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有限合伙—— by柳翠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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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威一愣,就见黄娜娜几步过来,夹着一筷子魔芋面递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啊~”
“喂?”曲繁漪没等到迟威的回复,又问了一声。
迟威似才反应过来,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到时候可能有点事情。再说吧。”
电话挂了。黄娜娜问:“媳妇啊?还是妈妈?”
迟威嗯了一声。见她的手还举在原地,摇了摇头:“我不吃了。”过了会儿,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对了,娜娜,你有男朋友吗?”
“我单身啊!”黄娜娜瞪大眼,“都和你说过了,我,单身。”
“好。”迟威点点头,“我现在记住了。”
三天白班再连着三天夜班,等到最后一个夜班晚上,又来了一个手术。这几天的事情比想象中多,往常夜班能轻轻松松睡一晚上,偏偏这次轮到他了,事情不断。
缺少睡眠让迟威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开始想念家里的床、家里的食物、气味,以及陷入家中昂贵沙发时放松的心情,宛如陷入棉花里。
没必要啊,他想着——为了躲曲繁漪,就这么把自己作死了?人被疲倦压垮以后,忽然觉得家里的那点事其实也没有那么尴尬。
当然疯了的还有黄娜娜,这三天她和迟医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个人一起工作一起休息一起配合,几十个小时下来,心思明晃晃到恨不得刻在脑门上。然而她当然不是主动的,是迟医生,她对自己说,迟医生先动的手。
两个突发奇想连上三天夜班结果一天好觉没睡的人成了医院的奇观和笑柄。上午吃早餐的时候,甚至有同事给俩人取了 cp 名,嘻嘻哈哈问:“迟医生,我还有一个夜班,今晚你替替我呗?”
隔壁人打趣:“只叫迟医生没意思啊,还得把黄娜娜叫上,俩个人可是夜班好搭档。”
迟威的黑眼圈已经格外明显,他有气无力摇摇头:“再替你,你就得给我急救了。”
一旁的黄娜娜只是笑,低着头,害羞的样子,等人走了,放下筷子,侧过脑袋:“迟医生,这几天辛苦了,一会儿会去早点休息好不好?”
迟威将最后一勺粥喝了,仿佛这才想起什么来,看着她:“娜娜,你中午有事吗?”
“怎么?”黄娜娜瞪大眼睛,眸子闪亮看着他,半开玩笑:“你不会要约我吧?”
迟医生笑了笑,没有反驳。
曲繁漪起了个大早,实际上,她这三天没怎么睡,焦虑地吃不下饭,她甚至找了盛以晴旁敲侧击过:“迟威会出轨吗?”
盛以晴“哈?!”了一声,回答:“不会吧。不过他这个条件,想往上扑的女人肯定不少。怎么了,你们的别扭还没解决?小心别人趁虚而入啊。”
曲繁漪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洗脸喝美式做早操洗澡洗头护发化妆搭配全套战袍,确保要神采奕奕出现在迟威面前,接他回家。
临近出发前她又问了一次:“我来接你下班?”
迟威回的很快:“……下班有什么好接的?!我有事,吃完了午饭再回来。”
“吃午饭?”
迟威含糊其辞,“嗯,约个人谈事。”
这么说完,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脱了白大褂。科室门口的黄娜娜敲了敲门,已经整装完毕,眨了眨眼,“喂,要分开去车库吗?”
“不用。一起走就行。”迟威笑了笑。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电梯,安安静静,并排站着。电梯监控红灯在右后方一闪一闪,3 层、2 层、1 层、负 1 层——
电梯门缓缓拉开,迟威迈步出门,在那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袖口,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了拽,微不可察的撒娇。因为身形阻挡,这个动作被卡在了监控盲区。
迟威的脚步顿了顿。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了。
“黄娜娜。”迟威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很缓慢很缓慢地问了一声,“你一直喜欢我,对不对?”
