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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登科—— by小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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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桂堂就要开霜降大会了。
脸被掰正。
“外头有那么好看么,又没不让你出门。”
楚青崖拿出一只玉色的荷包,上头用豆青丝线绣着兰草和双蝶,吊着珠串,很是精美,“这是我让娘做了给你的,我见暖阁里新插着几支桂花,想是你喜欢,便塞了干桂花进去。”
江蓠放在鼻子下一闻,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有字?”
她摸着背面的“蓠”字,始终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楚青崖给她系在腰带上,“我的荷包还要多久才能做好?”
江蓠装作不知道他看过,“快了,你别催啊,我手艺不好。”
“等做好了,我日日带在身上。”
她低低“嗯”了一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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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夫人就玩脱了
狗狗喜欢说笑话,但是平时上班没机会说

第17章 釜底鱼
后半夜落了雨,凉雾渗进帘栊,将萧瑟秋意染上一枕清梦。清晨醒来推窗,枯草地霜白一片,堆着几许残花落叶。
九月到了中旬,一日比一日冷,江蓠呵着手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披来一件软缎袍。
“可要端个炭盆来?”
楚青崖俯身端详她素净的脸,昨夜她睡得不安,叫着娘,梦里掉了几滴眼泪,他抱着哄了半天,才伏在怀里抽抽噎噎地睡了。菱花镜中的美人眼皮微肿,秋水眸蒙了桃花雾,烟波淡淡,荡出一抹雨后初晴的好颜色。
“才九月,烧什么炭?过些时辰就不冷了。”江蓠用手背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微微低头,把长发拨到一边,半空中被一只手接过。
楚青崖掬着一捧乌云,拿起玳瑁梳理了两下,学她平日里那样绾起来,试了几次却不得要领,在雪白的颊边落下一吻,重新把头发塞回她手里。
“我见你绾了五六次,也看会了,做起来却还是不会。”他如实道。
“你挡着我了,过去些。”江蓠侧首看镜子,手中绕了几绕,从妆奁里抽出根长簪插定,眨眼的工夫就绾好了一个单髻。
楚青崖选了一支赤金镶红玛瑙的鸾鸟步摇,簪在浓密的发间,觉得甚好,然而江蓠连连摇头:“这样的髻该配素净的,盒子里那个玉兰花的钗子就行了。”
他依言在里头翻找,一手拿着一个:“是哪支?”
江蓠看他干活都急,这男人一点用没有,拿了两个都不是她要的。她叹口气,飞快地拈了白玉钗插到发间,对镜左右瞧了瞧,站起来穿衣。
楚青崖这才把东西放回奁内,“你这也太素了,没刚才那个好看。”
江蓠烦透他了,“夫君不去书房?昨日还说积了一堆文书没看,快去洗漱用早饭吧。”
她系上一条丁香紫的襦裙,穿上夹绵褙子,没动几下就被抱住了,差点冲着他的脸扇一下,她今天要赶趟出门!
楚青崖从身后给她系上荷包,双臂环住腰,“我的荷包要快些做好,过些日子回京,要挂在身上给人看。”
“知道,知道!”
