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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by宣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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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
闻丹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算起来,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我们第一次坐下一起用饭。”应礼没有动食盒,而是亲手斟了一盏茶。他斟茶的姿态十分标准优雅,茶烟袅袅中长身玉立,眉眼温柔,如一只仙鹤栖息于此,整个院子也跟着超凡脱俗起来。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闻丹歌就好了。
“闻姑娘,请。”应礼温声道。闻丹歌抖落身上泛起的不适,因为太过震惊于应礼也有这样的一面,忽略了他递过茶盏时特意蜷曲的手指。
但应礼注意到了。虽然只有一瞬,还是能感受到她手掌的粗粝,浑不似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比他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更深刻。
倒像个苦役。
他把眼底的嫌恶掩饰得很好,再抬眸时,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神色。闻丹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认清这是现实,不是梦魇。
总感觉不太真实。她恍惚着喝了口茶压惊,差点没被这口茶苦死。
见她表情痛苦,应礼笑道:“这是才送来的海外蓬莱,我颇爱它的清苦。初尝口舌生津,再饮回味无穷,不知闻姑娘以为如何?”
“...你喜欢喝这个?”闻丹歌默默在心底记下,硬着头皮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搜查刮肚发表感言,“好茶、好茶,芬芳甘冽,回味无穷。”
看穿她的尴尬无措,应礼暗“嗤”一声牛嚼牡丹,还要摆出一副温情款款的模样徐徐诱之:“看来闻姑娘与我口味相近,也算有缘之人。”
他把“有缘之人”四个字咬的绵密缱绻,两个人明明隔着一桌的距离却如情人低语。
闻丹歌强忍着不去揉耳朵,却止不住脑中迎魁剑的“嗡嗡”剑鸣——本命剑比剑主的感情更敏感,若不是因为对面坐的是未婚夫,恐怕迎魁已经冲上去让人闭嘴了。
上一个这么让她坐立难安的,好像是个修合欢之法的妖道...不行,怎么能如此诋毁自己的未婚夫?她甩开脑中纷杂思绪,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给你炖了汤,你想尝尝吗?”
应礼表情一窒,很快又恢复如常:“多谢闻姑娘。不过我已用过晚膳,此时恐怕无福消享,等晚些时候腹中空空,我一定仔细品尝。”
把冗余的修饰去掉,提取中心意思——谢谢,不喝。
啊,又来这套,还以为今天能成功呢。闻丹歌决定再试一次:“我炖了许久、算了,做汤的材料蛮稀有,对你进阶可能有帮助,真的不喝吗?”
应礼修的是火道,玄凤与他属性相同,有增益功能。
他仍然是那幅滴水不漏的说辞:“劳你费心了,晚些时候我一定...”“那算了。”她起身,闷声道,“这汤太补,你院中的灵植和下人承受不住,我还是带回去吧。”
她怎么知道他把她送来的东西分给下人了!难道她在他院中安插了眼线?
闻丹歌站着等了一会,见他仍然没有挽留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解释也好,道歉也好,只要他开口,她都愿意相信。毕竟相公可是很难找的啊。
“...听说附近有螣蛇作乱为祸一方,我身为少宗主本该前去捉拿。但宗中事务繁杂抽不开身,你...”“要妖丹,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冷静,不带一丝失望或者热切,并非应礼预想的任何一种口吻。
他握紧了手里的杯盏,咬牙承认:“是。”
她会答应吗?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吗?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却把全部功劳让给他。
“好。”
沉默半晌,终于得来了想要的答案。心中石头落下的同时,冉冉升起的还有更炙热的野望。
果然,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没有理智的。
闻丹歌并不知道应礼已经把她划分成“为爱献脑”的人。她只是郁闷今天的计划又失败了,无论是英雌救美,还是抓住男人的胃。
应礼对她抱有极大的恶意,这很莫名,使她追夫之路远超九九八十一难。她很苦恼,也很无助。
但是不能放弃。如果两百岁时不能和“星人”隐修的话,刃毒就会发作,她就会因为迟迟不能突破瓶颈暴毙而亡。每每想到这里,闻丹歌就恨不能剃掉一身修为不做镇族人。
旁的剑修单身就是为剑守身心怀天下,怎么到她这里不成亲就会死!原以为祖父高瞻远瞩给她定下娃娃亲,和“星人”隐修就会变得容易,可到头来还是一盘死局。
不过看应礼今日的态度,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似乎有所好转?蹲在角落自闭了半晌,闻丹歌重整旗鼓,决定再接再厉。
只是在那之前,要把手里的汤解决了。
玄凤太滋补,可不能随便送人。闻丹歌在杀鸡时被啄出了心理阴影,不想喝汤,思来想去,府中似乎只有一人符合要求。
她赶着去杀螣蛇取妖丹,足尖一点便到了目的地——一处看着十分齐整,内里却落魄陈旧的小院。这院子既不像下人住的,也不像主人家住的。介于二者之间,住在这的人一定身份微妙。
但闻丹歌并没有这些概念,她只是在打听应礼的一众亲戚时发现他有个弟弟住在这里,秉持着做个好嫂嫂的原则,她时不时会送点东西过来。
今天来的似乎很及时?
