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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 by画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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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归沉默良久,缓缓点了点头:“那我,就留下他们吧。”
此话一出,两个少年稽首而拜:“属下拜见主子,请主子赐名。”
时序轻笑一声,抬手帮时序拂去鬓角的碎发:“以后他们就属于阿归了,除了阿归,谁也不能命令他们,当然我也不能。”
“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时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或者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属于”的含义有多重。
若直白一些——
他们不是人,只是时归的附庸。
生死只需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吩咐。
如今的时归还理解不了,她也不愿细想,最多只是掐着指尖,故作冷静道:“那、那就,一个叫空青,一个叫竹月,行吗?”
这还是她瞧见时序衣摆颜色后想到的。
无需时序多言,两人自道:“属下空青——”
“属下竹月。”
“谢主子赐名。”
“阿归既收下了他们,那就让他们匿去吧,只需知道他们始终跟在你身边,但有危险,即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正如时序先前所言,没有时归开口,空青和竹月不会有任何动作。
哪怕是带他们过来的时序也不行。
时归试探着吩咐了一声,果然就见他们两个转瞬消失在屋里。
低唤一声,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时归瞪大了眼睛,也没找到他们藏在何处,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不论她声音有多小,只要一叫他们的名字,他们立刻就会出现,静默驻立一旁,存在感极低。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时归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总归……不是愉悦就是了。

临近傍晚,大小六个孩子才集合完毕。
依着时序的想法,他只管将这些皇子皇女们带过来,一人身边安排两个甲兵,余下就随他们怎么样了。
然这么多孩子凑到一起,那变数可是一个接一个。
一会儿是六公主醒来闹着找时归玩,一会儿是四皇子和五皇女打起来了,再不就是一皇子爬上墙头,差点从庄子里翻出去。
时一几人来禀报时,皆是一脸沉痛,便是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不定怎么埋怨——
说好的来休假放松,怎到头来比上值还累人?
时序无视了他们的表情,沉着脸道:“那就请几位殿下都过来,尤其是太子,还请太子殿下移驾。”
几位殿下倒是好请,唯独太子那边出了纰漏。
原本被时序寄予厚望的太子,竟婉拒了他的邀请,好不容易出来游赏两日,还带了许多太傅留给他的功课,他正一门心思扎在功课上,连晚膳都不打算出来用了。
更别提帮时序看管弟妹。
时序实在无法,只能放任自己周遭被各种叫喊欢呼声充斥,就连贴心可人的小女儿都被拐走,只留他跟一群干儿子面面相觑。
也亏得庄子里多是景观果木,没什么危险项目,不然光这几人的保护上,又是一桩叫人头疼的事。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天。
转过天来,时归特意躲开六公主,主动寻上时序一起摘果子。
比碗还要大的枇杷,半个巴掌大的莓果,红彤彤水润润的桃子,还有团簇在一起的桑葚,皆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时归就负责在密林之间寻找硕大的果子,每每寻到,再由阿爹将她扛至肩头,伸长胳膊将大果揽进怀里。
不一会儿功夫,下人提的果篮就装得满满当当了。
出了果林就是一条从后山引下来的小溪,溪水清凉透亮,溪底的砂石鱼儿清晰可见,探手一模,少不得被顽皮的鱼儿甩一脸水。
“咯咯咯——”时归看着被溅了满头满身水的阿爹,弯腰笑个不停。
晨庄不大,一整日的时间,足够将这个庄子玩个遍了。
时归才跟阿爹闹了一天,原本还想再跟兄长们出来一日的,可周兰湘被她甩下一天已是极限。
转日无论她再找什么借口,周兰湘都是死死守住她的院门,叉着腰,冷笑不止:“时归你休想再骗我!今天你要么带我一起玩,要么咱们谁也别出去,就在这里干坐着!”