他温热的气息逼近肩膀,咬了一口软滑的脖子,在白皙柔嫩之处吮起来,“夫人急着赶我走,是怕我做什么?昨夜我劳碌了半宿,尽捡着你爱的法子弄,又给你当了半宿枕头,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蓠红着面皮推搡他:“出去出去,我洗漱完还要见爹娘,别在这里站着。”
楚青崖觉得她对公婆的热情远超一般新妇,好像去了主屋就有银子拿,他爹娘一叫,她跑得比点卯还快,他姐姐招呼她去卢家串门,她能坐到打更才回来。唯独对他这个丈夫不冷不热,高兴了说两句好听的,不高兴了就由着性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床上还能踹他两脚。
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夫人出门多穿些,阴凉的地方不要去。”
“嗯,就去市上挑几盆菊花,顺便买些做冬衣的布料赏给下人。”
她见他终于束起衣带要走了,展露笑颜,“夫君想吃什么,我买了热乎的给你带。”
楚青崖道:“罢了,不敢劳烦夫人,你挑你爱吃的买。”
他走后,江蓠把箱子里的褡裢拿出来,和上次出门一样做准备。在主屋用过早饭,太阳才升到树梢,她带着瑞香出了府,沿着河走了百丈远,一头扎进集市里。
一回生二回熟,她故技重施,异常顺利地把两个暗卫钓了出来,与他们相谈甚欢,又在午饭时支开这两人,给瑞香灌了杯放助眠药的酒。
做完这一切,就是她跑腿的时间了。
几天前得知要开会,她便想见一面秋堂主,就算说不上话,听听他下了什么令也好,这半个月以来,她根本不清楚桂堂内部的情况。那名同僚说要从金水桥附近的暗道进,正好那儿离楚家不远,暗门就设在酒楼后一座年久失修的闹鬼院子里。
霜降会巳时开始,起码要开三个时辰,这会儿过了午时,正宣讲到一半,也不知迟到了给不给进。
江蓠点着火折子,戴着幂篱,熟门熟路地摸着岩洞往前走。洞内幽深漆黑,滴水叮咚,靴子踩在砂砾上咯吱作响,传来轻微回音。顺着暗河走到尽头的石门处,石凳空空,桌上放着一杯冷透的茶。
她叫了两声,无人应答,便在门上按顺序敲打几块砖,“卡”地一响,门转动起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透出亮光。
江蓠把金桂花别在披风上,进了小厅,还是空空荡荡,桌椅书案摆在原处,石壁上的油灯静静地燃着。
她不免起疑,若是许多人都从这条道进,外面应该也有灯照明才对,不然火折子太多,弄得洞内烟味呛鼻。她一路走来,并未闻到烟味,而且看了眼道旁的烛台,没有今天烧过的痕迹。
这会到底开了没?
江蓠踱了两步,目光一顿,只见角落里的小桌上翻着一只瓷杯,一碟桂花糕已经缺了半块,爬满了蚂蚁。
她犹豫须臾,还是大着胆子走到耳室,见地上零星散落着毛笔、墨锭,都是堂内发的款式,像是从昭文袋里掉出来的。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可一探究竟的决心让她放轻脚步,吹灭火折子,猫着腰继续前行。
难得进来一趟,无功而返不是她的作风。
这个小厅隶属博闻司,由一段狭窄幽深的甬道连接堂内最大的厅室,也就是开会之处,再往后就走到王氏当铺了。走了没几步,忽听到隐约的呼号之声,就隔着一堵石墙,她的呼吸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官府的人查到这里,把堂众都集中关押在会堂内吧!
他们的速度有这么快吗?
好奇心驱使她又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踩到什么软塌塌的东西,随即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靴子。
江蓠差点吓得尖叫出声,两手捂紧嘴,浑身寒毛直竖。藉着前方微弱的光,她鼓起勇气低下头,看到那双惨白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腿,使劲往后扯。她拉着披风踹了几脚,石笋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却是郑峤!
“别出声。”郑峤指指她披风上的金桂花,认出她是强识司的代笔,对她做口型。
江蓠一点声音也没出,悄悄地挪到高耸的石头后,这才抚着胸口喘气,没喘两下,过道里响起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我方才听到有声音。”
“老鼠吧?这儿不是看过了,没人。”
石墙上映出两个戴着帽子的黑影,手持长刀。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脚步声远去,江蓠辨认出他们折回大厅,应是从王氏当铺那条路出去了。
足足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再也无人来,她才敢小声开口问郑峤:
“怎么回事?堂里的人呢?”
郑峤松了好大一口气,靠在石头上,抹去汗水,“今日开霜降会,堂主没来,却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人,把同僚们都关在大厅里,我来迟了,所以逃过一劫。你认识我?”
“你是博闻司的小郑,以前见过一面。”
江蓠站起来,思忖片刻,往前踏了一步,郑峤急忙拉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我们赶紧出去。”
她拂开他的手,“我就看一眼。”
“你还敢看!”郑峤瞪大眼睛,又狐疑:“你是女人?变没变声?”
