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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前夫贵极人臣by香筠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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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夫君,往日是我大言不惭了。”章鸣珂语气歉疚。
说?完这话,他心绪也随之低落下来,承诺给她挣诰命,承诺把世间女子想要的荣华都捧到她面前,恐怕也成了空话。
往后,他还是多做事,少夸海口?的好。
梅泠香许久前便想过,她会嫁一位书生,等那书生考取功名,她便随他到任上,照顾好他们的家?。
可事实上,她嫁的并?非书生,还是没有读书天?分的章鸣珂。
梅泠香对他的期待是怎样的呢?她其?实并?未真正期待过他建功立业,她只是希望他做一个普通的,神?情体壮,有担当的好人,遇到意外能庇护一家?老小?。
从他不畏强权,朝那姓黄的狗官挥拳的一刻起,她便相信他能满足他的期许。
是以,听见章鸣珂这样说?,梅泠香主动?朝他依偎过来,枕在他臂弯,抬起在衾被间烘暖的指腹,描摹着他眉眼:“郎君不必建功立业,我们只要能过踏实安稳的日子便好,我说?你是好夫君,你便是,你自己说?了不算。因为?,你是我的夫君。”
“泠香,泠香。”他不知疲倦地唤着她,短暂的失落一扫而空,重新擎起战旗,朝着他想给他的未来进发。
她是他的娘子,她把一切温柔美好都给了她,他便一定要给她挣下什么来。
他能挣来什么,什么时候能挣到,他尚不可知。
可此刻,将她抵在衾被之下时,他只觉身心都充满了力气。
转眼已是初夏,天?气热起来,松云也从遂阳县回?来。
她风尘仆仆,有些狼狈,身后两步远处,还跟着一位身着短褐的虬髯大叔。
“少奶奶,我们回?来路上遇到了暴乱的兵匪,护送我的两位大哥都已丧生,若非罗大叔相救,恐怕奴婢也没办法活着回?来见少奶奶了。”松云说?出?这番话时,眼神?里又惊恐又后怕,显然在路途中被吓得不轻。
蓦地,梅泠香心口?一震,她想起自己前世和袁氏出?府,四下寻找章鸣珂的情形。
松云口?中的兵匪,只怕就是起义军,原来这样早的时候,便已经有起义军了么?
“别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梅泠香想到自己被乱兵刺死的痛楚,宽慰松云时,已是带着哭腔。
前世里,松云并?未经历这些,此番是替她挡了煞么?
梅泠香很?是后怕,幸好松云平安归来,否则她要后悔死。
可那两位尽职的家?丁丢了性命,梅泠香从自己的体己银子里,拿出?足足三百两,派人送去给他们的家?人。
对于寻常人家?而言,足以衣食无忧了。
至于这位罗大叔,梅泠香也问了他几句话,听出?是西北口?音。
听说?家?乡闹饥荒,连树皮都没得吃了,他才投军反抗官府。他本以为?那些起义军是为?民做主的,没想到,他们占领了县衙、府衙,发展壮大之后,便一路南下,烧杀抢虐,洗劫富户,抢夺平民的房屋田地,弄得怨声载道。
“所?以,小?人当了逃兵,本想回?西北去,哪知为?了躲避他们,辗转遇到松云姑娘。”罗大叔低下头,看起来有些木讷局促。
“少奶奶,罗大叔是好人,他是不想助纣为?虐,才当的逃兵。”松云知道逃兵的名头不好听,便忍不住插嘴替他解释。
随即,她声音弱下来,说?出?来罗大叔回?来的缘由:“少奶奶,罗大叔是鳏夫,家?乡人多流离失所?,他已没有亲人了,您能不能收留他?”
罗大叔看一眼松云,目露感?激,不等梅泠香开口?,他便跪下来,给梅泠香磕头:“小?人甘愿当护院,不求月银,能有三餐温饱便好。”
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太久没吃过饱饭了。
梅泠香唏嘘不已,心生恻隐,点点头,让松云带他下去安顿,至少先换身干净衣裳,吃顿饱饭再谈。
没想到,罗大叔饭量极大,一顿能吃七碗饭。力气也大,能一圈捶断园中碗口?粗的树干。
“罗大叔习过武?”梅泠香望着树干断裂的地方,心念微动?。
吃饱饭,罗大叔话多了一些,挠挠头,笑意质朴:“早年跟人干镖局,跟镖头学过,打斗多了,身手还算不错,能混口?饭吃,后来换了新的镖头,跟小?人有些不对付,小?人便回?乡种?地去了。”
梅泠香默默瞧着,这位罗大叔比她先前见过的几位武师父,身手要扎实得多,应当有几分真本事。
他跟着习武的前镖头,或许有些来头。
“罗大叔,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您收我家?夫君为?徒,教他武艺,每月五两月银,三餐管饱,不知大叔愿不愿意?”
