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 by画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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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到时归面上的担忧,他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只得上前一步,开口打断道:“掌印大人——”
周璟承以百官将至为由,勉强拦下了时序的责问。
可他们却忽略了,此处乃是京城,京城不比北疆,北疆为战事所扰,环绕在时序周围的人,为自己小命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情去操心京城里的事。
也是因此,时归才能将太子妃诏书的事瞒了近一年。
而眼下,时序本就对时归和太子的举动神情等有所猜忌,随着班师回朝的大军与他会合,朝中百官也陆续到来,众人先后与太子及时归行礼的举措,更是让他心里的疑虑愈重。
再一回头,只见不知何时,时归已经和时一他们站在了一起,兄妹几l人露出如出一辙的心虚,每与时序对视上,那躲闪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直到刑部王大人抵达,仗着与掌印聊有几l分交情,上来就是一句:“恭喜掌印凯旋,恭喜掌印喜事将近啊!”
时序眼皮一跳:“……等等。”
“你说什么喜事将近,是何喜事?”
王大胆讶然张口,下意识往身后的太子那处看去。
却不料他的反应落在时序眼中,无疑又是给了他的心口重重一击,以致他都忘记了左右场合,厉呵一声:“说!”
王大胆登时一个激灵,对掌印根深蒂固的敬畏让他猛地转回头来,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就是太子殿下与时姑娘的喜事啊册立太子妃的诏书已下了大半年就等着掌印回来了难道掌印还不知道吗?”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中间连停顿都未有。
可这并不妨碍时序提取到其中关键字眼,并随之脑中一声嗡鸣,过了好久,他才木然地看向时归,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全然看不见人影了。
王大胆已然察觉到自己闯了祸,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他再不敢挡在掌印面前碍眼,捂着脸圆润地离开。
至于同样听了他们二人对话的,各家反应不一。
周璟承面容僵硬,试图扯出一个笑,可努力了几l次,也无法给出多余的表情,最后只能颓然放弃,默默等待着审判。
时归等人比他更是煎熬。
要说隐瞒诏书一事,虽是时归主导,但时一几l人都是帮凶,兄妹几l个谁也跑不掉。
这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事,说得严重些,以时序对女儿的看重,这也无异于在他心口捅刀子了。
这等情况下,时归或还能仗着亲爹的宠爱混过去。
可时一他们呢?
之前他们帮着时归隐瞒时,就曾为日后事发而担忧过,只受不住小妹的恳求,才不得不答应,待今日见了大人,曾经的怜惜全化作悔恨。
时四不禁嘀咕一声:“你们说,我要是现在去找大人认罪,可能寻一条活路出来?”
时一和时二表情严肃,虽未应声,但皆无声表达了——
就很难说。
一片沉重气氛中,众人皆在等着时序发作。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长久沉默后,时序不过身形晃了晃,很快就稳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收回望向时归的视线。
他已做不到心平气和地跟太子讲话,哪怕对方是皇帝派来迎接凯旋大军的,恕他也难以面对。
好在周璟承自知恼人,便托了礼亲王代为传旨,命大军于京外驻扎休整,其余将领监军等,则回家休息两日,于三日后再上朝听赏。
宫里另派了御厨来,负责大军接下来的所有吃食。
皇帝欣喜于北疆大捷,已下令好生款待,除了吃食按着御林军的规格走,就是他们临时驻扎营地中的被褥帐篷等,都是崭新舒适的,可比北疆的条件优渥太多。
而这只不过是对有功将士的少许嘉奖,待三日后早朝,方是真正的论功行赏,封侯拜将皆在来日。
原本有人准备了宴请掌印及归朝将领的宴飨,只无端见了掌印与太子生有嫌隙的一幕,谁也不敢再上前。
于是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序纵身上马,目不斜视地驾马入城,其间从周璟承身边经过时,未有半分斜视。
莫说是周璟承,哪怕是时归,也没能被阿爹招呼回家。
眼看时序的背影从城门消失,前来迎接的朝臣亦三三两两散去,一个个看似波澜不惊,实际早就偷看了好几l回。
这掌印都走了,时府的千金还不跟上?
