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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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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无意之间听到了碎嘴子的小婢女在那里耳语,说那族老根本就不是病死,而是被妾室毒杀。就那么一句不知道是流言还是臆断的话,硬是叫他听进了心里。
当时正是避亲钉棺之际,韩时宴二话不说直接冲回灵堂,要求开棺验尸。
那族老足有八子,个个都生了白发,他同韩时宴那都要唤上一声伯父,不说人人在朝为官,那也有几个大有出息气势非凡之人。
岂能容忍一个孩童扰了父亲安宁?
当时二人被团团围住,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韩时宴却是头硬如铁,那小子直接爬上了棺材,就那么死死的趴在上头抱住不起,那么多叔伯上前抠他手指,硬是没有将他抠下来。
轿夫不敢起棺,眼瞅着就要误了时辰。
最后没有办法顶着那八位伯父要吃人的眼神,硬生生的开了棺材盖儿,那场景每每想起,韩敬彦不由得都头皮发麻。韩时宴在族中无人敢惹,不是因为他阿娘是公主,实在是不管你想不想听他的,最后都得听他的。
不然他就像是他最爱吃的糖,一直黏在你的眼睛上,直到你受不了听他的为止。
现在,这颗糖黏住了他。
“韩敬彦,你若是不敢查,让我去查好了。”
韩敬彦被韩时宴气笑了,他无语地看了回去,“还对我用上激将法了。”
他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弯下去在桌案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个被叠成了三角形的符纸来,他将那符纸放在手心里,想了想,还是推到了韩时宴跟前。
他冲着韩时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来看。
韩时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来轻轻地拆起了符纸,他眸光一动,想起了之前他同顾甚微从绿翊那里得知的消息,她说她同她阿姐都有一个荷包,荷包里头放着她们的胎发还有平安符。
“这是绿翊姑娘荷包里的护身符?还是她姐姐的,怎么会在你手中?”
“都不是。”韩敬彦否认道,并没有多说什么。
韩时宴将那符纸打开,定眼一瞧却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这不是护身符……是账册?”
这张纸有一边的边缘坑坑洼洼的,“这是被人从某一本账册上头撕下来的残页……夏知县的秘密就是这个?”
见韩敬彦不语,韩时宴脑子里飞快地分析起整个案子的细节,他抿了抿嘴最后肯定道,“这个护身符是你从清源寺得来的?绿翊说她父亲给她们的平安符是从清源寺求来的……”
韩敬彦给了韩时宴一个赞赏的眼神。
无论是见识了多少回,他都会为韩时宴这敏锐的直觉还有骇人的天赋所震惊。
他第一回 听闻韩时宴日后想要做御史的时候,还当他是想要给他让路,毕竟姓韩的家族一辈只出一个宰相。他们的家族已经够荣耀了,官家同其他朝臣又岂能容忍兄弟二人同时身居高位?
可却是他世俗了。
韩时宴根本就不屑于什么高位,他有他所坚持的道路。
“你不是去信拜托我查夏知县的旧案么?当时正好含香楼的春灵姑娘身亡,她是夏知县夏仲安的长女,也是芙蓉巷绿翊姑娘嫡亲的姐姐。”
“当时我查到春灵姑娘身上有一个荷包被含香楼的老鸨去夺走了,我问过那老鸨,她说是了一位来自汴京的大人物。具体姓甚名谁她不知晓,只说是个武官,年纪轻轻气度非凡。”
“虽然当时那人蒙着脸,但是老鸨识人无数,一眼就记下了那武官的耳后生有一颗肉痣。”
“当年来苏州的符合老鸨描述的人,只有袁惑。袁惑是奉了皇命为太后办生辰贺礼之事,就是人人皆知的那尊白玉大佛像。”
“我觉得不对劲,便继续暗中追查,知晓了绿翊姑娘途中遇袭,袁惑英雄救美之事。两厢交叠,那荷包肯定是大有蹊跷在。”
韩敬彦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夏知县两个女儿的荷包,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暗自调查了许久,发现夏知县同清源寺的主持了真大师颇有缘法。大师什么也没有说,在我离开之时赠送了我一枚平安符,便是你手中的这一枚。”
韩时宴认真地听着,看向韩敬彦的目光依旧没有半分退却。
“既然你知晓了这么多,为何长观去苏州的时候,你何以隐瞒了他?如果说绿翊同春灵的荷包当中各有一枚平安符,那么这账册一共有三张……”
“他是从一本重要的账册上头撕下来了这催命的三张纸。”
“你知晓夏知县的死藏有隐情,知晓齐王的死藏有隐情,你同样也知晓这账册的来历对吗?但是你退缩了,韩敬彦,你在害怕些什么?”
