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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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时宴说这话时,看了顾甚微一眼,眼中满是敬意。
昨夜他在家中重新整理案情的时候才陡然发现,他同顾甚微春日方才相识,如今春日未过,他们便已经一同做了旁人三年五载都做不了的事情了!
他从前觉得这一生极短,有好些事情想做却是来不及。
可如今同顾甚微一块儿,这一生好似有了无尽的可能。
韩时宴按捺住心中的澎湃,想起昨日长观那犹如惊天之雷的话,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手指在那舆图上划了划,“我们会从汴京一路向北,途径邢州入真定府,在边关入北朝。看到邢州了么?”
韩时宴的手指在邢州上头敲了敲。
顾甚微眸光一动,立即想明白了韩时宴的用意,“咱们虽然离开了汴京城,但是未必不能继续查案,断械案的那批军械当初就是走的我们同一条路线,被送去边关的。邢州便是关键之地。”
她想着,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可不光是断械案,她正好要查马红英的死因,当初她同吴江在那一次大战当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导致全军覆灭,又为何到现在吴江都对此避讳不已。
因为她始终怀疑,那个能在寺庙当中将尸体藏进马车底下,并且不让马有所动作的棉锦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擅长御兽术的马家人。
“没错!”韩时宴接过顾甚微的话,他从那马车底座下头拖出了一个木头箱子来,推到了三人中间。
“这是誊抄的关于断械案还有当年税银案的卷宗……”他说着,想着吴江对这两个案子并不是很了解,又解释道,“你可以看看断械案,就知晓陈神机为何非要杀死李贞贤了。”
“断械案中,李贞贤朝廷负责收验这一批兵器的官员,当初出云剑庄打造的剑,还有千机陈氏的弩机都是过了李贞贤之手才往边关运送的。”
吴江看了那厚厚的一摞卷宗一眼,苦哈哈地咧了咧嘴,他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时宴兄,顾亲人,你们四只眼睛雪亮的,看我老吴像是那种琢磨卷宗的人么?你看我的名字吴江吴江武将武将,那从生下来的时候便已经定好了,是个没脑子但能打的!”
顾甚微跟着他重复了一下,那吴江的名字当真还切合了武将这个音。
韩时宴白了吴江一眼,“要你动脑子不行,想这些歪门邪道的就行。”
他说着,懒得理会吴江,继续说起了那断械案,“军械交到李贞贤手中之时,肯定都是真货无疑。同断械案天高皇帝远不一样,这批军械是从汴京出发往北关去了。”
“且千机陈氏常年替朝廷造弩机做机扩,他们对于流程十分熟悉且盯得紧。李贞贤在众目睽睽之下验收,又封存之后直接交给了押送军械的押官曹腊。”
“李贞贤甩锅推卸责任,害死了千机陈氏一族,原本案子就要这么结束,但是顾御带强势追查,最后查到了邢州同曹腊身上。”
听韩时宴提到父亲,顾甚微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
她那时候年纪小,父亲在她的面前又从来都报喜不报忧,她当初并不知晓断械案的具体细节,还是后来为了查明真相,这才去调查了细节。只不过她那时候身份过不了明路,并没有办法来汴京瞧见被封存的卷宗。
韩时宴见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索性将卷宗的大致内容都说了个干净。
“卷宗里头并没有提到顾御带的名字,连带他在这个案子里头起到的作用也只字未提。我们能看到的就是曹腊的供词。根据他还有当时押送的其他兵卒的供述,他们行至邢州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
听到怪事二字,顾甚微同吴江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二人默契的看向了韩时宴,眼中闪着光。
韩时宴瞧着,一个头两个大。
他强忍住了对着这两颗大脑袋一人弹一下的冲动,他没有卖关子:“他们行路到邢州的时候,到了一处名叫松毛岭的地方,那山岭并不是很高,是以没有绕道而行。”
“到了岭上之后,遇到了一个茶棚。那茶棚当中有个卖茶水的姑娘,生得十分貌美。”
“当时曹腊的副官名叫楚英,楚英劝说曹腊,说这山野之地有美貌姑娘独居恐怕有诈。可曹腊被美色所迷,不听劝告在茶棚中歇脚,并且喝了那里的茶水,唯独楚英谨慎没有入口。”
“根据楚英的口供,他们服用之后便全都神志不清起来,有的哭有的笑十分癫狂。当时那场景十分的诡异,瞧着像是中了邪一般。”
“楚英想要寻那卖茶水的姑娘,那姑娘却是消失不见了,那松毛领上突然起了厚重的浓雾,四周一下子都是雅雀之事。楚英以为他们撞见了邪门之事,他从马背上取下了黑狗血,喷了曹腊一年,但是并未起到作用。”
韩时宴说到这里,被吴江同顾甚微齐刷刷的打断了,“黑狗血?”
