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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登科—— by小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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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没睡多久就被摇醒了,浑身酸痛,比走了十里山路还累,见他在身旁没走,打了个哈欠,头歪在他肩上,软绵绵地被他支起身子来喝粥。
楚青崖一勺一勺地喂着,江蓠边喝边瞟他,感到他心事重重。
“夫君在想什么?”
他面色淡静从容,仿佛独自合衣睡了一觉,丝毫看不出昨夜近乎癫狂的纵情,“缁衣卫与我说,夫人记路的功夫甚好,昨日没叫丫头带,就绕了大半个田府走到正门了。”
江蓠吃着一盘烩八珍,懒懒地道:“这有何难,我是看日头走的,他家大门就开在西南方。再大的宅子,也就那几进院,一道道门往外出罢了。”
实则她代考前要彻底了解雇主背景,来过田府三次,把府中道路都记熟了,连田安国死在哪间下房都知道。
楚青崖道:“夫人聪慧,本官佩服。”
江蓠却觉得他在说:“刁民狡辩,不打不招。”
他又道:“今日起迟了,积了好些折子未看,晚上我歇在书房。”
这不与新婚妻子同房的理由可就太严肃了。
朝中有大半折子是经由他的笔做决策,当初先帝临死前下遗诏,把六位内阁大学士和司礼太监一齐换了,就是为了给他清除障碍,让政令能出自一心。只因他年纪太轻,贸然给他首辅之位,会引起臣工不满,便叫他排在第三。第一位华盖殿大学士是原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被请来京城,专门给小皇帝教书,第二位建极殿大学士是现任吏部尚书,是个忙里偷闲的妙人,平日只管吏部的折子。这两位在票拟上只署个名而已,朝中都晓得楚阁老才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那个。
平心而论,先帝待他是真心实意地好。
江蓠转了转眼珠,咽下嘴里的葱烧海参,“夫君,田安国请人枪替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将那贡院的小吏流放了,街上百姓谈论你论罪从重,难道要抄家?”
实则她想问,要如何处置桂堂和代笔,但只能层层递进,迂回着来。
楚青崖舀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不咸不淡地道:“夫人如此关心田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他家新妇。”
“夫君既然派侍卫跟着我,定然知晓昨日我答应田少夫人,让她回娘家,要是来个抄家流放,她不就完了?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个情我都要代她求。她才十六,心思单纯,田安国跟她说要请代考,她本是反对的,但公婆不许她说出去,她一个小媳妇能怎么办?”
这事田少夫人也跪在坟前坦白过了,楚青崖淡淡道:“田安国犯了罪,却被人毒死,是两件案子,牵扯甚多,不能一抄了事。况且这么一大家子,抄了不如放着,年年吐些税银,给乡里做个表率。你也不用叫她回去,她心气高,当众承认伤了田安国,最多一个月,就和他们撕破脸回娘家了。”
江蓠认同地点头,“如此就好。对了,她说的那个什么‘桂堂’,我长到这么大,竟没在城里听说过呢,田安国这样花街柳巷一掷千金的常客,定花了巨款请高人考试。”
楚青崖放下勺子,看着她道:“请的是桂堂里的甲首,据说从无败绩,只要他上场,必能考中。说来,我与他还有一面之缘。”
“哦?”江蓠感兴趣地笑道,“难不成是个风度翩翩的白衣文士,通身透着文曲星君的气派?”
“他易容扮的田安国,十分拙劣,糊弄旁人可以,糊弄本官就罢了。”他语气平静。
江蓠暗自冷笑,那也没见你当场把我抓住,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
她惋惜道:“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想来此人只考试一项厉害。”
楚青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也未必。似夫人这般多管闲事,口是心非,扮猪吃虎,巧舌如簧,种种厉害之处,竟没有短的,全都比枪矛还长,真叫本官难以招架。”
江蓠心里咯登一下,面上作娇羞状,捂着脸伏在他胸口道:“那也不及夫君厉害,昨夜也不曾短,真真比枪矛还长。”
身后一空,楚青崖抖了抖袖子站起,“我用完了,夫人慢慢吃。”
江蓠对着他的背影翻了好大白眼,现在倒是装君子了!昨晚怎么抱着她喘的都忘了吧!