见院子门口围了一群下人,趾高气昂气势汹汹,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则坐在地上止不住颤抖。闻丹歌微蹙眉心,忍耐许久的迎魁剑霎时出鞘,只剑风就挥倒一片。
“半妖之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也不看看你的根骨,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行,还活着做...”领头的下人脏话才骂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倒下。少年低垂长发下的眼睫轻轻扇动,知道她又来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神出鬼没,却不带恶意,甚至经常救他于水火,让他在方寸宗的日子好过不少。
但他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善意”都伴随着代价。只是目前,他尚且不知道代价有多大。
随便什么代价都行,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能被榨取的价值了。
“咳、咳咳...谢谢你。”如往常一般,他避开了她搀扶的手。他虽然身上带伤,但自尊心很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别人搀扶。
闻丹歌一边用剑替他扫开路上的障碍,一边问:“你的身体比上次更差了,你做了什么?”
少年动作微顿,凌乱但整洁的乌发蹭过她的手臂。虽然行走缓慢,但闻丹歌还是看出他的迟疑,见状便没有继续追问:“算了。这里有一碗补汤,你不嫌弃的话就喝了吧。”
少年和他哥哥一样都是火道,玄凤汤对他而言是极其滋补的药膳。果然,一碗汤下肚,他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了。闻丹歌不禁嘴角上扬,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的手艺怎样?”
“是你做的?”他惊奇地问,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很好喝。”
“嗯。”她点点头,本想沉稳些,但在应礼那积攒的挫败感急需宣泄,还是没忍住泄露心情,“炖了两个时辰,没用引火诀,特意用的柴火烧...”
又是这样,一旦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就会说个没完,像是憋了许久的话对他一吐为快。但少年不反感这种声音,相反,他觉得这种时刻太过温情,就像梦境一样,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温情时刻。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一个饱含善意的人陪在身边。虽然衣衫单薄四壁空白,却不觉深秋寂寞。
他很感激。
“啊,又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回过神时夜幕已经降临,不知不觉又耽搁了许多时辰,闻丹歌懊恼极了。
少年是很好的听众,不论她说什么都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附和或者纠错。每次与他共处一室,特别是在应礼那受挫后来找他,心情总是会变好。
她不禁感慨,哥哥和弟弟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但是少年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偶尔会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比如现在——
“没事的……之前,你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现在呢?他喜欢上你了吗?”
闻丹歌:“好像、似乎、也许、可能...没有。”
少年“啊”了一声:“可是你都为他做了这么多...换做寻常人早该动心了吧?”
闻丹歌无奈:“他不一样。他是大家族的孩子,锦衣玉食地长大什么都不缺,或许我做的那些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吧。”
他沉默一瞬,继续为她抱不平:“不一样的,不光是价值的问题,你的心意呢?他没有看到你的心意吗?”
生来拥有一切并不是能够忽视甚至蔑视别人心意的理由。况且从她的描述里,他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对方的正面反馈。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爱上那个人?
