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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前夫贵极人臣by香筠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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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奇梅泠香有什?么喜事,却不想从旁人?口中?听见。
他抹抹额角的汗,大步迈上石阶,朗声问:“泠香,什?么事叫你这般开心?”
能让泠香给?赏银,那必是大喜事。
该不会她?怀上他们的孩儿了?章鸣珂心口蓦地涌上一股热流。
咳咳,应当不至于?这么快。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梅泠香道:“是有喜事。高师兄来?信了,说是打听到遂阳县有位张神医,医术高明,能治好爹爹的病。”
高师兄打听到张神医的消息,本应是数月之后,但泠香等不及,便做了这出戏。
提前请到张神医,必能治好爹爹。
左右章鸣珂短期内又无机会去京城,更不可能无端去向高师兄求证,甚至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梅泠香完全不担心会露馅。
章鸣珂听到这话?,面上笑意骤然僵滞。
“嗬,我朋友介绍的郎中?,你见也不见就说是江湖骗子?。他高泩打听到的,你也没见过,就说是能医好岳父的神医。”章鸣珂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桌案前,梗着脖子?盯着梅泠香,“泠香,你会不会太厚此薄彼了些?”
他掏心掏肺,还不及高泩一张薄薄的信纸,章鸣珂凝着梅泠香的眼神,像极了在质问她?为何如此寡情薄意。

前几日,章鸣珂还觉得泠香心里终于有他?,开始对他?有所偏爱。
眼前的喜事?,明明是值得高兴的,可对章鸣珂来说,却?无异于当头棒喝,他?高兴不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梅泠香心里被偏爱的,从来只有高泩,而不是他?。
她仰慕高泩的才华品行,所以对高泩的话由衷信服。
而对他?呢?她愿意哄他?,骗他?,只是因为?责任,为?了让他?听话,服从她的管束。
章鸣珂就这般盯着梅泠香,眼中透着受伤,绷紧的唇线却?透着倔强。
他?再不好?,也没有薄待过?她,梅泠香凭什么这般糟践他?的真心??
“你误会了,我已说过?,不是不信你,是我信不过?赵公子他?们的为?人。”梅泠香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语气越发和缓温柔,“上回泠香亲手所作的那副《书院春景图》,已送给郎君,郎君为?何?仍对高师兄耿耿于怀?”
“泠香让郎君多读书,其实并非一味为?了功名,也是为?了明白事?理。出了书院,没人拿你同高师兄比较,你自己也不必如此,更不该因此心?生嫉妒。”
庭院晴阳高照,金色光线无声跃入绮窗。
屋内明媚温暖,佳人温柔恬淡,章鸣珂却?又尝到被她抛入冰窖的滋味。
心?口似有些漏风,章鸣珂弯起唇,忍着心?痛笑应:“我不明白事?理,我心?眼小,嫉妒高泩。还是枕边人最了解小爷啊,小爷这就去读书明理,不在这里胡搅蛮缠,误你的事?。”
言毕,他?大步离开。
梅泠香知道,他?除了书房,或是后头的园子,也没旁的地方?去。
便先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松云,我需要你出门办两件事?。”梅泠香拉住松云的手,低声相嘱,“我知你没出过?远门,可眼下我最得用又信得过?之人,只有你,松云,你可愿意走一趟?”
“你若不愿,我再想旁的法子。”面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人,梅泠香心?里自会替松云担忧,她并不想强人所难。
虽然?事?关重大,但成与不成,还得看松云自己的意愿。
“奴婢愿意!”松云握握梅泠香的手,眼神坚定。
她虽未出过?远门,心?里隐隐害怕,可只要少奶奶需要,她就会尽全力去做。
其实,当少奶奶伪造那封信的时?候,松云便已猜到一些。
若换做从前,她也未必敢应,怕自己能力不够,反而误了少奶奶的事?,这些时?日她跟着少奶奶和袁氏历练了很多,才敢放开手,接下差事?。
听少奶奶的措辞便知,少奶奶将?要吩咐的事?,须得保密,除了她,还有谁能去?
