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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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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傅老挣扎,刘符手尚未松开,却是朝着拔剑靠近大雍人说道,“莫要紧张,莫要紧张,这是我们北朝最高的待客礼节!这是两国友好的表……”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劲风袭来。
刘符脸色微变,只见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朝着他的手臂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了过来,他丝毫不怀疑,他若是不挪开手,这颗石头将像是利箭一般直接洞穿他的手腕。
站在他身边的四个壮汉护卫眼神陡然凌厉,齐刷刷的动了起来。
那胸前挂着狼牙的高手瞧着,面不改色的徒手朝着那石头子儿抓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的刘符见状瞬间淡定了下来,他倨傲的抬起了下巴,一副不动如山的高人风范。
却是不想,就在狼牙高手的手要触碰到那颗尖利的石头子儿的时候,那石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改变了轨迹,朝着上方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朝着那北朝使臣刘符的面门砸去!
这一下子比先前来得更加猝不及防!
狼牙高手猛的转身想要第二次伸手抓,可是现在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刘符这下子顾不得脸面,更是顾不住箍住傅大人,他赶忙松手一推,慌慌张张地往下蹲去,这一下子太过着急,重心有些不稳,刘符晃了几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惊魂未定,下意识仰头寻那飞石的踪迹,在场所有人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那颗平平无奇狗都不要的小石头,直接嵌进了驿站匾额下的门框里。
四周一片死寂。
狼牙高手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缓缓地回过身去……
先前刘符慌乱之下伸手推了一把傅老头儿,那老儿本就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且又站在台阶边缘,被人这么大力一推势必是要滚下去,可预想中的惨剧根本就没有发生。
狼牙高手死死的盯着台阶下的二人看了过去。
只见那先是白面馒头一般的傅老头儿身侧,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大雍人当真十分喜爱红色,这是一种让人绝对没有办法忽视的颜色。
顾甚微再一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火辣辣的视线,她压根儿没有抬头看,只是淡淡地将傅大人给扶住了,待他彻底站稳,这才松开手来。
坐在地上的刘符率先回过神来,他恼羞成怒的朝着傅大人看了过去。
“大雍这是要同我们北朝开战吗?”
傅大人惊魂未定,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就听到顾甚微哈哈一笑,“莫要紧张,莫要紧张,这是我们大雍待客的最高礼节!这是两国友好的表现!”
“我们大雍国老人女人确实是没有什么本事,也就只能用这小石头子儿表演一个直冲云霄以示热情了!”
刘符一怔,他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儿来!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连说话的方式还有表情都特别舒服,方才好似在哪里听过……
他怔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在学他!!
周遭的人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吴江噗呲一笑,他插着腰哈哈哈的走到了顾甚微身侧,一脸崇拜的看向了顾甚微,“顾亲人!你这一招本事可太牛了!”
吴江说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他也可以扔石头子儿,扔出去的威力比投石机都大,但是他扔的石头子儿不会转弯儿!
顾甚微这一手,简直堪比术法!
一直坐在地上的刘符这才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是仰起头来朝着那门框看了过去,他看了看那彻底卡进去的石头子儿,又看了看顾甚微那纤细羸弱的样子,越看眼睛越是亮了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作之际,那刘符却是冲着顾甚微连叫了三个好字!
“姑娘好本事!你这手本事去了我北朝,必将得到太后重用,成为我们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何苦在大雍受这鸟气!”
那刘符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徐逸一眼。
顾甚微淡淡的挑了挑眉,“刘使臣过誉了,这点雕虫小计,汴京城的一块砖瓦掉下来砸到十个人就有九个会的,不值得一提。”
她说着,后退了半步,站在了傅老大人身后。
刘符听着,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快步的下了台阶,一把拉住了傅老大人的手,亲热地说起话来,仿佛先前的一幕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
“我同傅大人一见如故,待大雍皇帝送的礼都装好车了,我们便一同往北国去!到时候我们同乘一辆,我那里还有羊腿儿,烤的七八分熟带着血气,傅大人可千万别客气……”
顾甚微瞧着有些晃神的傅老大人,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
她余光一瞟,朝着那赵槿看了过去,却见赵槿死命的给孙思武打眼色,让孙思武同他一左一右,寸步不离的跟着傅老大人而去。
“你很厉害,我的名字叫萧禹,有机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下。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人之一,我们北朝看重武学,崇拜强者,比大雍更适合你生存,我们那里只比谁强!”