“是谁不想要我同顾甚微继续追查下去?如果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只能说他怕是要做白日梦了。”
韩时宴说着,挺直了胸膛,他的眼中满是无比的坚毅。
“对,我心悦顾甚微,想要娶她为妻,但她待我并无特殊之意。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能够代表她说,不管谁来阻拦,不管那个幕后之人是谁,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就算你现在就将写好的结案词递到御前,让飞雀案就此定案。那我们也会继续查下去。”
韩敬彦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少年老成,好似很少会有这般执着与疯狂的时候,唯一出格的一回,是四人一起话将来,那三个人豪情万丈,连带着他也有些晕乎乎地飘起来,将心中的豪情万丈都说了出来。
他说完就觉得羞耻极了,君子鸿鹄之志藏于心中,岂可轻易宣之于口?
可那三人却是觉得荣耀至极,直到今日,韩时宴依旧是直抒胸臆,像是那直冲天际的翠竹一般,即便是有大石头压在头顶上,那春笋依旧会顶开大石,笔直的生长。
“顾甚微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洗刷她阿爹身上冤情么?”
“我可以今日便了结飞雀案,官家会下旨恢复顾御带的名声,整个顾家大宅都会交回到顾甚微手中。她还可以继续在皇城司查案。”
“她不是认了王景做阿弟么?王夫人可以立即从边关返回,重新做他的诰命夫人。王景不必再躲躲藏藏,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考科举,重现父辈的荣光。”
“刚过则折,适可而止。韩时宴,你也该来到父辈们所在的世界了。”

“父辈们所在的世界?”
韩时宴声音里带了几分嘲讽,“我们不是考科举,是上刑场吗?先得打断脊梁骨,方可在朝为官?”
“那大雍不选秀不选才,直接选蚯蚓好了。一出生条条都是软骨头,倒省得像堂兄你一样,先长出来再打断,生生疼那么一回。”
韩敬彦瞬间被气笑了,他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然后又紧了紧,如此好几回。
从前同韩时宴站在一边对敌,只觉得他这张嘴当真是长得好,令人痛快无比。
如此这嘴对准了他,却化作了一个个尖刺,像那暴雨梨花针一般扑面而来,将人扎成了刺猬。
良久,韩敬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知晓,要说动你,简直比用嘴来磨铁杵还难。”
韩时宴声音低沉了几分,“那你还多此一举作甚?”
他垂着头,静静地看着韩敬彦,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韩敬彦却是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你要的是刨根问题,而我要的则是合适。”
“你在外横冲直撞,给族中树了多少敌人?”
“你同顾甚微还有吴江在朝堂上大杀八方,扰乱了朝廷势力均衡,破坏了官家的部署,所以他才让你们出了汴京。”
“你们是将傅老先生的脊梁骨扶起来了,可最后结果如何?他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你扪心自问,有的时候真相就是最重要的么?”
不等韩时宴回答,韩敬彦再次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顾右年同王珅洗刷冤屈,齐王之恶罄竹难书,他应该同他养的那群飞雀一起在菜市口被砍掉脑袋。朝廷恢复安宁,大臣们不必人心惶惶,可以安心为百姓谋福利。”
“你帮顾甚微了却了心愿,正好可以上门提亲……”
“这样每一个人都赢了的局面,不是很好吗?”
韩时宴上下打量着韩敬彦,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张账册残页折叠起来,自然而然的揣进了怀中。
既然已经给他了,就绝对再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不好!虚假的太平有什么好值得赞扬的?”
