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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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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和想着,神色复杂万分。
他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官帽正在飘,也不知道是福星送喜更上一层楼,还是瘟神送灾要他掉脑袋。
他想着,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那乌泱泱的证人当中分出了道儿来!韩时宴同顾甚微那两张官家见了都犯愁的脸,一并露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在那乌泱泱的证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群众。
其中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壮汉,手中还端着一个大海碗,那碗中的饭扒了一半,用鼻子一闻就知晓是梅菜扣肉。
在他的肩头,骑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手中端着一个小木碗,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饭,一双黑黝黝的葡萄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王一和头皮一麻。
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戏台子都搭好了!这是提防着他不敢提太师太保来问话,将他直接架起来了呢!铜锣都已经敲响了,若是那角儿还不扮上上台,他还不得被汴京城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生吞了!
“王大人!还请让吴推官去捉拿飞雀案、税银案真凶姜伯余归案!”
王一和听着韩时宴的话,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耳朵一动,果不其然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姜伯余是谁?”
人群当中有人不解的发问,那端着大海碗的男子一听,扭头激动的回答道,“是姜太师!”
那门前的惊叹声愈发的大了!
王一和狠狠得剜了韩时宴一眼,他佯装淡定地看向了一旁嘴巴张得可以生吞鸡蛋的吴江,没好气地说道,“吴推官,你去请姜太师。”
他将那个请字说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重!示意吴江客气一些。
吴江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他激动的一把拉住了顾甚微的手,朝着门外跑去,“走走走!顾亲人,与我同去!我都等了你们一日了,你们也不来寻我!”
顾甚微听出了吴江语气中的委屈,讪讪一笑。
她同韩时宴分别的时候都还是早晨,分开之后到处去找证据还有证物,没有想到就到了这个时辰。
“我们可是结义兄妹,又是生死之交。虽然我蠢笨无比,找不出凶手也想不出什么来。但是我可以为了你两肋插刀!我吴江为了兄弟,可以豁出性命去!”
“只要我死了,你能将我埋进马红英家的祖坟里就可以了!”

姜太师府离皇宫不远,在这汴京城中最好的位置。
顾甚微从前其实来过一回,彼时姜四郎家中给他相看姑娘,同李铭方每日虐得昏天暗地。
她驮着李铭方飞到了太师府的墙角根,往姜四郎的院子里头扔了三只会飞的野鸡,然后悄悄地看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那会儿年少轻狂,哪里想过太师府权势滔天?
她满心满眼想着李铭方心洁如仙,那是顶好的!姜四郎若是三心二意根本就配不得她。
她领着李铭方趴在屋檐上,瞧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姜家书生们满院子抓鸡,她瞧得乐呵呵,可一扭头却发现李铭方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她那时候就在想,会让人哭的情爱,有什么好谈的。
往事如烟。
太师府还是从前的旧模样,不过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甚微正陷入到过去中,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惊天的怒吼,紧接着便是犹如暴风骤雨炒豆子一般的啪啪啪啪的拍门声。
她朝前一看,只见先前还站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马红英的吴江,不知道何时已经冲到了太师府的大门前。
明明有门童在前,可吴江却像是没有瞧见一般,他气沉丹田,一声嘶吼,“姜太师!且去开封府!”
汴京的夜空都像是被这声音划破了一般,顾甚微发誓,宫中的皇帝老儿此刻怕不是都能被吴江这一吼吓得掉落饭碗。
她朝着身后看去,只见四面八方好奇的人全都涌了过来。
那门童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通传……
就在吴江喊到第三遍的时候,面色的铁青的姜太师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皂色的常服,看上去比穿官袍的时候少了几分威严,却是多了几分和蔼可亲。
在他的身边,站着四个同他皆是十分相似的男子。
顾甚微只识得其中穿着蓝色衣裳,最为年轻俊美的那一位,那便是李铭方的夫君姜四郎。
姜四郎低着头,并没有言语,他看上去也瘦了许多,同李铭方一般面色惨白,仿佛大病了一场。
“竖子无礼。可是官家同你们王府尹已经给老夫定了罪名,如今要吴推官上门来押送犯人?如果不是,吴推官这般行事,实属没有道理。”
“且不说官阶高低,便说年长年幼,吴推官也不应该如今在老夫门前大声喧哗!扰了街坊四邻的清静。”
吴江挠了挠头,他脸上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到处看着青紫一片的,到了夜里可怖得像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从前我在边关阵前叫阵便是这般声量,怎地这就是无礼了么?我们武官天生嗓门就大,太师虽然是大官,但是也不能要求我时时刻刻说悄悄话吧!”