顾甚微听着耳边的声音收回了视线,只见先前想要徒手接石头子儿的狼牙高手正热切地看着她。
这种眼神她见过,是魏长命第一眼瞧见她时渴望战斗的眼神。
“不必了,左右到哪里都是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直接转身朝着韩时宴同魏长命所在的地方走了回去。
一旁的吴江听着,一脸崇拜的围着顾甚微转了个圈儿,“顾亲人,你装得简直比北朝使臣还要牛哄哄!”
顾甚微余光一瞟,瞧见那萧禹还看着她,一脸疑惑地朝着吴江看了过去,“装?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她说着,头皮一麻!
夭寿啊!这下子攻打北朝收复失地指日可待了啊,没瞧见她都用脚指头直接抠出了堪比长城的万里地下通道来?

一直到顾甚微走到了韩时宴身边,那萧禹火辣辣的视线方才终于挪开了。
顾甚微神色一正,转过身去看向了那刘符同傅大人所在的角落看了过去,刘符说话声如洪钟,时不时手舞足蹈兴奋得像只猴子,而站在他身边的傅老大人则显得有些呆愣愣地,好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走了背字运方才遇到这么多牛鬼蛇神。”
她说着,扭头看了韩时宴一眼,心中不由得暗道不好起来。
她虽然没有见过官家,却是已经肯定这厮绝对是个睁眼的瞎子!
满朝文武这么多,随便从御史台抓一个来都伶牙俐齿,怎么就选中了这个傅老?
他有多大的本事,学识有多渊博她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这老头儿怕是嘴强心不强,先前劝她同徐逸的时候,倒还算镇定。
这一遇到野蛮人刘符,整个人就败下了阵来!就这他还去和谈!谈个屁!
顾甚微想着,摇了摇头,她抬脚踢了踢一旁的魏长命,示意他往一边儿去。
魏长命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了上去,顾甚微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确保无人可以偷听了方才讥讽地朝着魏长命说道,“魏大人的这张嘴,是只敢在张大人面前放肆么?”
“徐逸都到皇城司门前撒尿了,你也不敢亮出匕首割了他的命根子?这可不像你。”
她印象中的魏长命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战斗狂人。
整个皇城司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拔张春庭的老虎毛了!
她想着,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魏长命的脸颊!魏长命疼得一个激灵,眼泪下意识的就流了出来,他一脸震惊地看向了顾甚微,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干什么?”
顾甚微嫌弃地松开了手,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头。
“看是不是有人画了你的皮,要不然你怎么突然怂成了这样子!不是说到了驿站要同我说张大人交代的任务么?直接说罢!我看这支北上的队伍,可是古怪得很!”
“大人要我来,却是不肯告诉我任何消息;我们两个不光不能带人,且在护卫队中明显就没有姓名,孤家碰到寡人,你看我我看你抱头痛哭才是!”
别说什么他们二人武艺高强,以一当百,明显在这个使团当中,她同魏长命还有韩时宴以及吴江,那都是误闯深山老林部族的异乡人,在这其中没有职位没有姓名,啥也不是!
“让我们这些硬骨头,来看软骨头是怎么向敌国下跪的么?我可是掘了谁家的祖坟,他非要我憋屈死!”
国仇家恨,但凡有血气的大雍人都没有办法面对敌人的羞辱面对割地赔款的无理要求无动于衷。
可这破烂使团都是些什么人?随随便便的就吓得魂飞魄散的糯米团老头儿,还有见到北朝人拔不动剑走不动道的二世祖废物徐逸!
她算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针对她的兵不刃血的一场阴谋!杀不赢她便气死她!