“只是,为?何?是两件事??”松云疑惑问。
其中一件,必是去遂阳县请那位张神医。
松云不知少奶奶究竟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还特意伪造那封信,借高泩的口说出来,她也没多问。
另一件事?,却?令她茫然?,理不出头绪。
“第一件事?,想必你已猜到了,对,我想请你替我走一趟遂阳县,请那位张神医来替爹爹治病,只是张神医性?情异于常人,你或许得花些心?思?。”梅泠香说到此处,略迟疑。
须臾,她终究还是说出口,语气变得更为?郑重:“这第二件,我想让你此行找机会转道去一趟南边的云州,替我买一处宅院,不需要多大,你记得把屋契带回来。只是得千万小心?,莫让旁人知晓。”
这番吩咐,令松云震惊不已,她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云州离咱们这儿?多远啊,少奶奶怎的想到要去云州买屋子?不让旁人知晓,那少爷和太太呢,他?们也不告诉么?”
“暂时?别跟他?们说。”现下太太平平的,尚未听说哪里有起义军,梅泠香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你且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这也是顶要紧的事?。”
打发松云倒是容易,她不说,松云也不会执意追着问。
若把去云州买屋子的事?告诉章鸣珂喝袁氏他?们,恐怕就不是她三言两句能解释的了。
是以,梅泠香想着,还是先不告诉他?们。
等有朝一日,不得不举家南迁时?,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云州地处偏远,这会子屋价应当比闻音县还低得多,哪怕欺负松云是外乡人,也不至于贵到哪里去。
若等往后世道乱了,再跟旁的逃难者?一起去争抢,只怕要涨不少,还有价无市。
松云离开闻音县时?,章鸣珂和袁氏都没太在意,倒是袁氏想着路上会不安全,派了两位家丁护送。
请到张神医之前,梅泠香回去看爹娘时?,并未提及此事?,她想等张神医来到闻音县,给爹娘一个惊喜。
大少爷的气性?倒是不小,连着几日都没来缠着梅泠香。
泠香睡了几日安稳觉,又对未来充满希冀,气色愈发好?了。
这一日清早,天光刚亮,章鸣珂如往常一般早起,想去园子里练会儿?剑。
往常起身出门,梅泠香都是睡得正香,并未被惊扰。
不知怎的,这一日,章鸣珂坐起身,双腿放到床畔,刚要躬身穿鞋,便听见身后一阵窸窣声。
不等他?回头,便被女?子温软的身子拥住脊背。
他?背上的伤早已痊愈,她这般抱着他?,脊背上窜出密密麻麻的酥痒。
不知是背上新长好?的皮肉格外敏感,还是几日未曾肌肤相亲的缘故。
“小爷要上进,要练剑,你抱着我做什么?”章鸣珂语气算不上冷,只是刻意收敛起往日情意,便显得有些不耐烦。
闻言,梅泠香松开手,重新将?手臂缩回衾被间。
她望着那分明舍不得挪动的背影,状似不在意道:“郎君既有正事?要忙,泠香便不打扰了,今日去驻云山赏桃花,我带金钿去,郎君可去陪母亲用午膳。”
陪母亲用膳?母亲看到他?这副德性?,只会食不下咽。
况且,最需要他?陪着的,是他?的小妻子!
章鸣珂几乎是立时?明白过?来,方?才梅泠香环住他?,是想邀他?一起登驻云山赏桃花。
他?也是顷刻间把连日来的不忿,忘到九霄云外。
一心?只想着和梅泠香一起游山玩水的事?。
章鸣珂骤然?转过?身,隔着衾被抱住梅泠香,猛亲了两下她脸颊,咧嘴笑道:“既然?香香诚心?相邀,小爷定当陪你玩个尽兴!”