到底是谁外出办差还随身携带黑狗血啊!
顾甚微无语地想到,这大雍朝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他怎么不带黑驴蹄子呢,还能直接扔到那卖茶姑娘脸上!”
韩时宴迟疑了片刻,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他真的带了!还扔了!不光是如此,他还围着那一群人跳了一圈大神!”
马车中沉默了片刻,随即吴江那震天的笑声响了起来。
韩时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吴江想起他们还在使团当中,且是没用的包袱硬是被塞进来的,立即捂住了嘴。
“然后呢?楚英若是清醒的,他们没有办法将军械掉包吧?”顾甚微冷静下来问道。
第191章 一张画像
韩时宴点了点头,“当时大雾笼罩了整个山岭,周围人全都发了癫,有人哭有人笑,楚英当时已经犹如惊弓之鸟。就在他觉得害怕的时候,突然之间一条巨蟒冲着他直接冲了过来!”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
她知道当初那批军械是在邢州被人掉包了,也知晓曹腊同楚英的名讳,可却是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
“长虫?这东西可不常见,更加不会那般听话恰好在那个时机出现,只为将楚英吓晕”,顾甚微说着眼眸一动,继续说道,“茶水中明显有药物,且还会驱蛇……”
“这听起来倒像是江湖中那些同五毒有关的门派。”
譬如如今在桑子巷住着的林毒婆,她便擅长玩蛇还有下毒解毒……
韩时宴对于江湖门派不甚了解,并没有去辩驳顾甚微的话,他若有所思的将这一点记了下来,然后又给了顾甚微一个赞赏的眼神,顺带着鄙视了一番脑子出走的吴江。
“那蛇的确是没有见血,只是吓晕了楚英。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疯魔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大雾早就已经散去,押送的车马都还在……”
“曹腊和楚英气汹汹的想要找那个卖茶的姑娘,可是别说卖茶的姑娘了,那地方就是一片空地根本就没有什么茶棚。当时他们吓得七窍生烟,以为自己遇到了精怪,就赶紧下山了。”
“在山脚下遇到人家的时候,楚英还特意问了附近的村民,他们都说那松毛岭上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茶棚,且那地方有长虫,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卖茶姑娘……”
一旁的吴江听着,再也忍不住,他从那箱笼里翻出了卷宗,拿在手中翻阅了起来。
“韩时宴!你若是早说这卷宗比话本子都有趣,我还不直接将开封府所有的案子翻看了个遍,早就一鸣惊人直接让我舅父惊掉下巴!”
