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有限合伙—— by柳翠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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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爱情彻底吞没理智,当无限喜欢一个人,当那份喜欢接近于爱。她才发现,毋论贫穷、疾病还是厄运,都无法让你离开他。哪怕,明知道他并不值得。
眼泪一颗一颗冒了出来,盛以晴蹲在路边,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陈撰拖着行李进了地下车库,给俞又扬打了电话:“老子家烧了,我在来的路上。”
“什么路上?”
“来你家的路上。”
“日哦你老婆呢?”
陈撰默了默,只说,“不重要,一起喝酒。”
“日啊?今天转性了啊?行啊来啊来啊!”
汽车发动,传来轰鸣,电话那头的嘈杂掩盖了电子手表发出的“嘀嘀”提示音,一个机械音不断重复道:
“请注意!你的恋人现在好像很难过!请注意!你的恋人现在好像很难过……”
他没有听见。
俞又扬正在约会,约会到了紧要关头——
他已经揽了那个女人的腰,下一步就是吻到那个女人的嘴。
然而下半身却发出了嗡嗡震动声。他在心里骂人。松开了女人的腰,接起电话。
“大晚上的你干嘛?你不是有老婆吗!”
陈撰没答,就是一句:“老子家烧了,我正在路上。”
“什么路上?”
“来你家的路上。”
俞又扬家位于西城的柏悦酒店公寓的 33 层。西城区的房价寸土寸金,早些年建的楼,如今也一派旧色。上班就在 500 米开外的金融街。猎艳就在酒店 3 层的行政酒廊。方圆一千米,满足他全部的声色犬马需求。
他刷开门时,陈撰已经到了。
男人穿一身黑,仰躺在沙发上,一旁放着个威士忌杯。就在他脚下,放着个 20 寸的行李箱,以及一袋子的威士忌、红酒和清酒。他本就身长玉立,这会儿躺着,腿从沙发里伸出一大截来。
此刻的陈撰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郁闷与茫然。
“你这是什么情况?”俞又扬一头雾水。家烧了?打击这么大的?
垂着眉眼,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她不喜欢我了。”
“谁?!”
俞又扬一听来了八卦,也倒了酒,坐他身边,目光炯炯:“你外边有人了?”
陈撰白了他一眼:“盛以晴。她好像真的做好准备离开我了。”
俞又扬瞬间失去了八卦的干劲:“那不应该吗?你都准备出国了,人也不想异地恋,懒得理你也是正常。”这么说着,起身就拽陈撰:“走呗,楼下还有人等我,我再给你摇一个?”
陈撰不动:“你自己去。”
俞又扬哧了一声,“那你自己待着,我完事了来找你喝。”这么说完,看着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扯了一条毯子往他身上一盖,想着楼下酒吧还有佳人等候,匆匆下楼了。
沙发边上的台灯晃眼睛,陈撰微微敛了眉毛,拿手腕挡在眼前,手表硌着眼皮,他伸直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之间表盘上那个女孩此刻微笑着,心率 90,似乎心情颇好。
他心烦意乱,懒得再去看她的位置,干脆伸手摘了手表。
“干杯!”
清吧放爵士乐,客人不多,秋日的夜晚,一半人都坐在酒廊的露天沙发上。秋恣宁刚参加完一个分享会,就接到了盛以晴的电话。两个人约在王府井附近酒店的行政酒廊。
连续两杯酒下肚,心情总算晴朗起来。盛以晴看着窗外的云吐槽陈撰,秋恣宁的位置正对着吧台,隔着玻璃,她遥遥看着:只见一个女人坐在长椅上一个人喝完了一杯酒,她穿得少但得体,恰到好处露出肩膀和纤细手臂,长发直直垂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似乎有些不耐烦。没过多久,吧台赶来一个男人,秋恣宁眯了眼睛继续八卦,只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但又说不出哪里见过。
然而那位直发美女似乎不待见那男人,男人的勾魂笑容还没绽放,就被女人一把推开,甩头发离场。男人吃瘪,摸了摸鼻子离开。
秋恣宁被逗笑,抿了一口酒庆祝又一个油腻老男人猎艳失败。
“喂喂,你有没有在认真听?”盛以晴瞪她。
秋恣宁举了酒杯往沙发靠背上一瘫,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盛以晴:“听烦了,大姐。不听也知道你在拧巴个啥。”
盛以晴恼羞成怒,低头找秋恣宁的脚就要踹,奈何这个女人今天穿一双嵌了碎钻的羊皮拖鞋,此刻她将鞋脱了,盘坐在沙发上,踹不到,只好愤愤一脚将她鞋踢远了,嘴上不承认:“我哪有拧巴?!是他不靠谱。他就不想和我好好在一起。”
秋恣宁截断:“呸!他当然想!只不过他不敢。和你一样,盛以晴,你也想得要死,但你不敢。你甚至不敢告诉他,你早就变了,你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说到这里,秋恣宁伸手拿了茶几上薯条,对盛以晴一指,下了定论:“两个胆小鬼,想要遇见真爱,真是难上加难,天方夜谭。”咬了一口薯条反应过来:“我单押了!”