“哎……”时归与她对峙良久,终是无奈退让。
左右用过午膳就要启程回京了,不到半天时间,时序没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大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自去玩耍吧,注意安全。”
“那好吧。”时归遗憾点头,跟着周兰湘走出去两步,又颠颠地跑回来,二两下爬上时序膝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爹你别伤心,等下次月假我们再出来,下次我们就不带六公主他们了,我只专心陪着阿爹。”
说完,她又轻快地跳下来,挥一挥手,转瞬跑出院子。
时序心里笑她:陪什么陪,他都多大人了,哪里还用女儿陪伴。
……唔,女儿要是非得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掩去嘴边的笑意,屈指敲了敲桌面,对回京竟生出两分抵触来。
可惜直到从晨庄离开返程,时归也没能寻到跟兄长们玩耍的机会,倒是在上马车后收到了大兄一兄盘的果篮、二兄编的花环、四兄做的纸鸢。
东西不大不小,放在马车一侧,却是抬头就能看到。
时归在庄子里跑跳了两日,夜里睡觉也不安稳,这边才上马车不久,脑袋就控制不住地点动起来,哈欠接连不断。
时序看得好笑,点着她的脑门又有点心疼:“你说你是不是傻,以后有的是过来玩的机会,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时归抱着阿爹的胳膊,也不反驳,只顾嘿嘿傻笑。
然而没等她笑两声,就听时序又道:“我看阿归很喜欢晨庄,昨日就叫人去官府改了地契,以后这庄子就是阿归的了。”
“庄子里的人就先不换了,等以后阿归得闲了,再依着你的喜好改动,或者安插些你觉得得用的人手,都依你。”
“啊?”时归表示有些听不懂,“归、归我了?”
“对,地契被送回了家中,等回去我就给你拿来。”时序琢磨着,“我名下应该还有两处宅院,不如也改到你名下。”“阿归若是瞧见了喜欢的,也可同我说,我再买给你。”
“我前阵子还听说京南新起了两座宅子,是广安伯家的,宅子面积不大,内里却是精致,不然过两日我带阿归去看看,你若看得上,阿爹便找广安伯买来,日后也能做个歇脚的地方……”
“不不不——”时归听他越说越是离谱,赶忙拒绝。
“不用买不用买,阿爹别操心啦!我已经有家了,还买新宅子做什么,难道阿爹是不想留我在家里住了吗?”
“当然不是。”时序矢口否认,“阿归在家里住多久都行。”
眼看时归意愿不强,时序也没再劝。
只在马车行进中,他少不得细想——
阿归还小,只顾眼前玩乐,他这个做爹的却不能不替她早早打算着。
庄子也好,宅院也罢,这些都是能拿来傍身的。
倘若哪日他失势了,总不能叫女儿跟他一起受委屈,还是趁着有钱有权多多置办些,什么田产铺面庄子,可不能少了女儿的。
时归正趴在阿爹腿上昏昏欲睡,她定是想不到,正有一大波资产向她蜂拥赶来呢。
甚至都不用多等,在回家的当天晚上,时序就叫人清点了手下的资产,因他宫中内侍出身,名下田产地皮不多,主要还是金银等钱财。
还有先帝在时,常有朝臣与他好处,玉佩首饰不提,往往一枚不起眼的珠子,就能到钱庄换取上千两银子。
“这一部分就拿去置办铺子,也不一定非是京城的,离着京城不远的一些富庶之地也可考虑,主要就是能赚钱……对对,直接记在阿归名下。”
“我瞧着阿归挺喜欢晨庄,那就再寻摸寻摸其他庄子,这个倒不用赚钱,主要是适合度假,当然是越大越好……”
时序在书房待了大半晚上,家产也散出去大半。
可等他再一清点散去的家财所能换到的,哪怕知道女儿今年不过六岁,仍觉置办下的东西还是少了。
“啧……”时序暗道,“还是得寻些赚钱的门路啊。”
从庄子里回来了,紧跟着就要开学了。
二天的月假对大孩子们正正好,对一些小孩就难免有些不够了。
待时序送时归来官学时,便在门口见了许多苦着脸的小孩儿,偶有后面跟着父兄长辈的,甚至不惜以哭闹来换取多一日的假期。
这种画面在每次月假后都会上演,守在门口的侍讲们只管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冷漠扯过学生的衣袖,低着头也不用多说什么,只定定地盯上那么一会儿,保管叫他们止住哭啼,老老实实回到学堂里。
从家中顽劣小儿手中挣脱出来的长辈们顿是一脸感激,冲着走远的侍讲们遥遥一拜,简直想将他们请到家中,专门管束家中子弟了。
有那眼尖的,一眼就瞧见了时府的车驾。
掌印每天清早都会来送女儿上学,这在京中已不算什么秘密了。
比如刚把不听话的小儿子打发走的王大胆大人,他大腹便便,被小儿子气得满脸通红,正鬼鬼祟祟地从时府的马车旁经过,再偏头偷看上一眼。
看什么?