韩时宴的视线又落回了那自己画的简略舆图上,他头也没有抬起,再次在邢州上头敲了敲。
“你不是早就一鸣吓人了么?王府尹有你这么一个外甥,下巴被惊得就没合拢过!要不昨日他特意叮嘱我,等去了边关寻你阿爹说项一下,让你莫要回汴京折磨他了。”
“他还想要寿终正寝,不想死在任上。”
吴江讪讪一笑,抱着卷宗不说话了。
韩时宴懒得理会他,对着顾甚微说道,“我们到时候可以去邢州查看一二,他们虽然心中生疑担心军械在那一次出了问题,但是又心存侥幸认为不可能有人在那么短时间内将东西给掉包了。”
“后来断械案出了之后,曹腊同楚英怕担责任都决口不提此事,他们坚持称路上没有出过任何状况。”
“应该是你父亲查到了邢州,最后事情兜不住了,楚英方才率先松口。因为那批军械导致大雍边军狠狠吃了一回败仗,此事事关重大,曹腊同楚英皆因丢失军械而被斩首了。”
“断械案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直接结案了,那批军械的下落到现在都不清楚。”
顾甚微闻言迟疑了片刻,冲着韩时宴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下落不明,应该同你心中想的一样,是被那幕后黑手给掉包转移走了。”
“出云剑庄之所以闻名于江湖,乃是因为铸剑手法同其他人不同。在我们被袭击的时候,我在桑子巷家中同样被袭击了,来的是两个黑衣人,被我安排的人给杀死了。”
“他们留下了两柄剑,我可以确认那东西是出自出云剑庄,应该就是丢失的那一批。”
一旁的吴江听着,眼睛瞪得溜圆,他握紧了那卷宗,看了看顾甚微,又看了看韩时宴,惊呼出声,“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人瞒着我做了许多事!”
“这怎么可以,我们三个人明明就说好了要一起生一起死的啊!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背着我……”
顾甚微脸一黑,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吴江的脑门上!
谁跟你桃园结义?谁跟你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啊!吴江又没有在松毛岭,也没有遇到蛇精,怎么就发癫了!
她心中吐槽着,却是给了韩时宴一个眼神,目光朝着马车顶部看了过去。
韩时宴面色一变,立即仰头,虽然顾甚微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看懂了,屋顶上有人!
他正想着,就瞧见顾甚微用剑柄在那马车顶上捅了捅,发出了砰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头从马车顶上倒吊着放了下来,直接扣在马车的车窗上。
因为下雨的缘故,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落水鬼。
“魏长命,你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是?”
顾甚微朝着那倒吊人看了过去,魏长命眯了眯眼睛,从韩时宴同吴江的喉咙处扫过,韩时宴倒是还好,吴江却像是受到了刺激小动物一般,立即惊觉了起来。
他收起了平日里玩闹的模样,警惕地看向了魏长命,这是杀气!
就在车中气氛紧张的时候,魏长命突然一下子神色柔和了起来,他冲着顾甚微挥了挥手,“亏得你长剑没有出鞘,不然这就是我死在你剑下的第七十九回 了!”
他说着,看也不看韩时宴同吴江,像是这里根本没有这两个人一般,冲着顾甚微说道,“等到了前面的驿站会稍作停留同辽国的使臣刘符汇合,再一同往北去。”
“到时候顾亲事记得来寻我,有些事情张大人交代我告诉你。”
顾甚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魏长命笑了笑一个翻身又到了马车顶上,被无视的吴江立即探出头去,没好气的追问道,“这马车里莫不是只有顾亲人一人,我们都不是人么?”
魏长命却是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旁的马背上,轻笑出声,“吴推官当然是人,只是你不配我一战而已。”
他说着毫不犹豫的拍马而去,冒着雨朝前跑去。
吴江气了个倒仰,他脾气火爆哪里受过这等子鸟气,顿时坐不住了,“不将你打开花,老子就不姓吴!”
他将那手中的卷宗朝着箱笼里一扔,直接从马车中飞了出去,亦是跳上了自己的马朝着魏长命追了过去。
那卷宗被吴江这么一扔,其中有一张纸散落了下来,落到了箱笼外面的马车上。
顾甚微朝着那画看了过去,只见上头画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生得一张瓜子脸小翘鼻,看着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她想着伸出手去,将这张画给拿了起来。
“这是根据楚英还有曹腊的描述,请画师画的那个卖茶女的画像,我照着当年画的那一张画的,不敢说一模一样,应该基本是相同的。”
顾甚微瞧着眉头紧锁,她将那画递给了韩时宴,“你不觉得这张脸生得有些熟悉么?好似不久之前方才在哪里见过。”
韩时宴摇了摇头,“我照着原画描了一遍,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擅丹青,自幼也有名师教导,若非志不在此,他如今指不定也是名满汴京的书画大家了。区区一个人像,照着画了一遍之后,那骨骼脉络,五官长相几乎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韩时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最近同顾甚微一并见过的女郎,再次肯定的说道,“我并未见过。”
顾甚微蹙了蹙眉头,拿着那张画像看了又看。
“你没有见过?那便是我独自一人最近见过的,而且就在这两天……并不是说完全一模一样,你懂的吧?”