诶诶诶太子动了!太子正往时姑娘那边走着呢!
这一刻,众人吃瓜看戏的心情达到顶峰。奈何周璟承与时归并没有停留太久,时归心头惴惴,略一抬眼,只说了一声:“我先回家了……殿下这阵子还是先不要去找阿爹了。”便转身匆匆离去。
等时归和时一等回到家里时,一进门就被管家通了风。
管家低声道:“主子一回来就发了大火,如今正在前厅呢,伺候的人都被赶出来了,小主子您看?”
时归抿了抿唇:“我这就过去。”
将至前厅时,时归脚步一顿,转身与时一几l人说:“阿爹正在气头上,难保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不然还是我先进去,等晚一些了,大兄你们再来。”
时一犹豫片刻,到底是不敢直面大人怒火,最后叮嘱一声:“我们就在门外等着,若有事只管叫我们就是。”
话是如此,时归却并不觉得,她会叫兄长们来帮忙。
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阿爹从未对她有过一句重话,最多不过笑骂一声“小没良心的”,却也多为玩笑之语。
想到这里,时归心头遍是愧疚。
缓慢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而后便是一声:“阿爹。”
但时序还是背对着厅口,负手站在圈椅前,看他脚下,已经碎了满地的瓷片,桌上再找不到一只完好的茶盏。
对于时归的到来,时序毫不意外。
但哪怕时归在他身后站的时间再久,他也没有给出一点回应,这并非是他赌气,正相反——
时序说不了话。
他只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口不择言。
与其气急败坏地伤了珍重的人,倒不如他自己憋着,且等这些负面情绪消化了,再谈之后的事。
然而他能久久不开口,时归却是等不了的。
她在喊了几l次“阿爹”,却皆无应答后,她只得落寞地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搅在一起,半晌方再次开口。
时归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无论兵部拖延粮草,她在焦急之下提出的与太子成亲的馊主意,还是后续认清自己心意,深夜给太子送去的回信。
为了避免兄长们被牵连,她又将隐瞒的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就连太子也得了她两句讲情的好话。“殿下说给我时间好好想,如何也不会强求我,是我回应了殿下的情愫,这才有了后面的许多事。”
“而太子妃的册立诏书,在陛下宣旨后,殿下才知道的,也是殿下坚持等阿爹回来后再谈完婚。”
将所有事情道明后,时归只觉浑身一轻。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就是这样了,一直瞒着阿爹是我的不对,我也知道阿爹的顾虑。”
“不管阿爹怎么罚我,我都是毫无怨言的,阿爹,我又叫你操心了……对不起。”
话落,她双膝曲下,无声跪倒在地。
就在她双膝触及地面的下一刻,始终背对着她的时序终于转过身来,满目的寒光,定定地盯住她。
时序在宫里当差,早就见惯了跪拜等事。
可不管他人如何,至少在时归这里,他是从不许她跪伏的,哪怕是年关拜年时,作揖道好便足矣。
但现在,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人,眼中情绪翻涌。
谁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等在外面的时一等人几l次探头,又在时序凌厉的目光下缩回去。
久到负责安置凯旋大军的时三等人也全回来,被厅里的气氛所慑,不敢为时归求情,转去与时一他们打探事情始末。
久到……时归跪得膝盖发痛,又不敢露出端倪,强撑了许久,却仍是没忍住晃了晃肩膀。
双膝宛若被千百根细针刺过一般,发出密密麻麻的刺痛。
然不等她跌倒下去,一只大手扶在了她的肩头,旋即下移,箍在她的小臂上,只稍一用力,就将她拽了起来。
时归顾不得膝上的痛感,慌忙抬起头来:“阿爹……”
时序依旧表情冷淡,反手将她推到椅子上,敛目应了一声,不及她再说什么,先行问道:“你说,你回应了太子?”