见魏长命还不吭声,顾甚微蹙了蹙眉头,声音冷了下来,“这里不是宫中,魏亲从不必当哑巴了。”
魏长命眼神一暗,他有些不敢看顾甚微。
过了许久方才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我知道这样很不侠气,也看上去也很不帅气。不过我不需要侠气,也不需要帅气。我只需要对张大人有用,不给他添麻烦就行了。”
“在你看来这次北上至关重要,不过在那些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场镀金的游戏罢了。”
顾甚微神色复杂的看向了眼前的少年,魏长命算是她在皇城司中除了张春庭之外最熟悉的人,在皇城司的魏长命是那样恣意骄傲,她以为那就是他简单的全部的。
可是那根本就不是。
“徐逸是鲁国公次子,鲁国公死后由他的哥哥徐迹继承了爵位。那徐迹表面上看着是个没事的人,其实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他患有心疾原本就命不久矣。”
“那日鲁国公夫人的事情传遍汴京之后,他发了一次重病,半夜三更徐逸夜闯宫中请了单太医出诊。单太医回来之后禀告官家,说徐迹已经油尽灯枯了。”
“徐迹没有子嗣,他连夜上了密折请官家在他死后让徐逸继承爵位。”
顾甚微听着有些不解,“大人连东宫都能血洗,为何要怕鲁国公?”
张春庭可是毫不犹豫的便扭断了苏贵妃送的鸟脖子,他连未来的太后苏贵妃都不怕,又怎么会在意鲁国公?
魏长命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鲁国公同官家乃是莫逆之交,官家在当太子之前鲁国公曾经做过他的伴读,且官家能够登基,有鲁国公的一份功劳。”
“官家赏赐了鲁国公府一把宝剑,可在大殿之上斩杀奸邪!”
顾甚微瞬间明白了,她同魏长命对视了一眼,大眼对小眼!
夭寿啊!你在大雍朝的街上乡里随便抓十个人问谁是奸臣,那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要说张春庭呀!
未来的鲁国公若是个懂分寸不可怕,他是个草包才可怕,他若是控制不住拿那剑杀了张春庭,官家不但不会追究,百姓还要弹冠相庆!
奸臣爪牙顾甚微,看了看奸臣爪牙二号魏长命,一时有些相对无言。
她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一会儿该启程了,大人同你交代了什么?”
魏长命见顾甚微理解了他,瞬间又回了血,整个人有了几分精神,“大人交代我在你瞧见北朝使者之后再告诉你我们的真正任务。和谈那是枢密院事,保护使团同傅大人是孙思武的事情。”
“他给了我一个卷轴,说万一傅大人不幸遇难,就打开卷轴。”
顾甚微看不准是魏长命无心隐瞒她,还是张春庭在来之前同他交代过了。
“大人收到消息,在北朝的队伍当中,藏着一位皇子,在入北境之前找出他来。初步怀疑刘符兴许不是真正的刘符,或者那四个侍卫当中有人隐瞒了身份。”
“有三路人马可能来行刺傅大人,同我们正在交战的夏国,还有朝廷中的一些主战派。这两个我们不管,大人要咱们等的是第三个……就是你一直追查的幕后之人。”

顾甚微瞳孔猛地一缩,幕后之人?
张春庭知道她同韩时宴在找什么,不是皇城司内鬼那个飞雀面具人,而是那个站在顾家身后的人。
在那一瞬间,顾甚微脑子里的张春庭变幻了九十九种身份。
可冷静下来一想,顾家在汴河上赚到的巨额银钱流向不明,且韩时宴担心有人谋逆,在离开汴京之前已经明示暗示了官家,张春庭是皇帝耳目,又岂能不知晓顾家身后还有幕后之人?
她想着,试探地问道,“幕后之人?”
魏长命并未察觉她的错愕,他的耳朵动了动,朝着远处的官道看了过去,隐隐约约地可以瞧见旗帜飞扬,有一支旁的队伍拉着大旗,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瞧见那群人并未穿着甲衣,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人说若是他要谋逆,定是会选择这个时机对使团队伍动手,不管是傅大人死了,还是那个刘符死了,大雍同北朝肯定关系恶化,战事一触即发。”
“到时候朝廷肯定要向北关增兵,汴京空虚不说,那些酒囊饭袋们要不瑟瑟发抖,要不就打破狗脑袋。谋逆的最好时机就到了。”
“是以只要那人不是蠢笨如猪,便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最好的机会!”
