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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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眼睛朝着路边看了过去,却见那门匾上写着张府二字,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嘀咕。莫不是昨夜他们坑害二楼张侍郎的小儿子,今日还送礼道歉来了?
这不可能啊!顾亲事连给张春庭送礼都舍不得,还能送北朝狗玩意?
吴江心中想着,嘴上却是没有问出声来。
他眸光一动,又瞧见张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头挂着牌儿,端是写着一个陈字。
吴江有些发懵地朝着顾甚微看了过去,却见顾甚微左手啃着串儿,右手垂在了身侧,就在他们同那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亲眼瞧见一坨黑漆漆的抖动着的虫子球从顾甚微的手中弹了出来。
从那马车的车窗口飞了进去,落入了马车当中!
吴江的心瞬间沸腾了,虽然不明白顾甚微为什么要放虫子进这辆马车当中!可是他知道,顾亲人这是要搞事啊!
第272章 上上签
那些虫子像是通了人性一般,趴在马车车窗边缘排成了一整列,齐刷刷的动了动触角,这才掉落了下去。
吴江用余光瞟着,心中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看顾甚微的眼神都变了。
这张侍郎府在一条宽阔的巷子当中,因为巷子的尾端有一家出了名的酒楼,是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昨夜张侍郎儿子出了大事丢了大糗,这会儿便是门房都有些抬不起头来,生怕撞见那看笑话的眼神,只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压根儿没有人注意到这擦肩而过的两位送礼人。
“顾亲人!若这东西铺天盖地同那蝗虫似的,北朝男儿个个断子绝孙,那百年之后我们大雍岂不是不战而获全胜?别说幽云十六州了……就是这王都也是无人之境。”
这虫子有多厉害,之前耶律寻号脉就证明了一切!
顾甚微摆了摆手,“哪里有那么多,又不是母猪产子一胎八宝!已经一只只都没有了!”
且不说没有,就是有!打仗归打仗,平民百姓何其无辜,哪里能上来就给人弄灭绝了!过于有伤天和!
顾甚微想着,领着吴江循着昨日的轨迹,继续哪吒闹海去了!
一日光景,弹指之间便过去了。
那北朝皇宫当中灯火通明,小皇帝坐在书房的龙椅上,瞧着面前面目全非的耶律寻同另外一个宛若猪头的一般的陈秋仲,外加一个还在不停擦着鼻血的张侍郎,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都突然中邪!我们北朝疯病都像疫病一样人传人了不成?你们可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你们怎么可以像那村口的泼妇一般打架啊!”
小皇帝登基以来,不说顺风顺水,却也成功的坐稳了皇位。
太后同国舅性子同手腕都强硬无比,他如今羽翼未丰,便能听从便听从,鲜少发脾气挑事!
可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忍耐了!
他娘的!他亲爹怎么没有告诉他,当皇帝从早到晚奏章批不完就算了!还要给大臣们拉架!不然这群饱读诗书的人,他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
他想着,猛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这一掌下去好家伙,左边对着的批过的一人高的折子,还有右边尚未批过的一人高的折子,瞬间都轰然倒地,混杂在了一起!
书房当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小皇帝瞧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折子,终于绷不住红着眼睛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
他爷爷的,今日他要看的折子,比过往一年都要多!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以为的太平盛世下头,竟然藏了这么多污秽之事!昨日是天王虎骨酒泡的是人骨,到了今天晚上,那藏心楼的肉团子也不吃了……那独此一家的风味竟然是过街的老鼠肉!
今日后宫当中,那草纸都是要用小车拉着往各宫里送!
小皇帝跳脚骂了一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面目全非的三人问道,“为何打架!”
那陈仲秋红着眼睛,冲着小皇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从袖袋里摸出了两只黑色的死虫子来,摊开放在了自己手心当中,“陛下要为臣做主啊!耶律寻饲养毒虫人尽皆知,张成是犯了大错……”
“寻王爷大怒臣可以理解!可冤有头债有主,他自己不举,怎么能放毒虫咬我们,害我们陈家断子绝孙啊!”
“我们陈家全家男丁无一幸免,这同灭门有何差异?还请陛下做主!让寻王爷速速拿解药出来!”
