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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衍生同人)拐个军师接招贤令—— bySher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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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看着孙膑帮她清理指尖的浮灰,而后收在掌中,置放在轮椅的扶手上。
末了,孙膑还扯扯宽大的衣袖,把交叠的手藏了起来。
欲盖弥彰。
“啊、啊?”
被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秦昭根本听不清孙膑的问话,只能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拟声词来。
君上还在场呢,同僚在谈事呢,先生怎么就做起小动作来了?
此刻秦昭心中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虽说秦国朝堂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一样,军中议事时,几位将军要员往那一摆,各种荤话打成一团,丝毫不亚于朝堂上文武骂战。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耳朵烧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腹又被恋人摩挲了下,当即一整个激灵。
“昭是没听清我的问题,需要膑再为你复述一遍么?”
“听清了,不用了,先、先生!”
秦昭不是笨蛋,会出现这种状况,大概不亚于闺蜜在外面见到漂亮小猫随手摸了摸,回家之后就被自家猫主子围着打转、不停喵喵叫一样。
救命,她没有亵渎的意思,这里只是类比,绝没有把孙膑当猫的意思。
空余的那只手盖住脸,秦昭在掌后将控制不住的神情倾泻出来。
太犯规了,她从来没想过,孙膑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不对,他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时候?
他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有情有义的、活生生的人,做常人想做、能做事,又有那里不可以?
或许场合不对,或许于礼不合……秦昭心里有些欢喜,不是因为被特殊对待了而欢喜,但她就希望,先生这样可爱的时刻,可以再多一些。
秦昭松开几根手指,从指缝里看他。孙膑果然察觉,他也微昂着头,不语静默,却眼角含笑。
现在她的耳朵是一整个全被烧着了。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
她放下遮掩的手,对着他有些满足地笑笑。这下攻守易势,换他不自然地清咳一声,别过头去。
被衣袖掩盖的故事随着主人的心意,要将所有推翻重写。孙膑掌心发烫,松开她欲要收回,却被秦昭紧紧抓牢。
他回头唇齿微启,似语未言,静默中又将所有话写在眼睛里。
“先生,别逃。这样就很好。”
女儿家是水,能包容万象,亦能激流勇进,冲破一切障碍。
他笑笑,干脆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松弛下来,袖中的手指又重新连上。
微妙的光影。
站在一起的人,像两只躺在屋檐上晒太阳的猫,慵懒又餍足。
“昭,谢谢你。”
“嗯?说什么呢?”
“膑说,谢谢你,昭,谢与你有关的所有。”
她不太可能在战国时代里,听见那句未来稀松平常的“我爱你”。
但他此刻只在说谢谢你,却似乎把所有的爱都融了进去。
“哥啊,哥——”
营帐又闯进一位不速之客,大声的呼喊令热火朝天的声谈当即哑火。
秦昭和孙膑即刻站直坐正,唯有那只叠在腿上的袖袍记得未被发觉的所有微光。
“阿姝?”
“大哥、二哥,刚收到的谍报——巴蜀乱了。”
秦昭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听见什么了:巴什么蜀?乱什么乱?平定巴蜀不是嬴驷上位要干的活吗?
呼吸陡然一滞。
她这只蝴蝶翅膀,扇的动静是否太大了点……
厉害了,嬴渠梁——秦国该不会刚起步,就要伐戎并蜀双线作战吧?
暂且先让秦昭理一理:秦国的目光是啥时候转向巴蜀的,她怎么什么前兆都没看到过?