罗大叔一听,被她开出?的条件惊到。
待反应过来,赶紧要磕头,梅泠香示意松云拦住他:“大叔不必多礼,若教得好,还有赏银。”
章鸣珂跟罗大叔倒也投缘,与罗大叔比试一番之后,便很?愿意跟着学。
罗大叔夸他筋骨绝佳,是习武的好苗子,梅泠香只当客套话听,毕竟这世上哪有年及十八的“苗子”?
可章鸣珂听到心里去,几乎成了武痴,铺子里也去得少了,有时还和罗大叔一道提着满桶水爬山玩。
梅泠香听到下人禀报,直摇头。
事情办妥之后,她才告诉袁氏,袁太太倒不怪她自作主张,直夸她做得好:“看来,我很?快就能把胆子卸下来,交给你们,好好颐养天?年了。”
梅泠香奉上水温正合适的龙井茶,温声含笑:“母亲说?得哪里话,泠香还有许多地方须得同母亲学,现下不过能分担一些微末之事罢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令梅泠香发愁的是,爹爹的病情有些恶化,咳嗽更多了些,听母亲说?,有时还咳血,只是故意瞒着她。
张神?医的消息,她也四处打探着,可惜毫无进展。
难道真要等到前世,高师兄给他写信,亲自想法子请张神?医出?山的时候么?
若真到那时候,恐怕父亲的病又是回?天?乏术。
那是梅泠香绝不愿看到的。
看到章鸣珂日渐纯熟的剑影,梅泠香暗自宽慰自己,重活一世,她能改变章鸣珂,便也一定有法子救父亲。

第39章 激动
罗师父早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事?不少,梅泠香便也拜托他帮着打听,希望还有旁的妙手郎中,能治好爹爹的病。
可惜,她再是?心急,打听消息的事?,也只能慢慢来。
天?气一日一日热起来,梅泠香不放心父亲病情,便每隔几日便抽空回去看看。
章鸣珂有时也陪她一道回梅家,没再打酒,提上一条新?鲜豚肉,一条活鱼,一篮子瓜果,从不空手。
鱼肉他不会弄,许氏也不让他插手,怕脏了细葛布衣裳。
梅泠香坐在屋内,陪父亲说话,听见水声,从半敞的轩窗望出?去,便看见章鸣珂在院里忙碌的身影。
院子里有一口井,章鸣珂立在井边,袖子薄薄的衣料被他挽起,堆叠在肘弯,露出?的一截小臂,沾着水渍。
放下的木桶在井里灌满,他扎稳两条长腿,使力往上提,日光下,那筋肉鼓胀的小臂泛着水光,显得精壮有力。
“这臭小子,倒还算勤快,不是?一无是?处。”梅夫子也望向窗外,轻轻感叹,“可若不是?因为?爹爹的病,你本该嫁给更好的郎君。”
“爹,您自己也说他有他的好,女儿嫁给他,并没有觉得委屈,您别再说这样的话。”梅泠香希望父亲放宽心,身子才?好将养。
可梅夫子心里仍过不去这道坎,他收回视线,望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馥馥,爹大?抵陪不了你们娘俩太久,你若不喜欢他,便不必勉强自己,趁着爹还能说得上话……”
女儿总说自己过得好,不委屈,可梅夫子看得出?,近些日子,她气色并不太好。
梅夫子以为?梅泠香是?在章家过得不好的缘故,殊不知,梅泠香是?为?他病情忧心,食难下咽,夜不安寝。
而梅泠香本就怕救不了父亲,听到他说什么命不久矣的话,当即落泪,哽咽道:“爹爹,您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身子,才?对得起阿娘。”
梅夫子久病之下,饱受折磨,虽怕死,但也不再逃避这件事?。
若一直避讳不提,他怕自己哪天?眼睛闭上,第二天?没醒过来,心里牵挂的事?,便没人知道了。
梅夫子沉默一瞬,抬起浑浊的眼,望向庭院上方那一小片高?远明亮的天?。
“爹爹确实是?对不起你阿娘,让她陪着我过了半生苦日子,说好白头偕老,恐怕也只能辜负。幸好,爹娘养了你这么好的女儿,有你在,爹爹放心。”
听他说的话很不吉利,梅泠香不忍他继续说下去,刚张张嘴,便被梅夫子抬手止住。