这下子不光是小皇帝,就是太后那都是瞠目结舌,根本没有想到有这回事……不光是他们,便是顾甚微也没有想到这个大礼会有这等功效。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两只活着的黑色小虫子,从陈仲秋的鞋子边缘掉落了下来……
“放你娘的狗屁!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我若是有解药我自己不先吃!”
眼瞅着屋里三人又要动起手来,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急吼吼地冲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跑着跑着摔了一跤,然后连滚带爬的到了御前,大声说道,“太……太太后……不好了!秦越国王出恭之时,突发恶疾晕了过去……王妃进宫来求太医诊治!”
屋子里众人一愣。
秦越国王那不就是独臂皇叔耶律案么?
太后看了看那地上乱七八糟的奏章,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她朝着阴影处看了过去,沉着脸问道,“韩大人,可盯出什么来了?”
阴影当中的朱鹮露出了半张脸来,“今日无事,大雍使团四散开来在王都闲逛,到处皆有人在。同昨日一般,事发之时,那顾甚微同吴江的确是在附近看热闹。”
朱鹮说着,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并未发现他们动手的痕迹。”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耶律禹今早说完之后,她便提了刘符来问,证实这三人确实是十分邪性。大雍皇帝受不了,这才将他们赶出了汴京,送到了王都来。
她想着,嘴唇轻颤。
冷静下来想,她又何尝不知这两日的血雨腥风分明是这群大雍搅屎棍在推波助澜。
可是!当真是太邪门了!
初来乍到的几个小崽子,怎么就能将王都搅和成这个样子!他们北朝也不是没有像御史一样的官员,更加不是没有像韩时宴那样一根筋想要清明的铁头人!
可他们都没有这种不顾一切拆国的疯劲儿!敢情不是自己家,死劲儿克不心疼是不是?
太后想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明日让刘符去同大雍人和谈。待他们走之后,开坛祭天!”
驿馆收到上上签的时候,顾甚微同吴江正在韩时宴的屋子里喝糖水。
吴江一边嘀咕着齁甜齁甜甜掉牙,一边咕噜了一大盆。
韩时宴收到消息关上了门,朝着顾甚微竖起了大拇指,“所以缺德事暂时可以不用干了。你听到赵槿说陈秋仲的妻子同张侍郎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就想着张家出了事,陈夫人定是会驾车前去安慰。”
“张成同耶律寻的妾室有染一事传遍王都,耶律寻这个档口完全有报复张家及其亲近之人的动机。”
“如此耶律寻在这个档口放毒虫去害张家同陈家,虽然疯但合情合理。且这样一来,日后谁家中只要出现了小虫子,都会疑心耶律寻……谁若是……咳咳……不行……也会怀疑耶律寻……”
耶律寻是边军将领,之前坑杀了吴江同马红英部下那么多人,他在朝中处处树敌,那对于大雍人而言简直是喜闻乐见。
顾甚微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使用毒虫的关键时刻!左右我们很快要离开王都了,此虫不用等到了后头没有耶律寻这个背锅的,就再也不能拿出来用了。”
韩时宴深以为然。
“那么耶律案呢?”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耶律案便自己不省人事了。”
“我同吴江当时蹲在房梁上,那耶律案坐在恭桶上起身的一瞬间,直挺挺迎面倒地。当时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莫不是我们几个当真有几分邪性。”
吴江闻言,打了个饱嗝,折了一根竹签儿剔起牙来!
“可不是!顾亲人说世上无鬼神,我们也不可能有邪性。要不就是巧合那耶律案恶疾突发,要不他就是装的。”
“我倒是觉得,他不可能是装的。他倒下的时候,连裤子都没有穿好呢!露出了两个大屁股蛋子!我可是亲眼瞧见在他的上头还有刺青……刺了一个青面獠牙鬼,我瞅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心悦我,照着我这样子刺的呢!”
顾甚微同韩时宴同时搁下了手中的筷子,难再下咽。
韩时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怎地不说,他身后装了镜子,你一看便瞧见了镜中的自己。”
“既然你觉得不可能是假的,那十有八九就是假的,毕竟你这张嘴什么也没有说中过。我们刮起妖风想要逼着北朝太后立即和谈,有人说不定想要乘着这妖风,作更大的妖!”