江蓠没回答,轻轻地转过墙角,推开虚掩的石门,面前豁然开朗。
大厅里的油灯还亮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让她捂住口鼻,下一瞬便眼花缭乱,耳鸣阵阵,几乎站不住脚。她咬住舌尖,定睛往厅中央一看,往日堂主用来训话的高台上聚了四十来人,形容枯槁,或坐或躺,或哭或笑,衣衫污迹斑斑,都醉鬼似的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嚎叫,已经失了理智。
台子中央,一个黄铜盆烧着火,那诡异的气味就是从盆里散发出来的。
江蓠屏住呼吸,跑到台前,极快地环视一周,这些人大多是堂内的熟面孔,平日不出总堂,四个司的司主都在,包括强识司的司簿。但其中没有堂主,也没有南越来的那几个通易容、晓毒物的圣手。
此等场景太过瘆人,她毛骨悚然,转身跑回去。
郑峤急着招手:“快回地面上!吓死我了,在这藏了半日,腿都打颤。看来咱们堂凶多吉少,都叫人一网打尽了,出去之后,你千万别说认识我,我也不说认识你。”
江蓠问他:“今天几时开的会?”
“和往常一样,巳时。”
“那些人一进来就被抓了?”
“应该如此,我来的迟,听到里面有叫救命的声音。”
江蓠点点头,“我知晓了。这样,咱们分开走,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郑峤愁眉苦脸:“我脚扭了,实在不好走,好姐姐,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出去要是说认识你,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江蓠抿了抿嘴,“好,我们从另一条路走,我的人在上面等。”
小厅和大厅之间还有一条深邃的暗道,黑灯瞎火,她扶着郑峤从入口进去,里头窸窸窣窣,有老鼠蹿来蹿去的声音。
往常地下人多,打扫得很干净,没有这些恶心人的玩意,江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着暗河细微的水声,摸着石壁往前走。
“姐姐,你带火折子了吗?”
“丢在小厅里了。”
“他们竟然招女人做代笔……”郑峤踩到石头,哎呦叫了一声,倚在她身上,“那你进考场岂不是要易容很长时间?”
江蓠突然压着嗓门道:“别说话!”
两人紧贴石壁站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郑峤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听到,奇怪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江蓠道:“你别动,我去前面再听听。”
她放开郑峤,走了约莫十丈远,又叫了一声:“别动!”
“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顶上落下来,砸到地面,溅了郑峤一身水。他紧张地摸索着,竟是一扇铁栅栏凭空降下来,把他拦在了暗道里。
他呆了呆,吼道:“你什么意思!”
江蓠走回几步,嚓地一下,火折子的光在溶洞中亮起。
她冷冷地看着郑峤:“就你一人幸免于难,未免太巧合了吧。你说今天开会,其实根本没开,要么就是提前开了,那些人至少已经被关了两天,疯成那样,还能喊救命?你来堂里不到四个月,谁知道秋堂主有没有把你的底细查清楚,若我猜对了,自然有人来救你,若是猜错,那就对不住了。”
她在幂篱的纱巾后弯了下嘴角,像一抹青烟,转瞬飘逝在暗道中。
郑峤站直了身体,握着栏杆低哼:“你别得意。”
江蓠才不管他死活,提着裙子在黑暗中跑了一阵,这条道通往的出口距离原入口有一里地,她也是无计可施才会骗郑峤走这条有机关的路。
七拐八绕经过几个岔路口,体力很快就耗完了,好在没有碰上人。她气喘吁吁地来到给代笔易容的一间石室,扔了披风和火折子,用手帕擦净裙角上的泥,走完最后一段暗道,推开隐蔽的门。
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江蓠抬手挡在纱巾外,还没等眼睛适应,倏然一道箭矢破空,“嗖”地射落了幂篱。
她脑中空白了一瞬,循声看去,这间破屋中并无人,箭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一队人马在院中严阵以待。
江蓠心中出现两个大字,忽然肩膀一痛,被两个凭空出现的士兵一左一右牢牢按住,缚住手腕。她一惊,后知后觉地扭头望去,打开的石门内,地面上竟赫然出现了一条闪着蓝色萤光的踪迹。
……这是什么?
郑峤往她身上放了什么鬼东西?
她思绪纷乱,冷不丁看见鞋底晕开的水迹里,也慢慢亮起了黯淡的萤光,待走出屋门,她才如梦初醒——
这粉末是从她腰间漏下来的!
不知何时,裙子上系的玉色荷包瘪了下去,那个“蓠”字被人扎了个小洞,极细的粉末飘洒下来,遇水则亮。
那一刻,江蓠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被人押到院中跪下,明晃晃的太阳将她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郑峤惊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人,夫……此人就是桂堂的甲首么?”
