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by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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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地点是数学系的三教课堂,段宵正在黑板那写方程式,顺便对着镜头说台词。
他原声好听,带着股京腔的懒劲。
万真仪就没想再请播音系的同学配音,索性让他自己念。
这一部分拍到尾声,段宵突然皱眉,指了下:“斐波那契数列的第二行写错了。”
满黑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是拍摄之前就准备好的。
万真仪无语地给他递了根粉笔,让他自己改,顺嘴狡辩道:“大哥我一学哲学的,数学差点很正常。你看这里除了你们数学系的还有谁知道?”
夏仰在旁边还等着去校门口拍最后一组合照。
她作为艺术系的小学渣,深受高数其害。听到这话,很赞同地点点头。
段宵朝她瞥过来一眼,一脸“废了废了”的揶揄表情,叹气:“白教了。”
这组宣传片几天后发出来,没想到还引起了一波小轰动。
照片里的段宵和夏仰有双人合照,被几个颜值博主单独挑了出来,修成胶片画质。正好发在当下毕业季的话题里,大大地增加了热度。
男生白衣黑裤,女生是水手服款式的及膝长裙。一眼看过去就是学生样,青春靓丽。
有一组是在操场单杠那,大树下,两个人共举着一张白板牌子,上面写着:[我在京州大学等你。]
网上评论如潮,扒和爆料他们信息的都有。
段宵在网上的信息基本被锁了不少限定词,只留下创业大学生精英的词条。
但夏仰的信息就透明许多了,毕竟她参加全国舞蹈大赛,很早就在接触媒体。
有人搬运到了学校论坛灌水闲聊的页面里。
【大家看见官博新发的照片了吗?不买热搜的关注度都这么高,颜即正义的世界啊!】
【文娱榜单第八位诶,比爱豆还火!】
【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出道的明星呢,夫妻相吗?这俩同框起来还真是男帅女美,天作之合啊。】
【美女你们先夸,我要舔屏了,靠!段宵帅得是一点都不客气。】
【大一到大四了,没一个能打的!纯路人,宵门永存!】
【不蹭他的钱气,也蹭蹭这张男友脸!!】
【我知道大家多少都会看看论坛的,跟夏仰说一声,借我谈谈!没谈过这么帅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刷屏就从这句开始。
【借我谈谈@夏仰。】
【借我谈谈@夏仰。】
夏仰当然是不可能回复这种内容的。
但她在看手机上这条帖子时,几个室友已经在旁边笑得打滚,也撺掇地推搡她:“借我谈谈?”
也许是因为好玩,居然没有管理员出面制止她们自娱自乐的行为。
过了会儿,段宵作为学校论坛的版主之一发了条公告,两个大红的汉字飘在版面上空:【不借。】
嚣张得要死,一点面子也不给。
下头回复的评论也立刻转了画风。
【真小气@段宵】
【真小气@段宵】
夏仰看着有趣,头一次见大家一股脑儿地骂他,她顺手地也打了这三个字跟上队伍。
发完这句,她才意识到这个论坛版面不匿名的,都是大家用学号登陆,很快看见了显示自己名字的那条评论被刷了上去。
这么多人都在评论,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
她忐忑地咬咬唇,抱着侥幸的心理退出去。
下一瞬间,就瞥到了微信那边亮起的一个小红点。
【宵】:欠收拾?
第38章 租房
她发了三个字, 他回了三个字。夏仰想到他平时都是怎么实践这句话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段宵又在那句威胁的话之后,截了一张别人发他图片的聊天记录过来。
夏仰点开图片放大, 才看见上面的备注。
她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巧就被抓到了,原来是陆嘉泽这个缺心眼儿的冲浪达人发给他的。
她试图挣扎地打字。
【宵禁】:她们都骂你了,为什么逮我一个算帐?
【宵】:你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好捏的软柿子呗。”
夏仰嘟囔了一句,但没回复这话。
下一刻, 段宵的一则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她这会儿正洗漱完爬上了床,准备睡觉,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也都窝在床上。
但灯没关, 大家都还在玩手机。
听见夏仰那边这声视频来电, 也心照不宣地能猜到是谁。
夏仰觉得现在也没有爬下去、跑到阳台接电话的必要了。她点了接通,才看见他那边模糊混乱的画面, 他没露脸。
大晚上的, 段宵并不在家。
看着他那处的马槽环境, 夏仰疑惑地问:“你在骑营吗?在看歪歪?”