读书做学问,章鸣珂不擅长,可吃喝玩乐一道,他?门儿?清。
不消半个时?辰,他?便吩咐多福他?们把东西备好?,装上马车。
正好?梅泠香穿戴妥当,一起去给袁氏请安后,便登车出门。
日头渐渐有些烈,章鸣珂坐在车内,望着霞明玉映的小妻子,越发心?浮气躁。
掀开车帘透气时?,见到外头有卖饮子的,便吩咐多福停车去买。
虽仲春时?节,商贩为?了口感好?,好?保存,也拿井水镇过?,喝在嘴里凉津津的。
酸酸甜甜,味道不差,可泠香素来不喜生冷食饮,便都进了章鸣珂的肚子。
两杯冷饮子下肚,身上莫名的燥意总算散去大半,他?也不再总盯着梅泠香看,而是转移注意,去欣赏远山近野的景致。
春日处处新绿,野花繁盛。
马车只到半山腰,桃花林更靠近山顶佛寺,须得徒步走上去。
山腰有一处平台,停着好?些马车,看起来赏玩的人不少。
临近正午,日头烈似初夏,梅泠香整整发簪,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帷帽遮阳。
脚上穿的是方?便外出走路的鞋履,可梅泠香体力不济,沿着弯弯曲曲的石阶往上爬了一段,小腿便泛酸,有些抬不动。
“我,我走不动了。”梅泠香抓在章鸣珂小臂处的手,略收紧,冲他?摇摇头,“要不郎君自己上去,我在此处等着,郎君折几支桃花回来,也算我欣赏过?了。”
“这怎么行?”章鸣珂不情愿。
他?一个大男人,一个人上去赏花算什么?他?本也不是那般风雅的人,能与她一起赏花,赏花这件事?才变得有趣。
章鸣珂见她面色红润,累得不轻,提议道:“不如我背你上去?放心?,你这样轻,我背得动。”
上山赏景的也不是只有他?们二人,梅泠香自然?不愿意。
章鸣珂只得妥协,扶着她,慢慢走到空旷些的地方?,寻一张生着苔痕的石凳,铺上软垫坐下歇脚。
平台在树荫下,交错的枝条遮住日光,只零星的光斑洒在地上。
梅泠香稍稍侧首,摘下帷帽透气。
佳人容颜似玉,因爬山受累,出了一重薄汗,雪颊泛着醺然?绯色。
取下纱帷的一瞬,似云开雾散,她本就姣美的容颜,愈发美得惊心?。
这一幕,不止章鸣珂看在眼中,也落在了另一行人的眼底。
赵不缺陪同黄知县赏花,还有几位幕僚一起,有的斯文,有的谄媚,赵不缺便是其中最殷勤谄媚的那个。
见黄知县忽而驻足,朝着右上方?看呆了眼,他?也顺着对方?视线望过?去,竟然?瞧见章鸣珂和他?的宝贝娘子。
难怪方?才停放马车的地方?,他?瞧着有两辆马车像章家的。
行啊,没空陪他?们喝酒,倒是有空陪自家娘子游山玩水。
不过?,这梅娘子究竟是吃什么长的,怎的一段日子没见,生得越发标致了?
赵不缺正要开口同章鸣珂打招呼,便听身侧黄知县低低赞:“奇葩逸丽,淑质艳光。美!咱们闻音县果真人杰地灵,竟能养出此等美妙的人物。”
一位斯文些的年轻幕僚,听着话音不太对劲,轻声提点:“大人,那是已成亲的小妇人,她夫君还在旁边站着呢。”
黄知县不高兴,抖抖胡子,语气不悦:“多嘴,下去守马车,别跟着了。”
自家小姨生得貌美,跟了黄知县后,整个赵家都水涨船高,改换门楣。
是以,黄知县贪色的脾性?,赵不缺是知道的。
此刻,听了黄知县的话,他?眼睛滴溜溜直转,抓到从前被他?忽略的事?。
上回在酒楼门口遇到章鸣珂夫妇的时?候,黄知县并未太过?留意梅泠香,今日却?惊为?天人。
而他?的小姨是嫁为?人妇之后,随夫君在街上买东西,被黄知县相中,许了小姨前夫些许好?处,抢到的小姨。
该不会,黄知县好?的是这口?他?喜欢旁人家的美娇娘,且那小娘子还得是尝过?云雨的。
赵不缺越想,越觉被自己猜着了。
好?啊,梅娘子不是想管着章鸣珂学好?,不给他?们一点儿?花章家银子的机会么?
那就送她一份大礼。
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穷酸夫子的女?儿?,等她被章家出卖的时?候,看她会不会后悔曾经?折辱过?他?赵不缺。
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把那庸医请来,就能有两千五百两银子到手,谁知就差临门一脚,被章鸣珂拒绝,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虽说信是章鸣珂写的,可是他?又不傻,别以为?他?不知道,就是梅娘子的主意。
“确实美貌,我在咱县里还没见过?更标致的小娘子。”赵不缺说着,往上瞥一眼,装作刚发现,“哟,那不是章鸣珂么,姨丈,等我上去打声招呼。”
“哦,是章家新妇,都是熟人,一起吧。”黄知县说着,迈开步子,倒走在赵不缺前头,仿佛他?与章鸣珂更熟。

章鸣珂接过梅泠香手中帷帽,又站到另一侧,替她遮挡山风。
山下有些热,山上?林荫处,却凉如初春。
梅泠香刚出了些汗,章鸣珂怕她染上风寒。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梅泠香忽而听见山道上有人唤章鸣珂:“鸣珂!”