吴江气鼓鼓地说着,朝着周遭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过去。
“街坊四邻哪里喜欢清静了,我们这些没读书的粗人,那就喜欢热闹!”
“你都没有去开封府,那当然还没有定罪了!不上公堂,哪里晓得你有没有罪!姜太师咱们快点走吧,不然我担心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多了,将这路给堵上了……”
“虽然我同顾亲人有轻功傍身,可以抬着您老人家飞檐走壁的,但抬吧……多少有些不吉利!”
吴江满脸真挚,可见这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他越是真诚,就越是气得那姜家人两眼一黑。
只见那姜太师右边站着的一个男子,愤怒地朝着吴江看了过来,“吴推官如此出言不逊,某明日定要参你一本!”
吴江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参吧!尽管参!记得别写的文绉绉的,不然你骂我我也听不懂呀!”
“你!”说话那人穿着青衣,整个人都看上去十分的儒雅,这会儿被吴江气得面色赤红。
“你若是将我赶出了开封府,我舅父定是要高兴得在你家门前放爆竹,他正嫌弃我在他脑壳上抱窝呢!”
吴江这话一出,周遭的人却是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段时日顾甚微、韩时宴还有吴江三人在汴京城中搅风搅雨,韩时宴太过难以接近,顾甚微太过恐怖骇人,唯独吴江宛若隔壁邻居家的三郎十分讨喜,如今在这汴京城中,那也是风云人物。
那青衣姜家郎还欲要多言,姜太师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姜家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官家,对不起大雍百姓之事。既然有案件需要问话,走上一招又如何?”
他说着,目光如炬的看向了顾甚微。
顾甚微冲着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太师瞧着心中一突,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今日早朝之时他便已经发现了,顾甚微同韩时宴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这不过是半日功夫,他们不可能就已经铁证如山了。
如此,不过又是一回造势罢了。
“姜太师认为我此番是为了让你声名扫地?那你便小瞧我了。”
姜太师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顾亲事当是小心摊子铺得大了,没有办法收场。你这人当真是冷血无情,辜负了我那儿媳一片情谊。”
姜太师说话声音虽然小,可站在他身侧的姜四郎却是听得真切,他身子一颤,手死死的抓着衣襟,抿嘴不语。
顾甚微看在眼中,并没有理会他。
却是朝着前方指去,“从这里到开封府不过一条街市罢了。这道路两侧都挤满了人,马车不便通行。姜太师应该不介意,随着我们一同步行前往吧?”
“若您走不动,如吴推官所言,我二人抬着您也行。”
姜太师深吸了一口气,他朝着前方看了过去,天知道被吴江那般一吼叫,这条路上挤了多少人,这街市两边都密密麻麻的,一直蔓延到了开封府门前去。
他们挤得满满当当的,只留下了一个人走路的道儿,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快要贴到他的身上来。
姜太师朝前走了一步,只觉得整个人头皮发麻。
他一直声名在外,已经许多年没有感觉到这种火辣直白的视线,经历过这般情形了。
姜太师想着,回过头去,凑到那穿着青色衣袍的长子耳语了一番,然后方才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大步流星地朝着开封府衙行去。

“若是好人开封府能抓他?府尹大人还是青天大老爷呢!”