“...很快我就能成功了。他已经开始寻求我的帮助了。”闻丹歌哑然,半晌才吐出这样的结果。虽然应礼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在今天之后起码愿意见她了。
少年的眼神“腾”地亮起来,他是真心为她感到愉悦:“当真?他肯接受你的喜欢了吗?”
“差不多?”顶着这样炽热的目光,闻丹歌实在不想让他失望,罕见地撒了谎。少年眼底的喜悦似乎有一瞬的黯淡,转眼又被笑意填满:“我就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闻丹歌也笑了:“嗯,借你吉言。到时候,额,请你喝喜酒?”作为新郎的弟弟,他应该会出席吧?果然还是要额外感谢吗……
“好啊。”他答得轻快,心底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如果成婚了,就不能再与他有过多来往。而失去她的庇护后,他必须从方寸宗离开。
毕竟如果再不走,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阿婆请问,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秋雨连绵,让本就狭窄的山间小道泥泞难行。深沉夜色下阴风阵阵,似乎暗含着亡灵的哀嚎。陈阿婆走得心力交瘁,猝不及防听到人声,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跌下田埂。
“您当心。”声音近到耳边才听清是个女声,陈阿婆被她扶着站起身,嘴里还提着一口气胆战心惊道:“谢、谢谢女娃子。”
闻丹歌带着斗笠,一身玄衣隐于夜色,整个人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扶着老人走过最艰险的路段,把问题重复一遍:“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陈阿婆那一口气好险没提上来。她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忍不住提醒:“女娃子,最近我们这邪门得很,老是莫名其妙死人。这村里啊能跑的都跑了,连我都跑出来了,你怎么、你怎么还要去乱葬岗呢?”
趁老人不注意给她贴了张“平安符”,闻丹歌解释:“您听说过方寸宗吗?我是宗里派来降妖除魔的,您放心,明个你就能回来颐养天年啦。”
“原来是方寸宗的小道长!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见阿婆越走越远,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闻丹歌压低斗笠,缓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既然村里人都走光了,她就没必要隐藏气息。
螣蛇,火神,其神性柔而口毒,司火光、怪异、惊恐、梦寐、妖邪、蛊惑之事。恰好又能炖成补汤。但这次闻丹歌吸取教训,应礼既然只说了取妖丹,她也懒得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杀了便是。
乱葬岗已经被妖兽破坏得不成样子。雨势渐大,滂沱之下石碑倒塌,露出坟包中阴森白骨。鸱鸺嚎啕,天鼠倒悬,黑夜中的生灵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鬼魅之眼。
方才那阿婆说村里人莫名其妙死掉...结合几具新尸体的死法,这螣蛇用的应该是梦寐术,于梦中杀人。
这就难办了啊...乱葬岗里怎么睡得着。闻丹歌掂了掂手中剑,本想直接逼出妖兽,运气时却突然遭遇堵塞,竟是刃毒又发作。
二百岁时解刃毒是死限,这并不意味着二百岁之前刃毒就不会发作,只是能被压下去而已。按理来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动用太多力量,可既然应礼要求了,她还能拒绝吗?