江蓠抬起眼,直视正前方那辆青色的马车,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化为一声自嘲的冷笑。
良久,车中人掀了半角帘子,面容在树荫里晦暗不明。
他的嗓音寒冷如冰,比刚才那支揭开她真面目的羽箭还要锋利,刺得她蹙眉:
“收入刑部监,暂押府牢,本官要亲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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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铺垫过三次,一是掐脖子,二是靴底泥,三是内应,夫人轻敌了。下章两只小狗中门对狙激烈对喷

大燕行省下设府州县,永州城是长阳府的府治所在,府衙东面办公,西面收监。
未时刚过,两个缁衣卫抬着一个麻袋,在拱手见礼的知府大人面前跨进监门,去了最里面一间单人牢房。
此牢毗邻狱卒居住的禁房,正对狱神龛,外壁绘着凶恶的狴犴,用于镇压这里关押的死囚,俗名叫做“虎头牢”。每年立秋后,府衙会将十恶不赦的犯人送往京城,由三法司会审后敲定罪名问斩,本地民风淳朴,这间虎头牢常年无人,如今新来了一个倒霉鬼,不可谓不新奇。
麻袋落下,牢门锁上,一切归于寂静。倒霉鬼从袋子里爬出来,环顾四周,嘴里骂了句“狗官”。
江蓠刚才听见侍卫和狱卒说话,楚青崖怕她长出翅膀飞了,把她关在死牢,连看守的人都换成了亲卫。房门低矮,密不透风,只在高处开了一个极小的窗,竖着几道铁栏。天光从外面射进来,照亮了阴湿的墙壁和一张小土炕,上面铺着麻席和干稻草,地下有一个水罐、一个脏兮兮的木桶。
……总比和流氓地痞关在一起好。
她把干稻草铺在炕上,面朝墙躺上去,发了半天呆,却见稻草也泛起蓝光,原来是屋顶有水滴下。她猛地坐起身,将腰间绣工精美的荷包一把扯下,狠狠往牢门上一砸:
“谁要你的东西!去死!”
难怪他要深情款款地给她系上。
眼前又浮现出晨间楚青崖温柔含笑的模样,江蓠摸摸脖子,被他吮咬过的地方一阵刺痛,一股羞愤直冲天灵盖,七窍生烟地跳下炕,捡起那荷包,又往门上重重砸了一遍:
“有种把我杀了!玩这种伎俩,你是不是男人!”
吼完眼圈就红了。
她低估他了,成婚十一天,就被他使个美人计挖出了身份,她还没来得及和柳夫人求上一句情,和母亲妹妹说上一句话。
她也高估自己了,他装出的那副情意绵绵的面孔,让她放松了警惕,真以为自己把他迷得色令智昏。
门锁卡哒一响。
“我是不是男人,夫人最清楚不过。”
听到这凉飕飕的声音,江蓠霎时转过身,用袖子抹了把脸,匆匆走到炕边坐下。
楚青崖弯腰进了牢房,拂去绯袍上的灰尘,看了眼地上被砸扁的荷包,反手带上门。
光线又暗下来。
他站在三尺远处,负手看了她一会儿,神色淡淡,最初的怒意已被冷漠压在眸底。此刻相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看她露出獠牙利爪,反而有种怪异的释然。
……一个狡诈的女犯而已,不值得他动怒。
“早与夫人说过,阴凉处不要去,夫人当做了耳旁风。”他讥讽道,“你运气真是好,本官也就知道那几条暗道,随便挑了个口子亲去,刚来就看到夫人被绑着押出来。”
江蓠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我运气好,夫君却不好,在场十几个侍卫,都看到了我的脸。”
随即把笑容一收,阴恻恻地道:“缁衣卫是宫中暗卫,想来不全听从夫君号令,若是告诉陛下,夫君身为彻查科场舞弊案的钦差,却娶了枪替行头一号人物,夫君当如何处之?夫君把我投入死牢,是按《燕律》从重发落,如果我记得不错,枪替之罪,至重是要家人连坐的。”
楚青崖挑眉:“这就不牢夫人费心了,官居一品,谁没个自保的法子?倒是夫人,母亲重病,幼妹羸弱,不消本官逼问,想来不出三天就全招了。”
他乐见她沉下脸,继续从容道:“岳母大人八月十六来府上提亲,那么夫人算计本官成婚,应当从中秋初见那日就开始了,这等当机立断、运筹帷幄,本官自叹不如。若非在桂堂中安插了内应,夫人又叫我摸了两次颈骨,本官着实猜不到,闺房里知书识礼的小家碧玉,竟干了十一年胆大包天的恶行。”
他从袖中扔出一张纸,江蓠捡起来,竟是那日归宁,阿芷被她撕碎的字——他从篓子里捡起来,拼好了。
“夫人那手馆阁体,写得比本官还漂亮,小妹要是能长到夫人这个年纪,青出于蓝未可知。”
江蓠一下子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楚青崖走近几步,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拂去她头上一根稻草,眼疾手快握住她挥来的手腕。
“夫人诡计多端,若看不好家眷,本官还真不放心。”
江蓠闭了闭眼,哑声道:“你定然明白我嫁给你是为了什么。郑峤知道的,我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只要你放过我一家三口,你有问,我必答,如欺瞒你,叫我断子绝孙无人送终。”
楚青崖冷笑:“你是在咒自己,还是在咒本官?”
