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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by宣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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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她看房的房牙实在受不了了,一边擦汗一边赔笑:“这位...公子。您已经看了大半个月了,还没有入得了您法眼的吗?再看下去可就没屋了。”
房牙一开始是不想接这个单子的。此人一身麻布衣裳,相貌平平气质平平,一看就是个穷酸家伙。但奈何、奈何给的实在是多,就算半个月都耗在这一位身上没开单,他也不亏。
只是大方归大方...眼光实在是高。房牙欲哭无泪,颤抖着掏出最后一份地契,念道:“乾坤街二道门,十进的屋子,坐北朝南,春兰秋菊青松灰柏一应都有!正中有个曲水池塘,寓意...”他话才说到一半,闻丹歌摆了摆手:“你只告诉我,前主人是谁。”
房牙眼睛一亮,以为有戏:“是拂月宗!拂月宗与我们宗是世交,从前在这附近有不少院子。只是十年前拂月宗宗主意外去世后,拂月宗就没落了,房产也是一处连着一处地卖。他们卖得急,价格也实惠。这不,就剩这最后一套啦!您要可赶紧的。”
拂月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只要不是方寸宗的财产,就可以一看。见她终于点头,房牙乐不可支,忙领着她去看屋子。
虽然兜售时免不了添油加醋夸大其词,这间屋子却当真不错。只一眼,闻丹歌就看出它的风水布局极为讲究,当初建屋时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连这等心血都肯卖掉...看来屋主人真的穷途末路了。
“您先在这等着,我去敲门,看今个人在不在。”买卖即将成交,房牙比她更积极。闻丹歌点了点头,背靠大树小憩。
但是她最近好像中了什么咒,只要背对着墙,就总能听见别人将她坏话。这不,才眯上眼就听见两道女声低声絮絮叨叨,主人公还是她,想忽视都不行。
“...小姐...我早就说过...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你...你放心...少宗主一定会娶你的!”
听到前面,闻丹歌还只当自己撞见两姑娘腹诽,直到“少宗主”三个字蹦出来,她才发现这事还和自己有关。
不确定,再听听。
“阿扇你莫要胡说,传出去于我、于少宗主都不利。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相信礼哥哥。”
这道女声温柔款款,似水如歌,带着种莫名的熟悉。只是礼哥哥是谁?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小姐!你就是太心软了!你已经等了少宗主这么多年,可眼下你等不起了呀!宗主去世后,各长老虎视眈眈,门派内外乱成一锅粥...就连这最后一处宅邸都要变卖了,可他还是不肯松口,难道小姐你当真甘心吗!”
“他分明都有婚约了!他若是在意你,就该和那个土包子解除婚约!可他没有!”
听到这里,闻丹歌还有什么不明白?也真是巧合,她买个婚房,买到情敌身上了。
闻·土包子·那种女人·丹歌默默走开,朝房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房主来了,全权交予他商议。自己则退到房牙身后,充当木桩。
房牙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的模样,十分热络地迎上去:“不知二位哪位是阿扇姑娘?您月前在我们这挂了一套院子,今天可算有客人瞧上啦!”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阿扇本想上前,却被贺兰时拦下。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女临危不惧,自有一股从容在,何况是对付一介小小房牙?只见贺兰时清浅一笑,周身气度柔和却不失强硬:“是我。不知您如何称呼?”
房牙受宠若惊:“担不得、但不得,您叫我黄二就行。”
“黄公子。”贺兰时颔首,吐气如兰风雅无匹。美人光是站在那里都能让陋室蓬荜生辉,何况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大院?
房牙一时被迷了眼,恍惚中听见她问:“不知是哪位有缘人瞧上了我家的院子?不瞒黄公子说,我与这座宅院感情匪浅,纵然已经到了不得不割爱的地步,却还是想替它找一个好主顾。”
一旦触及专业领域,房牙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他向后看了看闻丹歌的脸色,见她不反对,便道:“正巧,那位客人今天也来了。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闻...”
