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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by宣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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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痴嗔,喜怒哀乐。寻常人的悲欢,他们从来一剑劈过。
所以“星人”对他们而言,才会这样特殊。因为“星人”不仅是刃毒的解药,还是让他们重新拥有七情六欲、迈入软帐红尘的解药。
夜深了,禁闭室悄无声息,连看守们都酣然入睡。她清楚地知道,这里只有自己还醒着。
应礼不会来了。
其实她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他母亲病了,还是因为她病的。而乾坤长老失窃的事情没有结果,他应该忙着这些事,分身乏术。
可她透过窄窗,看见夜空中一颗星子也无,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即使没有那些事,应礼也不会来看她。
她不知道那些刁难吗?丰蝉脱口而出的话、家宴上陌生人的突然发难、还有那一次次的闭门羹。她只是少了些许正常人的情绪,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啊。
星人、星人......她一遍遍默念着这个称呼,心底没由来的烦躁。
忽地,一阵风吹开浓云,露出犹抱琵琶的弦月一角。
月光惨淡,但总归照着同一片大地。她想起不告而别的少年,双手抱膝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去哪了......现在过得怎么样?
千里之外,方寸宗边境的某处破庙里。
外面雨势渐大,少年躲进庙里,收了身上油衣翻找水囊,手指碰到藏在衣襟深处的符纸,一愣。
他知道这是联络符,而且是能翻山越海、不远万里的珍贵符纸。
抬头,乌云遮月,只隐约看见一片朦胧的轮廓。
他不禁想,她在方寸宗中处境如何?应礼当是不会对婚约妥协的,又有贺兰时虎视眈眈......才想了片刻,又自嘲起来。
自身都难保,何必多管闲事?
第二天白天,应礼还是没有来。闻丹歌却也不急。毕竟楼泯的事那么蹊跷,除了她,他还能找谁?
果然,在最后一道日光遁入山川之前,应礼姗姗来迟。
他并非孤身前来,一左一右带着白衍和丰蝉。区别在于,白衍惊慌失措,如履薄冰,丰蝉则满脸的势在必得。
人一多,禁闭室的空间就不够了。看守领她出了传送阵,她甫一出来,丰蝉便皱起眉头,夸张地捂住口鼻:“什么味?”
闻丹歌看了看应礼的脸色,看不出来便作罢。丰蝉被她无视,碍于应礼在场没有发作,只能冷哼一声表示鄙夷。
应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闻姑娘,坐。”
闻丹歌也没和他客气,开门见山:“东西找到了吗?”
应礼一怔,摆手:“先不提这个。闻姑娘,你还记得谷底那次狩猎妖兽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衍他们应该都......如今白衍被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其他人呢?”
那次狩猎他凭一人之力斩杀甲级妖兽,名声大噪。即使后来他知道妖兽是闻丹歌所杀,可其他人死无对证,闻丹歌也不会说出去,那么妖兽就是他杀的。
但现在白衍活着回来了......
他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瑟缩的白衍,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其他人?这你要向莫惊春赎了。”一个人的钱她出得起,十个就免了。
丰蝉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大胆!你怎敢直呼莫、莫宗主的名讳?”
要知道那可是世间少有的言灵大能!一言可抵百万师!
刚用联络符叫醒友人的闻丹歌:“为什么不可以?她说她半柱香后就能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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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姑娘为什么会以为,婚约不作数呢◎
莫惊春的大名,应礼还是在父辈那里听说过的。都说她惊才绝艳、是百年难遇的言灵天才,以一人之力挽回了式微的一言宗,使原本摇摇欲坠的宗门重回仙盟巅峰。
应礼还知道,这位莫宗主在一言宗欣欣向荣一片大好景象之时主动请辞,选择云游天下。如此淡泊名利、超然物外的前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得动的?
