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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by宣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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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现在就改口什么的......他偷偷瞄了眼闻丹歌,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眼神倏地收回。
莫惊春气不顺,也不打算继续留下打扰他们两个,收拾收拾包袱:“走了,什么时候定下婚期告诉我一声。”
“嗯。”闻丹歌送她到门口,全然不似吵过架的模样。应落逢也跟着她们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需要他送客人吗?不对、和莫前辈比起来,他才是客人吧......
踌躇间,莫惊春拍了拍闻丹歌的肩又说了什么便走了,临别前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闻丹歌关上门,偌大宅院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哦,还有一条孤独的蟠龙。
“你”“我们”又是异口同声,闻丹歌摆摆手,示意他先说。
应落逢:“我们是不是要走了?之前立誓说此生不复踏入,我们现在......”“这个你不用担心,昨天发誓的时候我补了一句,才怪。”
见他仍然不解,闻丹歌耐心解释:“不是发誓说若有违背挫骨扬灰嘛,我在后面补了句才怪,也帮你补了,不过是用神识对天道说的,你们听不见。”
应落逢恍然大悟:“所以天道才会降下雷霆.....因为你出尔反尔?那你、有没有受到惩罚?”
她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他忽然踌躇起来,犹豫半晌才道:“我们......能不能换个住处?”既是第一次与她共称“我们”,也是第一次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他心中难免忐忑。
“你不喜欢这里?也对,方寸宗不是什么值得眷恋的故土。那你喜欢哪处?江南、帝都、仙山还是海外?”闻丹歌将自己房产所在地报了个遍,一边报地名一边从加固的芥子袋里拿出地契。近百张地契如雪花铺天盖地,淹没双膝,应落逢连忙喊停:“够了、够了,闻姑娘你别往外拿了。”
闻丹歌依言住手,歪头看着他。应落逢被她看得脸颊隐有升温之势,弯腰假装捡地契:“怎么了?”
“莫惊春说的对,是不是该改口了。一直叫‘闻姑娘’听起来好生疏。”她说。
才拾起的纸张复又散落一地,他怔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他已经竭力保持镇定,可话末的颤音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局促不安。
心跳震耳欲聋,几乎要跳出胸膛。她想他怎么称呼?妻子?还是和莫前辈一样?可他们成亲不是权宜之计吗,应当不用做戏到这种程度......
却听她道:“唤我阿鹤吧。我家人都这么叫我。”
丹歌,鹤也。应落逢点点头,敛眉低声唤了一声:“阿鹤。”
“嗯。”她露齿一笑,问他,“你呢?”
他怔了怔,从记忆深处寻出一个名字:“......落落。璩娘尚在时,喜欢这么叫我。”
彼时他尚且年幼,“落逢”的读音对璩娘来说太拗口,便简略成了“落落”。如今他已成人,十余年未听过的乳名从她口中喊出,恍如隔世。
“落落。”她念了一遍犹觉不够,反复诵念,“落落、落落、落落。”
应落逢被她喊得耳热。第一遍尚且能应,后面呢?他伏下身继续收拾散落的地契,假装没听见她的声音。
忽然,目光落在一张地契上。闻丹歌探头问:“这张地契有哪里不妥吗?”
他摇头,念出地名:“缥缈山......这是何地?”他知道太白有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却不知九州十八境有哪座山当真叫缥缈山。
闻丹歌拿过地契,解释:“这是我的故乡。”准确来说,是“镇”出生和死亡的地方。因性质特殊,天道在此降下禁忌,除了“镇”和“星人”,任何开了灵智的生灵都不得入内。
应落逢颔首,小心将地契收入袖中。联想她身份成谜,故乡是一座闻所未闻的仙山倒也合理。
两人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把地契归整好。地契按照价值从高到低装进三个芥子袋里,应落逢才要把满满当当的芥子袋还给闻丹歌,却听她说:“你收着吧。”
他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没有拒绝,只当自己替她保管。做完这些,话题重新回到“住哪里”。
闻丹歌理所应当地将选择权交予他,表示自己言听计从。应落逢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闻、阿鹤,你的家乡是个怎样的地方?”