她只在很早以前的绘地图事件里提过一嘴,只是指了个战略方向,没说这事是现在就要写进日程本的活计来着。
秦昭抓破了头都想不明白,这事的契机在哪。
她扫了眼孙膑,发现他并不意外;再一看,卫鞅竟然在颔首细思——更别提嬴渠梁和嬴虔那事成定局的欣喜了,这简直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什么信息都没有。
或许还有墨家的两位跟秦昭一样都在状况外,但腹[黄享]才搭上秦国这辆马车,桑冉更是对政局完全不感兴趣……
嬴姝气喘吁吁,正跟嬴虔讨水喝。
嬴虔随手摸出个水囊,嬴姝扭开昂头一通豪饮,擦嘴直呼痛快。
此等利落豪爽的做派,倒是让腹[黄享]为之侧目。
新入伙的小伙伴在这一幕没有姓名,只能得嬴姝一个白眼,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秦女喝水啊”,退后笑而不语。
“阿姝,你这般风风火火,看来让你接受谍报,也改不掉你的性子……详细说说吧,二哥和诸位都想听听来龙去脉。”
嬴渠梁接过水囊,数落自家妹子两句后又迫不及待地等听正事。
嬴姝努努嘴,不与兄长过多交流感情,似乎是在报复他的数落,又或许是估计到有生人在场,她一张口就是正事,言简意赅得令人七窍生烟。
“秦谍,入蜀,离间,内乱——时机已至。”
不愧是做谍报工作的,这职业病真是生动形象。
光听这一句话,不详细展开细细说说,老甘龙来听或许都云里雾里。
秦昭倒是有了些眉目,就看孙膑和卫鞅的样子,保不齐这起源就是这俩人私下和嬴渠梁、嬴虔拉了小窗。
秦昭能肯定的是,伐戎绝对是孙膑的主笔,乱蜀估摸着是卫鞅的提案,但他们相互渗透参与对方计划,甚至国君和将军就是这样被拉下水的。
掌握人性的弱点,予以攻坚,再以点辐射挑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经不起多次考验的,等到神经断裂的那天,一次言谈不顺的导火索,便将巴蜀之乱的火烧起来。
但现今的秦国,真的抗得住伐戎并蜀,双线作战的压力吗?秦昭不觉得轻松,提早历史的进程,不一定就是好事。——但也不应该定时坏事。
战争是秦国平民获爵晋升的最优途径,虽然卫鞅早早就把度卡得刚好,但奋勇杀敌是真能改变秦人的命运。
秦法推行下去,立信立威皆有,但要让法治真正深入人心,秦人由衷维护法治,那必须要把看得见的利益通过法律的方式兑现到他们手里。
秦国现今粮食收成正稳定增长,各方建设也在完善中。就像上位者梦想的那样,秦国虽冉底子不厚,依旧在蓄势中,拿现有的家底去拼一个更璀璨的未来,似乎不是件亏本的事。
找准时机在外族侵犯时伐戎,六国没有理由在此时进犯秦国。有些手段暗地里能用,但摆到明面上来,又会被各方唾弃。
古蜀国身处闭塞的四川盆地,真正出兵平乱,就凭现在秦国马上升级的军工科技,换算下来反而要不了多少兵力。麻烦的反而是地理环境,山林里瘴气毒虫,或许会成为最大的阻力……
“最近一张谍报,古蜀国不久后就会跟秦国求救了。二哥,要是咱们能谈好,平乱后属地归顺,阿昭说的‘大粮仓’可就真搬到咱家里了。”
“嗨,渠梁,你要怎么做?大哥听你的,指哪打哪。”
“大哥,渠梁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边境去年就没让百戎讨到好,今年碰上草原有疫,牛羊近半而亡……咱们又是好收成的光景,入秋之后,他们只怕来势汹汹。”
嬴虔听懂了,嬴渠梁的意思很简单:大将军只有一个,但两战撞上了,两边顾谁失彼都叫人扼腕。
将军案再次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痛击。好事多磨,怕就怕磨久了,事就变坏了。
“二哥这么为难,要不巴蜀这头咱先放一放,专心对付戎狄,维护边境安宁为先?”
“阿姝这话不妥。若此次弃蜀国救助不顾,白费你二哥和卫鞅谋划不说,以后绝无和平并蜀的可能。要吃这块肉,就只能硬打下来。”
“哎呀,这咋就要入秋了呢——都等这么久了,蜀国就不知道再晚上一年半载地乱国么!”
嬴姝的兴奋劲早泄了,此时正跺着脚,拿平地撒气。
他们的纠结秦昭看不懂,怎地少了嬴虔,秦国就打不了仗了?主帅的人才,这帐子里不多得是?——不是吧,都这个节骨眼了,嬴渠梁还喜欢玩这一套呢?
“君上,膑请战灭戎。”
孙膑坐在轮椅上,颇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度。
或者说,军师这一职位,自他开始,在历史的书册间闪耀。
“孙、孙先生,此话当真?”