“韩御史是专门抓贪官的!瞧见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了么?同韩御史一伙的。”
姜太师听着面沉如水,顾甚微同吴江听得呲牙咧嘴。
不是一起查的案,一起伸的冤,怎么韩时宴就深得民心到了她同吴江,就是凶神恶煞的了?
他们皇城司猫憎狗嫌也就算了,明明先前吴江也算是讨人欢心……
顾甚微思前想后,只能归结于那些人不光看钱,而且看脸。钱她没有,脸吴江没有。
从姜太师府到开封府衙的这一段距离不远,可他们一行人却是走得格外地慢。活脱脱像是一串移动的避水珠,走到那里人潮方才会分出一条路来。
顾甚微跟在姜太师身后,瞧着他的背影。
只见突然之间一只黑漆漆的小手从人群当中伸了出来,一把摸在了姜太师的后腰上!
姜太师一个激灵,愤怒地转过身来,他的嘴唇颤抖着,仿佛张嘴就要骂“流氓”!
顾甚微更是往后小跳了一步,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靠!是哪个小贼想要害她一世清明!韩时宴她都不知道搂了多少回了,会对半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老贼动手动脚!
二人僵持着,走在最前头开路的吴江,都察觉不对转过身来,“怎么了?是走不动想要抬了吗?那还是我抬脚吧,哪个大男人脚不臭,万一熏到我顾亲人了,我怕她对你动手!”
姜太师更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气得像是像是要爆炸的河豚!
“蹭文气蹭文气!孙孙你摸了太师,日后定是要中状元的!”
队伍旁边一个白发老儿抚掌笑了出声,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那孩童腿若莲藕,肚如锅底,一双手胖得像是刚出国的大馒头。
姜太师神色缓和了几分,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着那对爷孙露出了一抹微笑。
“晦气不蹭晦气不蹭!孙孙咱们日后不下大狱!”
姜太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大袖一甩,转过身去,将那手背在了身后挡住了自己的腰,冲着前方的吴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尚能走!”
跟在后头的顾甚微哂笑出声,“姜太师,前有狼后有虎是该用在这时候么?”
姜太师充耳不闻,那目光却是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顾甚微挑了挑眉,一行人过了这个插曲,又全都沉默不语起来。
开封府门前这会儿已经是挤了水泄不通,见他们过来,人群像是被挤瘪了的丝瓜瓤,越发紧密的贴在一块儿。
那开封府尹王一和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官袍,他伸长着脖子朝着门口探去,见顾甚微同吴江当中传了姜太师来,又站起了身子,唤了一声,“姜太师。”
姜伯余淡淡地看了王一和一眼,“王府尹当了这么多年开封府府尹,当知道徇私枉法是个什么罪过!”
“开封府查案,吴推官不作为,全听皇城司还有御史台摆布,不觉得羞愧么?”
“没有切实的证据,便闹得满城风雨!老夫忠正一世,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师,从未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若今日王府尹不能砍了老夫的脑袋,老夫明日早朝定是要去官家跟前辩上一辩的!”
那开封府尹王一和听着这话儿,神色也淡了几分。
“这大雍律本府倒背如流,自是有证据,方才请太师走上这一遭。”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吴推官年纪轻,得皇城司同御史台的两位大人协助办案,乃是他的福运。”
王一和说着,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大家都是天子之臣,为了大雍百姓办事,只要事情办得好,何来羞愧一词?”
“脸面也好,声誉也罢,在我们开封府看来,远不如查明真相重要!”
王一和这会儿又朝着官家的方向拱了拱手,“便是到了御前,王某也没有办法做出保证,每一个被请进开封府的人都是要被砍头之人!有罪无罪,得审问了才知晓。”
“若是嫌疑人不在公堂对峙,开封府也不可越过人去直接定罪。姜太师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姜太师听得王一和这义正言辞之语,心中懊恼不已,先前在路上被气晕了头,这会儿倒是叫王一和捡了漏。
姜太师正想着要如何应对,便听到那公堂之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他回过头去,却见那门外来了好些穿着常服的朝廷官员们,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他的门生。
那些人一个个的气愤填膺,愤怒地涌了过来。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读过书了不起!把我儿子的饭碗都要挤掉了!”