自然是想看看,时掌印送孩子上学时是不是也会这么狼狈!
可是他失望了。
时归虽然也不愿上学,但远不像有些孩子那么闹挺,最多是伏在阿爹小臂上呜咽两声,很快劝服了自己。
她抱起自己的书袋,慢吞吞地从马车上挪下去,许是心情低落的缘故,今天连跟阿爹告别都忘了。
她闷头往官学走着,险些跟徘徊在马车附近的王大胆撞上。
她勉强稳住身形,礼貌地道了歉,之后又从王大胆身边绕开,继续路也不看,全凭感觉地走进学堂里。
而王大胆早是目瞪口呆:“这这、还真有上学不哭闹的小孩啊……”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惊讶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至时归的背景消失在视野中,方转身准备离开。
可一转头,却见时序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大胆:“!”
满朝文武都知道,刑部尚书王大胆,胆量与他的名字却是正好相反,在朝上多是老好人的存在,谁也不开罪,谁也不讨好。
若碰上某些名声不好的权臣,更是躲得比谁都快。
正在他两股战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辩解的时候,只听时序说:“王大人晨安,大人可是要去刑部的?正巧咱家要去水牢一趟,不知王大人可否赏脸,叫咱家带大人一程?”
“带带、带……”难道他还敢说不行吗。
王大胆欲哭无泪,拖着笨重的身子,颤巍巍地爬上时府的马车,屁股底下还没等坐稳,就见时序也跟了上来,吓得他直接一个踉跄,咚一屁股蹲在了座位上,带动着整驾马车都颤了颤。
“王大人莫慌,咱家请大人上来,其实是想打听打听,听说刑部前两日刚收了两个外地郡守,正往贪污的方向审着?”
“啊是、是有这么一回事……”王大胆面上不显,心里却戒备起来。
时序勾了勾唇角:“那就又巧了,陛下命咱家督办贪污一案,接下来,便有劳王大人指教了。”
王大胆:“……”他现在辞官还来得及吗?

蒙学内,月假归来的孩子们一个个脸上都布满颓丧。
连一贯早到的皇子皇女们都是卡着早课的点来的,除了周兰湘踉踉跄跄抱了一个大花盆,看不清表情,其余人与学生们无异。
时归正好奇着,就见侍讲们乌泱泱地走了进来。
在进行了惯例的月初训话后,每日必有的早课环节再次展开。
许是担心孩子们刚放完假还收不回心,今日堂内的侍讲多了足有一倍,不光每个桌前都能分到一位,还能闲出几人,在前后巡堂。
眼睁睁看着侍讲到了自己跟前,学生们又是一阵愁眉苦脸。
时归身边指点的是张侍讲,时归对他也算熟悉了。
她掏出书本,正准备故态复萌,靠着朗诵背书将这段时间混过去,偏偏不等她将书本摊开,张侍讲的手就按在了上面。
时归茫然地抬起头。
张侍讲微微一笑:“今日,我们便先不温书了吧。”
“听姬教习说,时归课前课后表现得都挺好,唯独对月终的小考不重视,整张试卷乱写一通,合该正正性子。”
“啊?我没——”
张侍讲打断道:“我也没看过你的试卷,也不知你是单纯字写得不规整,还是没耐性,左右小考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必再提。”
"上月你念了一整月的书,那这月就练一整月的字。"
“正好经过之前大半月的补习,你的进度跟下班基本平齐了,余下的巩固复习在家就能完成,以后来了学堂里,我便盯一盯你的字。”
张侍讲一抬手:“将笔墨摆出吧。”
由侍讲亲自伺候笔墨,整个下班也少有这般待遇的。
可时归余光瞥见身侧的张侍讲,不光没感到荣幸,反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强顶着对方不善的目光,提笔落下今天的第一字。
张侍讲:“……你等等,时归你先等等!”