顾甚微嘴中喃喃地说着,脑子里已经像是走马灯一个一个的过人。
韩时宴当然明白,“嗯,就像你看到福顺的那个孩子,会以为同我有什么关系一般。一个家族的人,多少有几分相似,我同我堂兄韩敬彦走在一块儿一瞧便是血缘兄弟。”
这种感觉不光是长相,便是顾甚微腰间的那一把剑,都会让人联想到顾右年同出云剑庄。
顾甚微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摇了摇头,她想着换了一种思路,“说到下药玩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就是给李东阳易容的那一位。她的门派就这两样见长……”
韩时宴询问的看了过去,顾甚微却是摇了摇头。
“她肯定不是,她是出云剑庄的人,我外祖父家中对她有极大的恩情,且我也曾经救过她的性命。虽然五毒这种东西看上去是邪术,她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是事发之时,她在出云剑庄未出山门一步。”
林毒婆虽然跟在她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对她十分的信任。
不然的话也不会将十里交给她保护了,而且林毒婆也没有非要卷入这种朝廷争斗的动机与契机,更不用说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年纪也对不上了。
“虽然她不是,但是她有一个叛出的同门师姐,同样也是玩蛇还有玩毒的高手。此人性子偏激,滥杀无辜。”
顾甚微心想着,虽然说那年纪对不上,林毒婆都人到中年了,她那师姐年纪肯定更大一些,可转念一想,她们门派还有“画皮”秘术,那不是想男就男,想女就女,想老就老,想少就少?
她便是想要变成那田间的癞蛤蟆,她也能往自己脸上整出鼓包来啊!
“这第三个与蛇有关的……”
顾甚微说到这里,眼睛陡然一亮,她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韩时宴,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下子想不起那个名字来。
“褚良辰”,韩时宴肯定的接道,“虽然我没有去,你同吴江去的,但是我看了褚良辰的供述。当初他带着王景在雾伞笼罩的聚集地里假死时,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尸体的时候,周围就有很多蛇……”
“当时说的是为了形成一个诡异传说,吓得人不敢前来。”
“但是因为同案情无关,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至少证明褚良辰可以驭蛇……”
顾甚微看着韩时宴,眼中满是敬佩,她这一时之间卡了壳,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韩时宴就将她想说的话全给说了出来!她不止一次怀疑,吴江怕不是当真下了什么咒术。
要不他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要不然的话他说他们是最合适的搭档,怎么就能一语成谶了!
韩时宴的确是她遇到的这么多人当中,最能够与她同调的人。
她想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褚良辰,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褚良辰!”
“不是说蛇的事情,而是我先前觉得像的那个人,就是褚良辰。”
当初她是同荆厉一起将褚良辰送去皇城司的,今早又是同王景来长亭送的别,韩时宴几乎都没怎么同褚良辰打过照面,卷宗里有人的供词,可没有人的画像。
是以她见过,韩时宴没有见过。
她之所以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但是都没有找出那个人来,是因为她先入为主的想的都是女郎,没有往不同性别的人身上去想。
“就是褚良辰,不是说特别像。就是眉眼之间有熟悉感,且都同蛇有关系!”
顾甚微说着,心中微微发沉,“之前我倒是没有往深里头去想褚良辰的来历,他的武功是同谁学的?他玩蛇的本事又是从哪里学的?”
褚良辰是对王景恩重如山,这是他的善。
可纸都有正反两面,更何况是人呢?
褚良辰为了钱财杀死王全,这是他的恶。
对于在收养王景之前的褚良辰,他们的确一无所知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棉锦用金锭试探了褚良辰,并且还派人几次三番去杀他同王景,逼得褚良辰只能死遁。不光是如此,也是褚良辰掏出了那锭金子,我们才知晓了当年税银沉船是有问题的……”
“倘若褚良辰也是断械案幕后之人的同伙或者手下,这未免有些过于矛盾了!”