“就是!老娘排了这么久,才站到第一排看热闹,凭什么让给你!凭你腰细胳膊无二两力气?”
堂上的王一和瞧着,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儿,他猛地拍响了惊堂木,只听得啪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那杀威棍整齐划一的撞地声,那两排的衙役齐声低喝“威武”!
饶是顾甚微都立即收紧了心神,认真严肃起来。
她朝着一旁的韩时宴看了一眼,韩时宴冲着顾甚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将掌握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王一和。
顾甚微微微松了一口气,朝着堂上看了过去。
王一和先前还和善的一张脸,如今像是那地府里的判官一般威严,“既然上了公堂,便再无太师御史还有皇城司指挥使之分,还请诸位如实回答。”
他说着,看了顾甚微一眼。
顾甚微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顿时了然。
她不是第一次看王一和审案了,他为人不古板,办案并不拘泥于他一个人发问,嫌犯否认,然后他摆出呈堂证供让那嫌犯辩无可辩然后定罪结案的程式……
他多半都是由着告状人同被告之人双方对峙,然后只把握节奏,关键之时方才说话而已。
当真是同吴江舅甥二人一脉相承的懒。
显然了解王府尹的不光是她一个人,那姜太师这会儿也看了过来,他好似调节了过来,这会儿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
“所以,顾亲事要告我什么?指认我是飞雀案的真凶,好为你的父亲顾右年脱罪吗?”
“齐王已经承认了全部罪行,且写下了认罪书,不知顾亲事一直攀咬老夫,是何居心?”

她在脑海中在梦境里,重复的描绘过无数次“真相大白”时的画面。
她以为她会泣不成声,激动得心都要从口中跳出来,但是事到临头,她却是意外的冷静。
冷静到顾甚微可以听到身边姜太师有些打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府尹大人,下官要状告太师姜伯余在三年之前毒杀皇城使康裕。”
公堂上下,一片哗然。
便是那拿着杀威棍的开封府衙役们,都忍不住余光朝着顾甚微的身上瞟。
姜太师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便又掩饰住了,“康裕?”
他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疑惑,随即摇了摇头,“顾大人不提,老夫都要忘记从前的皇城使名叫康裕了。只不过康大人不是病猝在任上么?怎地会是被人毒死的?”
“老夫同康大人虽然同朝为官,但是并无私交,更是没有过节,好生生的为何要毒死他?”
“顾大人你自己便是皇城司的亲事官,自是可以去查上一查,康裕孤寡一生,一直都住在皇城司中,而老夫连皇城司的大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一回,又岂能杀他?”
姜太师这话,引得他的门生频频点头。
姜伯余位极人臣,根本就没有必要杀死同他晋升毫不相干的皇城使。
只不过大家心中犯着嘀咕,却并没有几人敢做那出头鸟,去触顾甚微的霉头。
顾甚微半分不慌,“那是因为康大人那时候正在调查姜太师你在苏州长洲县私开粮仓之事。有康大人手札为证,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伯余看着被师爷递呈上去粉色小册子,呼吸一滞。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顾甚微,心中开始七上八下起来,明明在今日早朝的时候,顾甚微同韩时宴都不知晓这些事情的,不然的话,他们今早发难之时,便毫不客气直接将证物取出来了。
“康大人当时寻到的线人,便是宫中的一名小宫女福雅。”
“福雅的舅父正是那长洲知县夏仲安,恰好就是当年姜伯余罔顾王法的知情人。夏知县已经同康大人说好,要出来指正姜太师。”
“姜太师你并非同康裕无冤无仇毫不相干,你毒杀他是先要阻止他继续追查下去。”
“就像你为了阻止我继续追查下去,而几次三番对我下毒一般。”
顾甚微说着,看向了韩时宴。
韩时宴冲着她微微颔首,对着开封府尹王一和行了礼,“我们有沈婕妤身边的老嬷嬷,以及当年负责给福雅下葬的公公为证,请王府尹允许他们上公堂。”
有证人在,王一和岂有不准之理。
那人群当中的老嬷嬷同老太监,一并上前。