“……你说他想是什么意思?”盛以晴只揪住一个关注点。
“你把他家烧了诶大姐,换做我,我能和你拼命,结果这男的真一点没和你生气,反而想着怎么给你那破美白舱打广告。这他妈还不是真爱?”
“是、是这样的么?”盛以晴嘴角不受控制弯了弯,可想到什么,刚扬起的嘴角又瘪了下来:“但我俩不适合在一起,我们同居的那段时间,他特痛苦。”
“……你当时疯狂压迫他,他在家一点人权都没有,他当然痛苦。”秋恣宁白她一眼。
“我靠!”盛以晴急了,低头又急急踹了一脚秋恣宁的拖鞋:“当时是你让我压迫的!”
“因为我错了。”秋恣宁大言不惭,“我之前以为一对夫妻的关系应该是角力,他们表面是伴侣,可背地里却是敌人。一方倘若想开心,另一方就必然要遭罪,这是我的‘情侣零和博弈理论’。但现在,我发现这个理论是错误的。”
“那你的新理论是?”
秋恣宁从容一笑,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对着地板努了努嘴,笑盈盈命令盛以晴:“你要还想听我的破理论,就先把我的拖鞋捡回来。”
陈撰的手表刚扔到一边,又开始琢磨盛以晴这家伙为什么大晚上的心情这么好?长腿一蹬,又干脆坐起戴上手表,想要看一下这女人现在在哪里。然而手表才戴上,房门就开了,是一脸不爽的俞又扬。
“你黄了?”陈撰问他。
俞又扬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他对面,随手翻了个威士忌杯,给自己倒上酒,碰了碰陈撰杯子,油腔滑调:“哪能啊?我甩的人家,这不是怕你久等么?我和那姑娘说了,今晚必须和好兄弟喝酒。”
陈撰笑,不戳穿他,与他碰了碰杯子。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喝,谁也没说话。半晌,俞又扬才问:“你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陈撰的酒量不是很好,喝了大半瓶,好在神智还算清楚。酒精没有助人理清思路的作用,脑袋依然混乱。他环顾了周围一圈,问他:“你这酒店住多久了?”
“三年起码了。但明年就要到期了,我想换个小区住一住。”
“浪子回头了?”
俞又扬扯嘴角,“玩累了。一直住酒店虽然自由,但也孤独。”他看一眼陈撰,语气半真半假:“我想成家了。”
陈撰差点被呛到,问他:“你这是遇到想让你成家的人,还是只是单纯想找个人成家了?”
“想成家,可是没遇到。可一旦遇到了,我就老老实实成家。”俞总难得认真,“我虽然渣吧,但我不辜负真感情。“
陈撰笑了:“你这是什么?盗亦有道?”
“那当然,感情交易也是交易,你要有自己的规则。守住底线,才能玩得长久。”他瞥了一眼陈撰:“渣男也是分优质和劣质的好不好?话说回来,相比我这样的男人,你危险多了。”
“我危险?”
