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29
“歹毒!”齐王想要说这样的话,但说完之后却是变成了“呜哇”声!
“觉得我很过分,当初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乱葬岗遭人围杀的时候,你看着顾七娘被拉去结阴亲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自己过分呢?”
准备阻止顾甚微的韩敬彦听到这话,迈出的腿又缩了回去。
不是,顾小娘子,先前在门口我提醒你的话你还记得吗?不是说你不是三岁的恶棍吗?
韩敬彦心中无语着,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韩时宴身上,他这堂弟虽然冷酷无情但为人正派,绝对看不惯这种目无法纪的事情……
他想着却是身子陡然一僵。
他们韩御史非但不觉得有问题,甚至那张平静的脸下头写着跃跃欲试。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自尽的,还是有人逼你自尽?不要撒谎,不然的话……”
齐王低垂着眸,听到顾甚微重复了一遍问话,缓缓地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顾甚微同韩时宴又对视了一眼,交换了想法却是并未多言什么。
顾甚微朝着侧面退后了一步,给韩敬彦让出了一条道儿来,“韩大人,你来问吧!我方才已经替你试探过了,这人现在脑子已经清白了,完全可以回答问题。”
韩敬彦被她一脸不用感谢我给气乐了!真是霸蛮硬圆啊!
“飞雀案已经交由我们大理寺主审,皇城司和御史台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韩敬彦说着,半蹲下身去,一目十行的看了看地上写着的那封遗书,他看完之后抬起头来,指了指那满满当当的一页纸,“这封认罪书是你亲笔所书?”
齐王迟疑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你在上面说,断械案,税银案还有飞雀案全都是你指使人去办的可是真的?”
齐王这回动作微微快了一些,他依旧是埋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韩敬彦没有停顿,又继续问道,“你将那些税银全部融了已经当做是军饷全都用光了,在褚良辰手中的那一个金元宝是仅存的一个?”
齐王点了点头。
“飞雀案也是你派人干的?是你指使李畅行刺官家并且盗走了国玺?这一切都同顾御带还有王珅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有李畅被你收买了,其他的人都是无辜之人?”
齐王抬起头来,看了顾甚微一眼,他的嘴啊了啊,依旧是点了点头。
韩敬彦瞧着,站起身来,他将那张遗书递到了顾甚微的手中,“他这嗓子,短时间怕是很难恢复。好在这遗书之上事无巨细都交代得很清楚,等他签字画押,便可以当做是呈堂证供。”
顾甚微点了点头,冲着韩敬彦笑了笑。
“我阿爹同王珅终于可以沉冤得雪可真是太好了!”
“大人先前说得没有错,这案子交给大理寺主管,而我同韩时宴身份敏感,若是强行加入这个案子,反倒是不美。不光对大人没有帮助,反倒让人多了屈打成招的攻讦点。”
“我亲耳听到这厮认罪,也算是圆满了,终于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韩敬彦看了顾甚微一眼,点了点头。
这大狱当中一团乱,他还要请郎中来给齐王看嗓子,还得跟台狱的人解释为何他们一下来门都没了!
二人从那台狱出来上了马车,顾甚微撩起帘子往外的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这辆车,这才放下帘子来。
“你不觉得这事颇为蹊跷么?齐王有问题。”
“你内伤未愈,突然拔门可有不适?”