时归不明所以,但又怕让阿爹等久了生气,赶忙点了头。
而这之后,时序又是沉默了良久。
就在时归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时序又问:“与太子为妃,可是你自愿?哪怕日后与她人共事一夫,受皇室约束?”
这一次,时归则是先点头又摇头:“我是自愿,但——”
“阿爹,我不愿与他人共事一夫。”
“若太子殿下另有属意之人,我愿让出太子妃之位,自请下堂,从此恩爱两断。”
在许多人看来,这已是极天真的话。
可随着时归的说出,时序紧绷了许久的表情总算渐渐缓和了些,最后浮现一抹纵容的笑。
时序知道,他大概是永远都拒绝不了女儿的请求的。
“那便去吧。”时序说,“遵从你自己的心意,随便做些什么。”
“你只要记住,无论你选了谁做夫婿,也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阿爹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倾他全力,也总要护女儿一生顺遂无虞。
哪怕与大周朝廷为敌。
时归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被镇住了一般。
时序则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抹去时归眼尾的泪珠,声音里多是怜爱:“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又哭了?”
时归这才发现,自己竟又落了泪,她喉咙哽咽,张口便是一阵细碎的呜咽:“我——”
时序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说道:“不过没关系,不管多大,阿归都是阿爹最宝贝的女儿。”
“受委屈了也无须忍着,阿爹一直在呢。”
第106章 正文完
先前时归怕独自承担阿爹的怒火,特意寻了些无关紧要的仇人来,却不想到头来,该她受的,一样没少了去。
眼下她跟阿爹说开了,便只想着关心阿爹的情况,又或者看着对方的眼色,略谈一点诏书的事。
可是她忘掉的,时序还记着。
时序问:“阿归先前说,在京城里受了欺负,都是哪些不开眼的,竟还欺辱到你头上去?”
时归怔了一瞬,回神后却不愿多谈。
不过即便时归不说,时序也能猜到。
“是朝中的官员吧?为了什么?因为那太子妃册立诏书的事?”
“无妨,你便是不说,我也能猜到,毕竟偌大一个朝堂,总会有些酸腐狭隘之辈,一口一个大道理,实际但有不合他们心意的地方,他们便认为是错的,而阿归你——”
“他们嫌你经商,不合他们对大家闺秀的看法?还是嫌你出身不好,有个做太监的爹?”
时序又说了几种可能,正与时归当初听到的一般无二。
时归放弃挣扎,摊了摊手,无奈道:“阿爹都猜到了呀。”
时序又是冷笑一声:“这不知道的,还当咱家死了呢,既然咱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谁也别想跑。”
“还有时一他们,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你都护不住,等来日了,可是要让人踩到整个司礼监头上?且等我空出手来,这一个个的——”
这一个个在门口偷听良久,才为时归得了宽恕感到欢喜,猝不及防就听自己被提到,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皆是来者不善,让人瞬间从天上回到地底。
时四没能把持住,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伏下去,正露出半个身子,既能让大人看见,又不至于太惹眼。
在他之后,时一和时二也不敢含糊。
便是跟着从北疆回来的时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不敢杵在那儿看热闹,慌里慌张跪在最后。
时序:“……呵。”
他心里本就不怎么舒坦,再怎么接受时归跟太子的婚事,那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远到不了乐见其成的地步。
这等关头,又有人撞到眼前来。
“阿爹!”时归心口狂跳,忍不住站到他前面,试图用身体遮挡一二视线,“阿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哪样?”时序想起来了,“是了,还有他们帮着你隐瞒我赐婚诏书的事。”
不提还好,这一提及,时序心里愈发不爽利了。
时归吞了吞口水,晓之以理:“可是阿爹,隐瞒……就是没有跟你说,并非我们的主观意愿,我实在是害怕因为这些细末小事,若让你烦躁不安,反耽搁了战事就不好了。”
“不过是一纸婚约,哪里比得过阿爹你的安危重要呢?”
“兄长们也是受了我的要挟,才不得不协助我的,不然以他们对阿爹的敬重,岂敢对您有所隐瞒?”