硬的不行就委婉点。闻丹歌席地而坐,随意挑选一位幸运儿的墓碑当靠垫,头一低眼一闭就开始催眠自己。
秋夜寒气入体,比雨水更冰凉的却是体内的刃毒。她默念太上玄经调整内息,将筋脉中逆行的那股邪气一一拔除,却在与其中一股力量缠斗时坠进了无垠的黑暗。
黑暗如潮水将她包裹,天地六感被剥夺,宛如新生的混沌。
熟悉的一幕。
她看见年轻的自己缓缓上前,一对稚子惊恐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却逃脱不能。
又是这一幕。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逃避这铭刻在心底的罪孽。但刃毒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劣迹,逼她直视一切。
提剑,挥剑。
刹那被拉长成永恒,意外溅到她眼里的血液化作无边血色,耳边有雷声炸开,模糊轰鸣。
然后归于沉寂。
“看够笑话了吗?”闻丹歌问。
下一瞬,战无不胜的迎魁剑抵上螣蛇七寸。妖兽似乎不明白她是如何挣脱梦寐的,鳞甲坚硬的蛇尾重重向她甩来。闻丹歌身形岿然不动,手中剑意寒芒四射,胜过雨夜惨淡的月光。
剑诀落下,再坚硬的鳞甲都化为齑粉。螣蛇嘶吼着想要摆脱她的穷追不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迎魁的影子剑起剑落。霎时血花四溅,巨兽冲天吼出最后一声,接着便徒然倒地,激起一片泥星。
闻丹歌缓慢起身,似乎还因为余毒未消而身形不稳,勉力以剑做支撑才能站直。螣蛇死不瞑目的竖瞳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寒光,庞然身躯山崩地裂般倒向她。
闻丹歌掀起眼帘,提剑于凌空一斩,迎魁裹挟纯正剑气在黑夜中燃烧,宛如陨石坠地,烽火燎原。
这一次,螣蛇再没有机会发出哀嚎。
螣蛇烧烤的气味并不好闻,她割下衣袍一角蒙住口鼻才得以继续行动。意外的是,这只妖兽的妖丹比想象得还要小,恐怕不能让应礼满意。
可她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只想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走了两步,沉重的步伐硬生生拐了弯。
闻丹歌压低斗笠长叹一口气。
深夜,少宗主书房的灯还亮着。门房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又迅速收回去,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这不合规矩”“闻姑娘看见可怎么办”之类的话。
“我看见了,如何?”她问。
门房被她吓得险些惊叫出声,捂着嘴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闻、闻姑娘你误会了,少宗主他没有和别的姑娘谈情说爱!”
闻丹歌:“...我信你。但我找你们少宗主有事,现在可以进去吗?”
门房神色复杂:“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但、但您千万别说是我放您进去的啊!千万别!”
闻丹歌点点头,脚下一轻便越过院墙。她也看到书房里一灯如豆的光亮,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是我。”
窗上人影的动作突然剧烈起来,屋内传来桌椅相撞的动静。闻丹歌耐着性子数了十个数,待数字归零时,门开了。
她默默收回踹门的腿,献上诚挚的问候:“晚上好。”
应礼衣冠整齐,鬓发未乱,只袖口沾了一点墨迹,刚才应该是在书房里写字。因她深夜造访,面带愠怒:“闻姑娘好兴致,这个时辰还不与周公相会?”
闻丹歌歪头,不解:“你亦未寝,我打扰到你了吗?”
应礼:“......”每次和她说话都能气个半死!看在她还有点用的份上,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一点怒火:“深夜来访,可有要事?”言外之意是没有要紧事就滚出去!
闻丹歌“哦”了一声,拿出凝魂盏:“你要的东西。”
凝魂盏中,一大一小两颗猩红妖丹漂浮着,只一眼应礼就能看出它们来历不凡。他下意识想要夺过凝魂盏,却被闻丹歌避开。
她指了指他身后不知何时现身的女子,眨眨眼:“不和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闻姑娘不要误会,我偶得了一卷山水大师的画作,听闻少宗主于水墨画上造诣颇深,这才星夜来访。”
自称是“拂月宗宗主之女贺兰时”的年轻女子请她坐下,又递茶给她,前前后后地忙活,比应礼更像这间书房的主人。
应礼则仔细查看着凝魂盏中的两颗妖丹,神色晦暗不明。
“前几日才收到的海外蓬莱,可合姑娘胃口?”贺兰时问。她杏眼温润,柳眉似黛,在深秋的夜里仍只穿了一件薄纱,婀娜多姿,飘飘欲仙。
闻丹歌惊讶:“又是海外蓬莱?”