“腐肉长在腿上,瞧着康健,但伤口永远都不会好,迟早有一日不良于行。”
“只有将它剜掉了,才能生出新肉来。”
“一步退,步步退。堂兄你不是进入了什么父辈的世界,而是泯然于众人。”
韩时宴说着,重重地拂了拂袖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即便是因为你们要追寻那可有可无的真相,会造成时局动荡,尸山血海,你也觉得值得么?”
韩敬彦的声音高了几度,韩时宴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值得,真相永远都不是可有可无的。”
韩时宴说着,继续向前,手触碰到了门把手上。
韩敬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今日自己简直将一生的气都叹完了。
他看着韩时宴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却是生起了一丝羡慕来。
他从小就被父辈规矩的教导着,要以家族为重,等入朝为官外放,又要平衡地方各种势力,上有阎罗下有小鬼。州上的银钱是用来建桥修路,还是用来教养人才……
因为思虑良多,他头上都生出了银丝,每一日每一日睁开眼睛便是权衡利弊。
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像韩时宴这样纯粹的铁头呢?
这样的铁头还不止一个,有两个。
韩敬彦想着,声音都轻柔了几分,那语气当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跑,不继续问下去,应该是你已经想到了这账册的出处了吧?”
“你大义凌然,故意气我,就是想要我脑袋发昏,忘记那残页是我的吧?”
被抓包的韩时宴转过头来,一脸的平静,透露着几分无辜。
韩敬彦捂住自己的脑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当真想要揉搓一下自己被韩时宴刺痛的脑袋。可他不行,他是大理寺卿,岂可衣冠不整?
“沧浪山洪氏”,韩敬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
他见韩时宴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得又高看了他几分,“你果然已经猜到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韩时宴心中这会儿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韩时宴的确是猜到了这账册同沧浪山洪氏灭门案有关系,但如今从韩敬彦的嘴中得到了证实,这种感觉那是相当的难以言喻。
他之所以联想到沧浪山。
完全是因为顾甚微。
当初顾甚微从苏州回汴京,就是办完了沧浪山灭门案后追着宋雨而来,传闻那宋雨的手中有一本足以震动朝野的账册,是沧浪山洪氏的遗物。
苏州。账册。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东西,同样让人不敢触碰的案子,这一切全部都结合到了一起,让他不想到都难。
只是当时他们在芙蓉巷里找错了人,宋雨入了汴京之后犹如鱼儿入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而那本小册子,也同样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韩时宴想着,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兜兜转转回到起点的古怪宿命之感。
他心中想的这一切,韩敬彦并不知晓,他既然起了话头,也并未有隐瞒之意。
“我之前是苏州知州,沧浪山洪氏被灭门的时候,我就在任上。虽然那案子是皇城司的查办的,但洪氏就生活在我的下辖范围之内,对这些乡绅,我都是下过苦功夫研究的。”
“我在那张账册残页上发现了洪氏印记……”
韩敬彦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把那东西给顾甚微看,她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同样,你也可以问问顾甚微,皇城使张春庭给她的命令,是不是要她拦截宋雨,不然她将那账册交给关御史,以免关御史将此事闹大了,引起朝野动荡?”
韩时宴面色一沉。
韩敬彦说得没有错,正是因为顾甚微接到了这样的命令,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那“假宋雨”同关御史接头的现场,虽然说是认错了人,但这个拦截命令却是真真切切的。
“现如今的情形,同沧浪山洪氏案是一样的。”

第348章 志同道合的你
韩敬彦说完,认真地盯着韩时宴瞧,他以为他会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瞧见愤懑与不甘。
可让他意外的是,韩时宴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眼神平静地拉开了门,仿佛方才他们在这间屋子里只不过是在谈论汴京最近的天气而已。
“十天,你给我们十天。”
韩时宴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间屋子,朝着大理寺门外走去。
这一回倒是没有遇见崔以行,只瞧见几个扒在柱子后头探头探脑心虚地看他的“有瑕官员。”
韩时宴余光一瞥,很好!左边那小胖墩儿热爱花天酒地,原本被关御史压进了棺材里不敢动弹,这几个月关御史不在,他去了北朝王都,这厮又“诈尸”欢腾了起来,该参。
右边那小老儿养了报应儿子,那衙内前几日强抢民女,因为抢的是美人,如今王御史正在御史台奋笔疾书唾沫横飞,放了狠话明日早朝见!