“嗯?”她没想到他想去缥缈山,不自觉弯了眉眼,“很安静,也很漂亮。”
他也笑了:“好,那我们就去缥缈山。”“等等,你把地契拿出来一下。”闻丹歌跑回书房拿了一支笔,当着他的面在房主那一栏添上“应落逢”。
缥缈山之下,并排着两个灿金的楷体:
闻丹歌,应落逢。
【??作者有话说】
妻夫共同财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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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缥缈山 ??

◎“还把人家小郎君搞怀孕了?”◎
决定动身的这天, 天公十分作美。不仅久违的放了晴,一扫数日阴霾,就连北风都稍显温暖,徐徐吹来、宛如春风。
两人挑挑拣拣, 商量着收拾了一辆马车出来。若是从前闻丹歌孤身上路, 连马车也不用。两只芥子袋、一把剑、一双腿, 就可以去天涯海角。应落逢当初从方寸宗出走亦是如此, 毕竟他就算带上所有书也才潦草收拾了两个包裹,根本没有什么行囊。偏偏两个之前“说走就走”的人凑到一起,行礼突然多了起来,不方便收进芥子袋里的东西零零散散也装了一辆马车。
“闻姑娘您放心, 小的一定替您把屋子照看好!等您回来, 还和现在一样!”房牙得了这么一件美差事, 笑得合不拢嘴。闻丹歌点点头, 从袖中拿出一袋红布包着的糖,轻咳一声:“喜糖。”
虽然几天前才“求婚”成功, 但喜糖是她早就备好的。不过手上的喜糖又和从前的不一样。她总觉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拿以前准备的东西对付应落逢,是糊弄。
于是她连夜跑到集市上买糖,可惜方寸宗的集市并不发达, 挑来挑去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她琢磨着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去椰精的部落逛一逛, 它们产的糖倒不错。
房牙双手捧着喜糖, 眉开眼笑:“恭喜!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闻丹歌矜持地一点头, 收下了他的祝福, 转身看到应落逢还站在鱼缸前, 走过去问:“你想养这条鱼吗?”
应落逢无奈:“它是龙,你再喊它鱼它就要抑郁而终了。”
她虚心接受,认真悔改:“那你想养这条,呃它叫什么来着?金龙鱼?”
应落逢:虽然不知金龙鱼为何物,但看蟠龙以头抢缸的模样,大概也不比鱼好到哪里去。
他耐心纠正:“不是金龙鱼,是蟠鱼...不对,怎么被你绕进去了,是蟠龙。”说完他自己也觉好笑,便不再纠结称呼,指着鱼缸道,“好歹也是神兽,放任不管没事吗?”
闻丹歌想了想,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就带上吧,缥缈山养不了,路上随便找个干旱的江河放生就是。”
四海皆龙王,放生也算日行一善。应落逢点点头,两人忽然又落入无话可讲的地步。
那夜......之后,因为不习惯彼此关系的转变,沉默成了常态。闻丹歌倒不觉有什么,照常和他说话,主要是他,十数年没有和人亲近,一夜间多了位妻子,做什么都不自在。
他有心想改变局面,又觉得他们不算真正的夫妻,只是一时权宜,他擅自打破平衡是为失信。患得患失、斤斤计较,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闻姑娘、应公子,有客人来了。”思索间,房牙的声音传来。见他表情奇怪,闻丹歌问:“是谁?”