骑营是他朋友任航家的马场分区,而“歪歪”是段宵给她买的马。
说是她的马,但夏仰不常去看它, 上一次骑这匹马还是去年年初。
平时就放在骑营寄养, 有专业马工和兽医饲养, 也有专业教练调教来保持马的状态。
它更像是他俩在马场领养的宠物孩子, 可夏仰是不负责任的主人之一, 毕竟入厩饲养、护理调训这些都是段宵花钱让人打理。
那是一匹英纯。
棕褐色,霸气又漂亮。
取了这么个好养活的名字, 是因为夏仰最开始有点怕它。它腿比她腰还粗,体型庞大强壮。
倒是很符合段宵对马的审美, 他喜欢这种驾驭感。
夏仰那会儿练习马术时总牵错缰绳,把它脸扯得歪歪的。
就叫歪歪了。
“嗯。”段宵终于出声,镜头不晃了,对准马身,“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画面一调转过来,夏仰捂着嘴轻呼出声:“它生宝宝了?”
“嗯。”
分娩的场面有些血腥凄惨,歪歪的体型又大,生小马驹自然也艰难。
好在段宵是在最后几分钟才给她打的电话,兽医把生下来的马驹抱了起来,检查四肢是否健全。
那是匹缩小版的“歪歪”。
一堆干草中,刚分娩结束的歪歪已经坚强地站了起来,舔舐着自己刚生下的孩子。
兽医在帮忙挤奶。
“刚生完就要喂奶吗?”夏仰有点心疼地看着,“它会不会痛啊。”
开的扩音,兽医听到后回答道:“都是这样的,马驹在一个小时内必须喝到母乳。”
“小马怎么跌跌撞撞的?”
“它现在还看不见呢,只能靠歪歪带领着,要等3到6个月之后才能脱离母亲。”兽医笑着问,“夏小姐有空可以来看看它们。”
边上任航的声音传进来:“你在跟谁打电话?夏仰吗?让我打个招呼啊。”
段宵啧了声,手机贴近了胸口:“站远点,就这样说。”
“不是你有什么大病,你自己开的视频在那一个人看。”任航被他一只手推远,在一边骂骂咧咧,“我看她一眼怎么了?这都多久没见了!”
他俩交谈中,镜头更晃了。
夏仰本来也觉得无所谓,但下一刻才发觉自己穿的是条宽松V领睡裙,刚才又是趴在床上接电话的姿势…
她拢了下胸口,贴住枕头打招呼:“你好啊任航。”
“诶夏仰妹妹。”任航还是没见到人,只能隔空扬声问,“什么时候来玩啊?今晚你没过来真是可惜了,我和段宵在这蹲了二十多分钟。”
“我——我想想吧。”
夏仰犹豫了下,不知道怎么说。
镜头的画面已经换成段宵的脸,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最顶上,抵着他锋利瘦削的下颌轮廓。
骑营开在京郊的山边,晚上风很大。
他走出了马厩,到了灯火通明的走廊处,问她:“想好没?”
在问她的时间安排,马可以不是她的。但那是活物,有了感情羁绊总是不一样的。
夏仰低下眼:“可我最近很忙啊,周末也没空。”
“赶在它被卖出去之前来看。”
“哪只要卖啊?”
“当然是小的那只。”
她皱眉:“卖哪儿去?”
“不知道,马场要运营,有买主来买就会卖。”段宵淡淡道,“除非对方也寄养在这。”
道理都懂,但还是觉得有些残忍。可又不能让段宵把小马驹也买下来,这太慷他人之慨了。
想了会儿,夏仰开口:“我这周日下午可以来吗?”
“可以。”段宵隔着手机,扫视她在床帘里带了一层模糊光圈的脸。明知故问道,“你这周末忙什么?”
她果然不想告知:“又不关你的事。”
他长指敲敲屏幕里那张脸,嗤了声:“行,睡吧。”
说完也没等她的反应,直接把电话挂了。
夏仰盯着冷淡的聊天框,鼓了鼓腮,再次怀疑到底是那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在传段宵追她?