梅泠香只得含着泪,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爹爹这一生,自认为?桃李满天?下,无愧天?地?,可直到这两年才?发现?,我其实很失败,对不起许多人。”梅夫子忽而提起一位,曾让他最为?骄傲的,也让他两年未曾提起的学生,“爹爹最对不起的,还是?被梁彬害死的无辜清流,他们都是?朝中肱股之臣啊。”
说完这一句,梅夫子竟是?老泪纵横,肩膀颤抖,不能自已。
爹爹性情刚正,梅泠香自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爹爹落泪,更遑论哭到泣不成声的地?步。
从前,关于?梁师兄的事?,梅泠香多是?听爹爹提起的,近两年,爹爹没提,她几乎快忘记此人。
她知道梁彬当上吏部侍郎,还是?上回无意中听高?师兄说起的,才?会在驻云山上威胁黄知县。
梁师兄曾是?爹爹的学生,即便他为?人有什么瑕疵,爹爹应当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爹爹。”梅泠香轻唤,递上帕子,前世爹爹并未同她说过这些,她也不知此刻该不该问?。
前世里,她以为?爹爹郁郁而终,只是?因为?对她嫁给章鸣珂的事?,心怀愧疚。可眼下,梅泠香隐隐觉得,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最令爹爹耿耿于?怀的,其实另有缘由。
“馥馥,你应当还记得他梁彬。”梅夫子别过脸去,擦干泪痕,再望向她时,情绪已平复许多,语气也变得平和,“他是?爹爹此生教出?来的最出?色的学生,爹爹一直以为?为?朝廷培养出?栋梁之才?,没想到,他竟为?了走捷径,快速往上爬,勾结讨好宦官阉党!”
“朝中不少清流,都死在他和那些阉党手里,如今朝廷奸臣当道,你高?师兄有志匡扶朝纲,我只怕他孤掌难鸣,反会折了自身。”
说到此处,梅夫子痛心地?闭上眼,待睁开时,他冲梅泠香嘱咐:“馥馥,你来磨墨,替爹爹给你高?师兄去一封信吧。”
梅夫子口述,梅泠香写?,并未写?几行字,可待她写?完,爹爹却像是?被抽去大?半的精气神,瞬间苍老许多。
“爹爹,梁彬变坏,并非您之过,您无需自责。”梅泠香收好书信,替梅夫子捶肩,宽慰道,“天?理昭彰,善恶有报,清者?必会沉冤昭雪,奸宦也定会自食恶果。”
只是?,谁会是?荡清这一切的人呢?梅泠香不信会是?那些鱼龙混杂的起义军,她盼着大?魏能出?一位明君。
但她也只能想想,她一个平民?女子,能照料好一家老小已属不易,更大?的事?,并非她能左右的。
优秀如高?师兄,爹爹不也写?信叮嘱他自保么?
都说庄户人家靠天?吃饭,实则他们这些读书人何尝不是??期待一位明君圣主,也是?靠天?。
“你不懂。”梅夫子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起了兴致,要与?女儿对弈。
梅泠香是?不懂爹爹为?何要把罪责压在自己身上,可爹爹是?个有主见的,不会轻易被她劝服,她便专心应对棋局,借以转移爹爹的注意,让他不要去想那些沉重无解的事?。
用罢晚膳,要离开梅家的时候,梅泠香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爹娘,她已在云州买好宅院,拿到屋契的事?。
可若说了,他们必定会追问?缘由,梅泠香忍了忍,便没说,等到秋日里吧,等爹爹好些了再说。
到时义军四起,她的理由才?说得过去。
回去路上,章鸣珂坐在梅泠香对首,凝着她玉颜,终于?问?出?他憋了半日的话,语气颇有几分委屈:“泠香,今日午后,你让松云去驿馆松了一封信,是?给高?泩的,那信上写?的什么?”
梅泠香微诧,只觉他问?得莫名其妙:“是?爹爹要给高?师兄写?信,我只是?帮着代笔,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吗?”章鸣珂将信将疑。
高?泩是?梅夫子的得意门生,梅夫子要给他写?信,哪天?不能写??偏偏等到梅泠香过来梅家的时候,借泠香的手来写??