“看着无害,但其实有毒。”俞总喝一口酒,笃定道:“你太爱逃避了。说难听一点是怯懦。说好听一点,呃……没有好听的说法,陈撰,你丫就是怯懦。”
陈撰掀了眼皮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俞总不懂了:“你俩不是合法夫妻么?噢你觉得她不喜欢你了,那你追回来啊,你跟个傻逼似的跑我家躲着干嘛?你丫就是胆小!你死活不敢追,不敢死皮赖脸,是因为你怕你给不了她想要的,所以你宁愿跟乌龟一样缩着,也不愿意去挽回。”
陈撰闷了一口酒。默了默,有些颓然:“我确实胆小。不敢赌上一切给出一辈子的承诺。”他抬眸看他,眼眸发红,“你不觉得么?俞又扬,婚姻就是一场献祭,你把你的人生、爱情、激情,全部奉献给另一个人。要是,我是说,要是投入了一切最后又失败了怎么办?你会变得一无所有,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但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要献祭了,才能得到。”俞又扬轻声说道。
“比如?”
“终生的陪伴和依赖。以及,一个专属于你的爱人。结婚是很隐秘的仪式,它从宗教、法律上,特许你们在彼此的身上盖章,再向社会宣布你对对方的所有权。你懂吧?它的本质就是一场交易,但你付出的不是钱,不是时间,而是完完整整的你自己。它是最古老的以物易物,交出自己,得到对方。”
陈撰默了默。
“所以,你可以说你的新理论了吧?秋大博主。”盛以晴将秋恣宁的羊皮拖鞋端端正正放好,做洗耳恭听状。
“笨蛋才会把婚姻当作零和博弈。婚姻的本质不是角力,而应该是交易。”
“交易?”
“对,你付出一些,他得到一些;他再付出一些,你再得到一些。一来一往,有来有回,这样的关系才持久。就拿我和陈子昂来说,他在这段关系里对我千依百顺言听计从,还心甘情愿包揽所有的家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呃……爱你?”
“不!因为我花钱了。他出钱,我出力,我们都能在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这才是这段关心能够稳定前进的核心。而之前你和陈撰的同居游戏,你想想,你付出什么了么?”
盛以晴沉默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付出,那么消耗的就是他的感情,他会觉得累,也是人之常情。话再说回来,即便他觉得累,但他依然没有停止游戏,而是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你又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几个字就在舌尖。
“因为他乐意。就那破同居游戏,你要是不说停,他能一边别扭一边和你玩一辈子,你信不信?”说到这里,秋恣宁看着盛以晴,由衷说道:“闺蜜从来看不上对方的对象,我也一样,我以前总觉得这男的除了帅一无是处,挺自我,挺骄傲,甚至还有点回避型人格。实在拧巴地要死,可是吧,这帅哥也的确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鸡尾酒杯底座敲在玻璃茶几上,盛以晴猛地站起。酒劲上头,一下子眼前发黑,她晃了晃身子,拎着包,对秋恣宁说道:“我,我得走了……”
“干嘛?”
“去找他。”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摁侧边按钮可以显示定位,只见手表提醒:对方与你的直线距离:0m。
他就在这栋楼里?!
威士忌喝了大半瓶。俞又扬连说话都含糊,但酒精激发了他的表达欲,两个人继续男人之间的谈话:
“陈撰,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像是能拥有真爱的人吗?”
“当然不是。”他秒答。
“对吧?”俞总无所谓一笑,“因为我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爱情市场比期货市场简单多了,你想要得到真心,首先自己得有一颗,但凡你没有,你死也得不到。这年头的垃圾感情比垃圾股票还多,但真爱很少,很少很少,不是谁都配得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陈撰,你觉得,你能得到真爱吗?”
“我?”他张了张口。
“你也得不到。”俞又扬笑笑,说出答案:“即便你专一、忠诚还长得帅。”
陈撰静静看着他,等一个解释。
俞又扬喝多了,脸颊微微泛红,眸子发亮,微醺的时候,话变得格外多,嘴角时刻挂着散漫的笑容。他晃悠着手里的威士忌杯,“并且,你比我更不配得到。明明拥有真心,却没有一丁点勇气,遇见承诺与责任,只会怯懦地逃跑。你这样的人,比我有毒一百倍。”
“放人姑娘一条生路吧,陈撰。婚姻,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酒精上脑,人也变得冲动。
明明知道俞总的话里藏了激将的成分,但他不想管了。陈撰将杯子放下,也不看时间,拿了手机推了门就出去。
俞总一愣,在身后假惺惺问:“喂喂,这么晚你去哪儿啊?”