江蓠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夫君把我休了不就行,难道还怕爹娘姐姐责骂?我都告诉你了,我那五个貌美如花的姐姐任君挑选。我发誓都是这么发,那日在佛寺,也对佛祖立誓以后再不替人考试,要是罪大恶极为天理不容,那就这辈子生不出孩子……哦,你问得我烦,于是骗你说早生贵子,你不就喜欢听好话?”
楚青崖放开她的手,抿紧嘴唇,眼里的怒意终于压抑不住翻腾上来,“自你嫁了我,我可曾亏待过你?”
“没有。”江蓠木然道,“我只是厌恶你,让我给你生孩子,不如让我死。”
他看着她,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在牢中踱了几步,咬牙道了两个“好”字,“你有骨气!你要招供换一条命,本官却不想听!”
“你不想听,那来这里干什么?”江蓠反问,“是念着夫妻之情跟我话别吗?”
她歪着脑袋,双手撑在席上,不雅地翘着二郎腿,把语气放得轻缓:“楚大人,郑峤还没告诉你吧,卢少爷和田安国身上那四个小红点,是蛊虫咬的。这是南越的薜荔虫,香气扑鼻,可以拟声,只要吸了人血,再活制成药吞下,服药者十天内的声音就可以和原主相同,等虫死了,药效就停了。咱们新婚第一日,那个齐王府的内卫来不及制药,直接把虫给吞了,你要是现在剖开他的肚子,说不定还能看见呢。这可是我们桂堂易容改声的法宝,只用在最尊贵的雇主身上,确保枪替万无一失。”
见楚青崖锁住眉头,她便立时明白过来,自己随口说出了一件对他极其重要的事,趁机再添了把柴,“像这样的秘密,我不介意全都吐出来。只因桂堂的秋堂主把我卖了,没告诉我田安国暴毙退考,此中原因,我想了半个多月,才想出个大概——秋兴满大抵是和齐王爷闹翻了,要帮朝廷一把,所以把我推出来送给你录口供,他做好人,不管我死活。”
江蓠顿了顿,推断道:“郑峤入堂前是朔州卫的逃兵,你当年不就在朔州当县令吗?你派他在堂中打探三个月,可有遇到阻碍?若无阻碍,必定是秋兴满放水,他才不会那么傻。要开霜降大会的假消息,是你派内应在堂中散布的,还特意指明要从楚家附近的暗道进入,前几日又在墙上做了标记,目的就是为了引我现身。我也是急了,只看了一处标记,就以为要开会,这才中了你的圈套。楚大人,我猜得对不对?”
楚青崖沉默片刻,拍了拍手,“不愧是桂堂的甲首,文章写得差强人意,推断也过得去。”
差强人意?
他看了她的试卷?
那居然仅仅是差强人意?!
江蓠考了十一年,还从未收到这样屈辱的评价,只觉他在挑战自己的尊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耐着性子和气道:
“楚大人,你天纵奇才,十五岁便中解元,为官十年,做过县令、通判、侍郎、巡抚、尚书、阁臣,见识比我要多得多,可听说过一个道理?”