从早课开始到结束,时归这边的声音就没断过,待张侍讲出去时,他已是一脸的恍惚,一出门就拽住一位同僚,犹疑道:“你说有没有一种狂草,能叫所有人都认不出来呢……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于张侍讲的怀疑人生,时归不得而知,她只是难得期待起教习们的授课,不用握笔写字,只觉教习们的授课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周兰湘几人再次凑过来。
周兰湘将清早带来的那盆花推到时归脚下,炫耀道:“时归你看,这是水晶兰,你就说好看不?”
只见花盆之中,晶莹剔透的白色植株微微摇晃着,植株高约半尺,通体雪白,白皙透亮的花苞含苞待放,自有空幽轻盈之美。
周兰湘说:“我找了好多人问,都折不出你想要的纸花,不过这盆水晶兰跟你折的纸花像极了,是我很喜欢的一盆,如今送给你。”
“这花白日还不显眼,到了晚上却是美极了,在黑夜里还会泛荧光。”
“不过母后之前说,这花很是娇气,不能见强光,还要常浇水,还有什么……哎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你抱回家去,公公肯定知道。”
这水晶兰与兰花虽有相似的名字,可除了花苞有些许的一样,其余全无联系,而花茎皆白的植株,时归也是头一次见到。
只因她一时的疏忽,便错失了拒绝的时机。
等她再回神时,周兰湘已经跟许锦欢商量起今午的餐食来,另外两人对这盆花也不再多看。
若时归这时候再提出不想要这盆花,难免有些突兀了。
她轻轻抿了唇,只能最后道一声:“谢谢你的礼物。”
开学第一日,授课的教习也没有太过为难大家,距离下学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就停止了讲授新课,示意大家自行探讨。
哪怕底下学生说的都是月假里的趣事,教习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只等下学时间一到,麻利地放大家离开。
许家今日有客到来,许锦欢许锦愉两个小姐妹早早地走了。
李见微照例跟几位公主皇子打了招呼,这才跟接她的嬷嬷离开。
余下时归和周兰湘,因着时归收拾东西总是不紧不慢,连累周兰湘也只能在旁枯等着,顺便说两句小话,以此拉进小朋友之间的感情。
等到学堂里的学生们都走空了,才见时归站起来。
可是,就在她抱起书袋的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在时归尚且怔愣的时候,周兰湘已经惊喜地唤道:“皇兄!皇兄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回宫的吗?”
来者正是周璟承。
周璟承去年才升入中班,因有太多老师的缘故,课业正是紧张着。
加之中班的下学时间要比下班晚半个时辰,他很少会跟下班的弟妹们走到一起,碰上太子太傅入宫授课的时候,他更是连官学都不来了。
至少在时归入学的这大半个月里,她从没有见过太子。
与周兰湘一般,她也以为太子是来接六公主下学的。
哪知对方径直走了进来,一路走到她们两个跟前,左右环顾了一周,开口问道:“你们两个的座位在何处?”
周兰湘感到疑惑,但还是很快指了出来。
周璟承稍稍点头,下一句却是:“母后得知你二人功课不佳,特叫我给你们补习,以后每日下学后,你二人暂候片刻,等我过来。”
说着,他又单独看向时归:“之前你进宫那回,母后曾答应过你,若你学问上有困难,便叫我帮忙,你可还记得?”
“记、记得……”时归呐呐点头,万想不到那竟不只是一句戏言。
周璟承颔首:“那便开始吧。”
他本就繁忙,能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每天抽出半个时辰给两个小孩儿补课,已是难得,自然不忍再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不等对面两人反应过来,他先指了指离得最近的两张桌子:“明日我会跟教习说,把湘儿你的位置挪到这里来。”
“以后你便同时归挨着,也方便我给你二人讲授疑难。”
先前的震惊过去,周兰湘顿时喜上眉梢:“好诶!以后我就能跟时归挨着了,这可太好了!”