“君上若信孙膑,膑便让‘戎’字,从秦国的地图上消失。”
孙膑的话徐若春风拂柳,是细叶随风摇曳,平静的恰如谈及一桩平常的小事。
但话音一落,料峭春寒乍起,霎时间冰封雪降,数万人的生死一言蔽之。
秦昭第一次在孙膑身上嗅到冰雪的味道,凛冽的寒气似刀子剃肉腕骨。
她深知慈不掌兵,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血腥又残酷,战国就是由人命堆叠而成的血书。
——等到大一统就好了。
那时候同袍的刀剑再也不必对准彼此,大家一起携手共建华夏,枪口一致对外……
秦昭不是害怕孙膑,她不会粗暴地把他划进好坏里,更不会因为他手染鲜血就疏离。
敢背负他人性命前行的人,心脏要又多强大、心性要又多坚韧呢?
“好一个让‘戎’从秦国地图上消失!渠梁,和孙先生共事多时,将我秦国儿郎交予先生之手,大哥放心。”
“孙先生,你要多少兵马?渠梁优先拨给你。”
孙膑笑笑,摇摇头,婉拒了国君给他增兵的提议。
“君上,我只要三人一军。”
秦昭统筹,桑冉军械,卫鞅守城——此为三人。
只用麾下所有受训的骑兵——独类成一军。
只能说腹[黄享]带着墨家入秦,给秦国双线作战添了底气。
国君自孙膑领兵后,当场拍板组建全新的军械制造局,腹[黄享]立马就任制造局统领,将秦昭提出的“精工细作”“流水作业”“物勒工名”“生产责任”贯彻到底。
国君和卫鞅是踏着夕阳走的,捎带上了秦墨腹[黄享]。
卫鞅临行前与孙膑的相谈只有寥寥数语,法家和兵家却在抬眼间达成不为人知的共识。秦昭只看到了他们一拍即散的对掌,未曾听见他们间的约定。
热闹了一天的军营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
嬴姝回女军继续跟进巴蜀的情报,嬴虔腰围即将到来的平乱作战清兵点将,桑冉这边军器监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最终偌大的军营,似乎就只剩下了秦昭和孙膑两个。
等秦昭把孙膑推送回营帐,外面的天色已擦黑。
孙膑有些奢侈地点了根蜡烛。他手捧着烛火,人在暖光中,身在暗色里,割裂又统一。
秦昭嗅到些许孤独的味道,默声走到他身后。这下她和他是一样的了——一半沐浴着光亮,一半藏在黑暗里。
他的蜡烛是她送的。
是她用乌白村作为答谢的那车乌桕籽皮上的蜡炼出来的简陋蜡烛,和后面那批熟能生巧后的精品完全不能比。
她当时开玩笑要把丑的这一摞赠他,不想他不仅收下了,还珍藏到现在。
“昭为何一路沉默不语?是受膑今日言论的影响吗?”
“哪有的事。先生多虑了。”
秦昭摇摇头,孙膑抓起她的右手放在肩上。
他稍微举高了些蜡烛,而后将自己的右手叠在她手背上。
此时没有宽大的衣袖做掩饰,一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曝露在烛光里。
不容争辩。
“昭,我在,不要怕血色,不要怕我。”
“战争无可避免,膑不弑杀好战,只是用这一途径去争取最终的和平……”
孙膑乎有些忐忑,缜密的思维掉了链子,想说的话支离破碎,词不达意。
秦昭俯下身子,下颌搁在他的头顶,在背后拥住他。
“先生,我知道。我在这。我不怕。”
“我爱你。”
他的手死死将她的手腕拽住,绝不放松一丝一毫。
“那为何……不与我说话呢,昭?”
“因为我在想你说的那句话。只要君上交付信任,你可以把戎从地图上抹去。”
“昭是不太相信膑能做到?”
他放开她的手腕,改成紧扣她的手指。
如果视线又温度的话,她的手背可能都被他灼穿。
秦昭闷笑着摇头,连说好几声不是。
孙膑松松紧紧交握的手指,耐心十足地刨根究底问她究竟为何。
“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少年……”她像是陷入了色彩纷呈的回忆里。
“谁?”一个字的问句被他说的干巴巴的,却又似有千般滋味。
“一个封狼居胥的少年,一个被封为冠军侯少年,一个致死都是少年的少年。”
不知为何,秦昭那时脑海中突然就冒出霍去病的名字来。一样的将骑兵用到出神入化,直接杀入王廷的少年。
那样才绝惊艳的将星,如若孙膑未曾遭祸受难,战国历史里关于他的记载是否也是这般耀眼的意气风发呢?