大概是得了阿爹的安慰,时归的胆子重新大了起来。
她说完,小步往前走了走,在与时序仅两步之隔的位置停下,抿了抿唇,复抬手去抓阿爹的袖口。
“阿爹,我们这么久没见,本是高兴欢喜的时候,就不要让这些烦心事,把该有的高兴给搅没嘛!”
时序轻哼一声:“一回家家里的小白菜都要被拱走了,还有什么好高兴欢喜的?”
“什么?”时归没听清。
时序敛了不悦,只好说:“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门口的几人震惊抬头。
时序心里正烦着,也没心情与他们纠缠,一挥手,骂道:“还挡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点儿滚!”
等时归再反应过来时,回头却见门口早是空无一人。
时序笑她:“亏你还想着替他们求情,这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了,他们谁不是比你跑得快。”
时归哼哼两声,不肯落入阿爹挑拨离间的陷阱。
诏书的事既含糊过去了,余下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比起坦白京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时归更是关心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尤其在她意外看见阿爹小臂上的伤疤后,更是直接表演了一个瞬间红眼眶,抽抽搭搭的,泪珠将坠不坠落,好不可怜。
在时归的要求下,时序只得将右臂的衣袖挽上去。
就见一条拇指粗的狰狞疤痕纵横了他的整条小臂,从腕口一直蔓延到臂弯,因伤口过深过长,哪怕受过细致的处理,还是无可避免地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呀。”时归的声音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时序想把袖口落下去,谁知刚一抬手,就被时归抓住了手腕,再一抬头,便是一双濡满了泪水的眸子。
“……好好好,不放下去总行了吧。”
“不过是被箭矢在手臂上划了一下,又没有伤及要害,除了留下的疤丑了些,算不得什么大事。”
时序说什么也不肯跟她细说,潦草讲了一句后,就不由分说地把手臂夺回来,又反手把另一只袖口挽上去。
“阿归看,只有右臂上受了点伤,左臂上就没有。”
时归不说话。
她只是定定地盯着时序的脸颊,又不受控制地去看他肩膀等处,仿佛是想直接透过衣衫看见里面。
这一刻,时序庆幸之极。
还好他跟时归有着男女之防,不然叫她看见身体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只怕今晚的时府就要被眼泪淹没了去。
至于现在。
时序缓着声音,温声安抚道:“真的,爹没有骗你。”
虽然事实上,他在北疆时,亲自踏上战场的次数不计其数,而他本身武功又不高,难免会受些小伤。
但只要时归没有亲眼看到,真假如何,就全凭时序胡说。
“阿归你想,我在北疆乃是统率全军的存在,不光时三他们在身边保护着,便是士兵也不在少数,手臂上的那处伤只是偶然,除此之外,我再没受过伤了。”
“真的吗?”时归确实不信。
时序道:“当然是真的,阿爹肯定不会骗你……阿归若实在不信,也可以找你三兄他们去问,便知我有没有说谎了。”
时归无法让阿爹脱光衣裳,便注定了无法验证真假。
至于时三几人,有时序在上面镇着,他们自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时序却是忽略了,此番随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司礼监的众人外,另有两个只听时归话的——
空青和竹月离京近十年,未曾想过,还能有回来的这天。
三日后,百官入朝。
北疆将领得以入宫觐见,论功行赏。
当日北狄入侵,因事发突然,又有叛徒里应外合,北疆大营的士兵几近灭营,侥幸存活的,又多在后续战事中战死,时至今日,仅存的百十来人,皆有军功在身。
皇帝对他们的行为大加赞赏,又依照各自军功,相继提了军衔,最低也是个白户。
另有从各地前往支援的将官,也各有提拔。
将领受封皆有迹可循、有例可依,可封到最后,多出的几十人,却叫朝中再次掀起争执。