第24章 和我打交道的,确实都是——人妻。
夏日午后,天却忽然暗了下来。一辆又一辆的车从医院大门里驶出。出租车司机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后,懒洋洋看了一眼计价器,又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和帽子,穿着防晒衣。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医院晚班是到次日十二点。但迟威一般会迟一会儿才从医院出发。曲繁漪找了辆出租车,怀里揣着那本写满了的手账本,自十一点起,就缩在医院门口待命。果不其然,一个多小时以后,迟威的车缓缓驶出,曲繁漪火眼精金瞄准了副驾驶位,下一秒,心凉半截——
坐着一个女人。
曲繁漪整个人颓了下去。
身边的司机瞥了她一眼,一脸了然,钥匙一拧,发动车子,朝迟威的车追了上去。
“……?”曲繁漪诧异看着司机:“你干嘛?”
“你不是在这里蹲了半小时人么,现在蹲到了,不得立刻追上去?”语气吊儿郎当的。
曲繁漪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蹲的是他?!”
“这还不好判断?见了那辆车,你整个人都颓了。你喜欢那男的吧?我看他副驾驶上坐了个漂亮小姑娘。”
曲繁漪不说话了,声音很闷,“你好好开车吧。”
司机嗯了一声,此刻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云层压得很低很低,迟威的车子在十米开外,隔着两辆车,堵在了同一条路上,天更暗了,随着一声惊雷,前方云层破开,雨点大颗大颗砸到了车窗户上。
“啧。下雨了,估计更堵了。”司机看了一眼曲繁漪。见她依然闷闷不乐的,手里紧紧抱着那本手账本,问:“你这抱着什么?”
曲繁漪不语,也不动。司机不耐烦了,指着驾驶座上的工作牌:“诶,我不是坏人,你看这上面有司机名字呢。出租车司机能是什么坏人啊?天子脚下,咱都实名认证过的。”
曲繁漪果然抬眸子看了一眼计价器下方的名卡,又看了看开车的男人,这一看,警惕起来,“你叫何乐?这照片里的人长得和你不像啊?!”
“我比他好看多了吧?嘿嘿。”男人笑了笑,“那是我哥们。”
曲繁漪一跳,“你还说你不是坏人?”
只见男人嗤了一声,抬手从驾驶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连带着兜里的身份证扔到了曲繁漪腿上:“驾驶证,曾宇邱。我昨儿和他打赌输了,帮他开半天车,巧不巧,遇到你了?哎呀,你这可是一大单子,回头能给他乐坏了。”
曲繁漪往边上缩了缩,打开驾驶本和身份证细细对照着,照片里的男人清瘦,头发很长,脖子也很长,对着镜头露出明显的喉结,哪怕是证件照,都透出混不吝的笑容,眉眼弯弯,嘴角却随意勾着。曲繁漪又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小麦色皮肤,深色短袖,头发在脑袋后随意一扎,额前系着发带,说好听一点是日系,说难听一点是穷。男人的两只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似乎感受到曲繁漪的目光,他摘了墨镜,侧过头来对她一笑:“我不是坏人吧?”
勾起的嘴角宛如两个小小括弧,眉眼弯弯,英气里带了和善,曲繁漪愣了愣神,随即平静转过脸,看向窗外。
“下雨啦?”
副驾驶座上的黄娜娜有点紧张,时不时偷瞄一眼迟威,很快,雨点打了下来,玻璃外的世界雾蒙蒙一片。
迟威只是在专注开车,神色如同他在手术的时候,唇抿很紧,眼神聚焦在前方。黄娜娜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指与手腕上,白皙的皮肤,修剪平整的指甲,他的手腕很瘦,莫名让她生出了保护的欲望。她的心与呼吸,一点点软了了下来。
迟威开了雨刷器,偏过头看了看她,问她:“你带伞没有?”
黄娜娜摇摇头,“迟医生呢?”
迟威想了想,“那家餐厅好像没有地下车库。一会儿可能要淋一点雨。”
黄娜娜笑了,“我还怕淋雨吗?”
片刻前的地下车库,面对迟威的那个问题,黄娜娜愣怔在原地。过了会儿,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坦荡荡看他:“嗯,从我们第一次吃饭开始,我就喜欢你了。迟威,是我先认识你的。”
迟威移开目光,点点头,语气很淡,“好,那这顿饭没有白请。”
“嗯?”