魏长命说着,突然往后跳了一步,离顾甚微约莫有了一人远的距离,他支支吾吾了几下,眼珠子转了转,冲着顾甚微说道,“大人还说,调虎离山,调虎离山……”
他说到这里,突然清了清嗓子,抬起了下巴,然后用一种十分的怪异的姿势,带着不伦不类的腔调,那少年音的嗓子刻意的被他压得低低的……
“你们三个充其量也就是三个狗子,汴京附近的守军那才是真正的虎!”
魏长命说完,不等顾甚微反应,立即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脖颈心脏,一通吱哇乱叫:“当真不是我说的,是大人非让我原话转告的!”
顾甚微瞧着无语,她佯装拔剑,魏长命见状又是一个猛跳,再往后退了好长一截,那匕首也从袖袋中滑落了出来,出现在他手中。
翻白眼若是能把人给夹死,顾甚微觉得魏长命这会儿肯定已经被她夹成了肉饼。
她冲着他招了招手,“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便是想了天上的麻雀,地上的蟾蜍,也没有想过这些话是你说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除了我们张大人,还有哪个?”
什么叫做骂人于千里之外,这就是啊!
顾甚微想着,难怪她只是个亲事官,而张春庭能做皇城使。
嘀咕归嘀咕,顾甚微心中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先前她问韩时宴,韩时宴说宫中已经有所防备,可听到张春庭的安排,她这才觉得安心起来。
若她前脚离了汴京,后脚那幕后之人便登基做了皇帝……到时候她便只有血洗汴京一条路了!
魏长命松了一口气,他屁颠儿地朝着顾甚微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却是又听顾甚微说着,“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你这脑子,也想不出这么多事!”
不等魏长命发作,顾甚微又道,“还有呢?”
魏长命伸出来的匕首又缩了回去,他凑近了来,压低声音道,“这最后一个,大人应该同你说了,那东西很重要。等到了北朝王都,朱鹮会接应我们。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全靠咱们两个完成任务。”
魏长命说着,看向顾甚微的神情有些复杂,“此次的任务,可谓是九死一生。”
“先是一路会有人追杀,孙思武靠不住咱们还是得出手确保傅大人安全,万一来人太过厉害……咱们没有到边关就直接嗝屁了,这死了第一回。
“北朝王都的心思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咱们去了之后转手就成了人质……到时候为了防止那尊贵的二世祖逃脱,还不先将咱们这些护卫给咔嚓了?这不又死一回……”
“就算和谈顺利结束,咱们还有偷东西的任务……这不得死第三回
他说着,抿了抿嘴唇,又一次支支吾吾起来。
顾甚微瞧着他这副样子,伸出手就想要拍他的脑袋。她同魏长命乃是同龄人,打了七八十回架了,不说是什么生死之交,那看他也比路边的狗顺眼几分。
“又怎么了?你想嫁给李三思怕张大人不同意想要我做媒人去说项?”
魏长命只觉得脑子一嗡,五福寺的和尚在他脑子里敲钟震耳欲聋。
他缓了好久方才面红耳赤抬手指向了顾甚微,“你你你……那是李三思!”
魏长命语气中带着被教训了千百回才有的愤慨与悲恸,“比我爹还像我爹的李三思!碗大的树条子直接往我身上抽的李三思!”
顾甚微见他说话流畅了不少,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开始究竟想要说什么?”
魏长命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抬眸看向了顾甚微,“等拿到那个东西,你先带着回汴京,你不是还要查清楚飞雀案是怎么回事么?我一个人无牵无挂……”
“就是有些舍不得新置办的宅院,到时候你记得去住!”
顾甚微一愣,她看向了面前站着的魏长命……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切了一声,她的手一抬,一巴掌拍在了魏长命的脑门上。
“这世上能让我顾甚微死第二回 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就你那巴掌大的小鸟笼子,哪里配装我这么大的佛!”