看那被遗留在大殿正中的,可不就是司礼监的太监死士们。
当日点派司礼监掌印掌军权时,谁也没有想过,时序还能活着回来,且他不止活着回来了,更带回了无上的军功。
若带功回来的只有掌印,朝臣们兴许也就忍下了。
偏偏跟在掌印后面的那几十号人,随便拉出一个,那都是身负上百敌首的,按照规矩,最低也是千户,亦或直接封侯拜将。
时序不说话,但同他一起回来的北疆师爷却不好装聋作哑。
他轻咳一声,复将司礼监众人的功绩列出来。
明晃晃的战功下,旁人再无法置喙。
其中时四时五赴疆多年,身为监军,却未能及时发现将领逆反,此罪当诛,然在将领反叛后,也是他们集结了剩余兵力,与蛮狄拼杀数日,守住北门关,等来朝廷的支援。
功过相抵,便免去他们的所有赏罚。
只是皇帝念及他们的功勋,又对时序提点一二,认为时五时六可堪大用,或当为一司掌印,只要时序肯松手放人,即可调他们去其余十一监领职。
时序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道问过他们二人意见后,再与皇帝回禀,而后又代他们二人谢过皇帝嘉赏。
时五时六后,时三因救死扶伤无数,得赏千金,因他不愿离开司礼监,便又赐了他御医院的令牌,此后地位与御医院院判同等,可在御医院中挑选弟子亲传。
在他们之后,余下的则是死士暗卫出身者。
皇帝钦旨,免去诸人奴籍,恢复自由身,可入军籍留北疆,亦可充入御林军,此后做天子近卫。
在皇帝的授意下,相关臣子很快拟定的封赏,然几人在最上面的名字上看了又看,不得不再次请求皇帝拿主意。
原是在这些死士暗卫中,有两人的功绩实在突出。
此二人原为司礼监死士,后做了时府的暗卫,多年前因疏忽犯错被放逐,几经辗转后,去了北疆从最底层的兵卒做起。
在去岁大战之前,他们就已经做了士兵长。
这次北狄进犯,他们更是始终坚守在阵前,后在掌印的任命下,分别带领一队士兵做前锋,斩敌无数。
若循旧例,他们可为参将。
可让两个太监做参将……堂堂朝廷三品武官,是不是太过了些?
皇帝未曾想还有这样两个人的存在,少不了多问两句。
谁知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站了出来。
经他提醒,皇帝才想起来,这两人原是时归身边的暗卫,还曾救过大公主一回。
皇帝沉吟良久:“空青,竹月……朕是有点印象。”
“若循旧例,此二人当封参加……掌印呢?他们两人既是从掌印府中出去的,掌印又是如何看法?”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空青和竹月却是心头一紧。
当年因他们疏忽,致使时归被拐……以大人对他们的厌弃,或很难愿意为他们说话。
正当两人心中忐忑之时,却见时序上前一步,拱手道:“空青竹月二人已从时府出走,不再受臣之管辖,之后种种,亦与臣无关,只他们心怀朝廷,戍边护民,又有军功在身,论迹论心,皆当有功之臣,既有旧例可循,何不按例封赏呢?”
时序亲自为他二人请封,列及他们从军以来的所有功绩。
尤其是在北疆将领叛逃后,他们始终坚守阵前,只这份坚守,就是其余人所做不到的。
加之北疆将官死伤无数,正是缺失的时候。
皇帝思虑良久,抬手拒了最初的拟旨,又将空青和竹月提出,问及他们可愿镇守北疆。
得了他们二人肯定答复后,皇帝亲拟旨意,封他二人为昭勇、昭毅将军,授虎符,领北疆兵权。
最后只余时序未得封赏。
可就在百官为其嘉奖所为难时,时序又是主动提出,为皇帝分忧,乃他为家臣之本分,不敢求赏。
只来日义女入宫,还请太子殿下尊之、敬之。
时序看似是什么也没要,可他原就在京城威风赫赫,眼下又有了军功在身,只怕往后数年,再无人能动及他的地位。
便是皇帝想做什么,也少不了斟酌万分。
朝会之后,庆功宴设在同日晚上。
庆功宴为分席,受邀朝臣命妇皆在一处。
时归是和时序一起来的,才进到宴会中,就被百官围了起来,这些人嘴上说着贺掌印大胜归来,可未必没有给未来太子妃卖好的心思,无论心里如何作想,至少表面一片其乐融融。
随着百官散去,一直缀在后面的祁相夷上前半步。
他冲着时序长揖到底,又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未发一言,遂从他身前离开。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时归后知后觉:“阿爹,祁相……祁大人这是,与阿爹表达敬意呢?”