韩时宴没有说案子,却是朝着顾甚微的手看了过去,那牢门并不光滑,上头生着不少倒刺,一不小心就会扎进肉里。
顾甚微将双手举起,递到了韩时宴面前晃了晃,“能有什么事?若不是担心用脚往里踹会砸死齐王,我也不至于露这一手,给你们家那位未来国相吓了个够呛了。”
韩时宴见她手指白皙,并未有伤,又见她并无勉强之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武将当真是抗揍。
不似他们御史台的老大人们,打个喷嚏都能下巴脱臼。
“方才齐王的确是自缢。牢房内很干净,地面上也没有什么拖拽的痕迹。离他不远的拐角处就有守卫,若是发出了异常的响动,那他们
“他的手指里很干净没有皮屑,脖子上也只有一道勒痕,地上的矮桌案有被脚推开挪动痕迹。”
“为了不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他甚至在桌案下头垫了一些干草。”
顾甚微听着韩时宴的发现,点了点头,“就算是狱卒听到了桌案挪动的声音,也只当他在写认罪书的时候不小心挪动的桌案,并不会引起警觉。”
“他们不警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引路的狱卒方展说的,门上一共有两把锁。”
“一把钥匙在他这种当值的队长身上,另外一把钥匙则是在牢头身上。需要两人合在一块儿方才能够将牢门打开。”
顾甚微同韩时宴相处久了,不管私下里怎么过河拆桥鸡飞狗跳,但是查案的默契却是无人可比。
“那认罪书墨迹已经干了,可他还能在我们救下他来的时候有气,说明齐王刚刚才挂上去不久。”
“没错,甚至我们如果不在门口多说几句闲话,还能看到他悬挂在半空中直蹬腿。”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人可以将他挂上去,然后锁上门出来。牢门上的锁都是铁链缠绕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慢慢来。”
两人你一言我我一语的补充着,先前还觉得无比蹊跷的地方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有人让齐王上吊而死,他无可奈何只能写下罪状,然后上吊而死。”顾甚微蹙着眉看向了韩时宴,“这很奇怪不是么?齐王犯下谋逆弑君的大罪,即便他是官家的弟弟,那也是必死无疑。”
“东宫太子谋逆,都被我们张大人直接斩杀了。”
“官家费尽心机设局,要将齐王党连根拔起,没有道理还给他留活口。之所以他现在还没有死,那是因为还有事情要查明。”
顾甚微并没有脸大到官家是因为要查飞雀案,给她阿爹翻案才没有当场处死齐王。
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她不知晓,但换做是她当官家,至少要搞清楚飞雀案之后落到了齐王手中的国玺,是如何跑到北朝人手中去的。
他们在北朝王都出城时的遭遇表明,齐王同北朝有勾结。
那么齐王是怎么同北朝勾结在一起的,在汴京又还有哪些其他的像他一般位高权重的卖国贼?
韩时宴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齐王既然必死无疑,为何又有人要逼着他自缢?”
“既然他不管怎么都会死,齐王又还有什么受人要挟的?”
韩时宴的小楼,同御史台相隔并不远。
待马车一停,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顾甚微跳下马车,自来熟的走了进去,她跨过门槛迈进去了一条腿,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然后再又迈了进去。
只见之前还光秃秃的宅院,这会儿简直就是鸟语香宛若进了官家的后园。
最为诡异的是,在那些奇珍草之中,还藏着梅桩同大沙袋,开辟出了一个小演武场不说,还在那里摆了个兵器架子,上头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看上去当真是有模有样。
“你这宅院还真是文武双全,种着文官喜欢的,打着武将喜欢的拳。”
不等韩时宴得意,便又听顾甚微道,“可瞧着总觉得张飞弄的不是板斧,而是掐着兰指甩着桃枝。”
说起桃,顾甚微眼眸一动,好家伙!这厮也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了一株老桃树种在院墙的一角,那面上的土都还是新的泥。
这时节汴京的桃已经开败了,树上都是郁郁葱葱的叶子。
可即便如此,待到来年三月,顾甚微都可以想见站在那小楼之上推开窗瞧见那粉红一片的美妙场景。
韩时宴听着那离谱的形容,赶紧摇了摇头。
再这般下去,他简直就没有办法直视张飞这两个字了。
顾甚微感慨归感慨,却是没有停留,二人直接上了小楼,留了长观在下头看守。
韩时宴的那张大桌案还在,上头摆放着干净的白纸,还有文房四宝,一切看上去同上一回来并无不同,可仔细琢磨,却又有不同处来。
顾甚微看着那大桌案边多出来的一张宽阔的太师椅,以及新添的崭新的茶具,神色古怪的看向了韩时宴。
她想了想直言不讳的说道,“我说的蹊跷,不光是指齐王,这一点你明白吧?”