梅泠香闻声望去,一眼认出是赵不缺和黄知县等人。
她有时会?愿意相信直觉,那几?个人里,哪个也不像正人君子。
蓦地,梅泠香伸手,想取来帷帽戴上?。
哪知赵不缺已一步三?阶迈上?来,拍拍章鸣珂肩膀:“真是你们啊!”
“不够义气,游山玩水这样的美事,竟然不叫兄弟我。”赵不缺回眸望一眼黄知县,“不过,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巧遇到,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甚好!”章鸣珂本?就爱热闹,又因上?回的事,对赵不缺心中?有愧,赵不缺主?动提议,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可话?音刚落,他想起还有梅泠香,她素来瞧不上?赵不缺他们,恐怕会?扫了兴致。
是以,章鸣珂侧眸瞥一眼梅泠香,对上?她略带央求的眼神,转而为难地对赵不缺道:“可我今日是陪我娘子来的,女眷走得慢,恐怕不太方便。”
这回是黄知县慢悠悠上?前接茬:“诶,无妨,春色正好,本?该慢慢欣赏,本?官不赶时辰。”
连黄知县这个父母官都?开?口了,章鸣珂实在无法再拒绝。
继续往上?走时,黄知县让他们走在前面,他自己则屈尊走在后头。
要知道黄知县官虽不算大,却颇有些官威,去哪里都?是他走在前头,后面一群幕僚跟班。
赵不缺不动声色观察着黄知县,目光随他视线朝前方几?步台阶处望去。
只见梅娘子行动间似弱柳扶风,腰肢随步幅微微摆动的模样,媚而不妖,明明举止端庄秀雅,却令人心猿意马。
赵不缺立时明白?过来,黄知县此番为何执意谦让。
章鸣珂知道梅泠香体力不支,光想着如何扶她,好叫她省力些,丝毫没注意后面。
而梅泠香呢,往上?走了一段,脚步越发慢下来,这回倒不是走不动,只是隐隐感?觉后面有道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毒蛇一般,令人心里发憷。
她不想再继续让那几?人跟着,可一行人里黄知县最大,大家只有听从的份儿。
当着黄知县的面,她无法开?口。
她能理解章鸣珂方才的为难,倒是不怪他,只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不速之客。
“走不动了么,要不要歇歇脚?”章鸣珂一面问,一面鼓励她,“前头不远便到了,你瞧。”
梅泠香抬眸望去,已能透过扶疏的枝叶,窥见点点桃绯。
她轻轻摇头:“走吧。”
言毕,她蓄起仅剩的体力,加快脚步。
不多时,走到桃花林畔,那道黏腻的视线才终于消失。
桃花开?得正艳,灼灼其华。
梅泠香随章鸣珂漫步林间,飘落的花瓣时而落在衣襟、裙摆,恍若置身琼台仙苑。
与那一行人隔着一株花树的距离,梅泠香悄然朝那边望一眼,想知道方才那让人不适的视线出自何人。
奈何他们聊着官场上?的事,举止并无异样,梅泠香猜不出。
走到花林深处,梅泠香有些累了,便找到一张石桌,坐在桌边鼓凳上?。
“泠香,你渴不渴?饿不饿?”章鸣珂顺口问。
问完才发现,他实在不会?照顾人,竟嫌碍事,把吃喝之物放在林子外头,没带进来。
不等梅泠香开?口,他拍一下脑门?道:“瞧我这脑子!泠香,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要在这桃花林间,同梅泠香喝喝小酒,折枝簪花,享尽人间乐事,让她绝不后悔今日出来玩。
“我和你一起去。”梅泠香本?能地不想一个人待在这花林间。
看?着多美好的景致,若叫她一个人置身其中?,她却会?没有安全感?。
“放心,这里离云来寺近,和尚们时常打理,这里没有蛇。”章鸣珂望望另一边人影攒动的方向,笑着宽慰她,“再说,赵不缺他们就在附近,若有什么事,你就叫一声。”
章鸣珂觉着,赵不缺不愧是他好兄弟,虽说一起来桃花林,可来了之后却知道把那些人引开?,容他与娘子独处。
他只离开?片刻,赵不缺定会?帮他看?顾着些的。
这般想着,章鸣珂便放心地朝林子外走去。
石桌旁只剩梅泠香一个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赵不缺、黄知县他们一行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些,有些听不真切。
阳光照在身上?,山风仍有些冷,梅泠香下意识环抱起双臂。
忽而,身后传来一道不陌生的声音:“梅娘子,觉得冷吗?要不要本?官帮你暖暖身子?”