“买酒。”
陈撰夺门而出的速度有些快,几步到了电梯前,上上下下的六部电梯忙碌,他摁了向下楼层,再低头看一眼手表,愣在原地:对方与我的直线距离,25m?
思忖片刻,他反应过来——懂了,她是去柏悦的行政酒廊喝酒了?
电梯到达 33 层,盛以晴隐约想起陈撰和自己提过,俞又扬住在王府井附近的酒店公寓里,她见到距离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俞总住的就是这栋楼。她特意去前台问了一声,得知自 33 层到 45 楼,都是酒店公寓。可来了才发现,在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房间里找俞又扬,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定位——距离变成了 25m。什么鬼?
咬了咬牙,电话拨了过去,那头显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在最关键的时刻没电了。
陈撰简直要疯。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那时蠢时智能的情侣手表,他跑到行政酒廊环顾一圈却不见盛以晴。位置显示依然是 25m,再一看对方心率,95。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涌了上来,她,会不会也在找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撰脚步不停,往电梯口跑去。
两个人的距离在盛以晴进电梯的那一刻变成了 0m。是他忽然又进了电梯?然而上上下下的电梯一共六部,同在一栋楼里,他找她不难,她找他也不难,最难的莫过于是两个人同时想要找到彼此。
数字变换,电梯下行,随着每一层的停靠,陆续有人出去。电梯门开,再缓缓关上,手表里显示的距离迅速变化,她一层一层找,再返回电梯。
3 层到了,她再一次回到了行政酒廊。她丧气,又退回了电梯里,手表显示,距离 0——他又在哪部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门关的那一刻,一只手伸了进来,摁住了门——
“嘀嘀嘀嘀嘀!”
盛以晴怔怔,目光落在了那只手的手腕上。
下一秒,那只手上的手表与自己腕间的手表同时震动了起来。原本要合拢的门缓缓弹开,就在他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个刹那,两只手表同时发出了急促的机械音:
“请注意!你的恋人正在思念你!请注意!你的恋人正在思念你!”
酒店走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陈撰的眼神很亮,灯火给他的发丝镀上金光,方才跑地太着急,他的胸前剧烈起伏着,他喘着气,定定望着她。在他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世界仿佛刹那间安静,在如鼓的心跳声里,她蓦然想起一句话:
你知道你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么?就像我看你的眼神一样。
“你……”她长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手腕一紧,是陈撰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一路跑出了酒店,夜色催更,他们的身影飞奔在北京二环胡同的街道上——
“你……你干嘛啊?”她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便利店。”陈撰回头,弯弯嘴角对她一笑。扬起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额角,月光下,他看她的眼里藏了星光点点。
“……去,去便利店干嘛?”
“借充电宝。”他紧了紧她的手腕。
盛以晴更懵了,任由他牵着自己跑,“你借充电宝干嘛?”
“送你礼物。”
“哈?”
大概礼物在手机里,陈撰插上了充电宝,等候手机开机,而在显示开机成功的那个瞬间,他拨打了一通视频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盛以晴愣怔,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总算,电话接通,一个虚弱的声音说了一声“喂?”
而陈撰的下一句话,差点把盛以晴吓到原地跳起——
“妈!”
视频那头漆黑一片,可视频这头,陈撰领着面颊通红的盛以晴笔直站在便利店门口。顶光打下,配合盛以晴的愕然表情,面部狰狞。她惊恐看着陈撰:
“你干嘛?!”同时说话的还有陈妈妈,床气未消,似乎脸眼睛都没睁开,中气足了些,对着陈撰一通输出:“刚睡着!大半夜你打电话找我干嘛!”
“你不是说我一直没结婚愁得你每天晚上睡不着么?我看你这不睡挺香的?”陈撰似乎心情很好,他弯着嘴角,神色轻松,可手臂却死死搂着盛以晴的腰不让她逃:“行了,给你介绍个人。”
噌一下,屏幕那头的灯亮了,陈妈妈一边戴着老花镜一边起身,一脸不可置信:“这、这是?”