韩时宴神色微变,他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小炉子边,给顾甚微添上了茶水。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堂兄韩敬彦,从前你也怀疑过他,怀疑过韩家。”
顾甚微接过茶盏咕噜了一口,这茶水一直在小炉子用火温着,并不滚烫。也不是什么茶叶水,而是煮好了的桂酒酿,喝上一口周身都是淡淡的酒香。
“我怀疑你堂兄,你还这么淡定?你不应该生气么?”
韩时宴摇了摇头,“我时常怀疑我自己。而且不光是你,我也觉得他有些奇怪。”
“我们四个人虽然是一同长大的,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处事原则还有想法都有很大的不同。根据我对韩敬彦的了解,他为人稳重实干,且在科举之后便一直外放做父母官。”
“我们二人能够看出齐王的蹊跷,他一定也可以看出来。”
“可是他却是并没有问任何同齐王自缢相关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那张供词发问。这很不像他。”
韩时宴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我还是认为,韩敬彦不是一个坏人。他如此这般,一定有他的理由。”
就是韩时宴说的这回事。
顾甚微的手指在那杯盏的边缘画了个圈儿,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杯盏,上头画着水墨寒江孤舟独钓。
韩时宴那只杯盏则是通体漆黑,一眼看去群山林立白雪皑皑,若是合在一块儿,那便是一副完整的画。
“韩敬彦很着急结案,给我阿爹同王珅翻案。齐王认罪书上将所有一切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那封认罪书于我而言十分有利,按理说我应该才是三个人当中最急切的钉死这一切的人。”
顾甚微说着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韩敬彦比我还要心急。”
若换做是旁人,肯定会觉得她这个人十分的矫情。
明明她费尽千辛万苦,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还她阿爹一个清白,就是为了翻案来的。
如今她所希望的一切全都要实现了,她却嫌主审官太心急了。
可是她知道,韩时宴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她要的是清白没错,可不是虚假的清白。
果不其然,韩时宴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之色,“我知道你想要的是真相,而现在有人要杀死齐王掩盖真相。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目前所知晓真相是假的。”
韩时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解释道,“也有可能只有部分是真的。”
至少断械案是齐王所为无疑,在这次谋逆中他们已经见识过那批“失踪的军械”了。
“部分是真的么……”顾甚微喃喃自语道。
韩时宴没有继续说什么,却是拿起了桌上的笔。
他们离开汴京太久,这书房里的文房四宝没怎么动用过,砚台里墨都已经干了。
韩时宴想着,随手研起了墨,不一会儿的功夫,顾甚微便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墨香味儿,同她手中的桂花酒酿混合在一起,味道特别得十分清脑。
她伸长了脖子朝着韩时宴的笔下看了过去,却见他在纸上快速的默写起了齐王的那封认罪书。
他的笔锋锐利,每一个字都锋利得像是尖刀一般,十分符合顾甚微对他这个人的看法。
“就看了那么几眼,你就可以全部默写下来了么?”
顾甚微瞧着啧啧称奇,“虽然都是字,但如果是武功秘籍,那我瞅一眼就能记住。如果是四书五经……除非打开我的脑子,用刻刀刻上去,不然我是一万个记不住的。”
韩时宴用笔如飞,他记性上佳,那张纸上所有的字如今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照葫芦画瓢,写出一张同齐王所书一模一样的认罪书来。
“能记住四书五经的人很多,国子学里随便抓一个人便会,可像顾亲事武功这般厉害的,却是少有。”
顾甚微闻言愉悦地翘起了下巴。
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啊,尤其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象牙,可是相当让人稀罕。
“你就是将我夸成了一朵花儿,那我该怀疑韩敬彦,还是怀疑他”,顾甚微坐着无趣,将手中的杯盏放了下来,绕着那张巨大的桌案绕起圈子来。
她蹙着眉头,仔细思考着,一时之间这屋子静悄悄地,只剩下韩时宴偶尔挪动纸张的声音。
韩时宴手上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那整篇的认罪书全都誊写完毕。
“玉珠!”