“直说。”
她站起来,声音肃然,“这世间有三种手段,其下策,是添助自己的威力,譬如你派郑峤去桂堂当内应获得密报;其中策,是削弱敌人的阵势,譬如你腰斩了齐王的岳父,让他震怒;最厉害的手段,乃是收敌为己用,此为驭人之道。楚大人,你现在手上就有一把利器,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让我和母亲妹妹安然无恙,我能做到郑峤的十倍。
“你要削藩,我知道我代笔过的官员,有哪些或许是齐王党羽;你要毁桂堂的暗道,我能给你把永州城十九条道一一画出来,外省的也行;你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我大不了再易一回容,给你当个幕僚,出入官吏府邸,要是嫌我扮得粗陋,一眼就能认出来,去秦楼楚馆当个乐伎刺探消息,也绰绰有余。这么划算的买卖,楚大人,你仔细想想,除了委屈你这十天与我同床共枕,还有什么损失?”
“谁要你去秦楼楚馆了?”楚青崖厉声问。
江蓠奇怪地道:“大人既然不把我当妻子,那么更不需顾虑我的名节。你都能虚情假意把那荷包挂在我腰上来个请君入瓮,我去青楼,又如何了?”
他望着她,脸色铁青,想捏住她扬起的下巴,又拂袖作罢,背在身后的手颤了一下,抬起来笔直地指着她:
“江蓠,我同你说过的话,不曾有一句是假的。”
她“嗯”了声,摇头道:“我不介意。”
楚青崖深吸一口气,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好”字,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转身粗暴地拉开牢门,扬长而去。
她的声音还在后面飘:“大人,你好好想想,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啊!你试试能不能从别人嘴里撬出来!”
“阁老,夫人她……”守在监外的侍卫见楚青崖快步走出,面色极其难看,欲言又止。
楚青崖连个正眼也没给,边走边喝道:“什么夫人?一介死囚,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也不知一下午是怎么过的,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想了好几个借口,都不可行,到了晚饭时辰,终于不得不回府。
瑞香和两个跟着出门的侍卫在主屋外头负荆请罪,说把夫人弄丢了,楚青崖看他们跪着,心烦得不行,各拉下去打板子。
过不了多久,柳夫人和楚少棠赶过来,问他:“阿蓠呢?可找到了?”
“死外边了!”
他呯地关上门,杀气腾腾地冲到暖阁里,把枕头一掀,没有荷包,拉开几个抽屉,也没有,在床上枯坐一刻,忽然看到帐顶夜明珠旁吊着个东西,青绿色,多绣了一个“楚”字,还勾了一弯粗糙的笑脸。
他拿下来捏在手中,怔了许久,好像这荷包烫手似的,蓦地丢在床上,拿起剪刀绞了个粉碎,重重地掷在渣斗里,唤人:
“把这斗砸碎了,丢到灰坑里!”
谁要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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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犯人竟在我床上,骗我身心没商量!
作弊损害了考试公平,所以该代考机构的客户和员工都会被官方严肃处置,包括女主曾经代考过的学生。女主是招安做污点证人,也要坐牢走一下程序。
这只是一篇架空古言,阿蓠优缺点兼有之,也自带女主光环和好运,相信大家现实生活中都会抵制作弊,维护考试公平~

一宿未眠,第二日大早,楚青崖把内应叫来问话。
秋兴满不在永州,内应就方便行事。要开会的消息确实是他让内应提前散出去的,这小子在博闻司,人缘很好,讲的话容易传开;墙上的三叉标记也是内应画的,全城只画了金水桥边两处,目的是为了让江蓠看到。
从她嫁进门,楚青崖就觉得他这夫人不单纯,她不是姑娘家的伶俐,而是太聪明、太细致、太会审时度势了。有时聪明得过了头,前一日他捡起靴子看,后一日她就在府里踩了一脚泥,未免显得太刻意。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触觉,验过的尸体多了,骨肉一摸,就能分辨出来,那夜在床上也是阴差阳错,就那么掐了一下,心中便有了个大概猜测。
可他偏不信。
他还找理由为她开脱,容忍她把自己弄出一身疹子,赶去替她解围,把她抱在怀里哄——他觉得这么一个受过欺负的姑娘,白日虽喜欢说谎,夜里做梦哭起来应当是真的吧?
可他现在连这点都不确定了。
她说她厌恶他。
……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骗他的。
楚青崖沉下心,把飘到牢里的思绪拽回来,问道:“杜蘅,你在地下看到的卫兵,确定和缁衣卫是相同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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