她风卷残云吃完几样小菜,把他刚才的话反覆嚼了嚼。
他对她起疑了,但不一定怀疑她就是桂堂里的人。
桂堂已经暴露,倘若他找来强识司的代笔名册,查到她十分容易,堂内几十个代笔都在登记了真实身份,只有司簿和秋堂主知晓。
她的名字是否还在册子上?
江蓠觉得,如果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干完最后一票就勾销名字,那对她是极好的。因为楚青崖在找到神出鬼没的司簿和秋兴满之前,从普通小卒嘴里可逼问不出谁是甲首,她可以拖延时间。
但秋兴满阴了她,故意给她介绍一个考前会被毒杀的雇主,并没告诉她钱已经退了,让她傻乎乎地继续考试。这一票过后,她根本无法和桂堂一刀两断,因为秋兴满就是要让她和田家出事,楚青崖查到田家,就会查到桂堂,知道里面有个干了十一年的甲首,考了几十次科举,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势必揪出她来作严惩舞弊的典范。
秋兴满是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吗?她都帮他赚了上千两银子了!
竟然要冒着暴露整个桂堂的风险来给朝廷送靶子……
实在不懂。
不管怎样,先确认了名册,她心里才踏实一点。
江蓠决定想个法子出一趟门。
她唤丫鬟:“瑞香,大人晚上歇在书房,把我昨天回来路上买的玫瑰饼给他送一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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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吃撑了

第13章 渡陈仓
多亏柳夫人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江蓠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着,不是吃就是睡,养她可怜的身子骨。
楚家嗜甜,大概每天要拿葫芦瓢舀上满满一瓢蔗糖,哗地倒进锅,才符合这一家人口味。中午江蓠吃了几勺八宝糯米饭就饱了,摸着肚子问:
“瑞香,前天的玫瑰饼,夫君尝了可好?”
丫鬟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如实回道:“少夫人特意给少爷送的,他都吃完了,说酥皮做得干了些,花瓣馅儿不够松散油润。”
江蓠就知道是这样,她也觉得难吃,所以剩下的全丢给他了,“这样么。今日天气好,下午你跟我出去采买些糕点,你是府里的家生子,知道夫君和老爷夫人口味。”
瑞香听见能出去玩,兴奋地应了一声。
饭后又是一盅甜兮兮的雪梨银耳汤,江蓠分给丫头们喝了,在房内收拾一番,拿了楚青崖挂在墙上的一个空褡裢,“同你们少爷说声,我要上街,借他的口袋来装银子。”
瑞香去回了话,不多时捧了十几个褡裢过来:“少爷说您自个儿挑,这些都是您的。”
不就用用他的褡裢,还不愿意……小气鬼。江蓠挑了个最大的,等车备好就领着瑞香出门。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秋老虎凶得很,太阳晒得车壁发烫。走了一炷香,到了城西最繁华的坊子,三条街卖的都是干货炒货、糖饼糕团,中秋过了半个多月,还能看见挑着扁担叫卖月饼的小贩。
坊里人太多,车停在街口。江蓠赏了车夫一钱碎银子,让他去买熟水解渴,下了地便抹着汗叫热,瑞香从车里拿了顶垂白纱的幂篱,给她戴在头上,拍手笑道:“少夫人一定要把脸遮住了,否则走几步路,就来个搭讪的登徒子,回家少爷要吃醋。”
楚青崖吃什么醋?他只吃糖。
江蓠腹诽着,拧了一把小丫头天真无邪的脸蛋:“那咱们快去快回。”
难得出来一趟,这时辰必定得拖住了。
两人走到一家生意极好的铺里,江蓠买了个豆沙酥饼,咬了一口,递给瑞香:“你看这个味道如何?”
瑞香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不够甜。”
“我在这儿挑些果脯,你帮我去隔壁几家看看,哪家的豆沙酥饼最好,咱们就买他家的。”
瑞香迟疑道:“可少爷知道我离了少夫人,要罚我的。”
江蓠叹了口气,抬手指向对面,“我就在这儿,又不跑,你就先去那家近的,站在铺里能看见我,行不?”
小丫头为难片刻,答应了,“那您小心啊,这儿扒手多。”
江蓠看着她走出去,转身和老板说了几句,故意挤着人流走到最里头,挑了些杏脯桃脯尝,趁周围嘈杂,问伙计:“可有箩筐,这些我全要了。”
“夫人,您有车吗?我拿荷叶包好帮您搬上去,太重了。”
江蓠道:“我带了个丫头,你包好给她拿着。”
她又在里头晃了晃,走到个头高的顾客身前,用他们挡住自己。果然没过多久,瑞香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
“少夫人,您在哪儿?”