“玉珠!”
顾甚微同韩时宴齐声喊道,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先是欣喜之色,随即心情又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顾甚微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方才将我从进入汴京开始,一直到今日所查到的所有内容全都梳理了一遍,发现其实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不光是没有答案,而且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那就是我一直都认为飞雀案当中,那个盗走国玺的人同刺杀官家的人,乃是同一个人。”
“同样,因为马红英先前潜伏在飞雀组织当中,又是她将那一锭金子给了褚良辰引出了税银案。因为我知晓顾家在漕运上有大问题,那税银失踪案也发生在运河上,所以便直接将这个案子也归在了同一个幕后之人身上。”
他们认为税银案是断械案同一人所为,一来是认为有兵器就想军饷,那人有完全的动机。
二来便是棉锦这个将两个案子联系到了一块的重要中间人,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马红英。”
金子是从棉锦那里流出来的,他们就认定了是齐王拿了那些税银。事实上这一块根本就没有仔细调查过。
“同理,我们也因为国玺变成了飞雀,这个飞雀同飞雀面具高手都是飞雀,所以认定抢走国玺的人是齐王。当然了,这一点到现在,我依旧认为是齐王干的。”
“毕竟麻雀这个象征太过明显了。”
“可是行刺的人呢?指使李畅行刺的人,当真就是齐王吗?”
韩时宴站起身来,将那认罪书递在了顾甚微面前,“顾亲事想我所想。”
“这张认罪书,齐王直接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可是你看,他在其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袁惑。不光是如此,这一回谋逆的人当中,也没有袁惑。”
“袁惑当日惊马受伤,才有了王珅当值被害。这次惊马一定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王珅撞见了李畅烧纸而导致的。认罪书中没有提任何一句,王珅同袁惑的事情。”
“也没有交代他是用什么办法来让李畅听命于他的,更没有说他是怎么在狱中害死王珅的。”
“换句话说,他交代得太过于笼统了,像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一般。如果他只是一笔带过也就罢了,明明这份认罪书篇幅不短,但是他只是说是他指使李畅行刺。”
韩时宴没有继续说下去。
更耐人寻味的是,做了那么久父母官,审过不少案子的韩敬彦,却是一句都没有问过这些细节。
甚至是在他们刚刚在樊楼给他看过那颗水仙珠子的情况下。
顾甚微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强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激动。
“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飞雀案另外有蹊跷,现在这些推测也都是揣测而已,是因为我们觉得齐王同韩敬彦都有古怪,所以才有了这么大胆的想法。”
“可即便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有人想要齐王掩盖些什么。”
韩时宴没有言语,却是拿起笔将那认罪书的中关于飞雀案的部分都圈了起来。
他的手指轻点在这张纸上,对着顾甚微说道,“我们知晓官家同意重审飞雀案是在昨日夜里。而韩敬彦等其他朝臣则是在今日早朝之时。”
他担心官家虽然应允了张春庭之请,将重审飞雀案当做顾甚微的奖励,却因为拖延而中间横生波折。
于是在今日早朝之时,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直接奏请官家有错即改,还当年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且又担心这重审之事落入某些不入流的人手中,特意拜托了御史台的王喜,刑部的张敬泽、开封府府尹王一和以及大理寺韩敬彦一起主动请缨,这样无论官家将此案交给哪一方来调查,皆是公正的能人之辈。
他甚至考虑到了,顾甚微乃是皇城司官员,是张春庭的左膀右臂,官家便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将这个案子交给皇城司去调查。
其中种种艰难,他皆是没有道给顾甚微听。
“假如我们是齐王,在谋逆被抓的情形下为何要多此一举写认罪书?”