“我老婆。领证了已经,长得好看,人优秀,性格好,什么都好。因为太喜欢所以先斩后奏了,对了,除非她不要我了,否则这事这辈子不会有变数了。就是这些,跟您说一声……喏。”他侧眸看着已经吓傻的盛以晴,眸子含笑:“你和我妈打个招呼?”
电话挂断,盛以晴还没缓过来,瞪着陈撰:“你到底想干嘛啊!”
狗男人笑笑,喝了酒的男人,眼眸泛着水光,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舍得放开,“我妈妈很喜欢你诶。我说了啊,这是我的礼物。”
“这叫什么礼物?”
“这个礼物叫尊严。我已经把话撂这了,你要是再跑了,我再也别回家了。”这么说完,他低头,将盛以晴的手夹在胳膊下,两只手对着手机屏幕摁了一通,“还有一个礼物,你查收一下。”
下一秒,盛以晴手机收到了转账提醒:银行卡尾号 3218 用户向你转账 1,250,000.00 元。
“多、多少?”盛以晴瞪大眼睛。
手表“嘀嘀嘀嘀”发出提示,“请注意!你的恋人被吓到了!请注意!你的恋人被吓……”
陈撰摁掉了提示音,抓着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前。他喝了酒,想要站稳,可还是不自觉晃动,他看着她的颜忘记给你 ,前所未有的认真:
“老婆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世界上比我好的男人太多了,我收入一般,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俞又扬说我自私又胆小,我没真正爱过人,我也没认真结过婚,我,我的缺点很多……但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这些钱是我全部的存款,我之前存着,打算读书用的。哦对了,还有我的那套房子,俞又扬之前还说我傻,因为是婚后买的,属、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还有刚刚给我妈打的那通电话,估计她明天就能昭告天下说我结婚了……盛以晴,我把我最重要的一切都给你了,我的尊严、我的钱、我的未来,都给你了。这是我的聘礼,是我所能付出的全部的代价,我想……”
“想用这些和你交换,交换你的下半辈子。”
他的语速很快,带了酒精的冲动。可他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奋不顾身的心意。
深夜的便利店,冷气从推拉门的缝隙里渗出来,轻轻地吹拂起盛以晴的发。大概是喝了酒,又或者是片刻前剧烈的奔跑,又或者,是因为他的话,让她冷不住轻轻颤抖起来。盛以晴傻了一般看着他,看了不知多久,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眼里的婚姻,也不再是一趟地铁了么?”
“我不喜欢地铁。地铁每一站都要停,而每一次停车,我都要提心吊胆一次。”他轻叹:“我既不舍的自己下车,又害怕你下车,更害怕你周围出现了其他的人。”
爱情远比你想象中固执,它是世界上最稀有也最可怕的植物,生存的土壤是心脏,存活的条件苛刻到要死,然而一旦活下来了,就开始在你心里不受控制地疯长,变成了最顽强的生命,你想杀掉它?做梦一样。
说到这里,盛以晴想起什么:“那,你之前还祝我和俞悦百年好合新婚快乐来着……”
“我故意的。我想告诉你,别试图拿第三个人刺激我,当然——”他一顿,无奈承认,“确实被你刺激到了。”
盛以晴微微弯起嘴角,半真半假试探,“你就不怕我真的和他领证?”
陈撰却摇摇头,“我虽然会胡想,但我知道你不会。”
“这么信任我?”
“这和信任没关系。”说到这里,陈撰看着盛以晴,“你真没想过我们为什么会结婚?你真以为是因为合适?因为会给彼此带来好运?你比我清楚多了,这些都是借口。这个世界上能给你带来好运的人有一万个,你对门确实就住着一个,但你不会想和他结婚、不会想和他签订这样一个蠢到要死的契约。之所以和你结婚的那个人是我,盛以晴。”他轻叹一口气,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你要不要诚实一点?”