“封狼居胥,勇冠三军,封侯拜将……这样的少年,确实值得昭纪念。”
“膑无法成为这样的少年,更不会死在少年里。”
“不需要昭缅怀,不需要纪念,不需要穿过时间才能见——”
“昭,我在这里,我的荣耀为你倾身,我的人你触手可及。”
太犯规了。
秦昭心跳如雷。
今天的先生太过反常,简直像换了个人——他叫人难以招架,却又心动不已。
为了让先生顺利打下百戎,完成他重修地图的壮举……她那份写了一半的计划书,是该抓紧完成了。
“先生何时和卫鞅如此默契了,守城呢,可以详细展开说说嘛。”
“膑与鞅推演过几局,此人亦善兵,谨慎稳健,虽魄力不足,守城绰绰有余。昭,是在转移话题?”
“哈,先生,看破不说破,是维持情感的良方。”
“好,膑下次记得了。”
她借了他的蜡烛,伏案奋笔疾书,连夜将写了一半的计划书填得满满当当。
他握了卷兵书,将时间三分。一分夜读,二分磨墨伴她至天明。
秦昭打着哈欠再次踏进了营中主帐。
当她把怀里的竹简全数丢到嬴虔案上后,就退到一旁坐下打盹儿。
孙膑默默地看着她闭目养神,垂首钓鱼。
他只在她的头终于要磕到案上时,伸手给她垫了垫。
主位上,嬴姝偷拿走一卷竹简,顶着长兄不赞同的眼神,俏皮地看了起来。
先是招国君,今天招的又是嬴姝和嬴虔。在秦国公主眼里,秦昭是个根本没有地位顾忌的人,谁管事就叫谁——嬴姝偶尔会有种错觉,秦国仿佛在秦昭的指挥下运转着。
不多时,主座上传来惊呼声。
孙膑望着枕着他手掌睡熟的秦昭,眼神越发柔和。他有幸成为她卷卷文字的第一位读者,更知晓他们为何惊叹。
昨日已足够精彩,秦昭来军中的请愿书上的条条款款,她早已超额完成。
但她是座挖不空的宝藏,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带给人如何的惊喜。
孙膑把骑兵踏进战场的序幕掀开了。
秦昭这卷上书,将医疗兵又变成一组左右战争倾向的变量。
战场急救、医署救治、伤后护理,从理论到实践;
从种植药材开始,到炮制,再到开方成剂。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甚至针对不同的伤情,有药丸、药粉、药膏、药油和煎服剂等诸多不同配方;
有教给普通士兵的基础医疗救护,更有针对战争的军医培养,还有能上战场和死神抢人的医疗兵训练法。
墨家给秦军带来更加强大的、收割敌人生命的武器;
秦昭给秦军带来的是和死神赛跑、战后回家的希望。
“酒精……种粮……奢侈……”
她躺在他的手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他永远记得问她写这些卷轴用意时她说的话,“想让更多的人回家”。
他们相见时,秦昭就在拯救孙膑了。现在,她用她的知识和能力,正在拯救千千万万个人。
秦昭给出的,永远是在这个时代里,最为宝贵的东西。
“孙先生,这都是——”
“好好用吧,不要浪费了昭的心血。”
嬴姝克制着自己沸腾的心。
女军受体力制约,上战场很难比上正规军,但她知道,军中许许多多的秦女,报国的决心不亚于男子。医疗兵出现得好,受制于女身的同袍们,终于也有让自己骄傲的门路了。
她可以看到,军功爵往女子身上倾斜的可能。仅这一条,秦昭就配被所有的秦女敬拜。嬴姝向着睡着的秦昭深深行了个礼,抱起部分竹简快步往女军营地赶。
在支援巴蜀的日子到来前,她一定要练出一支能随军翻山越岭、解毒治伤的优秀医疗兵来!
待嬴姝走远,嬴虔起身走到孙膑跟前,随意扯了张案,坐下低声说话。
嬴虔粗中有细,见秦昭是真累了,说话只能收着声。又怕隔远了孙膑听不见,便选择来就山。
“先生昨日请战,想必已有详尽安排。虔有些猜测,也就不向先生求证了。虔无揭人伤疤之心,唯有一问,确实想听听先生解惑。”
“将军但说无妨。”
“先生腿脚不便,深入戎地之战,众骑在在外,又该如何传令指挥呢?”