猝不及防传来黄知县的声音,听着还让人忍不住多想,梅泠香心中?蓦地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她迅速起身,绕至石桌另一侧。
隔着圆桌对上?黄知县目光的一瞬间,梅泠香便登时明白?,山道上?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正是出自黄知县。
“黄大人。”梅泠香盈盈福身施礼,假装听不懂他那让人不适的话?。
她本?以为,黄知县是个体面人,会?就此打住不尊重她的心思。
没想到,黄知县从容不迫走到石桌旁,坐下来,朝她伸出手,几?乎要把那短粗发黄的手覆到她手上?。
梅泠香慌忙移开?手,满眼戒备望他。
“小娘子胆子可真小,怕什么?你夫君就在附近,害怕本?官吃了你不成?”黄知县收回手,整理着袖口,笑得意味不明,“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官,你去打听打听,本?官最是怜香惜玉,从不强迫女人。但凡跟过本?官的女人,哪个不对本?官赞不绝口,倾心相许?本?官看?得上?你,是抬举你。”
“梅娘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黄知县语气稍稍冷下来,透着威胁。
一席话?,听得梅泠香心惊肉跳。
她从未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敢叫人来,若被章鸣珂,或是旁的几?个男子看?到,会?如何想她?
他们恐怕不敢怪黄知县,只会?怪她立身不正。
梅泠香勉力站直身形,竭力保持镇定,轻应:“多谢大人抬爱,只是泠香福薄,担不起大人青眼,且我已有夫婿,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另择良缘。”
“啧,不愿意啊?”黄知县听到有脚步声过来,猜测是章鸣珂,却一点不慌,“就你那没用又没种的夫君,别说本?官背地里瞧上?你,就是我当着他的面说想要你,他还不是会?乖乖地把你洗干净,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我床上??”
说着说着,不知黄知县想到什么美事,兀自笑起来。
“他不会?。”梅泠香相信章鸣珂不会?,他是有着侠义之心的人,而不是什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梅泠香也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急急道:“大人走吧,民女不会?说出去。”
黄知县迟疑一瞬,到底还是站起身。
不是他怕章鸣珂,而是袁氏历年?来给了他不少好处,不看?僧面看?佛面,若非必要,他不想闹得太难看?。
旁的女子,只要他看?上?,都?会?想办法娶进府。
章家的新妇,他可以网开?一面,只是玩玩,不宣扬出去,给章家留些颜面。
“好,我走,明日午后,本?官在榆钱巷等着你。”黄知县说罢,转身便要钻进后面的林子。
“我不会?去的!”梅泠香受此羞辱,不顾一切回绝。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敢拒绝官老?爷,话?说出口,她身体不受控地打着颤,几?乎站不住。
章鸣珂抱着东西,走在几?步开?外,正好听见这一句。
当即加快脚步,闪身走到梅泠香身侧,扶住她颤抖的身形:“发生了何事?”
问完他才发现,梅泠香死死盯着一处,眼中?泛着泪光,像是难堪,又像是委屈,还有几?丝惊怕。
他顺着梅泠香视线望去,惊愕问:“黄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章鸣珂四下望望,没见到赵不缺和其他几?个人。
但他们不是对黄知县形影不离的么?
结合梅泠香的神情,章鸣珂隐隐猜到什么,他冷声质问:“黄知县,究竟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恐怕你走不出这片林子!”
好久没有平民百姓敢跟黄知县这般大呼小叫,他觉得新鲜,回身走过来,满不在乎道:“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本?县走不出这林子?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说着,他眼神不加掩饰地望向梅泠香:“告诉你也无妨,本?县看?上?你一件东西,想借过来把玩几?日。你与不缺亲如手足,便也是我的子侄,想必你是愿意孝敬本?县的,就是不知道章大少爷做不做得了这个主?啊?”
章鸣珂对梅泠香的维护、喜爱,黄知县全都?看?在眼里,但他仍不觉得,章鸣珂有胆子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他这个知县。
“卑鄙,无耻!”梅泠香艰难地从齿关挤出几?个字,已是难堪到面色发白?。
虽然黄知县没明说,可章鸣珂哪会?还看?不懂?