“文武的文,阿扇姑娘,幸会。”闻丹歌抢在他之前自报家门。贺兰时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笑意浅浅:“文公子,幸会。”
闻丹歌:...迎魁,不要再叫了,我的头好痛。

◎比起男人,金钱更能治愈伤痛◎
说实话,得知这座屋子的前房主是贺兰时,闻丹歌有一瞬间想要放弃。但方寸宗附近实在没有合适的选择,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房。
几人穿廊步庭,贺兰时对院中每一处景致、布局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闻丹歌越看越满意,心道,就它了。
贺兰时却把她的面无表情当做不满意,礼貌的笑有些挂不住。她抿了抿唇,在池塘前站定,使出杀手锏:“不瞒文公子说,这个院子,原本我们家小姐是不舍得卖出去的。”
闻丹歌颔首:“那就不要卖了。”
贺兰时:......这要她怎么接话?
房牙深谙这些专业术语,忙递了台阶:“这样好的院子当然舍不得。只是我们这边也是真心喜欢,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割爱。”
得了台阶,贺兰时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可家中横生变故,众叔伯对前宗主留给我家小姐的遗产虎视眈眈,我家小姐迫不得已,才、才要把这间屋子卖了......”谈及伤心事,贺兰时以帕抹泪,暗自垂泪。真正的阿扇也眼眶一红,呜咽起来。就连房牙都连连叹气,为此感到悲伤。
闻丹歌:完全哭不出来,要掐自己一把配合他们吗?
贺兰时兀自黯然神伤片刻,竟像真的沉浸在了巨大悲伤中不能回神。阿扇见闻丹歌仍然不为所动,一口银牙好险没被咬碎,没忍住替她家小姐出头:“你若是诚心要,我家小姐也不是不能忍痛!”
终于谈到点子上了。闻丹歌长舒一口气,点头:“你开个价。”
阿扇在心底冷哼一声,决定用天价狠狠羞辱这个无情的人:“低于五十万上品灵石,不卖!”
五十万上品灵石?!房牙差点叫出声。这、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同等规格的院子,装潢再精细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上品灵石,这小丫鬟莫不是不知道市价在这胡乱要价!
阿扇当然知道这个价格有多离谱!她故意为之,就是想看这个人破防!因为她越看,越觉得这个文公子和应礼莫名其妙冒出来坏了姑娘好事的未婚妻一样让人生厌!穿得破烂,长得普通,她要狠狠羞辱他,就像在羞辱闻丹歌一样!
房牙刚要展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听到闻丹歌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炸裂的话:“这么便宜?你们前宗主知道他的房子被贱卖吗?棺材板还压得住吗?”
她倒不是炫富或者故意气人,只是单纯地认为和她买的灵脉仙水山头比起来,这都不算跳楼价了,简直是跳崖价。
“既然是很重要的遗物,还是好好对待吧。纵使急缺钱,也不能这么作践。”她又补充一句,阿扇差点没被她气死,咬牙切齿道:“何必找这样的借口?买不起就滚......”然而“滚”字还没说出口,她傻眼了。
不止她,房牙也傻眼了。
因为闻丹歌从灰扑扑的芥子袋里,掏出了一沓汇票。不、不能说是一沓,是一长条、一连串,宛如千里江山图的汇票。
“现下的钱庄没有一口气能取出一万上品灵石的,所以只能东一家西一家的给你。”说这话时,闻丹歌还颇为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现在的钱庄库存这么少,她只是去了几次,号称开遍九州十八境的几家钱庄就纷纷宣告库存告罄。
贺兰时到底是世家女,这点场面还是能应付的,但阿扇和房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惊呼不止。
“要核验吗?”闻丹歌问。
阿扇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张汇票翻来覆去地检查,试图找出作假的痕迹。
毕竟闻丹歌就像随意撒了一把废纸一样把这些汇票撒出来了!