迟威摸出钥匙,嘀开了车门,上车前,又忍不住说了一句,“黄娜娜,你胆子真的很大。”
雨势越下越大,好在面前的车总算有了动静,原本停滞的路面一帧一帧动了起来,车与车之间的距离拉长,再流动。
曾宇邱哟了一声,油门踩下,长吁一口气:“总算动了。”陪她等了一上午,这会儿计价器上的数字已经飙到 200 多,好在这小姑娘是个不差钱的主,拥堵一疏通,她立刻伸长脖子往前方看去。
跟个兔子似的。他在心里好笑。
那辆尾号 658 的奔驰 suv 开得不快,曾宇邱开车的路子也野,下了高架之后就跟着上了另一条小路,车速也慢了,随着周围风景越来越熟悉,曲繁漪的心一点点往下坠,到最后,迟威的车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在这家餐厅她来过——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
曾宇邱找了个边停车,瞥了她一眼,只见这女人却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过了会儿,奔驰车门打开了,先下来的是男人,再接着女人也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带伞,好在这会儿雨势小了些,男人走在前边,女人碎步追了上去,忽然伸直了手臂,将斜挎包取下,挡在男人头顶,男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赶忙接过斜挎包,一只手挡在两人头顶,另一只手虚虚推着女人的肩膀,几步跑向了餐厅大门。
“结束行程吧。”等到那对男女消失在视野里,身边的女人总算开口,她的声音发虚,很轻很轻,拿出手机,“我扫你。”
曲繁漪的动作很慢,心脏也开始发疼,略微的麻痹,车跟到这里,真相大白了已经,曲繁漪觉得他过分,而过分的理由,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你不该毁了我最爱的这家餐厅。
虚弱的感觉传到四肢,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烦躁焦虑的情绪积累,雨将自己打湿,她走下车来,一步一步,找了一个遮雨的地方靠墙站着。
拧了拧眉心。她发现第三者处理的理论与实际始终是两码事。从前天到昨天再到今天,没有心情吃饭,更没有心情睡觉,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一分一秒都是凌迟。
“打小三”这样的话题早就在她心里幻想过一百次,从她在内心树立起“太太”这个目标起,打小三就成了必备的技能,为此她做研究、记笔记。每当过去的自己想到这个场景时,她的内心是有一点点燃的,好像自己面临的不是一次危机而是个激动人心的挑战,她似乎即将要展开一部大女主捍卫家庭或者脚踢奸夫淫妇的史诗画卷。然而此刻,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疼痛与无助——
原来,丈夫出轨,并不是一道题,而是一把带着锯齿刺向她心口的刀。
被雨淋湿了大半,风吹过,些微的凉,她抱了胳膊,一点点蹲在墙角。
雨点被风吹斜了,零零散散拍在她的头顶。不一会儿,一阵脚步传来,一双男人的鞋停在面前,曲繁漪一愣,抬头看到来人,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来干嘛?”
“笔记本,你的,落下了。”曾宇邱的调子懒洋洋的,跟着她一起蹲下,将那本手账本往曲繁漪面前一递,“我都过了两个红绿灯了,才看到这玩意,只好再掉头回来,估摸着你应该没走远,一看,嘿,果然在这里哭呢。”
曲繁漪也发现了,这个男人做事一副混不吝的气质,说话也不留情面,她没吭声,从他手里接过本子,拽了拽,却没拽动。曲繁漪抬眸看了他一眼。
“第三者的处理方式——”曾宇邱盯着本子上贴着的标记,“敢情你今天这么一趟,是为了抓奸呢。”
“谢谢。”曲繁漪用力拽了拽本子,“你可以走了。”
然而笔记本依然纹丝不动。
“我还翻了翻……”曾宇邱的调子散漫,“真是奇了,还做了这满满一整本的记录和摘要。你倒是用心。”
曲繁漪蹙了蹙眉毛,“要你管?!”
“我管?”曾宇邱哈哈笑出声来,“我才懒得管。我就跟看傻逼似的你知道么?这年头像你这么傻的姑娘可不多见了!你丫是不是活在大清啊?老公出轨了,你离开他不行么?遇到渣男,民政局,离婚,ok?全天下他妈就这么一个男人了?还在这死乞白赖研究了一大门笔记本跟宝贝似地拽手里,最后在这角落哭呢?有点骨气,行不?”