今日他让黄知县同行赏花,竟是引狼入室!
“他方才都?对你胡说八道了什么?”章鸣珂凝着梅泠香侧脸,轻问。
梅泠香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似一粒粒晶莹的珍珠。
却只是摇头,并不言语,她哪里说得出口?
黄知县却不怕说,他甚至坐下,边解章鸣珂拿来的包袱,便给章鸣珂解惑:“也没什么,不过是约她明日午后去榆钱巷幽会?,她脸皮薄,不愿意,左右章大少爷闲着无事,不如明日你亲自送她过去啊。”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砸在黄知县脸上?,他一张发黄的生了斑的脸被打歪,唇角破损,血迹溅洒在白?底青纹的石桌上?。
“鸣珂,你这是干什么?多大点儿事,你竟然对大人动手,你不想活了?!”赵不缺不知从哪儿蹦出来,护住黄知县,挡在他身前,阻止章鸣珂的动作?。
章鸣珂不傻,他盯着赵不缺,心中?坚定的兄弟情义第一次出现裂痕。
“赵不缺,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傻子?”章鸣珂不敢去想,他是不是从未看?清过眼前的兄弟,“我以为你会?看?顾吾妻,没想到,你竟眼睁睁看?着这狗官欺辱我娘子,自己躲在一旁隔岸观火!”

章鸣珂素来重情重义,还是第一次这样指着赵不缺鼻子骂。
更何况,赵不?缺觉得章鸣珂给他扣的帽子太重,简直就是歪曲事实。
什么叫他眼睁睁看着黄知县欺辱梅娘子?他是在旁边偷偷望风,可他看得清楚,梅娘子毫发无损,并没有被欺负成啊。
即便是躲在一旁看好戏的事,赵不?缺也不?可能承认。
赵不?缺望着章鸣珂,眼睛越睁越大,仿佛很不?可思议:“章鸣珂,你要真把?我当兄弟,就不?该为了个女人?怀疑我。你哪只眼睛看我躲在旁边了?我明明是与他们说着话,听见你打人?,才?匆匆赶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我拦着些,也是不?想?你继续冲动,否则恐怕就不?是去牢里关几日能了结的,你若把?黄大人?打成重伤,是要杀头的!”赵不?缺一副词正理直的姿态,仿佛他真心在维护章鸣珂。
梅泠香听着,黛眉轻颦,有些忧心。
上回那两位闹事的美人?,只是让梅泠香看清赵不?缺是怎样?的卑鄙小人?,与他隔空较量了一次,但她还不?十?分?了解赵不?缺为人?。
现下,亲眼看着赵不?缺颠倒黑白,巧舌诡辩,梅泠香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若说黄知县要欺负她,梅泠香是相信章鸣珂会护着她的。
可若赵不?缺不?承认,还以兄弟之?情绑架章鸣珂,梅泠香便不?能预测,事情会不?会被?扭转成让她伤心、难堪的样?子。
世道对女儿?家德行的要求,比对郎君们苛刻得多,若连她的夫君都不?坚定地站在她这边,梅泠香担心自己会被?那狗官反咬一口。
幸而,这一回,章鸣珂并不?似从前?那般容易被?说服。
一旦心中坚持许久的东西开始动摇,他心里便有无数的蛛丝马迹为此刻的想?法佐证。
平日里,梅泠香提起?赵不?缺他们时,不?信任的态度,以及上回那两位女子闹事的事,纷纷扰扰涌上心头。
章鸣珂心里虽乱,态度却坚定。
他侧过身,高大的身形挡住梅泠香,以一种坚决庇护的姿态。
听着黄知县捂着嘴唔唔直叫的声音,章鸣珂沉着脸望向赵不?缺:“你以为我还会轻易被?你糊弄吗?”
他是没亲眼看到赵不?缺就在旁边。
可有件事,他很确定。赵不?缺对黄知县极是殷勤,绝不?会在出游作陪的时候,离开黄知县左右。
再?想?到山道上相遇的一幕,以及彼时黄知县过于热情的邀请,章鸣珂心惊不?已,只怕在与他们寒暄之?前?,县衙的一行人?便已窜通好了。
只等他稍一离开,便欲对泠香不?轨。
大魏官场腐败,官员上下勾结,声色犬马,放浪形骸之?事,章鸣珂有所耳闻,却一直当逸闻趣事听,并未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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