大雍不是铁板一块,北朝又怎么会当真是天下太平呢?
这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那便有江湖,有争斗。
顾甚微闻言豁然开朗,她蹙了蹙眉头,“你这般一说,我倒是又想起了一出古怪。当时那耶律案晕倒之后,门外的下人听到响动进来,脸上虽有惊慌之色,但却是并没有想过是否有刺客,也没有让王府中的郎中瞧。”
“只唤了人先行进宫报信,然后叫人拿来了软轿将那耶律案抬了往宫中赶。”
“果然如此,吴江当真没说中”,韩时宴蹙了蹙眉头,不客气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韩时宴对上顾甚微的视线,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是想要捣乱不假,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捣这么大的乱。
虽然不知道耶律案是什么打算,但怕不是他们趁着这两日王都大乱,自觉是个谋逆的好时机,想要举事!
小皇帝登基不久,如今乃是太后垂帘听政,正是根基未稳之时。这朝堂之中有人想要欺负孤儿寡母,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韩时宴想着,眸光一动。
“越乱越好,越乱越容易浑水摸鱼。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后日二公主成亲之后,咱们立即启程快马加鞭离开王都。”
顾甚微明白韩时宴的意有所指。
如果王都即将有一场动乱,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盗走国玺又多了一个可以背锅的势力。虽然她并不认为小皇帝同太后会伤筋动骨,但是他们至少有一段时日无暇顾及国玺。
无暇顾及大雍同西夏的战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大雍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那万一你们两个猜错了,那耶律案根本没有谋反的想法。他只是想要进宫偷偷会美人呢?”
顾甚微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那便让他谋反。”
她说着,摆了摆手,打了个呵欠朝着门口走去。
“顾甚微”,听到身后传来韩时宴的呼喊声,顾甚微扭过头看了过去,却见韩时宴笑了笑,“先看我的,再看你的了。”
顾甚微挑了挑眉,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长剑,“我是一百二十个可以,你可不要输了!”
韩时宴嘴角上扬,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可没有输过。”
顾甚微笑着冲韩时宴摆了摆手,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而去。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堂清冷,照得黑夜犹如白昼,顾甚微看着地上的自己的影子,心中盘算着许多事情。
两国之间全是刀光剑影真真假假,那北朝太后又何尝不知晓这王都风浪肯定同他们脱不了干系呢?什么邪性也好,偶然也罢,只怕是只有二公主那个脑子简单的人会相信了。
太后只是收到了他们不和谈就捣乱的烽烟,不想再拖延罢了。
就好像朱鹮将自己的细作生涯说得轻松写意,好似他就是那么一帆风顺一不小心的便成了权臣,可其中种种光是想想都是血淋淋的。
而他们虽然在这里闹腾着,却是不知道还没有重返汴京的机会。
韩时宴的战场在明日,他能否快刀斩乱麻达成和谈那是第一关。
她的战场在第二日,她同魏长命要去南大王府拿到国玺,要应对天字号杀手的追杀,还有护送这东西回王都找回张春庭,待他们回王都,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血雨腥风……
顾甚微想着,目光灼灼的朝着这东苑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她对于那个藏在他们当中的天字号杀手是谁,心中已经有了眉目,就等着后日看他现出原形了。
顾甚微想着,扭头朝前走去,却是瞧见那月亮门前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白晃晃的身影,见她看过来,赵槿抱着一团书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冲着顾甚微笑了笑。
“顾大人这么晚了还没有歇下么?”