可惜的是,她没能如愿。这些是货真价实的汇票。贺兰时粗略一扫,闻丹歌很大可能还给多了。
阿扇犹不死心,试图找出破绽:“不对!你的汇票这么老了,还有这张,这个钱庄听都没听过......”“够了。”
贺兰时呵斥一声,不愿受闻丹歌的恩惠,施了一礼:“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文公子把多余的汇票收回去吧。”
闻丹歌摇头:“你、额你家小姐不是因父去世很伤心吗?其实比起男人,金钱更能治愈伤痛。”毕竟是买情敌的房子做婚房,总感觉要付人家很大一笔精神损失费。
贺兰时怔了怔,也只当她是个人傻钱多的,为避免夜长梦多,当即就签了文书。闻丹歌得了一间好屋子,贺兰时得了很大一笔钱,两方心情都很好。只是阿扇很不服气,于是闻丹歌临出门前又听了一耳八卦。
“...小姐...你何必看这种人的眼色...那莫公子对你言听计从,哪里会差这点钱...你放心...莫公子一定会娶你的!”
又在说她啊......不对?莫公子?
闻丹歌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再去听,男主角却真的变了。
只听得贺兰时依旧温声款款,如珠似玉:“阿扇你莫要胡说,传出去于我、于莫公子都不利。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相信莫哥哥。”
闻丹歌诧异:她怎么有这么多好哥哥?不过也是了,应礼还说她是他妹妹呢,也许他们这些世家子都很喜欢认亲吧。
“小姐!你就是太心软了!你已经等了莫公子这么多年,可眼下你等不起了呀!宗主去世后,各长老虎视眈眈,门派内外乱成一锅粥...就连这最后一处宅邸都要变卖了,可他家里还是不肯松口,难道小姐你当真甘心吗!”
这下倒和应礼不一样了,看来莫公子这边的进度更快一点,只是家里人不同意。
闻丹歌听得啧啧称奇,却也十分赞同贺兰时的做法,做人嘛,当然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喽。当然她除外。“镇”一生只有一个“星人”,在他们族里,无论男女老少,乱勾搭别人可是要被打的!
但是呢,贺兰时的做法,倒真拓宽了她的思路。
解决完一桩心事,闻丹歌心情大好,又顺手揭了几张悬赏令上山捉妖。
她的直觉没错,方寸宗附近妖兽出没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时不时会冒出乙级甚至甲级的高阶妖兽。但应礼对这件事的反应太过平淡,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隐居山林太久,外面的世界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应礼的水平她也知道,实在很难相信现在的修士能轻松对付妖兽。
上一次谷底的突发状况,她本来能够应对。但应礼带过去的人毫无组织纪律,一见妖兽等级远在他们之上便乱了阵脚,那妖兽本体不难对付,可它有个怪招——眼里有诡异的光,和它对视的人,会变成木偶。
所以跟着去的那几个其实没死,只是都变成木偶了,解除方法也简单,晒上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恢复。闻丹歌便把一串木偶人寄存在朋友那,时间到了再去拿。
至于为什么不还给方寸宗么......她直觉这事有些不对劲,便存了自个把事解决了向应礼邀功的心思。前辈追夫宝典有云:女人的魅力不在外表的弯弯绕绕上,在“安全感”上。这个“安全感”有些抽象,总得来说就是,强大。
只要你足够强大,伴侣就能放心把身心托付。
别的方面她也许会谦虚一下,但就“强大”而言——
寒芒闪过,剑下兽首又添一颗。群峰之外,夕日欲颓。几点寒鸦展翅掠过青空,掀起山雨欲来的气势。
山中某处,斜阳不曾照射到的角落里,闻丹歌抖落剑尖最后一滴血色,抬头望着鸟雀四散的踪影,屏息凝神。
足下粘稠的液体蜿蜒出数里,原本苍森的古木披上一层腥红的血雾,在晦暗光线里,如一座座古老、巨大的墓碑。
周遭死寂,仿佛万物喑哑天地失声,连风都不敢喧嚣。
闻丹歌收了剑敛了气息,又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普通路人。
只有死在她手里的东西知道。
这世间,还没有谁比她,更强。
这份好心情在回到方寸宗时戛然而止。因为她忘了,今天是方寸宗内部家宴的日子。
所谓家宴大概就是嫡系旁支外加几个长老内门弟子凑一起说说这个月大家做了什么再互相吹捧,闻丹歌第一次参加时好险没睡过去。
之后她就学会了,听不惯就溜。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应礼派人来通知她,看样子在她门外等了好一会了。那小厮见她风尘仆仆袍角还沾了血,神色说不出是嫌弃还是恐惧,撂下话就走了。
闻丹歌自知这身不能穿出去见人,回屋换了身稍微好点的料子,却还是遭到了引路人的白眼,她统统视若无睹。
这些讨不着道侣的人是不会知道成亲成本有多大的,自己穿得那么好干嘛?芝麻肉也是肉!