他说话语调带了北京人特有的贫,一大串鞭炮似地砸下来,又狠又快,轰轰然怼进曲繁漪的脑门里。胸口发闷,一股腥味涌上喉头,一时间又羞又气。原本停下的眼泪此刻哗一下汇聚在眼眶。
曲繁漪不愿再搭理这个男人,下了死劲将笔记本狠狠一拽,“噌”地一下站起:“要你管!你给我……”
却没想到眼前一黑,她使劲晃了晃神,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粗亚麻纯灰色桌布上放着玻璃盅,暗棕色木制地板,衬着窗户外面一片雾蒙蒙的树林与草坪。餐厅里放着节奏悠缓的蓝调。
两个人在座位上坐下,相比于黄娜娜的紧张,迟威倒放松多了,他扯下餐巾盖在腿上,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女孩,忽然开口:“这家餐厅,是小漪最喜欢的。”
黄娜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漪是谁。
迟威拿起菜单:“你看看有什么想点的?女生应该都喜欢沙拉?牛油果虾沙拉不错。小漪每次来都要点。”
第二次听到了,黄娜娜“啊?”了一声。
迟威恍若不觉,继续看着菜单:“对了,鲈鱼也不错,还有鳗鱼,要不要甜品?小漪最喜欢的就是他们家的甜品了,甜品长得像一只小兔子。”迟威甚至用手比划了一下。
“迟医生……”黄娜娜忍无可忍了,“我和你吃饭不是为了听你老婆喜欢什么,我对她不感兴趣。”
“是么?”迟威扬眉,合上菜单,一脸真诚地提出了自己地疑惑:“那么,你为什么会对她的丈夫感兴趣呢?”
意识一点一点苏醒。
一首老歌传入耳朵,空灵的女生嗓音。闭着眼的曲繁漪觉得有些熟悉,却说不出在哪里听过。她偏了偏头,皱眉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坐回了出租车里。
冷气嗖嗖吹来,像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脸。
曲繁漪猛地一缩,警惕看向一旁的男人:“你想干嘛?!”
“醒了啊。”曾宇邱说话的调子依旧散漫,一边把着方向盘,抽空睨了她一眼:“我正打算给你找个医院呢。这下正好,快到你家了,直接给你送回去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她更紧张了。
“傻不傻?我今儿就在你家小区楼下接的你啊。”曾宇邱失笑,嘴角勾起,像个锐利的钩子。
曲繁漪移开视线,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继续往角落一缩,“你管我干嘛。你不是觉得我蠢么?”
“是蠢。但还挺可爱的。”曾宇邱扬了扬下巴:“你低血糖吧?给你买了热巧克力。自己拿。”
车很稳,曲繁漪抱着热巧克力,温度从手心传到胸口,然而心脏是冰凉冰凉的。两个人不再说话,雨点打在车玻璃上,曾宇邱跟着旋律哼着调子,曲繁漪认出来了:“你竟然喜欢王菲?”
调子停了,曾宇邱笑,“我还喜欢窦唯和窦靖童,他们一家我都喜欢。”
“你是干什么的?”
“开车的啊。”
“你不是说帮朋友么?”
“那你猜猜,我像干嘛的?”
“不像正经人。”曲繁漪虚虚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那截纹身,“你有这个,考不了公务员了。”
曾宇邱噗一声笑出来,“人是正经的,但工作确实不太正经。你这么一说,和我打交道的,确实都是一些……”他转头看像曲繁漪,眼神晦暗不明,“人妻。”
曲繁漪瞬间打直了脊背:“我和她们不一样。”
曾宇邱哈哈一笑,转着方向盘,“你确实独一无二,天生是做贤妻的。老公都出轨了,你还忙着记笔记,说真的,你脑子里,就没离婚这个词?”
曲繁漪不答了。
从北到南一路红灯,加上大雨,驾驶座旁挂着的手机时不时蹦出一句语音导航。曲繁漪留意过了,目的地确实是她家,出租车开得悠悠笃笃,她发现他没有打表——还算是有点良心。
曾宇邱见她不理自己,干脆拧大了音响,这会儿正在放王菲的《笑忘书》,然而他的声音低了八度,伴着原唱,像是和声。轻而温柔。
曲繁漪怔了怔,她没听过男人唱王菲,二十年前的歌,上一次听的时候还是学生。她承认他的音色极好,淡漠又干净。
她是对感情需求极少的人,因偏爱一切的淡漠。
雨势小了,曾宇邱降下两边车窗,夏日午后带着湿气的风从他的眉梢吻到她的发梢。
“我需要婚姻。”半晌,曲繁漪轻声说道:“我就是那种,需要在婚姻里吸取养料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
黄娜娜一时没有明白迟威的意思,张了张嘴,略带不可思议唤了一声:“迟、医生?”