应礼尚且能压抑怒气,只流露出淡淡的鄙夷,丰蝉却直接多了:“难道你以为胡乱叫来一个人我们就会认?你怕是不知道,两年前,莫宗主特意来为我们少宗主开剑,留下一段佳话。我们可都是见过莫前辈的!”说罢,他骄傲地抬头挺胸,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应礼也面带微笑,不无得意。
毕竟被修真界公认的大前辈开剑这事,年轻一辈的子弟中,他应礼是独一份的。
闻丹歌点头:“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她花钱,莫惊春此等奸商怎么可能出面替一个普通小辈开剑?当时她正被一个有些麻烦的秘境纠缠,实在腾不出身为他祝贺,这才一咬牙拜托了莫惊春。
现在想想,还是亏了。
应礼原本还担心其他人没死事情会败露,如今看闻丹歌狮子大开口,心放回去一半。
虽然她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她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方寸宗去。他尚且攀不上的交情,她怎么可能攀上?不难看出,她在扯谎。
至于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应礼陷入沉思,脑中闪过昨日家宴上的种种行为,恍然大悟。
她在害怕失去他。
所以拼命营造对他有用的假象,以期得到他的原谅。
只可惜,她悔悟得太晚了。
抬眼,发现闻丹歌果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应礼牵唇一笑,又借茶杯掩盖。
闻丹歌: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不确定,再看看。
半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在丰蝉这种忙着伸张正义的热血少年眼里,简直比一千年都要长。他有些坐不住,朝闻丹歌放狠话:“人若是没来,或者来的不是莫宗主,你当如何?”
还没等闻丹歌开口,应礼先重重放下茶盏,训斥他:“丰蝉!不得无礼。”
丰蝉:“就是因为您太心善,这些人才敢为非作歹!”他就看不惯这些仗着少宗主仁慈得寸进尺的无耻之徒!
闻丹歌抬手打断他们:“没有单方面下注的。你问我当如何?如果人来了,且来的就是莫惊春,你当如何?”
应礼皱眉,直觉这件事脱离了他的掌控,刚要制止,丰蝉抢在他之前开口:“若来的是莫宗主,我就把本命剑摔了,从此不做剑修!”
闻丹歌不赞同道:“你太轻率了。我不要你的本命剑,如果我是对的,你就把《七十二剑谱》抄一遍。”
《七十二剑谱》是剑修弟子的开蒙读物,因为过于简单,第二年丰蝉就把它压箱底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不过抄书有什么难的?丰蝉当即应下,轮到他提条件时却犯了难。
应礼轻咳一声,欲把主动权拿回来,却又被闻丹歌捷足先登。
“如果莫惊春没来,我就摔了本命剑,从此不做剑修。”
丰蝉倒吸一口冷气:“你还说我轻率?你不也一样?”
闻丹歌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她敢说,是因为她有底气。他敢说,是因为他有傻气。
被无视许久,应礼忍无可忍,重重咳了一声。见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在他身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若,由我做个见证。”
其他人无异议,他便煞有介事地掏出一枚小巧沙漏,摆在桌上以示公平。
沙漏见底,不见人影。应礼遗憾地叹出一口气:“看来,莫宗主是不会来了。”
丰蝉皱起眉头:“算了,我也不要你摔碎本命剑。你、你只要肯坦白自己的罪行,还楼泯师兄清白,我便饶了你。”
闻丹歌摇头,伸出五指:“五。”
两人俱是一愣:“你说什么?”
她继续:“四。”
丰蝉反应过来她在倒数,气炸了:“好心放你一马你却不识好歹?简直岂有此理!”
“三。”
应礼也冷脸:“闻姑娘,愿赌服输。”
她躲过丰蝉飞身而来的一剑,竖起两根手指:“二。”
“一。”“哎呀呀,我来的不是时候?”
众人循声看去,莫惊春赶在闻丹歌最后一声之前迈过门槛。她一袭白色道袍,眉间朱砂熠熠,手上还拿了柄拂尘,虽闻笑声,面上却不怒自威,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前辈的模样。
应礼和丰蝉连忙行礼,恭声:“莫前辈。”
只有闻丹歌看见她扯了扯道袍下的红色棉裤。
“咳咳、你叫应礼是吧?你小时候我还哦不,你开剑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呢。”莫惊春收到闻丹歌警告的眼神,急忙改口。应礼抬头,满眼掩不住的欣喜:“是。难为莫前辈还记得我,前辈大恩大德,应礼感激不尽。”说完还要再拜,莫惊春一甩拂尘:“不必多礼。若真要感激我,不若早点把事情解决了,我好回去打坐修行。”
经她提醒,被惊喜冲昏头脑的二人总算反应过来,她是来替谁出头的,一时都怔住了。
莫惊春瞥了眼蜷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白衍,恍然大悟:“哦,是为了他们啊?”