税银早就已经沉在了运河底,当时看到了水底情况的只有褚良辰一个人,只要他闭嘴,这个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褚良辰若同幕后之人有关,他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揭露出来?
他若是幕后之人的同伙,那么他收养飞雀案遗孤王景,又是不是别有什么缘故?
韩时宴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不要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褚良辰有意隐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一问便知。”
他说着,撩起了马车窗户帘子的一角。
先前魏长命倒吊人头太过骇人,他待吴江出去之后,便将这小帘子放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往窗外看过去,早上的那场春雨已经停了,厚厚的云层当中漏出了一点点白花花的太阳。不远处的吴江同魏长命打得翻天覆地的,时不时发出聒噪的叫声。
许是急着追上北朝使臣,他们的车队行进得还算是比较快。
他想着,将窗户帘子放了下来,看向了一旁的顾甚微,压低声音说道,“同样是北上,我们的车马更快一些,过不了多久便会追上押送犯人的队伍,到时候你寻机会再去问褚良辰。”
“别看现在风平浪静的,这个使团队伍并非是铁板一块,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且不说幕后之人,光说张春庭的安排,使团明明就有自己的护卫队,皇城司为什么要派出你同魏长命?我知晓张春庭的秉性,你们身上一定有秘密任务这我不问。”
“但是皇城司有十个指挥使,为什么偏偏挑了两个武艺最为高强的人?这一路上恐怕是会不太平。”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黑衣人将我们三个赶出汴京,会不会是为了直接将我们一网打尽?毕竟在汴京城里他已经明目张胆的杀过我们一回了……”
顾甚微听着外边的动静,对着韩时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的手指头刚刚放下,就感觉身下的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吴江像是一头狂奔的野狗似的,猛地蹿了上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也有一条血线,看上去狼狈不堪!
“顾亲人,我瞧着那魏长命怕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上辈子亲兄弟,从前在一个锅里抢饭吃抢出仇来!”
吴江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惨兮兮地看了过来。
顾甚微脑补了两条黄狗抢食的场景,瞥了那条细不可见的红线一眼,“你再抹一下伤口都愈合了!”
她说着,轻轻一跃跳了下去,朝着马车前头看了过去。
前头不远便是驿站,因为离汴京城不远,这处驿站多半是用来使臣还有一些进京官员修整使用的,瞧着比一般的要更加宏伟奢华一些。
她正瞧着,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皇城司这种地方,也就只能寻着烂泥巴坑里的癞蛤蟆了,当真是什么烂的臭的都拿来凑数。这聒噪的乌鸦碍眼也就罢了,现在连刺客的女儿挂把破铜烂铁都能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到了北朝,岂不是堕我大雍国威?”
顾甚微面色一沉,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从后头走出两个人来。
这二人一个看上去十分壮硕,还没有靠近便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腾腾热气。他穿着甲衣,手中拿着二板斧,络腮胡子糊了一脸,朝着四周胡乱的炸开来……
一瞧便是在家中供着张飞,日日学着他喊哥哥哥哥的了!
说话那人略矮一些,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下巴微微抬起,瞧人的时候满眼都是倨傲之色。
顾甚微余光一瞥,先前还不知道在哪里打架的魏长命这时候已经闪身到了她的身边。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看着那人眼中满是愤怒,却是隐忍着并没有发作。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皇城司光招哑巴吧?你说是不是魏长命?”
魏长命还是没有说话,顾甚微蹙了蹙眉头,想着先前他在皇城司里的聒噪样子,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魏长命见顾甚微看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顾甚微看了他一眼,“呐,你该不会没有学过怎么打狗吧?这狗疯了狂吠闹人,倒不如打死了的好。”
顾甚微说着,眼神瞬间就变了,她朝着那说话之人看了过去,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进皇城司这你都不知道?还不是某些一捏就死的废物点心太过没用……掰着手指头想要凑齐十个……啧啧……”
顾甚微说着,从头到脚扫视了那人一遍,哂笑出声,“这原本矮子里头挑高个也不是不行,可软骨头都凹进地里去了,怎么拔都拔不出来,那叫人有什么办法呢?”