谁追人会连句晚安都没有的。
夏仰这周末约了中介看房,中介其实就是舞团的孙主任。她对市三环这一块都很熟悉,专门倒腾转租房源的。
周六看了一天,去找了三、四个老破小的房源都不满意。不是环境太差,就是交通不便。
这样下去效率太低,夏仰不得不提高租房预算。
周日出门前,孙主任给她发来条信息:[小夏啊,今天我外孙过生日。带你去看房的是我的老朋友,你叫他老岳就行。]
夏仰已经在地铁上,回复了“好的”二字后。
她无聊地打开了许久未用的微博,发现粉丝还在继续涨,已经快50万了。
那是她早年在老师帮助下开通的微博号,认证了全国舞蹈大赛的冠军的身份。
上一条微博是去年年底转发的荷花奖大赛官博的获奖名单。
不怎么活跃的账号突然涨粉,还是因为上次上热搜的那组照片。
段宵没有公开的社交号,倒不受影响,那些想找他信息的吃瓜网友就一窝蜂地来了她这里。
一打开私信箱,全在喊“老婆”或者问“姐姐,你那个校友有微博吗”。其中,还穿插了好几条商务合作。
夏仰没想过这充满僵尸粉的微博还能盈利,好奇地点进了其中一条。
【商务】博主您好,我们有款贴心玩具想和您合作,感兴趣的话请回复,软广的报价在五位数以上!
夏仰财迷心窍,回复了一句:是什么贴心玩具?
【商务】:有个前提,这几款商品需要您和您男友一起完成推广。
【夏仰】:我男友?
【商务】:就是和您拍照上热搜了的那位~不是男友也没关系啦,只要拍些氛围照即可。
【夏仰】:??
【商务】:以下是广告词:双人玩具,情之深切,为你我的小秘密。用心,感受不一样的快乐。
随后,对面又无视她那几个问号,发来了几张图片。
一组莫名其妙的东西里,夏仰只认出了其中的手铐。
纳闷地研究了广告词和图片半分钟,她立刻退出微博,关闭屏幕,慌忙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地铁上人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她异常的反应。
夏仰自己却快窘得要脚趾扣地了,那居然是成人情趣用品的广告。
她就知道!要扯上段宵一块儿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钱她真挣不来。
到了和中介约好的地点,夏仰没加那位老岳好友,孙主任只把她电话号推过去了。
电话在几分钟打了过来,那边的老岳口音怪怪的,听不出是哪人,只觉得普通话不太标准。
“夏小姐是吧?”男人笑得敦实,开口道,“我穿蓝色背心,就站在十字路口的交通灯这。”
她站在马路口环绕找了一周,看见了这样的形容。只是那中年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看着要年轻许多。
他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截下巴的胡茬。应该有一米八的个头,只是后背直不起来般地佝着。
两个陌生的男性中介…
夏仰有点犹豫:“您是不是还带了其他人啊?”
“哦,带了个徒弟。不过他今天没空陪我一块儿,他约了另外一位客户看房。”
说着,他旁边那男人四处张望着,就朝夏仰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大上午的阳光正刺眼,她看不清面容。
下一刻,那男人果然拦了辆车走了。
老岳又问:“您在哪呢?”
“我…就在您后边儿。”
京州市中心的房源,就算是老破小都很值钱。离医院近的这一片房源更不便宜,年代悠久,设备也偏老化。
但绿化带不错,到处是绿荫层叠的大槐树。
老岳挺善谈,看见她时还有些惊讶:“孙主任跟我说是个京大的学生,没想到这么漂亮。你一个人住吗?”