江蓠等她喊了三声,才悠悠闲闲地从人堆里走出来,拈着果脯往嘴里送,“别喊,你一喊,人家都知道我有银子。”
瑞香扁着嘴:“我也是担心您才喊的。”
说话间伙计已把十斤果脯分包好,还送了一个竹筐,交到她手里:“多谢惠顾。”
瑞香呆了呆:“夫人,您买这么多?”
“这哪够?才第一家呢。”
两人一前一后,接连逛了三家店,瑞香手里的筐越来越重,最后实在抱不动,“啪”地掉在地上。
“这如何是好?”江蓠把手上两大包玫瑰饼丢进筐,“咱们一起抬。”
说罢便在艳阳高照的大街上抬起一只筐耳朵,瑞香拽住她:“别别,少夫人,您放手,我叫车夫过来。”
“他去买水喝了,让人歇着,不好再叫回来。”
“那怎么办?”瑞香犯了难。
江蓠在筐边愁眉不展地绕了两圈,忽听背后有人唤了一声,转头见一个黑衣侍卫站在三尺远的地方,拱手道:“夫人,我来抬,您尽管买。”
江蓠满意地笑了,看着这名被她钓出来的暗卫,“那就麻烦小哥了。”
“夫人言重。”
楚青崖身边的缁衣卫是先帝给的,管她叫夫人,平时连个影儿也不见。她出门前藉着拿褡裢知会了楚青崖一声,这一趟采买必然像在田府那样有护卫跟着,但她不确定有几个人。
那么就将银子全花掉,看一看吧。
她携了瑞香继续往前走,“那边还有云片糕,去看看。”
两盏茶工夫后,不光侍卫手里抱着筐,瑞香手里又新增了一个,各式各样的糕饼往里扔,红的绿的白的黑的一应俱全。
逛完一条街,身后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暗卫,默默地接了新竹筐。
两条街逛完,侍卫道:“夫人,您有什么看中的,明儿叫我们来买。”
江蓠嘴上说着好,又往筐里丢了许多吃食,“受累了,这几个你们分着吃。”
眼看三个筐都装满,还是没有新人出现,她觉得差不多了,带几人去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楼上都坐满了,一楼还剩个空座位,对面是个茶水铺。
江蓠让两个侍卫抱着筐在茶水铺歇脚,带瑞香落座,向伙计要了两碗打卤面、一碟爆炒腰花,并两碗冰镇的豆蔻熟水。
“少夫人,您中午只吃了那么点儿,饿了吧?”瑞香给她夹着菜。
主仆二人香喷喷地吃着,有说有笑,江蓠一抬头,不远处那两个侍卫也聊上了,握着茶杯,吃着艾草团,神态放松。
“哎哟!”
风卷残云吃到一半,江蓠突然满脸痛苦地捂住肚子,“这腰花炒得太生了,又喝了冰的,我要去趟茅厕。”
瑞香放下筷子要跟去,江蓠一把将她按在凳上,“好妹妹,你陪我逛了这么久,都没坐过,站这儿也吃不利索。要是我半柱香还没回来,你就带着那两个小哥来找我,定是我掉坑里头了,要人捞呢。”
瑞香捂住口鼻,“少夫人,人家正吃饭呢!您去吧。”
江蓠憋住笑,朝店小二指的方向弯腰跑去。
到了茅房中,她扯出褡裢里的丝绸披风裹在身上,而后走到围墙边,踩着大石头踮脚一看,两个侍卫还在背对她喝茶。于是放下心,快步走入酒楼后虚掩的柴房,关上门,挪开墙角的柴堆,地上一扇暗门出现在眼前。
桂堂有四大厅六小厅,这里便是一个小厅的入口。
江蓠撬动墙上的机括,暗门无声而开,顺着陡峭的石阶走下去,在关门的把手上绕了两根头发丝。外头的光线消失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耳中传来溶洞里清脆的滴水声,凉飕飕的水汽染上衣角。
她从褡裢中拿出夜明珠,撒腿跑了十几丈远,前方亮了起来,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一张垫着虎皮的石凳上,望着棋盘左右手对弈,他身后又是一扇石门。
她抓着幂篱的纱巾遮住脸,走近了,从袖袋中摸出一枚金桂花的扇坠给他看,压低声音:“我才从省外考完试回来,有要事禀报,听说秋堂主去京城了,想见总司簿。”
代笔入堂都易容,有时也变声,守门的老翁看了眼桂花坠子,“司簿也不在,五日后或许要开霜降大会,你会上说吧。”
“今年要开会?”江蓠皱眉。