时序微微颔首,引她去了人少的地方休息。
时归难掩好奇,又问道:“如此看来,阿爹跟祁大人关系好像还不错?阿爹怎不针对他了?”
闻言,时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他很快又说:“如他这般的出头鸟,再多上几只,我司礼监再不是那最得罪人的了,倒省了我许多操心。”
“如此难得之人才,岂有再针对的道理?”
时归:“……”她竟无言以对。
庆功宴后第三日,北地众人姗姗来迟。
原本北地的使臣是跟时序一起来的,只行至半路时,独孤部落的王太后提出同往,他们只得再返回接驾,这样一来,他们就难免慢了几日,直至庆功宴结束方抵京。
之前北地骑兵支援北疆,可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还是后来在时序送回的战报上,朝臣才知,原来这些骑兵都是独孤部落的王太后派去的。
谁敢想,当年为言语裹挟、被迫远嫁和亲的大公主,如今已成为整个北地的无冕之王?
摄政王太后只是她的起点,却绝不会是她的终点。
距离当年北地内乱,独孤部落政权更迭,也不过才过去四五年,而就在这四五年间,独孤部落不断壮大,哪怕没有大周的支持,只凭他们自己的能力,也足以号令整个北地。
而独孤部落,已是王太后的掌中之物。
北地使臣觐见,望着为众人所簇拥着的一身骑装的飒爽女子,众人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周兰茵俯首长拜,将独孤部落汗王玉印献上。
以独孤部落当下的地位,能号令独孤部落,便相当于能号令整个北地。
当年在皇帝座下放出的狂言——
周兰茵做到了。
从此往后,无论是大周,还是北地,再没有人敢小觑了她。
同年八月,太子迎娶太子妃。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
独孤王太后点妆,昭勇、昭毅将军守门。
另有司礼监上百甲兵护卫,送小主子出门。
时序一身威严蟒袍,亲自将时归背出门,跨过府门后,抬眼便见太子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旋身下马。
“大人。”周璟承揖首,“孤予诺,与时归,此生不相负。”
时归只觉耳边的锣鼓声乍止乍起,不过晃神间,双脚就落了地,紧跟着便是一双略显陌生的手扶在她的臂弯上。
将人接到的这一刻,周璟承再也抑制不住面上的笑意。
“阿归,我来接你了。”
时归指尖一紧,心口的跳动一点点变得剧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鲜艳的盖头下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时归被牵去花轿上。
周兰茵等人在时府府外驻足,目送轿起,热闹的乐器声响彻街道,沿街百姓遥遥拜贺。
谨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琴瑟,白头偕老。
——正文完
成婚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时归想象的那般大。
就比如本以为要长久分离的父兄,只在大婚第二天早晨,她就在东宫内碰到了。
因头天夜里歇得晚,时归直到午后才醒来,她刚一抬胳膊,不小心牵动了身体,面上顿是一阵空白。
守在门口的婢女听见动静,忙小碎步赶过来:“殿下可是歇好了?奴婢笑语,参见太子妃殿下。”
笑语看上去只十五六岁的样子,方圆脸,杏仁眼,又是天生笑唇,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先是问了时归的身体状况,得知无需传唤御医后,又主动说道:“太子自起床后一直等在东宫,本是要亲自等殿下醒来的,奈何一个时辰前司礼监那边传了消息来,说有要事请太子走一趟,太子无法,只能先行一步。”
“不过太子离开前仔细叮嘱了奴婢,要小心注意着您这边的动静,还叫小厨房那边煨了粥,就等着您醒来垫垫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