顾甚微挑了挑眉头,“赵大人不亦是如此?我们这种穷苦人为了几两俸禄,便是不眠不休都可以的。赵大人乃是王爷之子,随便一块玉牌都够我们赚上一辈子的。”
“却是还这么勤勉,当真是令人钦佩,说是吾辈楷模真不为过。”
赵槿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牌,他温和的笑了笑,双目当中满是柔光,“说起来,我挺羡慕韩御史的。他同我都是文官,却是能够得到顾亲事同吴推官这样的好朋友。”
“我长到这个岁数,有不少人都夸我和气可亲,可到头来,却是身边无一人可亲近。”
赵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明明比你年长不少,却在这里悲春伤秋的,叫顾亲事见笑了。我瞧顾亲事有几分面善,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想来这也算是一种缘法吧。顾亲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赵某力所能及,愿意相帮。”
赵槿微微举起了手中的那一团书,“明日和谈,今夜我同韩御史怕是要秉烛夜谈,便先行一步了。”
顾甚微微微颔首,看着赵槿离去的背影,继续朝着自己的小院行去。
翌日清晨,大雍使团第二次进宫。
北朝将和谈的设在了宫中一处名唤羲和的大殿当中,这大殿同那日迎风设宴的金碧辉煌不同,自带着一股庄严肃穆。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之处。
正如今日正式穿了朝服的刘符一般。
经过几日耳根清净,之前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刘符瞧着又抖擞了起来,一如初见之时浑身都是倨傲与战意,像是一只故作高深的斗鸡。
顾甚微站在韩时宴身后,手指腹轻轻地在剑柄上无声的敲着,偷偷地打量着坐在上头当壁画的小皇帝。
比起之前的温和,他今日似乎整个人都被焦躁笼罩着,眼睛底下都黑了一圈儿,看上去像是三日三夜没有合眼似的,有心事几个字简直就写在了他的脸上。
顾甚微琢磨着,不会吧?不会闹出这么些动静,这北朝小皇帝就承受不住了吧?
那对比之下,他们大雍那个病恹恹的无用老皇帝都显得光芒万丈了起来,虽然无用但是他老人家抗得住啊!韩时宴当面拿棒槌捶,文官们天天怼脸骂,那小老儿不还是半分不愁,一分不改么?
就这脸皮之厚,大雍就不会灭在他手里。
他在愁什么?又不是他不举!
顾甚微百无聊赖的想着,就听到刘符清了清嗓子,“十县之地,增加岁币,且请大雍派公主和亲并放开雁门关商市……四项既出,我北朝可保证在西夏同大雍作战的时候,绝对不犯边一兵一卒。”
顾甚微竖起了耳朵!心中大骂这北朝人当真是好不要脸,当自己是什么吞天兽么?胃口这么大!
韩时宴听着,冷笑出声。
“刘大人可真是脸红不透皮,嘴大可通天。大雍同北朝早有盟约在先,刘大人不知记不记得。”
“我们大雍乃是礼仪之邦”,韩时宴说着,冲着那汴京的方向拱了拱手,“遵从祖宗礼法,既有前盟何来新约?我大雍寸土不可割……别说十县之地,便是十分地那也是无可能之事。”
饶是刘符早有心理准备,瞧见韩时宴强硬如此,亦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他同许多大雍臣公都打过交道,他们大多数都是温文尔雅讲究一团和气,若是一分不让,北朝人还没有觉得气愤呢,他们自己便先惭愧起来……
说话咄咄逼人那更是没有的事,他早就摸出门道来了,那群人多半是只要不超出了大雍皇帝出发前给的底线,那都是可以谈的,哪里有一上来就这么强硬霸道的!
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这是在汴京不是在王都,如今不是大雍求了北朝,而是北朝求了大雍。
刘符心中顿感不悦,究竟是谁给了韩时宴这样的底气?
他想着,抬眸想要瞪回去,可却是瞧见顾甚微同魏长命一左一右的在韩时宴身后站着,明明两个人见他抬眸都咧开嘴露出牙花花在笑呢……可他却是脑海中浮现出了四个字:杀气腾腾!
他娘的!
刘符悔不当初,早知道陈秋仲同耶律案这两个心机狗会出事,他也装病避开就好了!明明他进宫复命的时候还明里暗里的强调了一番带着二公主同耶律寻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太后同小皇帝也都好言好语的安抚了他一番。
没有想到,转脸便又不认,还是让他来赴死了!
刘符想着,深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不敢看顾甚微同魏长命,生怕沾染了死气。
他眯了眯眼睛,这样的话就更看不清楚了,“若是我们一定要十县之地呢?”