霜降大会是总堂极重要的一个会,不是年年都有,开前由专人在城中各处做上标记通知。赚得盆满钵满的年份,堂主就给各司发红包,利润差或当年出了意外,堂主和几个司主就要训话,捆了犯事的人上台作反例,让众人引以为戒。作为甲首,江蓠也曾在大会上向各位代笔传授过科举经验,拿过二十两银子、八袋米和十斤肉的秋赐。
老翁走了一枚黑棋,“这几天堂内传的,说秋堂主要宣布新规,因为最近永州来了个楚阁老,他当年会试被舞弊坑惨了,所以遇上舞弊查得极严,我们需谨慎些。”
江蓠道:“我要回乡下老家去,不能参加,司簿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老翁身后的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背着昭文袋的年轻书生,也是个代笔,听到了说:
“司簿也要五日后回来。我刚听博闻司说入堂的路封了好几条,大家都要从金水桥那里进,还要点卯,谁不来就记名字。发的钱一年比一年少,过中秋就拿两包月饼打发人,还开什么会!我才不想见堂主那张老脸。”
老翁当没听到,继续下棋。
江蓠眼看今天没戏了,但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便道:“多谢兄台和老先生了,我先回去。”
书生很配合:“ 我等你出去一会儿再走。”
她沿原路赶回,心里估算着时辰,出去时特意看了把手上的头发丝,还在原处。
提着裙子回到柴房,房中依旧寂静无人,只有檐上的鸟儿在叫。江蓠这才松了口气,解下沾了水的披风,揉成一团塞回褡裢,然后钻进茅房百无聊赖地蹲着。
过了一会儿,瑞香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都半柱香了,少夫人还没出来,都是我不好……”
门一震,江蓠在里头喊:“别踹门,等着。”
然后磨磨蹭蹭地出来洗了手,见三人面色尴尬地站在外头,她叹了口气,“回府吧。”
回府正赶上晚饭,楚家除了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平时都是厨房做好了,分盛出来送去各房里。江蓠在酒楼吃了个半饱,一看又是那些甜腻腻的菜,什么冰糖肘子、桂花糖藕、松鼠桂鱼,就勉勉强强吃了一小碟加了姜醋的拌黄瓜和半碗白饭,孤坐房里,感到人生无望。
两个竹筐的糕点都抬去主屋分了,还剩一筐,她随手抓了两包,一包是玫瑰饼,一包是条头糕,毫不犹豫地选了最甜的那个,叫瑞香端去书房。
楚青崖这两天都在书房埋首办公,连吃饭都不出来,她莫名觉得他有意疏远她。
……反正不是良心发现,让她将养身子。
下午走了两个时辰路,她的腰又开始酸痛了,沐浴后躺在床上让瑞香捶背,没一会儿就听春燕在外面叫:“少夫人,不好了,少爷出疹子了!”
江蓠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回事?我这就过去。”
春燕也是听说的,给她披上外衣,还没走出小院,前面几个缁衣卫抬着一张榻匆匆赶来。
江蓠看到榻上双目紧闭的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没事吧?
会不会死?可不能啊!
案子还没结,若是换了个官来查,就前功尽弃了!
“夫君,你怎么了?”江蓠扑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缁衣卫把楚青崖抬到床上,抹了把汗,踌躇道:“夫人,您送去的糕点,是不是用酒做的?”
“哎呀!”
江蓠从竹筐里翻出玫瑰饼,放在鼻尖闻了闻,“没酒味儿啊?”
她仔细回忆,想起那铺子卖两种饼,一种是白面玫瑰馅儿的,一种是酒酿和的皮,当时她胡乱拿了好几包。若是酒酿的,其实闻不大出来,尝着也是齁甜齁甜,和其他糕点没差别。
江蓠知道自己闯祸了,脸色苍白,“他这样会不会有事啊?”