这难道是什么很流行的冷门小众茶饮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喝。
贺兰时也是一惊:“又?难道闻姑娘也喜欢吗?这还真是巧合呢。”说罢“不经意”地露出一截细腻皓腕,袖下暗香浮动。
“这味茶极为难得,据说长在海外仙山上,非朝露晨霜不灌,非天地精华不汲。其芽期极短,只有三日,采茶人...”“采茶人需在三日之内将茶芽择下,再以水晶琉璃罐密闭,埋于双色腊梅树下七七四十九日,来年立春时挖出方可使用。”应礼不知何时收了凝魂盏,立在贺兰时身旁与她一唱一和。
应礼身形颀长,玉树临风。贺兰时玲珑娇小,柔弱无骨。两人传递品茶心得时偶然眸光相交,于是一个笑而不语,一个掩唇娇羞。
闻丹歌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她淋了一夜冷雨,又才将刃毒压下去,分不出什么精力与他们纠缠,随意将热茶饮完,开门见山道:“关于螣蛇的事,要我当着她的面说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方才还暧昧着的气氛急转直下。贺兰时面露难色看向应礼,应礼目光幽微,语气轻柔但带着不容置喙:“我确与她有事相商,你先回吧。画,明日也是赏得的。”
“...好,那便不打搅二位了。”饶是再七窍玲珑心,贺兰时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她甚至没有向应礼行礼就匆匆离去。
应礼看着她跌撞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贺兰时的气性未免太大了,当他是她的所有物吗?
又看向闭眼养神的闻丹歌,两相对比下居然突出她的好来:不妒忌,不会乱吃飞醋。
方寸宗未来宗主夫人的人选他暂时没想好,眼下闻丹歌虽然对他有用,但远不到他牺牲伴侣位置来交换的程度。只是在她的价值耗尽之前,他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一点甜头。
“拂月宗与方寸宗是世交,我和贺兰时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豆红灯火照得闻丹歌眉目温柔,面容姣好。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模样倒有几分动人,引得应礼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要覆上她的手掌。
可就在气氛恰好的时候,闻丹歌突然动手!她一把钳制住应礼作乱的手,力道大得瞬间就让他手掌脱臼!
“啊!”应礼痛呼一声,只觉整条胳膊都被人卸下!尤其是手腕处火辣辣的疼!犹如火煎!
闻丹歌被他的痛呼声唤回神智,见他满脸狰狞心下一慌,道歉都来不及连忙又给人掰回去。这一来一回,疼得应礼满脸通红,一口气梗在喉口不上不下,面色由白转青再转黑。
“抱歉...”她赶忙松手,四下打量见只有那壶海外蓬莱,便倒了杯给他顺气。应礼也管不得那些,接过来一饮而尽,好险没被这茶苦死!
“咳、咳咳咳...”他咳得实在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闻丹歌睡意全无,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忙问:“你...没事吧。”
应礼虽然狼狈,但还是维持着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笑得苍白:“无...无事。你能否、能否再倒一杯水?”
闻丹歌举起茶壶:“要这个吗?”
“不不不。”他头摇得比水车还快,笑得十分勉强,“你把茶壶放下、放下,去和下人说一声,要温水,不要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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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买个婚房,买到情敌身上了◎
喝下据说引自三圣山的泉水后,应礼总算缓过劲。他刻意忽略右手的疼痛,低垂着眼眸,不经意流露出一股脆弱感:“咳、咳,让你见笑了。”
闻丹歌点头又摇头:“是我鲁莽了,不知道你...”不知道如今修真界的水平倒退了这么多,仙盟第一的修士居然轻易就会骨折。她转了转手腕,清脆的骨骼摩擦声让应礼汗毛直立,仿佛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也不保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他险些连表面的微笑都维持不住,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谢过你呢。宗中实在抽不出人手,幸亏闻姑娘侠肝义胆,除了这妖兽。”他没有再动手,却自信在如此灯光如此角度下,她一定会被他迷住。他花了大把心思在这间书房的采光上,每次他约那些世家女至此欣赏书画,她们的表情都骗不了人。
他出身高贵,天资聪颖又容貌俊朗,闻丹歌爱慕他也在常理之中。
虽然听不到应礼的心声,但识海中的迎魁剑还是“嗡嗡”作鸣。闻丹歌揉了揉鼻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说她坏话。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只是近来妖兽出没的频率是否太过频繁?宗中可有擅易经卜卦之术的长老?若有,最好还是请长老算一算哪里出了问题。”
应礼面上仔细应下,心中却是不屑:妖兽多?妖兽多还不好吗?只要有她在,岂不是想要多少妖丹就有多少妖丹。古法说吸收妖丹有助于境界突破,他卡在元婴境两年有余,而杨柳宗那个杨淮隐隐有突破之势,他可不能被杨淮压了一头!