岳父虽生病,却还没到不能提笔的地?步。
让泠香代笔这事?,章鸣珂怎么想都觉得解释不通。
可梅泠香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明显是?不希望他追问?。
为?何?她在心虚吗?
是?不是?那信里写?了什么,她想对高?泩说的话?
平日里在章家,人多眼杂,她多有不便,所以等回梅家的时候写??
想到这些时日的恩爱,章鸣珂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她什么,可一想到对方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师兄,是?比他优秀数倍,且对她有情的高?泩,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心口似乎骤然缩成了一汪窄窄的泉眼,汩汩往外冒酸水。
又?过些时日,天?气更热,屋子里时时摆着冰盆解暑。
往年这时节,书院已休假,他都是?与?赵不缺他们找个凉快山庄,喝着冰镇的果子酒避暑。
今年,章鸣珂陡然失去两位最好的朋友,终日不是?读书,便是?习武,或是?陪着泠香对账、去铺子里查账。
虽然罗师父时常夸赞,泠香和母亲也都对他笑脸相待,可章鸣珂总觉日子少了什么。
这一日,赵不缺和孙有德又?递信,请他出?去喝酒纳凉。
章鸣珂有些意动,但想想与?两人的隔阂,再想想梅泠香会生气,便歇了心思,让多福回绝。
现?下日头太晒,罗师父说晚些再练功,章鸣珂心浮气躁,坐不住,看不下去书,便折到正屋,想看看小妻子在做什么。
他想偷偷进去,逗逗梅泠香,是?以脚步放得很轻。
哪知,刚走到廊下窗侧,便听见里头传来她与?丫鬟松云压低的声音。
“少奶奶,这回真?是?高?大?人寄来的,您快看看,是?不是?找到张神医了?”松云的声音有些激动。
上回梅泠香派松云去遂阳县请神医,章鸣珂还记得此事?,可松云带着两位家丁一起去,却扑了个空,那所谓的神医并不在遂阳县,他们被高?泩骗了。
可当时,梅泠香只是?有些失望,且担心松云,对高?泩却没有半句怨责。
那时候,章鸣珂心里不舒服了几日,却没说。
此刻听到松云的话,他心念微动,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回真?是?高?大?人寄来的。”这回话在他心里回响了好几遍。
章鸣珂一怔,言外之意难道是?,上回泠香收到的信,不是?高?泩写?的?
正思量间,听见里头拆纸笺的轻响,只一息,便听梅泠香轻叹,有欢喜,有怅然:“高?师兄说,他已托人请到张神医,张神医十日之内应当能到闻音县。”
找到张神医,梅泠香自然欢喜,可她记得,前世张神医大?致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但前世的结果并不好。
梅泠香望着信上与?前世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措辞,不禁陷入淡淡的伤感与?怀疑,只要她尽力,便真?的能改变结局么?
“信从京城寄来也要几日,这么说,张神医很快就能到了。”松云的声音带着喜气,她沉浸在喜悦里,并未发现?自家小姐垂眸时的异样。
章鸣珂立在窗侧,倚靠墙壁冥思。
他觉得松云的反应才?正常,泠香的反应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听说高?泩请来神医,梅泠香应当很欢喜才?对,但她此刻的欢喜还不及上回。
哦,上回那封信,章鸣珂细细思索着,他似乎记得泠香将那封信收在何处。
梅泠香有个习惯,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书信悉数收在博古架上一个雕海棠花的木匣里。
午后,趁梅泠香午歇时,章鸣珂悄然起身,走到博古架旁,轻轻打开那木匣。
放在上头的,是?她今日收到的信,确实是?男子的笔迹,他悄悄看一遍内容。
除了措辞亲近了些,信里只是?问?了一句泠香是?否安好,倒没说什么失礼的话。
即便如此,章鸣珂也能从那字里行间读书思念之意。
心里酸了一阵,他又?照原来的折痕折好书信放回去。
不多时,他翻到上一回梅泠香给他看的那封信,那次他只瞥了一眼信封,并未看里头的内容。
此刻,两封信一对比,他才?发现?,上回信封上的笔迹柔和些,更像是?女子特意模仿男子的笔迹写?出?来的。
泠香为?何要假装高?泩,给她自己写?信?
章鸣珂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笺。
竟是?未着点墨,白纸一张!
