微身边蹦了蹦,“对吧对吧!若是那般可就好了,五福寺隔得太远,为了吃这么个荷叶饭过来不值当,若是城中酒楼里头有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