边说边解开他的衣服,只见原本洁白修长的躯体上,浮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集中在腹部和胸口,脖子上也在冒,看上去就痒得钻心。
一个侍卫道:“夫人宽心,这疹子过三天就自己消了,以后切记不要让大人碰酒。”又给了她一瓶药膏,“这是宫中太医制的,涂上能止痒。”
此时楚青崖费力地睁开眼,几个人影在床边晃荡,他喘着气呵斥:“都下去!谁许你们进房了?”
侍卫留下药便告退了,他看向江蓠,咬牙问:“你故意的?”
“我真没有!我要是晓得玫瑰饼里有酒酿,肯定不给你吃。”
“你买的时候不看?”
“那家铺子买一送一,我买的是白面皮的,不知道他们送的是另一种。”她声音弱下来,编了个谎话。
“你嫁进来,怕就是为了报复我!”他恨恨道,闭上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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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不能喝酒,他洞房夜说过的话女儿当放屁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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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窗话
江蓠挠挠头,“夫君,你说什么胡话,你又不曾把我抓去牢里上刑,我报复什么?”
话音刚落,楚少棠从外间走进来,“三郎,你感觉如何?要不要请大夫?”
江蓠连忙退到一边站着。
楚少棠来到床边,看到儿子气息奄奄地躺着,想摸他的额头,又怕他难受,一跺脚,朝下人吼:“哪个糊涂东西,给你们少爷送酒吃?站出来!”
江蓠看到瑞香在春燕身后瑟瑟发抖,抹着眼泪。
她抿了抿唇,往前走出一步,裙子被拉住。
楚青崖仍闭着眼,蹙眉忍着痒,声音有气无力,“我见瑞香那丫头送饼给书房的守卫,正好饿了,问他们讨了两个,也是没酒味的,不然就给吐了。不打紧,请来大夫也还要捱两天。”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嘴馋!”楚少棠摇摇头,“长个教训,看书就好好看,不要手里老摸个什么糖啊饼的。每次叫你晚饭多吃点,你说吃不下,你娘打着灯笼去你房里一看,你又在吃街上买来的。你现在不是普通百姓,有人想害你,在饼里加砒.霜,你吃下去还夸味道好……”
耳朵里嗡嗡的,又是那些陈词滥调,楚青崖烦不胜烦,“爹,我难受,不想见人。”
于是楚少棠忧心忡忡地来,怒气冲冲地走。
江蓠的心落进肚子里,唤春燕端来温水,放床头凉着,叫他们下去休息。
“夫君,对不住啊。”
她脱了外衣上床,撑着下巴,趴在枕边看他,可怜巴巴地道:“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你原谅我吧。”
良久,楚青崖道:“你再说十遍。”
江蓠又说了十遍“对不住”,他“嘶”了一声,额上渗出汗,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看向药瓶。
“我先给你擦身,再上药。”
她用帕子沾了凉水,转头一看,他已经把衣服脱了,面朝墙壁侧躺着,背上也冒起大片疹子。
楚青崖本以为她会安慰两句,却听她问:“你不是能动吗?作甚要人抬进来,吓得我以为你昏厥了。”
他的声音恼火中透着无奈:“我还没说话,那几个蠢货抬了榻就走,他们在宫中当差惯了,都是这么抬主子的。”
江蓠捂着嘴笑,浸湿帕子敷上他的背,刚碰到肌肤,身子就抖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
江蓠说:“看你在外头办差,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家却像个小孩儿,那些官要知道你这样,看你还有什么脸面上朝。”
“……谁在家还端着。”
她擦完了背,拔了瓶塞,将清凉的淡绿色膏药抹在掌心,厚厚地在疹子上涂了一层,叹了口气,“挺好的,你爹娘姐姐都疼你,所以才在家随心所欲,连请安都不用。”
反观她,从小就没爹管过,过年去江府,为了几两银子挨正房兄弟姐妹的打,回家也不能哭哭啼啼地跟母亲抱怨。她七岁就开始赚钱养家了,是没有权利说“难受,不想见人”的。
“江家欺负你们母女?”他翻了个身正对她,脸庞因为不适轻微地发热,颊上染了红晕,越发衬得瞳仁黑亮。
江蓠敷衍地“嗯”了一下,湿帕子触到他胸前的红疹子,“呀,又发了好多。不就吃了两个饼,你这反应也太重了。”
她细致地涂着药,房里静下来,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
江蓠把瓶子放在枕边,“你半夜要是痒就叫我。”
然后给他喂了点水,披上里衣,拉下帐子,躺在他枕边。没一刻又爬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根玉如意,表面抹了一层药膏,小心地塞到他后领里,找个角度撑起衣服。
“你别动啊,这样衣裳就碰不到背了,前面你就敞着睡。”
她把被子盖上,打了个哈欠,“快霜降了,夜里有些凉,你可不能着凉。”
新月上窗,草虫嘶鸣,两个人面对面躺着。楚青崖身上舒服了些,问她:“你真不是故意的?”