韩时宴冷笑着站了起身,他倒也不看刘符,却是直接冲着那座上的小皇帝拱了拱手,“北朝若是想要毁掉盟约,当初刘符在汴京直言便是,又何须让韩某千里迢迢来此。”
“当年我大雍在大战当中获胜,同北朝签订和平盟约。诸君这口气,倒像是我大雍战败,由你们宰割。”
“官家仁义,是以和谈,若两国继续争斗,当时的北朝可有必胜把握?”
小皇帝一怔,如实地摇了摇头,“并没有。”
韩时宴听着,扭头看向了刘符,“当年我们战胜,都不像刘大人张口便是要地要钱要人!如今北朝并未战胜大雍,便敢提出这些要求,莫不是真当我们大雍的士兵都是纸糊的不成!”
“大雍人和善,乃是因为我们有仁德讲礼仪,并非就是惧怕了战争。”
“相反,我堂堂大雍,最不缺的便是英勇男儿,最不缺的就是铮铮铁骨!刘大人如此这般,是北朝已经做好了要对大雍宣战的本事了么?”
刘符心中发憷,他清了清嗓子。
什么叫做狐假虎威这就是啊!顾甚微同魏长命嚣张是因为他们鬼见愁人家哭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怎么也这么凶悍!
他眼眸一动,同样反问了回去,“那韩大人是代表大雍准备两线作战,同时对付西夏同北朝么?”
韩时宴却是笑了。
刘符被他笑得心中发毛,下意识的问道,“你笑什么?”
韩时宴挑了挑眉,“我笑刘大人这几日闭关得当真不是时候,不然的话,应该知晓时局变了。”
“站在和谈的是大雍同北朝,西夏人连局都没有进,大人还不明白么?大雍同西夏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刘大人不如去市井之中听听百姓心声!他们愿意北朝帮助西夏攻打大雍吗?”
“而且据韩某所知,最近王都可是相当的不太平……”
“对于北朝而言,当真是开战的好时机么?”
刘符虽然人在家中坐,但是对于近日朝堂上打出狗脑子一事也根本不可能一无所知。
王都的蚂蚁这几天都竖起了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一瓜半枣的!
他想着,同小皇帝皆是一脸一言难尽……不是,我们王都不太平,还不是你们这群瘟神克的么?
百姓当然不乐意啊!因为不知道哪个龟儿子将宫中夜宴之事传了出去,七分真三分假,现在北朝百姓们义愤填膺,骂西夏人想要将倒夜香的下等宫婢伪装成公主,嫁给北朝小皇帝,以此来羞辱北朝……
碰了他娘的鬼!
刘符想着看向了韩时宴,定是这阴险狡诈的大雍人放的风!
韩时宴说话如连珠,他当惯了御史,那是上骂皇帝下骂朝臣,一张嘴便是剑劈山河气势如虹!
没道理骂自己家里人骂到人家灭门,等到了敌国,倒还怂了!明明就是骂得更加肆无忌惮好吗?
他一早就看穿了,北朝根本就没有开战的准备,小皇帝帝位尚未坐稳,不是好时机。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中有底气得很!
和谈开局便僵了,刘符想着,眼巴巴地朝着小皇帝看了过去。
陛下,完犊子!底牌被人摸了个一清二楚,对面贼人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咱们是想要打秋风的纸老虎!
小皇帝心事重重,瞧着刘符那不争气的样子,半分也没有想要自己上,因为他知道换他他也不行。
他想着,冲着这那刘符朝左侧拨了拨手。
刘符心头微松,谢天谢地!新皇是耶律家唯一一个听得进人话的非犟种!
若换了耶律禹来,那朝两头犟,要么那是胡搅蛮缠一毛不拔得罪人祖宗十八代,要么朝反方向犟,连北朝的大裤衩子她都能脱下来送出去,也不管旁人想不想要。
耶律禹他倒是不两头犟,关键是乱石阵一役之后,他就忘记了自己姓耶律,因为自己姓诸葛字孔明……他有一肚子的傻缺诡计,屡战屡败,再战还败……败了就言是耶律孔明打了个盹儿……
拨手就是跳过。
刘符看向了韩时宴,那士气又起来了几分,“雁门关从前有商市,如今大雍擅自关闭,岂不是违约在先?为此边关百姓受苦,朝臣心急如焚,总归有个交代。”
“韩大人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北朝想要挑起战事,我看大雍才有拳打西夏脚踢北朝的野心才是。”
韩时宴闻言,半分不心虚。
他摇了摇头头,认真又诚恳地说道,“此举并非是针对北朝,而是我大雍同西夏正在作战当中,为了谨防西夏人浑水摸鱼,这才闭关。”
“先前韩某已经同刘大人分析过了局势,战争不久就要结束了。”
刘符见韩时宴态度不那般尖锐,愉悦地点了点头,“公主联姻修两国之好,是于国家于百姓都有利的大好事,韩大人看西夏的公主不已经在驿馆当中了么?”