夏仰顿了下:“不是,和同学一起住。”
“合租啊,但你要求说要一室一厅,那就是睡一块儿的呗。”老岳往她身后瞥了眼,“你那同学没来?”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他在附近办事,等会儿就来接我了。”
这栋小区的房源分别在16楼和9楼,只是没料到刚到9楼,就发现电梯门有点故障般,卡了好几下才开。
夏仰犹豫地看着身后那电梯。
老岳比她还紧张,回过头来解释:“老小区是这样的,偶尔会有点小毛病,但至今没出过事儿的。”
长廊处的采光不太好,显得整条走廊暗沉沉的。没半点人气,脚步声还有回响,“安全出口”那道牌子上的小人图形泛着绿光。
老岳带着她往前走,到了914的门牌号那,拿着一串打开门:“您进来看看。”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
是南向,里头光源比走廊的亮。
京州的房子都这样,外面看着墙体破败,里面却又装修得不错。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隔音一般。”老岳说得实在,“你想要做饭只能找通燃气的小区房,又要一室一厅,就只有这种隔断房能选择了。而且你就租两个月,时间太短了,都没什么业主愿意租的。”
他打开房门:“这里也看看?”
“没灯啊?”
夏仰站在门外瞥了眼黑压压的卧室。
“欠费了,不过你决定入住的话,业主那边会缴清费用。”他说着,要扯着她进去。
夏仰反应剧烈地避开:“不、不用了,我就这么看着觉得还可以。”
“小姑娘怕黑啊?”老岳热情不减,“手机打个灯光嘛。”
“这个房子看到这里可以了。”
夏仰下意识觉得不舒服,边说,边急促地往外走。攥在手里在这时响起,她急急地接通。
那边的段宵说:“你事儿办完,我让———”
“我在华苠小区3栋914,带我来看房的中介叫岳充德。”
夏仰匆忙地打断他,走到了走廊上,背靠着墙壁,警惕地看着房间内的老岳。
段宵沉默两秒:“知道了,两分钟到。”
“啊,这么快?”
她自己都有点惊讶,但莫名感觉悬起来的那口气松下了。
踩动的油门声比他回答的声音更快,他低声:“电话别挂。”
老岳出来后,也听见了她刚才在和人说话,问了句:“是你那个同学要来吗?”
夏仰抿唇:“他说就快到了。”
老岳神情顿了顿,看了眼她还放在耳边的手机:“那我们是先去16楼看看另一套,还是在这等她?”
“去楼下等吧。”
夏仰示意他走自己前面。
老岳按了电梯,转头问她:“没看中吗?”
夏仰没直接回答,尽可能地拖延话题:“这里的住户有多少啊?”
“整栋楼200户,至少有100套是租出去的。”
“挺冷清的,看不出来。”
“周末嘛,都出去玩了。”
进了电梯,她正好听见段宵在耳边说:“在楼下了。”
夏仰“哦”了一声:“我们下来了。”
一直到下了楼,夏仰都感觉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只是第六感从上楼之后就很差劲。
边上的老岳面色也不好,这一上午算是白跑了一趟。
“和你一块住的同学是男的啊?”
老岳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在旁边响起。
夏仰一抬眼,看见了段宵就站在几米外。
他穿了身正装,白衬衫黑西裤,修长挺拔的身影落在绿荫下。从那三七分的头发就能看出今天有特意捯饬过,整个人矜贵又凌厉。
“那我先走了。”夏仰侧过头,“后面我还是跟孙主任联系吧,今天麻烦您了。”
老岳没搭理她,鼻腔里哼出一声。
几分钟前在楼上还对她和和气气的态度,此刻急转而下。
她刚才在电话里那急切慌张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劲,何况是段宵。
上了车,夏仰才把那七上八下的心放回肚子里,系上安全带,才说了句:“我在租房子,你刚才是就在这附近吗?”
“嗯。”段宵往后视镜里瞥了眼老岳的背影,“没租到?”
“我感觉房子里面挺好的,但是外面太黑了。”夏仰咬了咬嘴皮,表情纠结,“我是不是误会那个中介大叔了…我感觉他好像不是坏人。”
段宵空出手来,揉了揉她脑袋,把她放下来的头发都揉得毛躁:“这种事宁可错杀,怎么一个人来看房?”
“昨天不是他,是我舞团认识的后勤部主任,我想着熟人就没事儿…”
夏仰简单解释了几句,又打开手机给孙主任发信息。
车里有电话响起,段宵瞥了眼车内显示屏,没打算接,转着方向盘出了小区门。
夏仰倒是习惯地帮他点了接通。
他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那头段姒的暴怒骂声立刻响起,环绕着整辆车:“段宵你以为这事儿好玩是吗?我看你车都到楼底下了,现在又死哪儿去了!”