“我也不兜圈子了——”迟威双手交扣放在桌面上,表情严肃,“今天请你吃饭,是想和你聊一聊你是喜欢我这件事。“见黄娜娜瞪大了眼,迟威直视她:“你不觉得,这种行为,特别,不理智吗?”
“我……”
“毕竟我才结婚不久。我昨晚抽空查了查,出轨率最高的时间是婚后 1-3 年,高达 25.6%,而我和小漪才结婚 3 个月,这个时候的出轨率只有 12.6%,所以,从概率论来说,一年以后你再喜欢我,成功的概率会更高。”
黄娜娜呆在原地,脑子轰然炸开,又羞又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晌才挤出:“这,那是迟威哥有魅力。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迟威点点头,表示了然,“明确说说你的想法?我结婚了,你喜欢我,你也有了表示,现在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意,但我还没懂目的,你是想单纯和我在一起,不要名分,还是要结婚?做迟太太。”
他的姿态好像在面试新人,甚至还搓了搓手。
“啊?”黄娜娜一愣,没想得到他这么直白。
“让我离婚么?现在可能性不大。我这都二婚了,迅速三婚不太合适。还是你愿意不要名分?就这么让我占了便宜?”
黄娜娜僵在原地:“我……”
心口的酸蔓延到眼角,汇成了两包热泪。目光不由看向餐厅大门,她想走了,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丝毫不一样。
迟威很认真看着她,“娜娜,不要继续在医院里做这种事情了,出了问题我能全身而退,丢了工作被人人喊打的是你。好男人很多,别在已经结婚的身上放心思。如果我今天对你做出什么承诺——你觉得你从曲繁漪手里抢到的是什么?”
黄娜娜一怔,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迟威接着说,“是人渣。”
“所以,迟医生,你在关心我?”黄娜娜一时间没明白迟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替你权衡利弊。这是工作一场的情分。”
“那假如你没有结婚呢?我是说,假如没有曲繁漪。迟医生是怎么看我的?”
“实话么?”迟威往椅背上靠了靠,憋出一个为难表情,半晌,诚实作答:
“没有看上。”
女孩的脸凝固在那里,看着迟威,半晌才挤出一句:“迟医生,你好自信。”
“我的想法不重要,是吗?我要找的是合适的妻子,聪明、贤惠、有尊严,心意相通,体贴,全心全意。曲繁漪完美符合我的要求,很幸运的,我也符合她的要求。相亲相爱,构建家庭,共度余生,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这样哦。”
曾宇邱挠了挠下巴,“我还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在此之前,我以为爱情才是一个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
曲繁漪笑笑,“浪漫主义。”看向他:“我不行,是浪漫绝缘体。”
“哟,那你感觉过快乐吗?”他笑了,第一次听女生这么说自己,打量她,“规规矩矩的小姑娘,读书时候也是好学生吧?”
“当然体会过啊。制定目标再完成目标,获得成就感,整理家里的鲜花和书柜,让一切变得有秩序……这些事情都能让我觉得快乐。”
“不不不,遵守秩序只是浮于表面的快乐。”拥堵过去,再过一个红绿灯,下一个路口就是曲繁漪的小区。曾宇邱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认真看向她:“更深层的快乐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
随着一记稳稳刹车,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隔着窗玻璃,隐约能见到小区内巍峨的两尊罗马神像,欧式大铁门敞着,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森森而立,被修剪整齐,再往里望进去,是一面喷泉,水幕如屏风一般挡住了视线。
他侧过头来,眸子盯着她,语调里仿佛带了蛊惑:“是打破秩序。”
曲繁漪回望着曾宇邱,只见雨后放晴的阳光星点落在他的眼角,喉咙发干,她张了张口,发出干涩的声音,“比如?”
“比如,世道永远公平,当一个女人的丈夫出轨时,意味着,她也被赋予了一项新的权利。“曾宇邱倾过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一个,合法,合理,出轨的权利。”
餐厅里,隔壁桌都注意到了他们的气氛不太正常。
那个年轻的女人似乎有些激动,声音越发尖厉。
“是么?你们很恩爱么?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她吧?!你没看得上我,难道你就看得上她了?”黄娜娜噌一下站起,甚至忘记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那你为什么要靠在我的肩膀上擦汗?那你为什么要在知道我上夜班后,一周给自己排满了夜班?”