应礼忙问:“莫前辈知道其中内情?”
莫惊春颔首。她早在路上和闻丹歌通了口供,解释起来毫不露怯:“那日我见天有异象,料到羽幻山附近必有妖兽作乱。可惜路程遥远,我赶到时那几位弟子已经中招,虽然性命保住了,却都变成了木偶。你......你们又力竭晕了过去,我只好自作主张,把木偶带回去研究如何解咒。”
“木偶?”丰蝉疑惑。莫惊春又一甩拂尘,手上便多了几个栩栩如生的木偶。白衍看见木偶,突然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地府!这里是地府!”
闻丹歌幽幽看向她,莫惊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施法让木偶变回人身。
“原来是前辈出手相助,晚辈失礼了。”应礼躬身一伏,垂下的乌发挡住旁人视线,无人发现他冰冷的目光。
那些人竟然没死......
但在座除了丰蝉,莫惊春和闻丹歌都是修行了百年的人,对恶念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莫惊春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无妨。你我都是修道之人,不说匡扶天下正义,路见不平这种事,还是做得的。”
应礼起身的动作一顿,抿唇:“谨遵前辈教诲。”
“好了,既然人还回来了,我就不再叨扰。”应礼送了两步,被莫惊春阻止:“送我就免了。若是当真感激,还请少宗主多多照拂我这位......小友。”
说到“小友”两个字时,她特意指了指闻丹歌。应礼意会,忙答应:“那是自然。前辈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闻言,莫惊春“噗嗤”一笑。应礼不解,抬头却见这位受万人敬仰的前辈,对他露出鄙夷之色。
他茫然一眨眼,她又恢复正色,淡淡道:“年轻人,万不可好高骛远,贪多冒进。”
他隐约察觉话中有话,却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让这位前辈不满了,只好摆出积极的态度认错:“是,前辈教训的是。”
莫惊春见他实在愚不可及,摇摇头走了。应礼目送她远去的身影,良久才转回身,吩咐:“来人,带闻姑娘回去歇息。”
丰蝉跳出来:“可是楼泯师兄的事......”
“莫前辈都说了闻姑娘是她‘小友’,你难道想连莫前辈一起怀疑吗?”应礼阴沉着脸,全然不似平常温和有礼的形象。丰蝉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冲出去了,顺带提走了白衍。
屋内只剩下闻丹歌和应礼。
应礼还沉浸在莫惊春出现带来的巨大信息量中,闻丹歌则拒绝了侍从选择留下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应礼谈一谈。给他,或者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应......少宗主。”她想起来他似乎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少宗主”,有些变扭地改了口。应礼回过神,见她还在,请她坐下谈。
两人再一次相对而坐,彼此心境都大有不同。
闻丹歌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她其实想坦白她需要一个人解毒,他刚好是天注定的那个人。而在她族中,解毒就必须成亲。前辈的经验告诉她,世间男女成亲,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是两人相爱。不巧的是,“镇”很难被人爱上。于是她需要攒更多的钱、花更多的心思,才能和普通人站在同一个起点。
相爱。从前她以为足够多的灵石和足够多的耐心就能打动人心,所以一百余年的奔波,进入方寸宗后数月的“考验”都不算什么。但结果告诉她:不是的。
应礼不喜欢她。
至于她喜不喜欢应礼?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她唯一想知道的是,应礼愿不愿意和她成亲。
经过昨晚她想明白了:其实不用相爱也可以成亲,莫惊春经常说“男女那点事就是各取所需”。她需要人解毒,他需要她取妖丹、为他造势或者任何事情都可以,一言以蔽之,他们各取所需。
他不愿意也没关系,“镇”永远不会伤害“星人”,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把遗产留给莫惊春,两百岁时身死道消。
“抱歉闻姑娘。丰蝉师弟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唐突了你,还望你......”“不,不是说这个。”见他又要斟茶,闻丹歌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问你,婚约,还作数吗?”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窒息、宛如被人扼住咽喉、被一只倍于自己的巨大猛兽盯上......应礼清楚感觉到后背渗出一层层冷汗。
恐惧之余生出的,还有厌恶。
深深的厌恶和排斥。
然而,闻丹歌听到的却是——“闻姑娘为什么会以为,不作数呢?”