“你想问软骨头怎么拔?嗯,揪住嘴不就行了,毕竟某些人全身上下,也就一张嘴是硬的了!”
那穿着甲衣的矮个儿统领瞬间涨红了脸,勃然大怒,他猛地一下拔出长剑,指向了顾甚微,“顾甚微!你可知晓本将军姓甚名谁?”
顾甚微淡淡地挑了挑眉,“无须知会我姓名,毕竟我没有好心到在你死后还给你立块碑。”
那矮个儿只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都要气得炸裂开来,他的手抖了几下,提剑便朝着顾甚微刺了过来。
顾甚微瞧着,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啊!咱们同朝为官,你骂我我不生气,怎么我说你几句,你就七窍生烟了!这若是去了北朝,叫人瞧见你这般疯癫,岂不是有失国威?”
她说着长剑都未出鞘,轻轻地一晃,避开了那刺过来的剑。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前头刚刚下车的傅大人还有赵槿都忍不住走了过来。
“住手!徐逸!你是想要北朝使臣看我们大雍的笑话吗?”
傅大人朝前一步,伸出手来拦住了矮个儿小将军,他淡淡地瞥了顾甚微同魏长命一眼,“顾大人同魏大人既然皇城司派出来保护老夫的,还请顾全大局,不要做一些有失体统之事。”
“这位是鲁国公之子徐逸,另外那位是孙将军,孙将军乃是此次使团护卫军的话事人。”
傅大人说着,冲着那一言不发的“莽汉”孙思武说道,“孙将军,这两位不用老夫介绍了吧。”
那孙思武闻言点了点头,冲着顾甚微同魏长命抱了抱拳,他虽然生得有些粗糙,说话做事倒是冷静,一看便有大将之风,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孙思武。二人……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了。”
顾甚微颇有深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轻轻地笑了出声。
她就说那小矮子怎么怨气这般深重,像是刚刚从地府里头爬回来的一样,原来是鲁国公夫人的儿子!这般一想她便能够想得通了……
毕竟她那一剑让鲁国公夫人声名远扬,现在比那臭鳜鱼还要臭不可闻了!
这汴京城里不可言说的小画册子都有画鲁国公夫人的了,啧啧,也难怪这徐逸要针对她!
可惜了!
徐逸又不是十里,她作甚惯着他?
她正想要开口,就听到马车边的韩时宴突然开了口,“无须拔剑的对战算什么打架?不过是闹着玩罢了,徐逸你说是不是?”
那徐逸刚刚被强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蹿了起来,他冷笑一声,看向了韩时宴,“韩御史这么巴着皇城司也不嫌丢脸……”
韩时宴上前一步,冷冷地看了那徐逸一眼,“你都不嫌丢脸,韩某行得正坐得直,有甚好丢脸的?”
他说着,朝着那驿站的大门口看了过去,这会儿的功夫里头已经得到了消息。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行了出来,在那人群拥簇之中,站着一位做北地异族打扮的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生得膀大腰圆的,体格十分的健硕,一看便是北朝人士。
在他周围,站着四个完全相同打扮的侍卫,使用的武器皆是弯刀。
顾甚微在那四人身上扫过,虽然还没有对战,但是这些人的确都是精兵强将,远比徐逸那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要厉害多了。尤其是站在那刘符右手边的那一位,他的脖间挂着一个狼牙,更是武功深不可测。
顾甚微想着先前韩时宴未尽的话,不由得打起十分精神来。
顾甚微正想着,却是感觉一股子火辣辣的视线朝着她看了过来。
她循着那视线看了过去,却见那北朝使臣大胆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然后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刚上台阶的傅老大人用力的箍了箍,然后在他的后背上啪啪啪的拍了几下。
傅大人猝不及防,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胡子都炸了开,他死命地推了推,那北朝使者的胳膊却是犹如铁箍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大雍使团的人一瞧,立即动了起来。
那北朝刘符却是哈哈一笑,朗声道,“你们大雍不管是老人还是女人,都是这么精美孱弱,像是随手一捏都能被捏断脖子的鸡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