小鸟笼子!
魏长命像是被人踩中了痛脚,他提起自己的匕首,猛地朝着顾甚微刺了过来,顾甚微轻轻一晃,避开了他的再一次攻击,“哪里是小鸟笼子,那明明就是大宅院!用我所有的俸禄买的!”
他说着瞄准机会再一次攻了过来,顾甚微长剑仍未出鞘,她啧啧了两声,“你全部的俸禄加起来能给王御史家门前的石头狮子用金子包一根脚指甲么?”
魏长命身子一僵,踩在地上的脚趾甲都疼了起来!
夭寿啊!顾甚微说那是鸟笼子都是赞誉了,他们在皇城司当一辈子牛马,赚的还不如王夫人赏给门前的石头狮子多。
他刚想要问顾甚微为什么突然想到了王御史,就瞧见先前还同他说得热闹的顾甚微朝着正前方的官道看了过去,“看到那荆棘旗了么?王御史夫人的商队。”

一路往北去,湿漉漉的地面逐渐干涩起来,那场春雨并没有下到这里来。
顾甚微坐在火堆面前,接过韩时宴递来的烤鸡腿塞进了嘴中,鸡皮烤得脆脆的,上头刷了一层蜂蜜看上去十分的莹润可口,甜滋滋的。
篝火时不时地炸开一下,腾起一阵火星子。
官道旁的这处地方十分开阔,是有经验的队伍从汴京出来的第一个适合过夜的营地。
他们从驿站同北朝使团汇合之后,便一直往北赶路,等到天全黑了,方才在这里安营扎寨摆台造饭。
“王夫人乃是女中英豪,南面有船通汴河下淮扬,北方有马过雁门通异都。在我大雍不同西夏开战的时候,她的商队甚至可以直接去往西夏国都畅通无阻。”
“所以汴京城中有不少人都说王御史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才娶了财神为妻。”
韩时宴顺着顾甚微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立着的一整排荆棘旗,一边翻烤着鸡肉一边对顾甚微说道。
旁边的吴江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不要脸的酸儒们平日里嫌弃商户满身铜臭,不是我说,要是王夫人说上一句谁学一百声狗叫就许他家财万贯……”
“怕不是汴京城了见面打招呼都不说吃了没,改说汪汪汪了!”
吴江说着,没脸没皮的汪汪了几声,觉得不够过瘾,又扬起头来对着月亮嗷呜了几声!
顾甚微听着无语,白天在驿站的时候她同魏长命瞧见这支商队经过便回了队伍,这一日走下来,倒是全都在一处地方安营扎寨了。
她上一回瞧见王夫人的荆棘旗是在汴河上抓李家兄妹的时候,那条撞见了尸体的大船便是姓王的。
这一回又恰好遇见了。
她想着先前魏长命说的三波杀手,要命的三个任务,瞧着那商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商队里的领头人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衫,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在左边的发髻上还簪着一朵紫色的杜鹃花,她的兵器有些古怪是一根中空的铜棍。
看上去像是刚从灶台边拿出来的烧火棍一样,看上去十分的斑驳,隐约带着些不祥的绿色。
商队的人都管她叫做黄四娘。
除了黄四娘之外,还有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老者,精瘦精瘦的整个人像是一块风干了的腊肉,饶是如此他也是个练家子。
除这二人之外,其他的统一是穿着青色短打,背着大砍刀的壮汉,瞧着竟是有了几分兵强马壮的味道。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这支商队恰好与使团撞在了一团,会是巧合么?