她怀里可是揣着热乎地契的!她还寻思着应礼要是心情好,她就把地契一送,他再一开心,也许婚事就能提前呢?
可到了家宴现场,人山人海,她的位置又偏僻,压根见不着应礼的面!
倒是贺兰时,居然也来了,还就坐在宗主夫人身边。似是感应到闻丹歌的视线,她回过头,脸上既没有不屑的表情,也没有洋洋得意,只是十分自然地笑了一笑。
刚得了钱,贺兰时觉着那人的话很有道理。男人哪有钱来得痛快?是以对闻丹歌的观感也有所好转。
不能在应礼面前刷存在感,却又不能不给他面子先走了。闻丹歌便趁着正式的席还没开始四处打量。
可她才转悠到小花园里,耳朵便捕捉到一丝痛苦的□□。
还有拳脚的动静。
她目光一动,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便看到数日不见的少年被人押着跪在地上,额角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叫声爷爷,哥几个便饶了你!”
他没出声,又是一计重拳砸在背后,本就单薄的身躯重重一颤,几乎就要倒下去。
可他牙关紧闭,如何都不肯松口,还倔强地挺直脊梁抬起头,目光如刀刃,一个一个剜过面前的人。
“嗤,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知道,这块地盘谁最厉害!”领头的人被他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气笑,提了棍棒就要亲自动手。少年死死闭着眼,却忍不住双肩颤抖。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死不了的......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然而下一瞬,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落下。
因为一道背影站在了他身前。
闻丹歌冷冷落下一瞥,斩杀妖兽时未释放完的杀意重新喷涌而出。
她说过,这世间,还没有谁比她,更强。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中二病犯了,嘿嘿感谢在2024-02-02 13:15:46~2024-02-04 16: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愁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侧过脸,恍惚中看到少年头上冒出了一对耳朵?◎
领头那人显然和方寸宗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认识闻丹歌,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见她衣着朴素,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修为等级,嗤笑一声:“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了!”
闻丹歌没有动作。她本不欲生事,何况动静闹大了势必会惊动宴上的人,便克制了语气道:“刚才是哪个人,动的他?”
闻此,少年眼睫微微一颤。他试图提醒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他现在连呼吸都艰难,遑论开口说话?
他知道这群人受谁指使,那是她惹不起的人,他不值得她冒这个险......
然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声音,也被那伙人的嘲弄掩盖。与前几次遇到的人不同,闻丹歌能看出他们的修为都在筑基之上,行动也更有章法,不是随随便便看人不爽就冲上来打骂一番的类型。她向蜷缩着的少年投去一眼,发现他怀里死死捂着什么东西,心中有了成算。
“嘁,少废话!你既然要替那杂种出头,就连你一起打!”说罢,几个人各自挥舞着武器冲了上来。闻丹歌迅速捞起地上的人,侧身闪过几人的攻击,却始终没有拔剑。
即使带着个昏迷的“累赘”,她的身法依旧快如闪电,无论几人怎么辨别,都无法摸到她的衣角。领头的褐衣弟子骂了一声,手指作哨,唤来一只黑鸟。
“去!”随他一声令下,那黑鸟自高空俯身冲下,巨大的双翅破空而来,发出尖锐声响,朝正被几人围攻的闻丹歌袭去。
闻丹歌随手折了一枝灌木做剑抵挡其余人的攻势。她的出手实在狠辣,招招纵不致命,却足以让几人节节败退,一拦一劈,光是剑风就让旁人不敢近身。
几个弟子面上都挂了彩,她却仍然从容,那几人一咬牙,使出最后的招数,结成阵法全力一击。
恰在此时,黑鸟加入战局,却不是冲着闻丹歌来的,而是脖子一抬,利爪就要落在昏迷的少年脸上。闻丹歌眼风一扫,树枝一分为二,一枝如箭镞般穿破黑鸟喉咙,将它死死定在墙上,另一枝则狠狠抽了褐衣弟子一鞭,对面立时腿软,“噗通”一声给她跪下。
她分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手中拿的也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可她站在那里,手里的枝条“滴滴哒哒”淌着血,倒让人觉着她是什么一夫当关的大将军,一人一剑守着城门,旁人轻易不敢上前。
“滚。”闻丹歌运了运气,压下眼底翻涌的血雾与杀气,却止不住识海中的动荡。
本来她下手收了力,以为不见血就不会触发刃毒。但没想到那只鸟会偷袭,一时不察见了血,刃毒便如见风就长的野草,得寸进尺。
她再一次意识到,和应礼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只是眼下解毒要紧,往常她都是忍过去的,这次......