她愕然看着男人展开笑颜的面孔,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但是她没有。
脑中剑鸣震耳欲聋,骨髓里流淌着的刃毒却告诉她:
既然他心甘情愿,为什么不和他成亲呢?他不是你的“星人”吗?
接受吧!答应他!你马上就要二百岁生辰了!
你真的想死吗?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下下章能把男主拉出来遛一遛!

◎“应宗主的病好了,你就愿意与我成亲?”“千真万确。”◎
“只是......我父亲的病你也知道。并非我存心拖延,但长辈病重实在放心不下。更何况,我不想给你留遗憾。你再等等,妙春长老已经找到病症,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应礼弯腰替她将碎发别至耳后,如玉面庞近在咫尺,一双眼无限温柔,几乎能把人溺死在目光中。
他捧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循循善诱:“你信我吗?”
压下脑海中不停叫嚣的毒素,闻丹歌问:“应宗主的病好了,你就愿意与我成亲?”
他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你还是不信我......”似乎一颗真心被辜负。
闻丹歌很不习惯他这副模样。硬要她选的话,她更乐意和语气不这么肉麻的应礼相处。但既然他松口了,她也就不想去挑剔什么。
“好,我信你。”说罢,她毫不犹豫将手抽出,临走前复问了他一遍,“当真?”
应礼深深看她一眼:“千真万确。”
闻丹歌点点头,大步离开了禁闭室。
她走之后,应礼仍留在禁闭室内,长久沉默。一直守在外面的侍从见状,忍不住上前询问:“少宗主.....您当真、要和她成亲?”
应礼垂眸饮茶,声音轻飘飘:“她都搬来莫前辈压我了,我能不答应?”
侍从疑惑:“她若是早和莫前辈有交情,为何现在才说?”
那可是莫惊春啊!被她亲口承认的“小友”,来头定然不小。既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羞于承认身份?
茶水已经凉了,喝下去不仅没有风味可品,还有股冷意自肠肚蔓延到心口。应礼仰头看月,面孔隐在阴翳里神情看不真切,声音却清晰可闻:“交情?什么交情。左不过旧友所托,看在故人的面子上照拂一二。她既然敢用莫前辈来威胁我,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他平生最恨别人欺他辱他。
应礼既然敢说出“父亲痊愈了就与她成亲”这种话,就是料定了应宗主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可他不知道,闻丹歌手上有复魂丹。
她原本只得了一颗复魂丹,给未来夫君用。可自从听说应宗主身体不好后,她又大费周折寻到另一颗,预备婚后由应礼亲手交给他父亲。
现在,只不过是把流程提前了。
宗主寝殿守卫森严,每日里除了医师与伺候的下人,几乎不放别人出入。但再森严的守卫在她面前都不够看。闻丹歌隐去身影,悄无声息攀上了庭内的古树。
使她连日没有进展的,是寝殿门上那一把澹渊锁。
“什么人!”