梅泠香担心父亲,心里存着事?,夜里睡得不好,这会子内室摆着冰盆,她躺在凉簟上,睡得正沉,对章鸣珂的举动,丝毫不知。
就连章鸣珂手里这封她伪造的信,梅泠香也早已丢在脑后。
白日里想起时,她一心以为?自己给章鸣珂看过信封后,转头就撕掉了。
浑然不记得,当时她在想旁的事?,下意识把它当成寻常书信,放进了收信的木匣。

夏日?炎炎,庭院浓密的树冠里,传来?扰人的蝉鸣。
章鸣珂拿着空白的纸笺,只觉脑子被蝉鸣吵得发胀。
他脑中有太多疑问想不明白。
看高泩那?封信的语气?,他还?很抱歉,显然是才找到张神医不久,且在信里提到遂阳县。
可为何梅泠香一个多月前,便得知能治病的张神医在遂阳县,还?特意?做出是高泩告诉她的假象。
她在刻意?隐瞒什?么?难不成,张神医的所在,是她从别处打听到的?
章鸣珂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不太会接触到什?么不正当的消息渠道?,没有必要隐瞒他们。
把?书信原封不动放回木匣后,章鸣珂坐在窗畔,感受到窗外暖意?灼在脸上?火辣辣的烈度。
他想到一种他不愿意?相信,却最能解释此事的可能。
或许,上?回共生确实有信寄来?,只是那?信里写的内容,除了关于张神医的事,还?有其他不能让他看到的逾矩的话。
梅泠香为了保密,也为了维护她高师兄的形象,把?那?封信毁掉了,特意?不给他看到。
这封空白书信,不过是拿来?敷衍他的。
上?回他没看到的那?封信里,高泩大抵提到过,张神医可能在遂阳县。
梅泠香那?样相信她的高师兄,所以只要高泩一句“可能”,便足以让她迫不及待派人赶赴遂阳县。
哪怕上?回扑了个空,她也不怪高泩。
毕竟,高泩此番才给了准话,还?特意?打点好,直接把?人请来?了。
梅泠香醒来?后,发现章鸣珂不再身边。
她穿好衣裙,绕出屏风,一眼瞧见章鸣珂坐在靠窗的位置。
“怎么在窗边坐着?不热么?”梅泠香走过去,发现他侧脸烘烤得泛红,忍不住失笑?,“郎君再晒下去,该被太阳烤熟了。”
章鸣珂摸摸侧脸,是有些烫手,但他不在意?。
想必即便他脸晒得再丑,她也不会在意?,她再是柔顺,心中仰慕的也是旁人。
“上?回高泩在信里,是怎么同你?说的?竟害你?白白派人去了一趟遂阳县。”章鸣珂状似不经意?问,“那?信还?在么?拿给我看看。”
梅泠香愣住,不太明白他怎的忽然问起那?封信。
转念一想,大抵是今日?的信,勾起他关于上?次的记忆,一时兴起想看吧?
不过,那?封伪造的信,就连封面上?的字迹也禁不起细看,她早就撕毁丢掉了。
可明面上?,那?是高师兄写给她的信,她又?有把?信收起来?的习惯,是以,她没法儿对章鸣珂直说。
被他盯着,梅泠香一面朝博古架走去,一面支支吾吾道?:“应当在这匣子里吧,你?若想看,我找出来?给你?瞧瞧。”
言毕,她打开信匣,状似认真地一份一份翻找着。
蓦地,她美?目微瞠,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份书信上?,惊愕得说不出话。
她记忆中已经撕掉的信,怎么还?会出现在信匣里?