周璟承冷声道:“不要高兴太早,若叫我知道你二人课上交头接耳,莫怪我不留情面,将你二人行径告知父皇和掌印。”
话落,时归和周兰湘皆缩了缩肩膀。
太子已大驾,无论她们两个是否愿意补习,至少今日是逃不掉了。
这边她们两个才坐好,一抬头的功夫,就见桌面上摆了两张格外熟悉的试卷,一张沾了油污,一张被团得皱巴巴的。
那日小考后,周兰湘把试卷带回了宫中,给皇帝皇后看时,不小心落到了糕点上,这才把试卷弄得脏兮兮的。
而时归的那张试卷,因她羞于见人,一出学堂就团成了一团,直接塞到书袋最底下,往后几天里再没看过。
也不知周璟承是使了什么神通,竟把两人的答卷都找了来。
他约莫是先前就看过了,如今只管板着脸,忍下嘲讽,耐心道:“多亏教习们脾气好,这才忍下你们的胡言。”
“时归,你这是新练的一门狂草吗?”
“湘儿,你小考时可还清醒着?”
周兰湘对她的太子皇兄本就敬畏,被拐着弯儿讽刺了,也不敢顶撞,只能小声嘟囔一句:“我怎么知道夫子们在问什么……”
周璟承眸光一凛,轻呵一声:“你还有理了?”
“没有没有!”周兰湘甚识时务,讨好道,“请皇兄教我。”
见她态度还算诚恳,周璟承这才没有继续追究,转而去问时归:“那你呢?你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与太子仅隔一桌的距离,时归浑身都是紧张的。
她也不敢跟在夫子们面前那般糊弄过去,老老实实道:“回殿下,我、我就是写不好,不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掌印可知道?”周璟承问。
时归点头:“阿爹也是知道的,他教了我好久,没教成。”
周璟承:“……”
虽说是一次教两个孩子,周璟承也没有一概而论之。
他先问了下班的授课进程,又根据教习们的讲授内容,简单考问了两句,时归的作答让他眉目舒展,周兰湘则是让才展开的眉头又紧了回去。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指着书本,长舒一口气:“周兰湘,你给我从第一章 开始诵读,什么时候背的滚瓜烂熟了,什么时候算结束。”
“啊——”周兰湘大惊。
周璟承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还威胁道:“你若不愿,那就自去找父皇母后说,最好再叫上夫子们,也好叫父皇母后知晓你学到了什么程度。”
“那张试卷上有多少都是书本上的内容,这样简单你都答不上来?你……算了,现在就读,现在就背!”
官学的夫子们再是一视同仁、再是严厉,总要顾及点儿什么,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学生太过分,他们也就放过了。
至于说学生们学到了什么,若家里真的在意,哪怕他们做夫子的不管,家中自有人亲自管教。
但当夫子换成周璟承,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旁的不说,只一点——
堂堂太子教出来的,不说次次拔得头筹,总不能倒数吧?
时归和周兰湘全然不知太子对她们的期许,板板正正坐在座位上,不时接受两句教训,面上一派谦虚神色。
等到周兰湘安排好了,时归当然也逃不过。
周璟承也是好奇,时归手下的字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能让掌印都板正不过来,沦落到被夫子们批评如斯的地步。
他孤身前来,身边也没带书童伴读。
而太子亲授已是天大的福分,再叫太子殿下帮忙研墨,时归只怕唐突了她的小命。
见她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周璟承只好到外面找了一个小书童来,他只管在旁边看着,看时归提笔,看时归落字。
从没有任何时间,如这刻一般,让时归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偏偏没有太子开口,她连笔尖都不敢停顿,本就不堪入目的字体,更是潦草得糊做一团,连她自己都辨认不出了。
每写一个字,她都觉度日如年。
过了也不知多久,她的耳边终于响起天籁:“可以停了。”
周璟承站起来,行至时归身侧,垂眸细品,半天才问一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地方,你是不是少写了笔画?”