房牙:“是贺兰姑娘。”
修真界说得上名号的贺兰姑娘只一个,她来做什么?应落逢并不知道这宅子从前是拂月宗的房产,疑惑地看了眼闻丹歌。闻丹歌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跟着房牙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贺兰时。她着一袭素白长裙,头上除了一根玉簪外别无装饰,面上也未施粉黛,气色却比从前好多了。闻丹歌点点头:“贺兰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
贺兰时微微一笑:“听说你们马上就要离开,相识一场,我来送送你们。”
闻丹歌侧身请她进来,应落逢早在听到动静后就准备了茶,贺兰时坐下才发现,茶居然是海上蓬莱。
她想起从前拿这茶取笑闻丹歌的事,不由脸热:“闻姑娘......我从前被鬼迷了心窍,行事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说罢敛祍屈膝,要给她跪下。闻丹歌赶忙去扶:“使不得、使不得。一点小事哪里值得你这样?女儿膝下亦有黄金呀。”
贺兰时摇头,望着她泪光点点:“闻姑娘的大恩大德,贺兰时没齿难忘。”
毕竟如果不是闻丹歌,她棋差一招,早就被宗主夫人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还是应落逢从她的打扮中看出一丝端倪:“有人去世?”
贺兰时点头:“应宗主已于昨夜病故。”
应落逢沉默,半晌才抬头看着方寸宗的方向,吐出一句:“死了也好。”最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投胎成猪狗,永世不能为人。
闻丹歌附和:“早该死了。”要是早知道应宗主是这么个玩意,她才不要白白浪费一枚复魂丹。
“我这次来,也是受夫人所托。”说着,贺兰时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应落逢认出那和母亲的遗物纹路一致,惊得站了起来。
贺兰时打开木匣,道:“这些都是您母亲的遗物。因时间久远,暂时只能找到这些。”他道了声谢接过,目光落在一幅卷轴上,忽然起身离开。
“失陪。”闻丹歌看出他眼眶发红,起身追了上去。
应落逢并未走远,抱着木匣站在雪松下,缓缓展开卷轴。
这是一幅画卷,画中人窈窕多姿、清眸流盼,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应落逢很难理清自己的心绪。悲恸、怅惘、哀戚,以及阔别已久的思念。
即使死生不复相见,可刻在血脉里的骨肉相连,还是让他第一眼就落下泪。
这是他的母亲、怀着死志也要把他生下的母亲......是本该顺遂一生、长乐永康的母亲。
因为一个薄情人,赔上性命。
画中人二八年华,面上是未经风霜的天真。折一枝开得正好的碧桃,颜色不输春花。画师技艺高超,即使隔了经年岁月,仍然传神。展卷时仿佛能听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在耳边,对你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风起,画卷因他失手飘远。闻丹歌拾起染了尘的画卷,低声:“节哀。”
应落逢没有答话,抬头怔怔看着雪松繁茂的树冠。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雪松枝叶婆娑,欲静而风不止。
“我想给我娘,立个衣冠冢。”他说。
璩娘说母亲留下遗言,她死后要把尸体火化,骨灰洒到海里。那时璩娘已经腿脚不便,只能托一弟子完成母亲遗志。可那弟子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十余年,他连一个寄托思念的方向都无。
“好。”闻丹歌道,“缥缈山有许多我的家人,在那里,你娘一定不会孤独。”
应落逢想牵出一个笑,唇却像被浆糊黏住,凿不出一丝缝隙。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道:“回去罢,别让客人等太久。”
贺兰时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回来,应落逢还神情恹恹,犹有泪痕,便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既然东西物归原主,我便不再叨扰。”
闻丹歌送她。她站在门槛上,回望自己住了许久的院子,笑道:“没想到买主居然是闻姑娘。”
被她这么一说,闻丹歌也有些不好意思:“附近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屋子。”
贺兰时含笑:“您抬爱了。那日姑娘有一句话,我记了许久。”
闻丹歌好奇:“什么话?是‘比起男人,金钱更能治愈伤痛’么?”