前头那个没有几根毛儿的倒是私德无亏,就是今日早朝之时当着官家的面放了个响屁。若换了吴江那怕不是还要得意洋洋蹦跶一圈,大喊雷公可敢与某一战?
这几根毛却是战战兢兢,双腿发软,直着眼睛像是等着阎罗王翻开生死簿,就点他命了!
韩时宴瞧着无语,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这大理寺同他八字不合,来一回不但被韩敬彦气了个饱,还损失了一枚金锁。
韩时宴想到这里,表情十分复杂。
他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家财万贯,家中金银三生三世都用不完,居然也学了顾甚微的,开始心疼起一个金锁来。
他刚想到顾甚微这个名字,那个人便一下子撞入他的眼帘。
她坐在那株大槐树上,晃着脚丫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竹篮子,那竹篮子上头垫着油纸,里头的枝头干堆得满满当当的,她一边吃着,一边掰了枝头干喂雀儿。
不光是如此,还时不时的偏偏头,挪挪身子……
就像是在大理寺面前作法。
韩时宴心中腾起了一股子荒谬的想法,他摇了摇头,就瞧见顾甚微举起手来冲着他挥了挥,然后一下子跳了下来。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左右晃动也不怕从树上掉下来。”
顾甚微递给了韩时宴一个杏干,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了他,“鸟有三急,总不能我闯入它家中做客,还不让它如厕……不过这客人就只有我能当了,若换做是你,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嘿嘿……”
韩时宴瞧着顾甚微样子,哑然失笑。
她沐浴在阳光之下,就像是一场可以卷走你所有烦忧的龙卷风。
韩时宴接过那杏干塞进了嘴中,枝头干是果子挂着树上风干来的,比起寻常蜜饯要来得硬得多,且没有用糖腌制过,口味要清淡一些。
像这杏干除了甜味还能够尝得到丝丝酸味儿,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般。
他同韩敬彦一道儿长大,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分道扬镳。
其实,同他分道扬镳的,又何止是一个韩敬彦呢?
即便是他从立志那一日开始,他便做好了成为孤臣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日,心中还是怅然无比。
好在这种怅然,在见到顾甚微那一瞬间,却是全部消弭了。
真好啊!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同他志同道合,会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的人。
而那个人,还是他心悦之人。
不算日后他同顾甚微是否会携手白头,韩时宴想这一路披荆斩棘的相伴,已经足够让他一生都不孤独了。
他想着,冲着顾甚微笑了笑,“你请我吃杏干,我请你去吃韩春楼吧。”
韩春楼是他同顾甚微初次相遇的地方,也是在那里,他问了顾甚微关于沧浪山的案子。
顾甚微眼睛发亮,她伸出手来将那篮子枝头干盖了起来,“那我现在不吃这果干了,得留着肚子好好宰你一顿。我这边可是有发现,有一幅画我瞧不明白想让你瞧。”
韩时宴轻笑出声,周身都愉悦了起来。
“恰好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让顾亲事你瞧。”
顾甚微一听,就知道他有收获,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韩春楼是个茶楼,这个时辰午食已过,晚食尚未开始,正是下午饮茶的好时候。
说书先生还在上头啪啪啪的拍着惊堂木,胆大包天的说着齐王谋逆的辛秘之事。
“啪!上回咱们说到,那齐王娇妾产子,顾老贼心花怒放……”
顾甚微跟在韩时宴并肩上楼去雅室,却是不想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笑了出声,这书怎么说得那么好呢?全汴京的人都应该知晓顾老贼对他那藏在别人家的好大儿有么用心良苦……
她冲着韩时宴眨了眨眼睛,“这不得著书立传?父爱比黄河水还泛滥,头顶比大草原更荡漾。”
二人说着,跟着那引路的茶博士进了雅间。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来听说书的,是以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楼上的雅室却是没有坐满。
韩时宴照旧要了老样式,且给顾甚微也照着来了一份,然后方才压低着声音将先前韩敬彦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同顾甚微说了一遍,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得到的那张账册残页掏了出来,推到了顾甚微面前。
顾甚微拿起一看,蹙了蹙眉头,她将那账册举起对着光亮,“你且看这中间,对着光亮来看,能够看到中间有一个透明的洪字,这是沧浪山洪氏的标志。”
“韩敬彦说得没有错,这账册的确是沧浪山洪氏所有。”
“皇城司都是听官家的指令办事。”
让他们拦截宋雨,不让账册落入到铁头关御史手中,自然也是从上头下来的命令。
顾甚微说着,嘲讽地啧啧了几声,“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心眼子比认识的字还多。”
“也是,当初飞雀案都没有查明,就草草定了案。不也是为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朝廷安宁么?”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是大局就是大局,他们说不能查就不能查,他们说会动荡就动荡?如此这般,还要开封府、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做什么?”