底下传来熟悉的声音。闻丹歌动作一顿,迅速翻墙而遁,顺便低头看了眼发现她的是谁。
那人也看清了她的样貌,满脸错愕。
树下传来两个守卫的交谈,“有人闯入?”“......我看错了,只是麻雀。”“我就说嘛,这地方哪有人来?不和你说了,我要换班喽。丰蝉师弟,好好干。”说罢,其中一人的脚步走远,最终树下只剩下丰蝉的呼吸声。
“......出来吧。”静了片刻,丰蝉终于忍不住出声。闻丹歌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犹豫了一会,还是撤去隐藏现身。
丰蝉抱着剑,脸还是臭臭的不待见她,语气却缓和许多:“你的隐息法太落后了,早五十年就被淘汰了。所以虽然你用得好,还是很容易被看破。”
闻丹歌:“......哦。”
丰蝉接着道:“现在的隐息法讲究神大于形,你刚才没有把神识收拢,都溢出来了,随便来个金丹之上就能看穿......”
闻丹歌疑惑:“金丹之上?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金丹吗?”
丰蝉:“......对!只有我是被发配过来看院子的!你满意了吗!”他话锋一转,又恶狠狠地瞪她:“还不都是因为你?”
“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没兴趣听丰蝉抱怨,但是......谁叫他腰间,挂了一把钥匙。
很可能就是寝殿的钥匙。
“如果不是因为你杀......不是因为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会被少宗主惩罚吗?”抱怨归抱怨,丰蝉的态度却肉眼可见的软和了,起码不会张口闭口要她杀人偿命。
闻丹歌隐约猜到原因是什么,挑眉:“查明白了?”
丰蝉哑然,半晌才开口:“东西确实是楼泯师兄拿的......但他也是因为家里实在艰难才出此下策,白师兄何必......杀他。”
闻丹歌皱眉,突然听不明白他的话了:“你说什么?他家里艰难就可以偷阵......等等,你听到的是什么?”
“楼泯偷了乾坤长老的法器想要救他母亲,白衍师兄一早知道此事,经莫前辈之手恢复人身后刚巧撞见楼泯行窃。他因为妖兽的影响神志不清......才、错下杀手。”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是被白衍师兄牵连的。所以那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一个道歉。”
说完,丰蝉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宣纸,声音沉闷:“愿赌服输。还需要我做什么补偿?”
闻丹歌沉默,半晌才道:“烧给楼泯吧。”
“什么?”丰蝉大为不解,“可是楼泯的尸首已经被......已经、已经无处可祭。”
“那就替他立个衣冠冢,再把这份剑谱烧给他。”
她没有后悔过自己杀了楼泯。只是仍然觉得,事情不该走到这个地步。
丰蝉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了,旋即想起来正事,又恢复了如临大敌的姿态:“不对!你擅闯宗主寝殿!要是还不走,我就要喊戒律堂来了!”
闻丹歌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去禁闭室。一个手刀落下,丰蝉闷哼一声,昏过去了。
她从他身上取下钥匙,又施了个隐息术,就是他指点过的那个。做完这些,她避开密如蛛网的阵法,来到寝殿门口。
药味很浓,很苦,她粗略辨出几种熟悉的配方。
安神香和梦魇香?
她前不久才与螣蛇交过手,不可能记错梦魇香的味道。只是治什么病需要用到致幻的梦魇香?
钥匙与锁孔吻合,门开了,苦涩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或许是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寝殿内窗户紧闭,只在四角立了几支蜡烛。
光线晦暗,闻丹歌却还是一眼看出病床上的那位老者,醒着。
只是气息太过微弱,胸膛几乎没有起伏,一幅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闻丹歌走到塌边,试探着出声:“您还好吗?”