“不是。”她摇头,悠悠揭开谜底,“是‘你开个价’。那时我觉得能说出这句话真是好生霸气,便想着日后我有钱了,也要这般豪横。”
闻丹歌没想到那时她是这般心境,产生了一点兴趣:“我偶然听说你和某位莫姓公子有一段情缘,不知......”“他啊,窝囊废一个。成亲第二日就因为同家中侍女私通,被他妻子打出房门了。”谈及旧情人的糗事,贺兰时不仅没有半分羞赧,反倒语气轻快,颇有种狠狠出了口恶气的意思。闻丹歌八卦心不强,没有继续问前因后果,郑重对她一拱手:“保重。我还是那句话,后会有期,心想事成。”
“后会有期。”
————
送走贺兰时,差不多就该启程。应落逢将画卷小心收好,又给蟠龙换了一个稍小的琉璃盅。琉璃盅虽剔透好看,对神兽来说到底寒酸了些。闻丹歌看不惯蟠龙要死要活的模样,念咒把它缩小到食指长,空间瞬间宽敞许多。
彻底沦落为鱼的蟠龙:要不你们还是把我炖了吧。
炖是不可能炖的,起码不是现在。闻丹歌见应落逢紧张地护着琉璃盅,一幅生怕水洒出来的模样,和他解释:“放心吧,我们走传送阵,路途不会颠簸。”
闻言,应落逢一怔,手松开琉璃盅。虽然听说过高阶修士会通过传送阵转移,但他不能修炼没有修为,从未使用过。
知他好奇,闻丹歌便一步一步教他:“依据承载不同,阵法的纹样不同。像我们这次,一辆马车两个人的重量,就需要......”
她引着他的手在地上绘制,一股温暖的涓涓细流经过筋脉,再由指尖泄出,最终化成一道微光洒下。应落逢看着地上缜密的阵法,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灵气的存在。他不禁想,原来灵气并不像书上写得那样晦涩缥缈,而是如一阵风,虽然无形,却能从旁地反应勾勒揣测它的形状。怎么说呢,对他这个从未修炼过的人来说,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
接下来传送阵的体验却不大好。应落逢只知道高阶修士会用传送阵,却不了解背后的原因。闻丹歌也是看他脸色越来越差,才后知后觉他没有修为承受不了。
可传送阵一旦开启就无法中止,她只能想尽办法缓解他的症状。好不容易捱到目的地,应落逢再也忍不住,冲下马车扶着路旁的树干呕起来。
闻丹歌焦急地围在他身边,拿着吴茱萸和白豆蔻问:“好点没有?要不要喝点水用点药?”
他背对她摇摇头,半晌才勉强止住呕意。这时路过的一位大娘认出闻丹歌,兴奋道:“哟,小丹回来啦,还讨了相公?”
闻丹歌才要回话,大娘又道:“还把人家小郎君搞怀孕了?”
应落逢:???
【??作者有话说】
这误会多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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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把这方帕子借给他拭泪◎
闻丹歌怔了一瞬, 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他有点不舒服,大娘您能给碗水喝吗?”
“好说!小丹你都多久没回来了,难得回来一次, 还带着有身孕的小郎君。别说一碗水, 就是要喝蜂蜜水, 大娘也亲自上山给你掏蜂窝!”刘大娘一拍大腿, 止住她跟上的动作,“就两步路,你跟来做什么?照顾好你家郎君!”
闻丹歌无奈,只好扶着应落逢在车辕坐下, 给他顺气。应落逢吹了会风, 勉强能开口:“我没事。你与那位刘大娘, 相熟吗?”
她点头, 道:“山上物资稀缺,什么东西都要下山到镇上买。一来二去, 也就和这的人熟了。”仍然不放心他的身体,又问,“当真不要紧吗?镇上也有医师,要不要我去”“不用。我就是一时承受不了那么长的空间转移,缓一缓就行。”他牵出一个苍白的笑, 赶在她继续问之前开口,“对了, 刚才那位大娘, 好像不是寻常人?”
“嗯。”她替他拢了拢披风, “镇上多是翼族人。”
“翼族?”他回忆了一番, 迟疑, “是那个男子生育、以女为尊的种族吗?”
难怪见到他呕吐,第一反应是怀有身孕......