顾甚微想着,余光一瞟瞧着更远些的一处黑漆漆的地方看了过去。这边使团同商队皆是灯火通明帐篷顶顶,那边的人却是幕天席地瑟瑟发抖,缩在了阴影的角落里。
即便那边黑黢黢的,但是顾甚微能想见,流放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脸上大约都写了“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几个字。
她原本要过上几日才能找机会去追褚良辰,却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又见面了。
“你试试这只鸡腿,这个没有刷蜂蜜,我放了一下香辛料,应该是不同种的味道。”
顾甚微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一股子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香气,她冲着韩时宴竖起了大拇指,正要伸手去接鸡腿,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帐篷那边,传来了一阵大叫。
顾甚微腾的一下站了起身,她轻车熟路的一把捞起韩时宴,脚轻点地朝着那喧闹之处飞了过去。
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鸡架子的韩时宴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整个人又晕乎乎地落了地。他甩了甩头,只见顾甚微伸手猛地一拨,直接将堵在帐篷门口的众人硬生生的拨开,分出了一条路来。
帐篷的帘子被人拉扯开来挂在了一旁,站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里头的情形。
只见那营帐里头的桌子上,直挺挺的盘坐着一个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个正在打坐的老僧。
“徐逸!”韩时宴心头一沉。
那徐逸坐在高台上,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他的嘴唇乌青乌青的,七窍有血流出来,看上去格外的可怖。
而在他的腿上,还放着一只被啃咬了一半的烤羊腿……
他们才离开汴京城的第一天,就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被毒死了!
“韩御史,顾亲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甚微心中发沉,听到身后的声音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那傅老大人同北朝使团的刘符一齐并肩走了过来。
“徐逸死了”,顾甚微说着侧开身子让开了路来。
傅老大人不知道是耳背还是没有听懂,他探着头朝着帐篷里头看了过去,这一看腿一软,瞬间大惊失色,“徐!徐逸!这怎么可能!郎中呢?徐逸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怎么同官家交代!”
傅老大人说着,脊背上已经汗津津了。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徐逸就是过来混军功镀金的,他若是无缘无故的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顾甚微看了慌得不行的傅老大人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官家究竟是个什么瞎子,才能从满朝文武中选中傅老大人这么一个不中看也不中用,厉害不过一炷香时间的糟老头子来的!
“人都七窍流血了,傅大人可以开始想怎么同官家交代了。看这样子应该是中毒而亡,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凶手为什么要将徐逸的尸体放在桌子上摆出这么一副扭曲的样子。”
顾甚微说着,径直地走了进去。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凶手为什么要杀徐逸?来的是那三方人马中哪一方?既然能下毒杀人,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傅大人,而是将矛头指向徐逸?
她想着,伸出手来探了探徐逸身上的体温,又探了探那羊腿肉,都是温热的。
“是谁先发现尸体的?徐逸是什么时候进的营帐,是谁给他送的吃食?”
顾甚微的话音刚落,就瞧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扑到了那桌案边,对着徐逸的尸体嚎叫了起来,“二郎!二郎!”
他喊着,双目含泪的看向了魏长命,抬手指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对我们家二郎怀恨在心所以下手杀了他!”

那小厮双目猩红,指着魏长命的手指抖得能筛糠。
“就是你!在宫中的时候,你便同我家二郎有嫌隙!傅大人,一定就是魏长命干的,他在宫中的时候,就曾经想要杀死我们二郎,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了!”
“连皇城使张春庭都亲口承认是魏长命不对,亲自登门致歉。我们二郎大人大量,以为这事情过去了。没有想到,这厮才一出汴京城,便……便……”
小厮说着,对着徐逸的尸体嚎哭了起来。
他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眼泪,手指一转指向了顾甚微,“皇城司简直是欺人太甚!
“先前你羞辱我们二郎,魏长命在一旁不吭声,我还当他吸取了教训,却是不想他竟是存了这样的心!”
“你这个晦气的外室子,你阿娘是低贱的青楼女子,你以为你杀了我们家二郎,鲁国公府就是你的了么?你休想如此!”
顾甚微听着,瞳孔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朝着魏长命看了过去。
只见那穿着同她一模一样的红衣少年郎嘴唇轻颤着,眼中满是怒火,他的手腕一动那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的匕首一下子落入了掌中……
魏长命脚步一动,他正准备抬手起势,手腕却是被牢牢地抓住了。
魏长命双目泛红,挣扎了几下,可顾甚微的手却是一把钳子一样,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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