“就算是写认罪书,应该写的全是这回的谋逆之事。怎么会特意花大力气去说三年前一个已经完结的飞雀案?”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封认罪书的主要作用,并非是他板上钉钉的谋逆大罪,而在于飞雀案。准确的说是而在于让你阿爹同王珅翻案,让我们实现目的,这样飞雀案的调查就会立即终止。”
韩时宴说着,脑海中的想法愈发的清晰明朗。
“齐王虽然优柔寡断,但并非是蠢笨之人。”
“他养了那么多杀手,绝非良善之辈,是以也根本就不会突然良心发现,要替你阿爹同王珅拨乱反正。”
“且即便是他良心发现,那也不应该厚此薄彼,只提你阿爹同王珅,至于旁的因为飞雀案而亡的人只字不提。”
“我不知晓是何人让齐王写了那封认罪书,又是何人同他做了什么样的交易,让他替你阿爹还有王珅翻案。但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所有一切,不过是为了你我二人而已。”
为了让他们不继续的追查下去。
韩时宴同顾甚微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韩时宴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韩敬彦应该差不多离开了台狱,我们现在折返回去。”
想得再多,都不如直接去调查。
那飞雀案中到底还有什么蹊跷,他们的猜想是对的还是错的,一查便知。
顾甚微点了点头,她眸光一动,一个箭步到了窗前,猛地抓住韩时宴直接翻出屋外上了房顶,然后冲着御史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韩时宴惊骇了片刻,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便是一头猪,飞了这么多会,那也适应了,何况是他。
他想着,微微地转过头去,看向了顾甚微的侧脸,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他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的淡淡药香,还有她脸颊上淡淡的细细的绒毛。
午后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肌肤都显得有些透明。
韩时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他简直被自己给气笑了,放在去年今日,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般想东想西,患得患失的一日。
他可是冷清绝性专门灭门的无情韩御史啊!
韩时宴想着,扭头朝着前方看去,却是不想一团柳絮花迎面扑来,直接糊了他一脸。
飞驰的顾甚微余光瞥见这一幕,噗呲一笑直接破了功,她脚下一空,一下子慌了神,想从那丹田提气却是恍然想起她内伤未愈,这会儿那是功力大减……
危急之间,顾甚微眸光一闪,瞧见了下方有一抹蓝绿色,瞧着像是谁人张开晒着的锦被。
她在空中腾挪了几下,嘭的一下同韩时宴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在落地的那一瞬间,韩时宴硬生生的翻转了身体,做了顾甚微的肉垫。
顾甚微只觉得身下一软,一抬头便同韩时宴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认真的看着他,眼中带着错愕与笑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甚微双手一撑就要起身,那手在接触到韩时宴胸膛的一刹那,像是被烫了一般,她慌忙抬起错开了视线,可这一抬眸却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先前那抹蓝绿色如今正开着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孔雀!这里居然有一只孔雀!”
顾甚微一跃而起,惊喜的看着面前的那只蓝绿色的孔雀,完全忘记了韩时宴这会儿还躺在地上。
韩时宴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瞪了那孔雀一眼,勾起唇角站了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是王御史养在御史台的,王夫人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顾甚微伸出手去,摸了那孔雀一把。
孔雀想逃,可那双白皙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它的毛发上一般,甩都不甩不开。
那双豆豆眼一下子竟是染上了慌乱之色,它将自己的尾巴一缩……想逃……
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那正屋当中走出了一个人来,他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绿油油的大扳指,腰间悬挂着一块貔貅玉佩,伸长脖子好奇的看了过来。
“老陈你这个无耻之徒,我说过多少回了,我这鸟毛拔不得,给你孙女做不了毽子!”
那浑身散发着金钱香气的人,不是那嫁了女陶朱公的御史王喜又是哪个?