闻丹歌显然也想起刘大娘那番尴尬言论,讪笑:“是,他们一族都是男子生育,所以才会以为你......刘大娘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耳背。”准确来说是间歇性耳背,遇见不想听的事就当没听见。
应落逢点点头,面颊却是红的。她以为他还冷,解了扣子就要把外衫脱给他,他连忙拒绝:“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冷。”
她不信:“不冷怎么会脸上发热,怕不是烧着了。”言辞间已经脱了衣裳,应落逢见拒绝不成,只能接受好意。
还是熟悉的皂荚香气,淡淡的,萦绕鼻端,和冬日暖阳一样融融。
他伸手抓住衣襟,见她一身薄衫仍面色如常,仿佛再冷的天也冻不着,永远不会有他为她披衣的机会,忽然生出一股冲动:“阿鹤。”
“哎。”她转回打量街道的目光,口中喃喃,“几十年不见,变化这么大了...”“刘大娘第一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答的?”
她陷入回忆:“好像是......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应落逢本意是想逗一逗她,试图也在她脸上看到羞窘。但他错了,如此亲密的话语说出来,她未觉如何,他先羞得不行。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丹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脸埋进双膝中,怕他呼吸不畅:“是腹痛吗?我还是带你去看医师罢”话音未落,刘大娘端着瓷碗姗姗来迟。
“瞧瞧,别是孩子在闹他。快快快,小丹快喂你家郎君喝下。是早上才煮的蜂蜜水,还温着呢。”应落逢摇头,又不是真的孕夫,自己接过瓷碗喝干净。期间听见刘大娘给闻丹歌传递经验:“头胎都比较闹,你要多关注些。比如夜里他疼得厉害......”
他低垂眼睫,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出神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整个人往外冒着水汽。
他他他、他刚才在想什么?孩子?他和闻姑娘的孩子?
闻丹歌一边聊天,一边时刻关注着他。见他喝完蜂蜜水脸更红了,问:“还是不舒服吗?”
“我们......快些走吧。”他仍是埋着脸面不肯见人,她无法,只好告别刘大娘驾起马车。
她不敢再用传送阵,把应落逢劝进车厢,临走前还把蟠龙交给刘大娘让她放生。
刘大娘一脸“我明白”的欣慰模样:“孩子要出生了,确实得积福。”
闻丹歌也没解释,解释了更麻烦,留下一句“得闲了再上门拜访”扬长而去。马车走到一半,她突然忆起刘大娘的话,再结合应落逢特意问她的那句,脸上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她悄悄向后看了一眼。珠帘的缝隙里,应落逢正坐在窗边看风景,丝毫没有注意她的窥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腾出只手往脸上扇风,试图驱散热意。
还好没被他发现。
————
缥缈山和应落逢从前见过的所有山都不一样。虽然他拢共也没见过几座山,却背过溢美之词。有“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有“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却没有哪一句,能够描述他眼前的缥缈山。
该说不愧是孕育出她这样人的仙山么......闻丹歌驾着马车稳稳向上,山路崎岖,他们却行得如履平地,因此应落逢得以将她故乡的风景尽收眼底。
自低到高,一开始看见的还是与凡世无二的冬日。唯松柏青苍,余皆白茫茫肃肃然。往上走,却是他还未离开方寸宗时的秋日景致,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他原以为是山气不同,高低略有差别,可再往上走,窗外居然纷扬起如絮的合欢花?
他伸出手,马车忽然放慢,掌心恰好接住一片柔软。他捧着落花,问:“闻、阿鹤,缥缈山一山有四季?”
闻丹歌松了缰绳,任马拉着车子慢慢走,分出神回答他的话:“是哦,因为族人灵根不同,修炼的法子不同,一年若只有一个时节能够潜心修炼未免太过荒废光阴。一位前辈就把缥缈山分为四层,每层一个时节,三月一换。这样无论何时,族人都能找到合适修炼的地方。”
应落逢掀起珠帘,好奇道:“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你的族人,是回去休息了吗?”