二人也不含糊,直接将之前对着顾甚微同韩时宴交代过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福雅是被人勒死的,她的后颈处有勒痕。只不过她被人伪装成了自缢的样子。她的尸体在掩埋之前,被康裕盗走了。关于此事,康裕手札当中记载得一清二楚。”
姜太师闻言,打断了顾甚微的话。
他摇了摇头,“顾大人这般说未免有些有失偏颇。就算康裕在暗自查老夫,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毕竟这皇城司的职责所在。”
“且你就算证明了那小宫女福雅死于非命,你又如何呢?听了这么多,老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何种办法毒死了康裕。”
“老夫总不能像那巫师一般,在家中作法杀人。”
顾甚微冲着姜太师摆了摆手,“大人莫要心急,我们得一条一条说真相,摆证据,以防你抵赖。”
“你是怎么杀死康裕的呢?这很简单,你是通过小宫女福雅,将那毒素转到康裕身上,将他毒杀的。”
公堂之上第二次哗然。
门口的人不由得骚动起来。
“死人身上的毒还能转到活人身上,这不是太离谱了么?”
“难不成姜太师当真是个会巫术的人?”
顾甚微并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却是对着那开封府尹王一和说道,“下官想请单太医。”
池仵作到底年纪大了,中毒不说昨夜又折腾了一宿。且她同池仵作之间渊源太深,若是寻他验尸作证,怕不是会落人口舌。
对付姜太师,她半分不敢松懈。
这老贼老谋深算,擅长攻心之术,若是一个不慎,定是要被他扭转乾坤的。
是以,在同韩时宴分头行动,二人各自去寻证据的时候,她便转了个道儿,去寻了单太医。
王一和朝着那乌泱泱的证人堆看了过去,他还能说个不字是咋地?
就算顾甚微不嘀咕他,他那好外甥怕不是得跳起来秀上一段活撕舅舅!
得了准许,单太医走上堂来,他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姜太师,眼眸之中带了几分可惜。
姜太师被他这眼神一瞧,心中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单太医年纪大了,他这个人一身正气,一看便是十分值得人信服之人。
单太医拱了拱手,斯条慢理地说道,“老夫今日已经开棺验尸,康裕的骨头呈现黑紫之色,表明他在生前的确是身中剧毒。此毒出自西域,自带着杏仁甜香。”
“在康裕的墓穴当中,我们还发现了一坛骨灰。其中骨头并未彻底烧尽。老夫取残骨验看,那死者福雅同康裕身中同一种毒素。”
顾甚微冲着单太医拱了拱手,“单太医,在下有一事不明。请问若是那福雅身中剧毒,康裕同她尸身相处三日,并且将其焚烧,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是否会中毒?”
堂上堂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单太医身上。
不过太医连那动不动陪葬的宫中都待过了,哪里会害怕这些。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会。根据那手札记录,康裕在接触到福雅的尸体开始,已经有了中毒迹象。”
“那福雅已经化成了灰烬,老夫并没有办法知晓她当初服下了多少毒药。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毒药,她的骨灰如今都藏着毒。”
“这种毒如果摄入过多,极难拔除。老夫从前侥幸见过此毒,私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缠。”
姜太师认真的听着,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就算那康裕同福雅都是中了同一种毒而亡,那也并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万一那二人是想要殉情一同服下毒药呢?”
“顾大人,说话办事要讲究证据。”
顾甚微点了点头,“当然有证据,我顾甚微自身便是那个关键的证据。”

顾甚微说着,冲着那姜太师挥了挥自己的手,做出了一个下棋的举动。
姜太师呼吸一滞,却还是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什么笑话。
只不过他却是忍不住,扭头朝着站在门口人群中的几个儿子看了过去。
可还来不及得到任何回应,却是发现顾甚微像是会瞬移一般,一下子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请问单太医,今日给我诊过几回脉?可诊出了什么?”