上?回料想章鸣珂记不太清高师兄的笔迹,梅泠香还?敢拿给他看一眼,眼下有高师兄的亲笔书信在,梅泠香是决计不敢让章鸣珂看到这封假信的。
她背对着章鸣珂,假装翻动书信,悄然将空白书信塞进袖口,轻声自语:“怎么会找不到呢,我记得明明是放在这里面的。”
泠香的注意?力,都在袖中假信上?头,根本没注意?身后的章鸣珂。
更不知道?,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藏信小动作,悉数落在章鸣珂眼中。
就连她紧张时,会不自觉摸耳朵的小动作,他也看得分明。
果然,她心里有秘密。
她说没找到,章鸣珂敛起眼睫,状似不在意?道?:“没找到便算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随即,他站起身来?,朝梅泠香走过去。
梅泠香正把?信匣放回原处,忽而腰间一紧,被他从身后搂住。
“小爷有事出门,给我拿二百两银子来?,好不好?”章鸣珂捏一把?她腰间脆弱的地方,欣赏着她在怀中如水的模样,他心口却在滴血。
往常梅泠香总会问他拿钱做什?么去,可现下,被他这般搂着,他手还?不太规矩,夏衣单薄,梅泠香被他扰得气?息不畅。
又?着急处理袖中的信,以免被他发现,又?要多生事端。
是以,她什?么也没问,轻应:“你?且松开手,我才能替你?去拿。”
章鸣珂俯身,在她雪白后颈落下一吻,低笑?一声,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
望着梅泠香逃离的背影,章鸣珂面上?笑?意?沉下来?。
她竟心虚到,对他把?银子花在什?么地方,也不在意?了。
章鸣珂拿着银子出门,头戴帷帽,骑快马去了赵不缺他们喝酒的地方。
他走进门里,把?银子丢在桌上?:“今日?吃喝,我请。”
“鸣珂?你?怎么来?了?多福那?小子不是说你?不肯来?么?”赵不缺和孙有德,还?有其他几位衣着鲜亮的公子们面面相觑,继而拉着章鸣珂入席。
这是山坳里一处僻静山庄,山风吹来?,颇有几分凉意?。
长案上?摆着各式瓜果,淬在冰水里,冒着丝丝冷气?。
节目倒是比往年丰富,不知他们从哪里请来?的伶姬,一人抱着一个,随风轻漾的帘幕后,还?有悦耳缠绵的丝竹声。
章鸣珂刚入席,赵不缺便做主,从帘幕后扯出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往章鸣珂身边推:“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女子,你?是喜欢文秀的女子,看看这个,若不入你?的眼,兄弟再给你?找。”
章鸣珂正抓起酒坛痛饮,余光瞥见他们朝他靠近,当即把?酒坛子掷在地上?。
登时,鸦雀无声,酒香盈室。
“小爷今日?只喝酒。”章鸣珂抬起眼皮,望向?赵不缺,慢声道?,“谁想让我做对不起我娘子的事,便不是我兄弟。”
赵不缺脸上?笑?意?僵滞,随即拂开那?女子,撒气?道?:“没听见你?章少爷说的么,还?不快下去!”
其他人如何,章鸣珂懒得看,也懒得管,他就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喝喝酒。
连他也觉自己挺没出息,他把?梅泠香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当仙女儿似的供着,她却不领情,心里惦着旁人。
即便她如此无情,他竟还?是想为她守身如玉。
屋里那?些莺莺燕燕,仿佛他只要看一眼,便会弄脏自己,再也配不上?她了。
章鸣珂觉得自己又?傻又?可怜,喝着酒,眼圈竟红了起来?。
赵不缺和孙有德对视一眼,拎起酒坛,一左一右坐过来?劝:“一个人喝闷酒做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兄弟们给你?出出主意?。”
“就是!”孙有德附和,“虽然你?不把?我们当兄弟,可毕竟多年的交情,我们可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们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章鸣珂并不想去探究,也不在意?。
他就想找人说说话,再这样憋下去,他觉得自己要憋疯了。
章鸣珂放下酒坛,抬起头,红着眼圈问赵不缺和孙有德:“你?们觉得,是我好,还?是那?高泩好?若是从我们二人里面选郎君,你?们觉得女子会选哪个?”
一个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一个是圣上?钦点的榜眼,用脚指头想想,赵不缺他们也知女子会选哪个。
但他们肯定?不能说实话,甚至也不能说假话,敷衍的态度太明显。
是以,赵不缺机智地把?问题抛给别人,他一把?揽过他的女伴:“这样的事你?得问她们女子。”
继而,他问那?女子:“说说,章少爷和高榜眼,若要你?选一个做夫婿,你?选哪个?”
大魏官宦不能娶风尘女子为妻,哪怕为妾,也会为人诟病,当高榜眼的妻子,伶姬想都不敢想。
她嗓音甜软应:“奴家自然选章少爷。”
“听见没有?”赵不缺推开伶姬,挑眉冲章鸣珂笑?。
章鸣珂也跟着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女人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章鸣珂嫌屋里不清净,提着酒坛出去,赵不缺和孙有德也跟着。
“怎么,同梅娘子吵架了?你?不是最宝贝她的吗,舍得同她闹别扭?”赵不缺观察着他脸色,试探问出想问的话,“难道?她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高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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