应宗主动了动眼皮,算作回答。
第一次见未来公公,闻丹歌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您别担心,我不是来害您的......”然而话音未落,身后突然闪出几支锋利箭镞,闻丹歌身形一动轻巧避开,抬手握住其中一支箭镞,反手将其钉回原处打碎机关。
唯恐再被暗算,闻丹歌自报家门:“应宗主,我是闻丹歌。”
应宗主疯狂眨眼。
她见桌上还有凉水,拖了条凳子坐下,一边把复魂丹丢进水里溶解,一边解释:“婚事在即,还让您这么躺着不太好。刚巧,我手上有一枚复魂丹,虽然不知道您得的什么病,但总归不会出错?您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眨眨眼。”
应宗主不动了,闻丹歌点点头:“沉默就是默认。您张嘴,这药可贵了千万别浪费,啊——”
应宗主挣扎,应宗主羞愤,应宗主发现他能动了。
一碗药水下肚,四肢百骸涌出股暖意,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自主权。应宗主才要开口说话,闻丹歌突然一个闪身不见,只留下一句:“岳父再见。”
下一秒,他知道闻丹歌为什么走了。因为门又一次被人打开。
而这次来的,才是不速之客。
出了寝殿,闻丹歌也没闲着,直奔宅邸。
屋里的家具摆设,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她早就攒好的。那天全款买下屋子后,贺兰时表示还要住两晚,她答应了,所以今天才有空收拾屋子。
房牙被她喊来搭把手,实际上什么忙也没帮上,全看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他有心抬个桌子椅子,又怕自己粗手粗脚,弄坏了这些上好的家具。
在方寸宗附近干这行,房牙自诩见过几分世面,可那些财主和闻丹歌一比,顿时都不够看了!就说这屋子原来的主人,拂月宗的大小姐、从前仙盟里数一数二的世家,也没有奢侈到能用凤凰黄梨做门槛。这位闻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炽烈目光有些妨碍闻丹歌。她问:“怎么了?”
房牙指着她面前的水缸,弱弱问:“我能问一下您、这里面是什么吗?”他好像看到了鹿角鹰爪鱼鳞,不会是蛟龙吧......
闻丹歌低头看了眼因亲眼目睹同伴死亡而半死不活的某神兽,“哦”了声:“蟠龙。”
房牙: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毕竟他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摆设。麻木地将千金一颗的东海夜明珠糊在墙上做小夜灯后,房牙没忍住,多嘴又问了一句:“您要成亲了?”
闻丹歌头也不抬继续糊夜灯:“嗯。”
“恭喜啊!祝您二位百年好合!”房牙抱拳祝贺。闻丹歌被他真诚的喜悦晃了下眼,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祝福。
毕竟此前几个月,所有人都把这桩婚事当成笑话,就连婚约对象都对它不屑一顾。
所幸过程虽然波折,结果还算不错。
她笑了笑:“谢谢。日子还没定,你有空的话愿意来观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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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
不仅是所见一片漆黑,所听、所闻、所感都像被厚重紧密的网包裹着,接收不到一丁点来自外界的讯息。
宛如初生混沌的襁褓,未得天地开灵智,只能任魂魄浑浑噩噩飘荡,不知何处是归所。
应落逢就在这一片死寂中醒来。
起初他并未察觉这种状态的怪异之处。因为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么他现在应该魂归地府,等着过奈何桥转世投胎。
那是梦吗?
他哆嗦了一下,感到一丝冷。也是这点凉意让他打起精神,能够思考。
不是梦吧......那更像是,他的前世。
半妖之子、出身卑微、无法修行偏偏又是炉鼎体质......和今生一模一样的开端,一模一样的选择。
他努力保持清醒,试图回想起前世的结局。
他逃走了,逃得远远的。因为无人在意他的死活,方寸宗没有发现他失踪,他顺利跑到了边境,马上就能摆脱噩梦迎来新的生活......美梦戛然而止,他想起来了。
失去方寸宗的庇佑,他的体质招惹来了许多恶意。那些垂涎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到这座庙宇里......
踏出方寸宗辖域的刹那,束缚解除。恶狼和猛虎瞬间扑上来将他分食殆尽,扒皮抽筋、熬骨成汤。
对于前世的他来说,死亡或许都是一种解脱。而不是整日煎熬,清醒着被折磨。他们要他的血,要他气若游丝地被悬挂着,由他们评头论足,对着他惨白的神情痛饮。他们要他的皮肉,要每日新鲜活剜的人皮,要一把小银刀寸寸割下的“佳肴”......应落逢痛苦地闭上眼,却无法抑制内心深处传来的,深深的恐惧。那是比死亡更永恒、更深邃的痛楚。
上苍怜悯。重活一世,他能逃出这条死路吗?
恐怕太晚了。因为他现在所感到的一片漆黑,就是他们向他亮出爪牙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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