他这话一出,突然一个激灵。
后知后觉的发现,关于那雁门关开放通商的事情,韩时宴和蔼可亲归和蔼可亲,可他屁都没有答应啊!
他一个文官,哪里就知道大战什么时候结束?若当真要结束了,那大雍还急吼吼和谈个屁,只要拖过这段时日,等战争结束,那此危机不是立即解了么?
这狗贼他甚至连战争结束了就恢复雁门关市集这话都吝啬于说出口!
刘符这样想着,只恨自己的脖子点得太过早了,幅度太过大了!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回头路的余地!
就在刘符琢磨着怎么重新再谈通关贸易的事情,就听到韩时宴一个停顿儿都没有的继续说道,“我大雍的公主的确是贤良淑德,乃是天下女子典范,联姻确实是修两国之好。”
刘符听到这话,哪里还记得回头,他瞬间腰杆子也直了,气也不虚了!
成了啊!这四条但凡成了一条,他也不至于被砍了脑袋啊!
他想着,乐滋滋地看了一眼座上的小皇帝,皇啊!我给你讨了个娘子回来!
却刘符美了没有一秒钟,就瞧见那座上的小皇帝面黑如锅底,哪里有半分要得美人的喜悦,分明就是如丧考妣,像是被人挖了祖坟。
刘符心中大惊!
他们家小皇帝该不会……
刘符那心情犹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顾甚微却是在心中呸了两万里!
御史的嘴骗人的鬼,他说的贤良淑德,天下女子典范,是生了娃儿藏在寺庙中的福顺公主吗?
韩时宴他是怎么可以一本正经的说出口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韩时宴又道,“我们大雍的福顺公主已经出嫁,剩下的公主殿下尚在腹中,待公主成年之后我们再议亲如何?不然的话,若是那孩儿在腹中翻了盘,变成了皇子……”
“这联姻就要叫西夏人看笑话了。”
刘符脑子一嗡,他早该想到的!
韩灭门韩扒皮他怎么会那么好心,答应得那般痛快啊!敢情在这里等着!
刘符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他猛地扭头朝着座上的小皇帝看了过去。
却见先前还阴云密布的一张脸,如今却是喜笑眉开,像是中毒之人终于暂时寻到了解药,有了喘息之机。
刘符一头雾水,冲着小皇帝询问的眨了眨眼睛。
就在他眨眼睛的时候,韩时宴同顾甚微皆是顺着他的视线朝着小皇帝看了过去。小皇帝立即收敛了笑意,他提起手在嘴角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理应如此。”
刘符心中一垮,险些没有哭出来!
他当真是不应该接下这烫手山芋的!明明从前同大雍人打交道,只要凶悍点便轻而易举!可今日他娘的还以为自己是耶律寻的亲爹,要不怎么拥有一脉相承的自作聪明!
“四条要求,条条驳回,这岁币韩大人总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刘符心垮脸没垮,依旧是绷着一股子气。
韩时宴听到这话,却是一头雾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刘大人方才莫不是睡着了?何来条条驳回?方才韩某还说联姻的确是修两国之好,北朝陛下还夸奖说是这个道理。”
“便是那雁门关之事,韩某也做出了解释,刘大人点过头了的。”
“韩某步步退让,刘大人岂可条条紧逼?我进二退二,刘大人退二进二,这才是一团和气,方得天下太平!”
刘符有些发懵,各自进二退二,非要这么说好似也是如此……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韩时宴已经搁下了茶盏,从座位上站了起身,“韩某已经给出了我们大雍最大的诚意,如今就看北朝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