孙膑抬眼,以二字作答。
“军旗。”
嬴虔明悟,向他拱手。
“此番凶险……军师,务必保护好她。”
月朗星稀。
夜深人静。
一只鸽子趁着夜色,从秦军大营不远处的林中起飞。
它的方向是——

伐戎与并蜀双线作战,最终在秦国国君的君案上敲定。
秦国这只庞大的机器,开始咬合齿轮运转,一点点全身动员起来。
医疗兵的特训“教材”早已停笔完成。造纸坊储存的纸张此刻派上大用场,加上当时配套培养出来的雕版师,手稿审核后送去纸坊连轴一转,倒是没等多少时日就真的把书本送到了秦昭手中。
在战国时代重新感受到纸本聚合的书,和桌案上的竹简仿佛是两个时代的造物——但他们此刻如此和谐地处于同一时空,即使是朴素装帧的线装本,看到属于自己的书真正制成的那一刻,秦昭内心的触动依旧非同一般。
如果说《秦律》是造纸术和雕版印刷结合试验运作的第一件产物,那分发到入蜀和伐戎两部医疗军士培训地的《秦军医典》,或许是秦国真正意义上校勘印刷并装订完成的第一本书。
秦昭还记得,除了秦王宫里给嬴渠梁和嬴驷过目教学的《秦律》有简单装订,勉强够的上“书”的样子外,分发到各个郡县的《秦律》,为了最快地铺开全秦法治的基础、方便基层官员研读查阅誊抄,再加上国君“勤俭实用”的指令,几乎都是只有编了页码的散件。
秦昭翻了翻这本军旅医书,有些遗憾没法加上图解。
时间紧任务重,文字作为载体,同等的篇幅能传递更多的信息。这本算不上医典的医术舍弃的示意图,删去了原理,只留下治病疗伤的应对法。比起传统的医书,它实际上更像是一本指导手册。
——以极短的时间教会人判断伤情,处理伤势,对症下药。
或许这是培养能上战场、能派上用处的军医最快的方式了。
“伍长,那个‘三角巾包扎法’……能不能再教教我?”
“哎呦,楞个包瓜,我记得你以前庄稼把式学得可快,咋要包包裹裹了就成个瓜怂哩?”
“包瓜,你才包瓜,五个指头三个要打架,就不信你学会了。”
“莫吵吵,等会回去我一个个考查,太阳落山之前必须每个人都会。不说这些包扎急救技巧关系咱五人的考核,万一哪天咱们用得上,能保命!”
“伍长说的对,都好好学,咱们一同去,要一起回。”
“你们说秦先生的脑子是咋长的啊,一块小小的布,咋能有这么多花样包伤口——我前些日子恰巧路过医疗兵营地时看见,那些个同袍都在练习给一只手能打十多个花样,咱们只用学最基本的真是太好了……”
“你管人家秦先生怎么长?她愿意教咱们这些,能让咱多一份活着回来的希望,那就是大恩人。”
“伍长说的是。二三子快些走,回去好好再练练……”
帐外传来几人的交谈,秦昭算算天色,是到了将士们操练结束解散休息的时间了。
外伤处理和急救不应该是军医的专属。秦昭思来想去,还是要让全军都学会一些简单的包扎处理,至少要学会伤情判断,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她挑高侧帘,看到一小组秦军勾肩搭背地走过去。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狭长的黑影上,是歪歪的发髻。
思来也有趣,提起大秦的军队,秦昭来自未来的灵魂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兵马俑,想起这支埋藏在地下的、护卫祖龙长眠的大军。
但一说到兵马俑,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反而是那些人俑格式各样发髻——高低不一、歪歪扭扭的发髻,以及藏在鬓边脑后的小心思的编发。即使在那么久远过去,精神压抑的年代里,人对自我的追求依旧是不灭的。
“秦兵直髻,楚兵歪髻。”
秦兵的歪髻或许根源在楚国,属于芈八子带到秦国的楚文化。但在这里,是被秦昭提前带来的、最简单明了的军职划分法。
没有爵位的小夫都梳着扁髻,从圆髻始,就是有爵位的秦军士兵。
秦人尚右,发髻在右比在左的级别高。军衔从低到高,在发髻上的顺序就是从左至中下,再到右上,最后到头顶正中。至中后又还有区分:有帻巾的军衔爵位要高于裸髻,带冠的要高于帻巾,而双层冠高于单层冠。