一只冰冷的手落在她蹙起的眉峰上,试图替她抚平内心的躁动。而随着那只手轻柔的动作,闻丹歌竟然觉得,体内狂躁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最终归于宁静。
她怔了一瞬,眼中恢复平静,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群弟子不知何时逃走了,他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见她恢复正常,少年松了口气。他抿抿唇,神色十分复杂,最终也只说了一句自认识以来他说过无数次的,“谢谢”。
闻丹歌摆摆手,先检查起他的伤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他解释,“你是来参加家宴的吧,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安全?”她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少年垂下头,缓缓松开手臂,给她看怀里的东西:“宗里丢了东西......但这个是我自己挣来的!他们找不到贼人,便想捉了我去替罪。”
只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匣子,闻丹歌便收回目光,改为打量他身上的伤。其实从外表来看,除了衣衫脏了点皱了点,看不出他挨了打。
这点闻丹歌大概能猜出来:到底是宗主的儿子,虽然是排在很后头的庶出,其他人欺负他时不敢留下明显的把柄。
他吃得不好,伤药也用不起好的,又三天两头的捱一遭,就像墙缝里的野草一样。
闻丹歌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先前她照顾他只是顺带,是因为应礼顺便漏了一点关心给他,自然不能次次及时赶到。但这一次,她无比庆幸自己赶到了。
“那你呢?他们既已盯上了你,放你一个人回去岂不是更危险?”她决心要送他回去,少年挣扎了几下,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偏在这时,听见一墙之隔的杂役说:“人还没找着?少宗主可是特意吩咐过那位来!”
应礼?他在找谁?
闻丹歌动作一顿,少年的耳力没有她那么好,问:“怎么了?”
“人是我领过来的!就一定在这!”“那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听出后头说话的那个人就是领她过来的下人,应礼竟是在找她?这下可两难了。少年早就习惯看人脸色,一眼便看穿她的为难,低声道:“你要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要是不说这话,闻丹歌或许能狠下心一走了之。可他开口才说了一句就咳嗽不止,脆弱得风一吹就会散的模样,她哪里能放心?
当下便扶着人起来往他住处方向走:“我能有什么事?你的伤要紧。”
少年轻轻“嗯”了声,面上不自觉流露出浅浅的笑。然而这笑没能维持多久,就在路过筵席的时候,被里面传来的乐声打断。
家宴,家宴。庶子是不属于这个家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是不属于他的。
身上一阵一阵的疼。他垂下眼睫,又抱紧怀里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把身体往她那侧倾斜了一点。
他发誓,只有一点点。
闻丹歌却在他靠过来的瞬间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脖颈,撩起一片酥痒。她侧过脸,恍惚中看到少年头上冒出了一对耳朵?
他忙站直身,问:“怎、怎么了?”
一眨眼的功夫,耳朵又不见了。她只当是自己看差了,想起还有地契没给应礼,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也不问她要去干什么,乖乖点头。她犹不放心,往他怀里塞了张符纸:“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把它撕了。我感应到就会过来。”
“嗯。”他把符纸和匣子一起收好,目送她离开。
看着她迈入那片笙歌里。
家宴上,应礼作为少宗主,向来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存在,但今天他却没什么心思理会这群人的吹捧。
下属在他耳边汇报:“少宗主,派出去的人被打回来了。”
他皱眉:“一群废物!连个没有修为的杂种都打不过?还养着他们干什么!扔出去喂狼!”