但他也不愿意承认,闻丹歌这个筑基比他更强。方寸宗的测验石不可能出错,要想短时间内提升能力,除非...
“闻姑娘,那日水下你凭一己之力杀死妖兽,实在是勇猛非凡。我观你之水准,应远超筑基之上,不知那日测验是否...有什么误会?”
松弛已久的某根弦被这句话触动,闻丹歌缓缓眨了眨眼,“唔”了一声:“应当是没错的。只是我家传了一些秘法,对付妖兽十分有效。”
应礼举杯的动作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哦?家传的秘法?”
“嗯。家传的。”闻丹歌道,“等你我成亲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这是“镇”与生俱来的能力,等他们成亲了,有她护着,他自然不用惧怕妖兽。
可话落在应礼耳里,却变成另一种意思:不和她成亲,免谈。
居然威胁他?他差点掩不住眸底的暗火,语气也冷了下来:“看来是十分紧要的机密,我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知道。夜已经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闻姑娘若无事便请回吧。”
闻丹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明明贺兰时走后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挺不错的,这才过了多久?可前辈追夫的经验犹言在耳:过犹不及,以退为进。她便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等着她坦白道歉的应礼:?她怎么走了?她怎么就走了!她不是爱慕他吗!她这么一走了之,显得他很自作多情。
“闻、丹、歌...”种种屈辱交织在一起,应礼怒火中烧。她且等着,他一定要她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折腾了大半夜,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把东西交给应礼,回到住处的闻丹歌浑身疲累。
刃毒比她想象的更难捱、发作的更快,她现在就像一颗劣质火药,随时可能爆炸。如果不想梦中暴毙,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和“星人”隐修。但她谨遵前辈教训,不愿强求。
“星人”于镇族人而言,是夜空中唯一的明亮,当然要小心呵护、万般仔细。反过来,“星人”也会尽力回馈他们、温暖他们,在得到呼应时从空中坠下,抚慰他们干涸的心灵。
...可我的“星人”,好像不会回应我...
也许是刃毒发作,也许是雨水冰凉。在这个即将独身一人迎来二百岁生辰的秋夜里,从不伤怀的闻丹歌,罕见地迷茫了。
恍惚中,她的神识飘到那处破旧小院,落在少年的枕边。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威压,不自觉地裹紧薄被向床榻内侧了侧,刚好空出能够容纳一人的位置。她的神识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下,一夜无梦。
镇族人身体强健,一觉之后伤痛疲惫统统一扫而空。次日醒来,只有少年对着空荡的身侧出神许久。
今日无事,闻丹歌想着昨晚和应礼不欢而散,他应该不想见到自己。便准备下山继续采办成婚所需的东西。
她活得岁数有些长,从前囤积的汇票都过时了,大部分难以兑现。而她的钱在盘下两座山三条灵矿四道仙水十几家珍宝阁后所剩无几,有些捉襟见肘。
在她的计划中,成亲的成本非常高。首先,成亲头几年,丈夫一定会想家,所以她必须在方寸宗附近买一座院子;其次,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会腻味,万一丈夫想要周游修真界,难道要四处借住吗?所以修真界各个著名景点也要有房产;再次,玩够了想要修行,临时找一处灵气充足的洞府可不行,所以她还要买几个秘境。至于为什么是几个,当然是因为修士的属性虽然是固定的,保不齐丈夫想要跨界呢?难道她还要阻拦吗?
如此算下来,闻丹歌起码要拥有一百张地契。经过这么多年不懈努力,她已经收齐九十九张,只差方寸宗附近这一张。
也是最难办的一张。
原因无他,方寸宗附近的地产全部被方寸宗的人攥在手里,要想在不惊动应礼的情况下买一座气派宅院,属实不易。她来方寸宗半月有余,前前后后看了几十处院子,没有一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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