她神情一窒,片刻后才道:“族中如今......只有我一人。”
再盛大的风景一人看遍,唯独品出寂寞。很难说她选择离开,没有其中的原因。
应落逢唇角翕动,似乎是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闻丹歌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只有我们会不会太寂寞?你要是喜欢热闹,我们就搬到镇子上去住。”
他摇头:“安静点好。我如今......不大想见人。”好不容易脱离噩梦,不仅是方寸宗,还有前世的记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躲得严严实实,就像松鼠屯的过冬粮食一样,谁都找不到。
缥缈山很好,没有不怀好意的生灵,没人会发现他是狐妖血脉,炉鼎体质。
最重要的是......他看着眼前衣衫单薄却蓬勃如春日的人,心中仿佛又有小簇的焰火炸开。
能和闻姑娘在一起,就很好,很安全。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中十分可靠足以全身心托付的闻姑娘,在听了他的话后想的却是,安静点方便养胎。
以及,狐狸崽崽喜欢什么窝?
————
马车驶到山顶方停下,闻丹歌十分自然地扶他下车,就好像刘大娘是什么送子观音,一句话就让应落逢怀胎五月。他无奈,却也无法,只好任她假戏真做,唯一的报复手段就是在借力的时候,轻轻掐一把她的手臂。
闻丹歌茫然:“山顶还有蚊子?”
应·蚊子·落逢:“是吗?听说蚊子只叮不长眼的人。”
闻丹歌非常自信:“那它更不应该和我过不去啊,我可是很有眼光地娶了你......你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果然还是衣裳穿得太少发热了?”“别、别说了。”
山顶的院子显然许久没有人住,虽然闻丹歌施法屏尘扫霉,那种缺乏人气的陈旧还是扑面而来。除此之外,从前不觉得,住过方寸宗之后再看这院子,是哪哪都不如意。
房间太少,院子太小,装潢也过时了。闻丹歌换了身方便干活的短打,将袖子捞上去,干活前还不忘把应落逢安顿好。给他找了个既在视野内又不会被灰尘波及的位置,安上小马扎,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塞给他吃。
应落逢看得一愣一愣的,问她:“不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闻丹歌:“我来就成。你当心别被噎着。”
他发现了,闻丹歌的认知好像和他、和普罗大众的认知不同,她好像从山下翼族那学来了一些习惯,不由好奇:“这些......你都是从哪学的?”
她忙着拆篱笆,头也不回道:“这哪用学啊,我阿娘就是这么对我爹的。”一句话的功夫,一人高的篱笆就被她拆干净堆在脚边。
应落逢被勒令原地不动,无事可做,只能一边小口吃着栗粉糕一边看她收拾院子。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的“斧头”有点眼熟,好像是、好像是迎魁?
迎魁:真是我拿你当主子,你拿我当斧子。我为你出生入死,你让我生不如死。
闻丹歌当然不会理会迎魁的抗议,三下五除二把限制都拆了,院子瞬间大了一倍。她也不急着继续拆,收了剑走到他旁边,指着院子:“有什么想法吗?”
应落逢疑惑:“什么想法?”
“院子啊,你想怎么布置?喜欢花还是喜欢树,喜欢池塘小桥还是秋千凉亭。怎么喜欢怎么来。”她道。
他点点头,却不急着规划院落,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汗。闻丹歌低下头:“我手上脏,别污了你的帕子。”
自然得仿佛这是一个他们重复过千万遍的动作,应落逢居然也下意识替她抹去。忽然,手腕被她攥住,他动作一顿,睫羽忽闪。
闻丹歌取出他手中帕子,问:“这个,是那天我给你的吧?”
方寸宗边境的那个破庙里,她曾把这方帕子借给他拭泪。距离那天过去数日,兜兜转转,如今它又干干净净地躺在她手心。
连一丝褶皱也无。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什么?甜甜的恋爱?谈一下!明天上夹所以今天早一点更新~明晚十一点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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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不让她摸耳朵怎么办?◎
“......是, 本来也是要还给你的。只是、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他说着,慢慢垂下眼,从闻丹歌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发下半截细腻的脖颈,漏在冷风里, 颤颤巍巍。
好像风再大点, 就能把他吹折。
她道:“为什么要还给我?按照话本里的说法, 这帕子好歹算半个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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