单太医闻言略带同情的看了顾甚微一眼。
他该说什么?该说眼前这小姑娘当真是命硬,换做旁的人先是受了内伤然后又连续两次中毒,这会儿早该下葬了。怎么会有这么倒霉催的家伙!
“第一回 是今日早朝之时,当时顾大人身中剧毒,内功全失。”
“第二回 是在早朝之后约莫一个时辰,开封府池仵作请老夫帮忙验尸。老夫闻到缠毒特有的气味,给顾大人把脉之时,发现你又中了第二种毒。”
“是以,你是在老夫两次把脉的时辰之间中的毒。”
那姜太师听着,更是讥诮不已,“那又如何?老夫怎么知晓你不是在取那康裕遗物之时中的毒呢?”
若非姜太师是敌人,顾甚微都要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老贼虽然已经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但却是思维机敏,每回都可以精准的找出她证据里的漏洞。
不过好在!她这个人,对自己一贯严苛,在此之前已经将自己当做姜太师,对自己挑过一番刺了!
“王府尹,下官想要请证人证物上堂。”
王一和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彰显自己不是个泥菩萨摆设,“允”。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当中便走出三个人来。
领头的那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青绿色襦裙,手腕戴着一对温润浅绿色的叮当镯,甩手的时候叮叮当当作响。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高壮且貌美的年轻小厮,那二人一左一右的抬着一个厚重的木根雕棋盘。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民妇柳烟,乃是如雅小筑的话事人。”
那美貌妇人说着,冲着一旁的姜太师抛了一个媚眼儿,当真是媚眼如丝,再拉下去都要拉成琴弦了……
顾甚微瞧着,那叫一个瞠目结舌,这本事她是一万年也学不会的。她只会用剑将人削成丝……
可姜太师这会儿却只觉得脊背发寒,像是被淬毒的蛇盯上了一般,他猛地看向了顾甚微,心中腾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开始有些后悔,今日他就不应该来这里的。
更加不应该第二次对顾甚微下毒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发现自己被下毒了,竟然还反应这么快!
不!他没有想到的应该是康裕那个死人,竟然还留下了一本手札同一个带毒的玉枕!
张春庭手下的李三思,究竟是有多抠门扒皮,才会连上一任皇城使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掉要放进仓库里啊!
八百年没有见过银钱吗?半夜是不是得上去街上将汴京城的青石板地面都抠回去?
“柳掌柜你是疯了吗?你们那破地方不是不可泄露客人有关之事么?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样日后还有谁人敢去如雅小筑!”
姜太师正想着,便听到人群中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吼叫声。
他听着,身子一晃,冲着那人群中直跺脚的男子喊道,“二郎,闭嘴!”
那男子听着,抿了抿嘴唇,到底不敢继续言语了。
顾甚微挑了挑眉,冲着那人群中的姜二郎拱了拱手,“多谢姜二郎作证。不过你不打自招,还当堂威胁证人,是不是有些过于仗势欺人?”
姜二郎脸色一白,心知自己一急说错了话,不由得恼怒起来。
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们这一笑,姜二郎愈发的脸色铁青,只恨不得今日出门之时,缝上了自己这张嘴。
“啪!肃静!柳氏你可继续作证!”
王一和及时制止了哄闹的人群,他面无表情的朝着那柳掌柜看了过去。
柳掌柜轻轻颔首,继续说道,“我们如雅小筑的确是不能泄露有那些客人来饮茶,又见了何人说了何语。只不过此事事关人命,小妇人也做不得那等助纣为孽之事。”
“便是拼得这门生意做不下去,小妇人也要堂堂正正做人。我那地方干干净净,不想日后成为杀人不见血的恶人福窝。”
柳掌柜声音娇媚,那一张口别说是男子了,便是顾甚微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脆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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