毗邻的两桌人目光诧异射来。
迟威听了这话,颇有些不可思议,一脸哭笑不得:
“……少乱想,多进进手术室。至于我为什么排夜班,和你无关。”
这么说完,他起身,“菜我已经点好了,这顿我请。另外,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妻子妄加揣测,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告诉你一点,你之前想做的那些事情,她永远不会做。”
说完这些,迟威没有再看黄娜娜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
雨声很大,拍打在窗玻璃上,聚成一股股流下。
出租车里,曾宇邱的脸太近了,近到她的呼吸发窒。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带着男人荷尔蒙的气息侵略而来,陌生而迷人,叫她一时忘记要躲开。
下一秒,他的手抬起了曲繁漪的下巴,指尖发烫,叫她的心,也徒然一抖。
每一下心跳都重重拍在她的胸口,曾宇邱的脸不断放大,曲繁漪愣在原地,忘记让自己躲开。
于是,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的气息如同扑面而来的浪,带着夏日薄荷味的凉风,一时间,所有的血液涌向心脏、涌向脑海,涌向她的唇。
唇瓣轻触,如同甘洌的泉,热的,湿的,温柔舐过她的唇瓣,轰隆隆的心跳如同夏日的惊雷。
瞳孔放大,眼前只有他的睫毛,模糊的颤动的黑色蝴蝶。他的手掌轻轻托着她的后脑,抵抗她略微的逃离。
仿佛失重,
仿佛溺水,
昏昏沉沉的夏日,放晴的天空,被撬开的双唇,失去神智,脑袋发昏——有关浪漫的故事,与玫瑰花的种子,在那一刻,从心底的麦田里开始生根发芽。
那个吻短促到似乎只有一瞬间。
她的眼睛才闭上,就听到“咔嚓”一声,是他伸手替她开了车门。
“算车费了。”
曾宇邱勾着唇笑,眼里闪烁戏谑的光。这个吻心血来潮,带了几分捉弄心情。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曲繁漪宛如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多米诺骨牌,他承认他手欠,遇到了,就忍不住轻轻推一把。
纸牌倾倒,罪恶,但却好玩。
他以为她会扇他——扇了他也认。
然而她没有,女人的唇微微张着,眸子依然瞪得很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半晌,轻声说了一声谢谢,若无其事下了车。
反正不会再有交集了,曾宇邱笑笑,油门启动。他从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小区巍峨的大门,转而想到:“也未必呢。他们这小区的,未来弄不好,常常见到。”
午后的天空初晴,阳光从云层后爬了出来。夏天越来越热了。曲繁漪推开门,进屋,将衣服脱了扔进脏衣篮里,她只穿着内衣裤走到浴室,浴缸放了水,又这么大剌剌往厨房走去,冰箱门打开,拿出冰牛奶,拧开瓶盖,吨吨往嘴里灌。
冰牛奶从嘴里流到锁骨,凉飕飕的。
大概是她的嘴太烫。
曲繁漪的余光瞥见冰箱上自己模糊朦胧的倒影,停了下来,直直往里看去。画面里的人白皙而消瘦,平直的锁骨,27 岁的她还穿着少女喜欢的纯棉胸罩和内裤,白色的,边缘点缀小小的蕾丝花边。
脑子里热乎乎的,奇异的感觉,她碰了碰自己的唇,回忆起那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浑不吝的,热烈的,霸道的掠夺,情欲的挑逗。
唇角的热流一点点下沉,从胸口,到小腹,再往下。她的心跳加速,面颊也烧红了。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眉眼里泛出了水光。
白皙的皮肤上,是倾泻的乳白色液体,淫靡又纯情。
她一动不动欣赏着自己,良久,她轻轻擦去锁骨上的牛奶,再接着,她望着那抹痕迹,缓缓低下头,一点点探出舌尖,轻舔手指——
曲繁漪洗了一个漫长的澡,她从洗手间神清气爽推门而出时,差点吓了一跳:沙发上躺着个男人。像是累极,已经熟睡,发出微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