见是韩时宴同顾甚微,王御史先是一愣,随即却是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吊起了书袋,“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孟子老人家说的可真对。”
说到“慕少艾”的时候,他的语气格外的重,简直要喷出气泡来。
韩时宴耳根子一红,王御史瞧着,嘿嘿嘿嘿得越发厉害了。
他那眼珠子一动,微微一琢磨便又道,“你们先前离开,如今又折返回来……是想要单独撇开大理寺,自己继续追查飞雀案么?照老王我说啊,你们都查了那么久了,却是叫人摘了桃子,换我我也不服气。”
见韩时宴不理会他,拉着顾甚微就走。
王御史嘿嘿一笑,拔腿就跟了上去,“别走啊!我听闻台狱那头出了事,齐王上吊了?我没有瞧见,夜里回去不好交代,十几张嘴围着问呢!”
“这可不像他啊!从前我们一起钓金龟,他可是怕得很呐!”
顾甚微原本不吭声,瞧见王御史过来,只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躲上一回。
今日之失若是传出江湖,简直就是她一万张嘴都说不清的黑暗过去。
可听到那“钓金龟”三个字,她却是实在忍不住了,“何为钓金龟?”
“就是拿银项圈去套大金龟的脖子,同投壶差不离。不甚好玩,也就是图个好彩头。当时齐王还说,这脖上套圈儿,光是瞧着便让人难受,不如投壶。”
“他玩了一会儿,一个圈都没有套着,便不玩了。谁曾想得,他会套圈挂自己脖子上。”
王御史说着一脸唏嘘,又冲着韩时宴挤眉弄眼了一番。
韩时宴冷冷地看了王御史一眼,王御史一个激灵,他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嘴,然后冲着顾甚微支支吾吾的说道,“两位大人,王某腹痛难忍,先去出恭了。”
他说着,便像是一阵风一般,转身就跑又缩回了先前那个养着孔雀的小院子。
顾甚微瞧着他,那是一脸的茫然,“所以你们御史台的人,也都这么失常吗?他跟过来做什么?还有着急出恭为何要捂嘴……”
简直是一言难尽。
韩时宴日日同这些人一起办事,还生得这般正直与正常,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韩时宴余光一瞥,瞧见了王御史扒在门框上的手,他心中无语的叹了口气。
还能跟过来干什么?就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至于捂嘴,他敢说王御史前脚捂嘴,后脚就要张着大嘴巴子将这事闹得整个御史台的人都知晓。
他想着,领着顾甚微七弯八拐的走了几步,插着一条小路走到了那台狱背后的一株榕树下。
顾甚微定睛一看,只见那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看样子正是先前那个引路的方展无疑,他垂着双手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的,瞧见韩时宴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拱了拱手,“韩大人。”
韩时宴冲着他点了点头,“怎么样?”
方展四下里看了看,引着二人走到了一块假山石后,压低了声音,“齐王无事,已经请郎中瞧过了,那嗓子过个三日,便可像正常人那般说话了。牢头怕他再出事,将他狱中的东西都搬空了。”
“又派了两个兄弟直接坐在他牢门口盯着,这下子绝对万无一失。”
“另外一位韩大人让齐王在那封认罪书上签字画了押,然后寻小人还有牢中的几位兄弟问了话。”
顾甚微听着,好奇的看向了韩时宴。
从前他们查案,都是她占了主导,要不就是借着开封府的人办事,这还是她头一回瞧见韩时宴在御史台办案。
她还以为他这么独的人怕不是根本就不讨人喜欢,可没有想到他还有不少线人。
“问了什么?齐王下台狱之后,可有人来探望过他?”
方展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又很好的掩饰住了,“那位韩大人也是问了这个问题。不过牢里那么多兄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别说人了,便是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看过齐王。”
顾甚微听着微微蹙了蹙眉头。
“那齐王是什么时候问人要文房四宝的?在此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方展迟疑的看了韩时宴一眼,见他点头,方才冲着顾甚微拱了拱手,“顾大人,他一进大牢没有多久,便问牢头要了这些东西……台狱之中关进来的都是大人物。”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会突然翻身起复?”
“且他们这些人身上多少有些秘密,十个人会有九个要求文房四宝写遗言或者是认罪书亦或者是密信什么的。我们通常都不会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