“养着大家白白吃俸禄,然后在无关痛痒的地方查明几处真相……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是不是应该磕头感谢大老爷们傲慢的怜悯?”
顾甚微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天,“犯了错就是要受到惩罚,这不管是少了谁天也塌不下来,如果天塌下来了,那就说明这天本来就该塌了不是么?”
“盘古开天地之后,方才有的人。人便是死绝了,天也不会塌,地也不会陷,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
“即是如此,吾等有何惧?”

第349章 辨别图画
顾甚微说着,摇了摇头,“更何况,不过是查个案子而已,哪里就至于想七想八了。”
官家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他只是不想继续深挖下去,再逼出第二个齐王来。
在飞雀案的时候,他不就已经有掩耳盗铃的前科了么?
顾甚微想着,他们不乐意继续查?那他们就再发疯将那幕后之人直接甩到官家脸上去,让他不得不查!
大不了也就是她同韩时宴连带着吴江再次被赶出汴京,那又如何?花皇帝老儿的钱去游山玩水岂不是美哉?
只要姑奶奶无心升迁,那贬谪就是春游。
韩时宴闻言,爽朗地笑了出声。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面前的桂花酒酿汤圆,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是啊!不过是查个案子,想那多做什么?
他说着,对着顾甚微说道,“你让我看的东西呢?”
顾甚微一听,促狭地掏出了马红英画的那幅画,推到了韩时宴跟前,“你且瞧瞧,这是哪位名师大家之作?”
韩时宴正嚼着汤圆,这一眼看去险些没被汤圆给卡死,他以袖半掩面,面红耳赤的将那汤圆给吞了下去,一脸震惊地拿起了那张画。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崔以行刚满月的儿子画的么?”
顾甚微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很好!这伤害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
她想着,将马红英说的关于那金锭来源说了一遍,“那东西也是从苏州来的,你那边查到沧浪山洪氏,这般说来就全都对得上了。”
“这边是山,这边是水,这个炸毛是一颗大树,还有这几个点儿可能是鸟也可能是帆船。有落款,但是红英不认识。”
韩时宴抽了抽嘴角。
他无语地站了起身,走到了雅室的角落拿起了这边的文房四宝。
汴京城中文气盛行,韩春楼离国子学不远,更是文士聚集之地,这一带的酒楼茶楼青楼雅室里,那都必备着笔墨纸砚,就提防着有人突然诗兴大发来上一首。
顾甚微见韩时宴落笔作画,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来看,同样是寥寥几笔,马红英犹如鬼画符,而韩时宴的笔下却是当真叫人看出了山水之色。
顾甚微越看越是觉得稀奇,“虽然知道你擅画,但是亲眼瞧见你画画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韩时宴勾了勾嘴角,“其实我最擅长的是画人。”
他说着,偷偷看了顾甚微一眼,他已经画了好多张顾甚微的画像,有她提剑时气势全开的样子,也有她吃肉吃得两腮鼓鼓的样子,就在昨天他还迫不及待的画下了山崖底下,桃花林中的顾甚微……
这些画像叠在一块儿,都有厚厚一摞了。
他说着,将笔放在了一旁的砚台上,突然一愣,心中腾起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顾甚微见韩时宴面色发沉,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你还记得《远山图》么?当初李东阳案里头,你那堂兄便是利用《远山图》捞回了一个假状元。”
顾甚微惊呼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幅画也是出自欧松之手?”