这狼可不是普通的野狼,是应礼花大价钱买来的蛛狼,养在御兽峰最僻静的角落。蛛狼食人,据说连魂魄都能啃干净!
下属不禁后背生寒,战战兢兢道:“他们说、半路冒出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打了一顿!”
“那小子还有帮手?”应礼冷哼一声,“无论是谁,两个一起捉了打!”
“是!”
下属领了命出去,刚巧与闻丹歌擦肩而过。闻丹歌顿了顿,嗅出他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刃毒不仅会扰乱心神,还会影响人的五感。她一时分辨不了,也就没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把地契给了应礼就走。
但她忘了,应礼这会可忙着,哪里有空见她?
倒是旁人先认出她来:“哟?这不是少宗主那位未婚妻吗?怎么坐得这样远,快来快来,坐你三姑婆这边来!”
闻丹歌正愁离应礼太远,见那位“三姑婆”热情,便走了过去。席间的宗主夫人原本在和贺兰时说笑,听见她们这边的动静就收了笑,不咸不淡道:“柳夫人慎言。修言可没有婚约在身,你莫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柳夫人确是方寸宗宗主的三妹妹,闻丹歌若是与应礼成亲,叫她一声“三姑婆”也没错。可柳夫人后来嫁给了杨柳宗一位长老,两宗不大对付,她从此与娘家鲜少往来,据说宗主夫人最不喜这个小姑子。
闻丹歌被柳夫人牵着手,也没反驳,正努力回忆着关于应礼家复杂的人际关系。应礼也发现了她们的争执,却丝毫没有调停的意思。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女人家总是这样,为一些鸡毛荪皮的小事纠缠不休,纵是母亲也免不了俗。就该让闻丹歌吃吃苦头,她才会知道他有多么“降尊纡贵”,他待她有多好。
“是么?”柳夫人也不恼,褪了手上一只镯子送给闻丹歌,“我瞧着这姑娘是个好的,修言若是无意,我可要替杨淮打听打听了。”
听到杨淮的名字,应礼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杨淮,上次仙盟大比是他赢了,杨淮就想出用这个法子与他一较高下?
真是愚蠢。
应礼向下扫了眼在宗主夫人身边服侍的贺兰时,又看了看在座各位仰慕他的天之骄女们,对杨淮的鄙夷更甚。
但是闻丹歌,他也不打算放手。
闻丹歌其实很着急,着急反驳柳夫人的话,也着急把东西给应礼出去看少年。可她知道,按照“规矩”,女子在谈及婚事时,要矜持,要羞涩。应礼母亲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她不能在紧要关头再搞砸了。
这种无形的枷锁比被妖兽围猎还令她不适,因为纵使她有天下第一的武力,也没办法斩断这些指责的、不满的目光。
她当真要为了应礼忍受这些吗?
“姑姑什么时候当起媒人来了?还以为杨柳宗事务繁忙,姑姑得不着闲呢。”应礼遥遥向柳夫人举杯,端的一副贤侄模样,话里的意思却让柳夫人暗自咬紧牙关。
柳夫人也不遑多让:“哪里比得上咱方寸宗热闹呢。这不,我刚才还听说宗里丢了东西呢,礼侄儿是大忙人,怎么还在这陪我们吃酒?难道贼人找到了?”又悠悠扯回话题,“姑姑记着你姓闻是吧?名字可真好听,考不考虑我们家杨淮啊。”
闻丹歌压根不认识什么杨淮,也没心思陪他们耗下去,就要抽身离开。却见应礼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的手从柳夫人那扯过,高调宣布主权:“姑姑既然对她自称姑姑了,就该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宗主夫人瞪大了眼,贺兰时失手摔了茶杯,就连柳夫人都怔住了。
应礼心中不无得意。
看看这些人的反应,闻丹歌,你应该清楚你占了多大的便宜,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
然而没等他脑补完,又听见一声熟悉的骨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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