难为他还能在这样的文字中找出差错,时归都是趴在上面盯了半天,才恍然点头:“好、好像是少了……”
周璟承眉心一皱:“我不知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缺漏,不过这都是小事,待日后你练得多了,自然也就清晰了。”
“当下最重要的——”
“你且拿起笔来,做出写字的模样。”周璟承又往后站了站,“先不要落笔,依着我的命令行事。”
在他的指导下,时归先后写了几个最常见的笔画,不出所料,每一笔都是以正常开始,以歪曲终结。
周璟承忽然说:“将你的拇指向上挪,再写。”
可是这一回,不等时归手下用力,毛笔就啪嗒一声落在纸面上,墨汁被溅起来,将本就乱套的宣纸染得一团糟污。
时归下意识往后看去。
却见周璟承面上恍然:“我大概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你一直都是这样握笔的吗?”
“握笔?”时归一愣,“有、有什么不对吗?”
她练字的时日不长,也很少会在外人面前提笔。
跟着时序学的那几日,时序也不曾就此提出过疑问。
到了学堂中,夫子们只会看纸上的最终成果,属于最基础的握笔等习惯,那都是在入学前,家里就该教过的。
时归虽然确实不曾学过毛笔字,但在她看来,握笔嘛,只要能控制住笔杆,笔尖能在纸上留下痕迹就好了。
至于像太子说的……
时归犹豫着:“殿下是说,我写不好是因为握笔姿势不对?”
周璟承道:“你且再试试,将拇指上移,食指和中指环到前面来。”
时归按照他的说法去做,只觉哪哪都别扭,便是勉强没叫毛笔脱落,可写出的笔画也不见多少进步。
她难免有些怀疑:“好像也没有变化呀……”
谁知太子却是一口咬定:“你用了新的姿势,手骨上的力道受到限制,这才出现把不住笔的情况,这有你指骨本就软的原因,但更多也是不熟悉造成的。”
“你就依着刚才的方法,继续写上一会儿,不用写完整的字,就只这一横,你先写着,我再看看。”
时归不解其意,又不敢多问,只能继续重复那一横。
那边的周兰湘已经从第一章 念到了第二章,因念书不专心,被太子发现,戒尺啪一声落在她桌上,吓得她再不敢好奇。
时归经历了从好奇到不耐,从不耐到坦然的过程。
直到太子说:“今天的补习就到此为止吧,剩下的明日再继续。”
“时归。”被叫到的人猛然抬头。
周璟承点了点她面前的宣纸:“你自己看。”
时归垂眸,初时还不懂,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也瞪圆了:“这、这——”只见纸上的那一横,从一横八道弯,逐渐变成七道、六道。
哪怕最终还不如初识字的稚童,但比她从前有了明显的进步。
“这,我、我……”时归乐得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等再望向太子时,眼中多了几分清澈的敬佩。
周璟承神色淡淡:“我已经知道如何指点你了,如果你们二人都没有意见,从明天开始,课后补习就步入正途,什么时候你们在月底小考上不倒数了,这个补习什么时候结束。”
“我定是不如夫子们耐心,你们若不想多受呵责,那就快快进步,也好早早摆脱了我。”
“好了,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吧。”
素姑姑是跟着周璟承一同过来的,只是怕打扰了他们,这才守在外面没进来。
周璟承带着周兰湘出去,转手就把她交给素姑姑,而他还要去找武师傅一趟。
时归也是一出官学就看见了自己马车,跳上马车一看,阿爹正坐在车上假寐,一见她过来,又是很快睁开眼睛,眼尾漾开一抹笑意:“阿归下学了。”
时归放好书袋,蹭到阿爹身旁坐:“阿爹等很久了吧?”
“不久,就一会儿。”
“嘿嘿。”时归自然不信,但也没多问,而是忍不住分享,“阿爹你猜,我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出来?”
“又被夫子留下补习了?”时序配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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