江蓠没好气地道:“你为何总觉得我要害你,我才嫁进来不到十天,就洞房时听你说过一遍不能喝酒,今日是真没想起来。我要是惹你生厌,你把我休了,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我身份低微,好容易靠娃娃亲嫁了个大官,讨好你还来不及。”
楚青崖却道:“你没把我放心上。你聪明得很,记住的事就不会忘。”
江蓠偏过视线,躺平了望着帐顶发着银白柔光的夜明珠,半晌才道:“那你就把我放心上了?”
“嗯。”
她一窒,抿了抿唇,心头不知生出什么滋味,总之有些难受,“喔。”
“我娶了你,就当你是家人。”他说,“你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纵然有些心计,也不会坏到哪去,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好前程,才让你娘来我家提亲。”
江蓠没说话,他这么解释也大差不差。
“若是江家欺负你们,你同我说一声,我替你出气便是。”
“谁要你替我出气了?”江蓠硬着声线,“我十岁那年一脚把大房的儿子踹到茅坑里,从此就没有人敢欺负我,我爹死后我们也不来往了。”
“你踹他作甚?”
“他说我妹妹不是我爹的种。”江蓠笑了笑,“我倒希望是这样,做江家的女儿有什么好啊?我祖父是个翰林,说起来好听,是天子身边的人,可官位不高,告老还乡后靠祖产养活四个儿子。我那些叔伯,一个比一个畜生,生下来的女儿呢,正房的拿去攀门第,偏房的拿去卖给财主做妾,我娘幸亏只是个外宅,他们连看都不屑看,不知道她去提亲,否则把我捆了扔湖里,送个正房嫡女给你当老婆。”
她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他:“我有五个姐姐,长得一个赛一个漂亮,针线活儿也做得极好,性子就和泥捏的菩萨似的,你说一,她们不敢说二。要是你把我休了,可以考虑娶一个,娶几个也行,很旺家宅的!我嘛,就跟你拿点回扣,我最喜欢银子。”
楚青崖紧紧锁起眉,“这种玩笑也是开得的?”
“我没开玩笑,你派缁衣卫去江家看看,便知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加重语气,“你要是怀疑我是假的,冒名顶替嫁给你,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敢情她跟他说这些,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楚青崖哼了声,“我又不瞎,你和燕夫人长得像,就是她亲生的女儿。”
“那你为何这两日疏远我?”
楚青崖道:“这婚事我先前不知道,所以公务都照常安排了。再说你不是恼我天天同你……”
“好了好了!”江蓠一个头两个大,“你快睡觉。”
他的眼睛依旧顽固地盯着她,像要看穿她的脑子。江蓠垂下眼皮,抬手在他肩膀上推搡一下,小声道:“你知道做得过分,就收敛点。”
“你不是挺快活?我要出来,你还让搂着腰再弄几下,要亲要抱的。”
她“啊”了一声,双手捂着耳朵,在枕头上滚来滚去,“我明天就往外说你白日宣淫目无尊长忤逆不孝!明天就往外说!我不要脸了,你也别想要脸!”
说罢把被子拉到头顶,任他怎么唤也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楚青崖道:“你不闷么?”
她没应。
他想了想,又道:“我睡不着,你再跟我说会儿话罢。”
还是没回答。
楚青崖忍着浑身往外冒的疹子,揭开锦衾,把她的头露出来,却见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耷拉着。
丫鬟说她逛了一下午,累着了。
他凝视了很久她恬静的睡颜,胸口忽然有种隐约的空茫。
半宿都没睡着,到了四更,轻手轻脚下床她也不知道。
楚青崖走出屋子,叫来两个侍卫,正是跟着江蓠去采买糕点的。
“进门放的那双翘头履,是夫人今日穿的?”
“是,夫人叫瑞香早上拿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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