韩时宴点了点头,“今上喜欢欧松,可欧松在世之时却是并不得志。他做了很多年的县令,四处辗转……而这幅图则是欧松在苏州游山玩水之时所画,这副图名为《观鹰》。”
“苏州繁华,欧松那段时日夜夜笙歌,意志消沉,当时他携八美上山,偶然瞧见了天边苍鹰怅然涕下,惊觉自己荒废时光,忘却了志向,顿时后悔不已这下画下了《观鹰》这张图。”
“从《观鹰》之后,欧松的画作从此之后入大师境界。”
“是以这张图格外的珍贵,可以说是欧松画作当中最为人追捧的一张。”
顾甚微看着那角落里的三个点儿,凭她同马红英习过武功都看不真切的黑点点,十分怀疑欧松当时是否真的瞧见了什么苍鹰。一个读书的小老儿怎么有这么好的眼神啊!
这叫她们这种靠耳聪目明,四肢发达来吃饭的人情何以堪?
顾甚微吐槽着,却是明白了韩时宴心中沉重之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前说过欧松的画作基本都被王御史收入了囊中。”
王御史担心官家玩物丧志,又担心底下之人为了溜须拍马而到处搜刮欧松画作上供,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将欧松画作买了下来锁入库房当中。
当初那张《远山图》的真迹,便是在王御史的库房当中。
那么《观鹰》呢?
顾甚微想着,拿起韩时宴的笔,在马红英画的草图之上写下了王御史三个字,她想了想,又写了官家二字。
韩时宴沉吟了片刻,从顾甚微手中拿起笔,添上了“韩家”。
顾甚微眼皮子一跳,“怎么,你打算娶自己为妻么?要开始大义灭亲了。”
韩时宴摇了摇头,“韩敬彦先前对我说,我应该进入父辈的世界了。虽然我知晓他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少年意气,做事不顾全大局,应该多一分老人的圆滑。”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古里古怪的,韩敬彦恰好在苏州,我伯父在朝中位高权重,乃是三公之一。如果王御史因为欧松的话要被当做是幕后嫌疑人的话,那我觉得韩家也应该被写上来。”
顾甚微没有多言,她绕开了这三个名字,开始结合现有的线索来分析起整个案情。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的是,飞雀案当真是另有隐情。齐王盗走了国玺,但是指使李畅行刺官家的另有其人。”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马后炮,但是我们早应该想到的。齐王性情优柔寡断,他若是在三年前便能做出派人行刺官家的决断,就不会磨蹭这么久,直到被我们逼到墙角了方才起兵。”
“那么这天下不能够有第二个同齐王一样难以下定决心之人。那么这个敢于行刺的人,为何之后并没有举事呢?”
顾甚微说着,话锋一转,“现在看来,税银案十有八九同样不是齐王所为。”
“不然的话,他若是要寻江浔,早就去寻了,何必要等到马红英加入之后再派她去?没有人比齐王更清楚飞雀案当中还有另外一帮人下手了,他好不容易查到了江浔头上,结果幕后之人在马红英赶到之前,杀死了江浔。”
“红英告诉我,江浔是录事参军。”
韩时宴接过了顾甚微的话头,解释道,“如果江浔是录事参军,那么他在税银案当中就会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录事参军掌州院庶务,纠诸曹稽违。”
“换句话说,他审查案情,乃是曹官之长。且还同判官一道儿掌领户籍税账。”

“这录事参军一人做几份工,倒也不知道朝廷给发几份俸禄?”
顾甚微啧啧出声,大雍的官员简直比那猴头上的毛都多!那官员的名字又多数雷同,且说州官里头参军便有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司户参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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