如此操作,战士们的军衔职位便一目了然。
最“古板”的军阵对冲,所为的“大军压境”,指挥出现在大平原地势的战场上。军阵行军虽气势磅礴,但灵活机动性不足,受地形因素影响颇大。
兵家改变了战争的样貌,战争也不是回合制游戏,在战国的诸多战役里,大多数情况下,士兵们很难完整地维持队列。
更有甚者,建制被打散、指挥官阵亡、冲锋交战过后找不到原定的长官、短时间又要重新集结行军是常态。
而这时候,士兵们通常会下意识寻找熟悉的人,或者就近往高军衔士官身边集结,跟随他一起杀敌。
无论是支援巴蜀平乱,还是剿灭戎狄来犯,都不是大军阵行军的场合——虽然秦军中已有最小的群体作战单位,将士们散落各自为战的可能性很高。
等到将士们在战场上打散建制,最容易凭借发髻认出指挥官,最快恢复建制,而后就地再次集结组阵,尽快地恢复战斗力。
营帐隔绝不了烈日阳光,如同它阻挡不了军士们震天的操练声。
秦人不是好战,只是战争在招贤令之后,对秦人而言,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它和功勋挂钩,是普通人改变底层命运的良机——
也是国家兑现封赏加爵政策后,提升国民凝聚力的契机。
他们在渴望战争。
确切地说,秦国上下,都在渴望品尝胜利果实的滋味。
秦昭收回视线,将脑中的各项细节又缕了一遍。
小到外伤救治、药剂配方、后勤保障,大到城防加固、军械升级、军队优化……
秦国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向着它的霸业,迈出最坚定的一步。
日月流转。
人们在春天里收获,这一茬丰收的麦粒进了粮仓,秦人的脸上满溢着喜悦。
等到家里都打点完毕,他们修好兵刃,带好衣物,踏上征途。
丰年盈仓,士气高涨,后勤殷实,兵强马壮。
嬴虔统领入蜀平乱的队伍出发后,孙膑也在某天率兵没入茫茫的草野之地,灭戎忽然间就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秦昭站在边陲之地的城墙上,望着再次抽条的新草色,遥望归期。游牧民族进犯中原总会选在秋季,而开春便是对戎狄讨伐的最佳时期。
更别说草原接连遭了好几次天灾,去年秋天与西戎接壤的边境城池都遭遇了最疯狂的入侵抢掠,但因墨家入秦诸多因素,边境城防军力上升不止一个等级。
加上边军反常地只守不攻,西戎根本没法将秦军拖进主场,虽偶有得手,但算算发动抢掠的得失,他们每前进一步,损失便又多加一成。
城墙下还有着战火残存的痕迹。损毁的拒马正被守城军士们捡抬清理,即使被打扫过,城下土壤上依稀能辨认出交战厮杀的血污。
——是前几日接连来犯的游牧部族留下的败退痕迹。
距离孙膑出击已有些时日,戎狄的动向有些反常。
现下是春日,依照常理,绝非是游牧部族会出动的日子。但今日这座边陲小城,已经迎来不止一两波敌军进犯了。
秦昭回忆起这些外族人在战场上的凶相,他们像是疯了,每一次进犯都是燃尽生命、抛却一切的狂攻……草原上的部落虽然血性十足,但不意味着他们是愚昧的。
这群狡猾的对手不会做亏本的交易,如此战场交换,他们必定另有所图。
等等,据将士们的战后报告来看,这些外敌并非戎狄青壮主力,更像是带着余烬的老残弃子。
老残是相对而言,弃子是他们不要命的打法的解读:这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回去。
有一些灵光闪烁。
秦昭几乎快抓住异常的尾巴了,却被疾跑而来的传讯兵打断。
“秦先生,城中有大事发生,请您赶紧前去商讨!”
接连的冲击都尽数抵御,现下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秦昭疾步走进城防指挥署,只见卫鞅面色凝重。
他一见人过来,便递给她一封书信,上面的墨字混着血迹。腥气未散,血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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