那些五花八门的借口都是粗糙包装纸,一层一层剥开,赤裸裸袒露着,只有真心一颗。心甘情愿加入这场终身以物易物游戏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交换我,得到你。
“为什么?”她继续装傻。
“因为你爱我。”他直白看着她,“从一开始。”
深夜的胡同很安静,隔绝了车流声和喧嚣声。
风吹过盛以晴的发丝,他伸手替她拂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也因为,我也爱你。”
心口发烫,她抬眸看他,夜色下,他眼里的温柔浓郁到化不开,她上前一步,轻轻踮着脚尖,心甘情愿承认:“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爱你。”
她的唇吻上了他的喉结,陈撰的呼吸紧了紧,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贴着她的唇,声音低哑:
“我们,回家好不好?”
“嘀嘀嘀嘀。”
不等盛以晴回应,两个人的手表同时发出提醒,严厉而短促的机械音撕破了夜的宁静:“请注意!不要在公共场合做羞羞的事情!请注意!不要在公共场合做羞羞的事情!”
第51章 多少女人都死在一件事情上——高估男人对自己的爱
后来的事情记忆有些模糊了。盛以晴只依稀记得一个警告:以后在脱衣服之前,必须要先脱手表——否则你永远不知道那玩意在下一秒会蹦出什么骚话来。
那个晚上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找了附近的酒店,用陈撰的话说,叫故地重游。
两个人折腾到大半夜,还没睡下多久就被一阵铃声吵醒,盛以晴迷迷糊糊伸手够手机,睡眼惺忪看了一眼屏幕,随后嗷一声跳起来——这不是闹钟,而是航旅纵横的行程提醒,提醒她 3 个小时后的航班可以线上值机选座。
“靠!我他妈差点忘了。”她火急火燎起床收拾,等从洗手间洗了脸刷完牙出来时,陈撰已经醒了,酒店的纯白被子覆在狗男人的胸口,他抄手看着在房间里鸡飞狗跳穿衣服的盛以晴,神色难辨:“又出差,这次出差多久?”
盛以晴无暇理他,嘴里念叨:“这个客户日常比较佛,加上最近光顾着孙宁的项目了,昨天又被你这么一折腾,我靠,还好我设了行程提醒,我连行李都没收拾,现在得回家一趟。现在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陈撰掀了眼皮:“懂了,你睡完了又想跑了?”
盛以晴吃惊:“我跑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什么都给你了。”陈撰眯了眯眼,“这下我彻底理解那些深宫怨妇的心态了。”
盛以晴笑,凑到他身边来,“是挺没安全感哦?不过,你真把全部家当都转给我了?要不要我给你点零花钱?”
他睨她一眼,掀被子下了床:“不用,马上发工资了。要是放在以前,机场得让你自己去,但谁叫我现在成了怨夫。等我两分钟,我送你。”
盛以晴和陈撰走了没多久。同一栋楼里的同一时刻,俞又扬也被一阵闹钟吵醒了。
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他要死要活,第一反应是将闹钟摁了,可过了十分钟才反应过来:日哦,他那 emba 班,今天开学仪式。
经管院的开学仪式在上午 10 点的礼堂。俞又扬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手机里翻着邮件。
他往周遭看了一眼,失落发现早晨的课堂里没有美女,也没有熟人——俞悦那厮呢?
微信发过去。那头懒洋洋回复:心情不好,翘了。
“垃圾!比我还垃圾!”他暗骂。
院长在台上致辞,没多久礼堂后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素面朝天戴着黑框眼镜披头散发的女人悄声溜了进来。
俞又扬随意一瞥,来了兴致:嚯!这妞颜值不错!
只见这妞胳膊肘下夹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托特包,潜伏着身子,一路小跑,到了俞又扬那排,翻了椅子一屁股坐下。
俞又扬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些面熟,侧过脸,眯着眼睛看她。
然而女人刚一坐下,就打开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化妆镜、粉底,开始火速对着自己脸一阵拍打。
女人的头发很长,很自然的弧度,她的脸极白,俞又扬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过去,观察地不动声色。随着她的一道又一道工序,直到她搽上口红的那个瞬间,俞又扬才恍然大悟,接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声惊动了女人,眼风锐利刮过来,四目相接的那个瞬间,女人一愣,这才认出了他——
想起来了,陈撰的朋友,昨晚以及之前夜店里油腻腻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