“你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就算了,今天是接待谁还搞不清楚?要我给你几个耳光才能清醒点吗?”
“一桌子的长辈都在这等你,你一句交代都没有!你什么死样子,要逼我发火!别以为你那小公司做出点…”
话音被掐,是段宵直接伸手挂了。
安静不到两秒钟,电话又契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这回夏仰没再动。
她和段姒的接触寥寥无几,只知道他母亲脾气暴躁。他每次回一趟家不是心情烦躁,就是带着被砸的伤离开。
今天头一回听见她发火,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可怕。
夏仰磕巴了声:“不接,没事儿吗?”
段宵笑了笑:“你挺坏啊,就想听人骂我?”
“不是。”
他虽然在开玩笑,但她没能轻松起来。
显然是因为她耽误了他的正事儿。
夏仰局促地扣了扣衣角:“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忙,你现在可以把我往路边放下。”
“我现在去也是挨骂。”段宵不太在意地开口,指了下车里置物柜,“上次顺手买的。”
她打开,看见了一个饰品袋子,里头装着更衣室的挂钩。他一直忘记带给她,她也一直忘记买这个小物件。
夏仰捏紧了袋子,道了声谢,看着路况又疑惑:“不去马场了吗?”
“马场说歪歪在产后躁郁期,连小马都踢。”他面色如常,“过段时间再去。”
“产后躁郁…”夏仰对这个词挺陌生的,但还是惋惜道,“好可怜。”
段宵眸光微动。
片刻后,他轻应了声:“是可怜。”
夏仰安静了会儿,等电话铃声不响了,才问:“那你带我去哪?”
“吃饭。”他停顿了下,侧过头,“行吗?”
“行。”
她想说她请客。
但段宵又补了句:“回我公寓吃饭,也行?”
夏仰犹豫不决间, 车内电话又响起。
段宵正要关机,被她阻止:“你停车,把我放前面那路口, 先去忙你的事儿吧。”
他偏头看她,没说话。
“晚上吃行吗?正好我趁着还有时间,去找找房子。”夏仰踟蹰了会儿,又很小声地补充一句,“我不吃面…”
段宵哑然失笑, 开了车锁。长指支着额角,手肘抵在方向盘上看她:“王姨做。”
“嗯,那晚上见。”
夏仰没再看他的表情了, 别开头, 下了车。等他那辆车开出了自己视野,她才缓了口气般蹲在地上。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仔细想想, 好像是不太一样的。
但回到之前要逃离的地方, 她总感觉五味杂陈。
孙主任刚才和那位老岳沟通了会儿, 发来了几套新的房源,约她等会儿去看。
【孙主任】:这次我带你去,再等我一个钟头, 我们在南门胡同口那见。
【孙主任】:是不是老岳那嘴又没规矩了?你和他女儿一个年纪的, 他人没做过什么坏事, 就是嘴巴多。
夏仰看着她的消息, 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找房不容易, 何况她的要求、地段和租房期限也无形中增加了租房难度。
她直起身,正要往地铁站走时, 总感觉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往后一看,瞥见了车水马龙的路口那有辆小电驴。
骑着它的男人是刚才和老岳一起站在马路边的, 也就是老岳口中的“徒弟”。他还戴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穿着宽大陈旧的T恤,背微微驼着。
和半个小时前不同,这次他稍稍抬起了头,那双在日光下泛黄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夏仰有些错愕地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张似乎被火烧过的脸,比他实际看上去要显老,眼睑下方的一大片疤痕吸睛又狰狞,正常人都是会被吓到的。
更何况这男人盯着她的时候,眼皮微微夹起,唇角要笑不笑的。那道视线粘稠,如同吸附血肉的水蛭。
她心口一慌,不想表现出冒犯到别人的异样,立刻低下头去看导航的路线。
过了一两分钟。
夏仰余光往那看过去,却没再找到那个人了。
兜兜转转一个下午,孙主任这次给她找的房源还不错。不过这也是夏仰决定提高了一倍预算和增加了租房时长之后,才找到的一间公寓。
原本她是只打算租暑假那两个月。
但很多房东觉得钱少事多,都不太愿意租。
夏仰想了想,现在快5月了。温云渺6月上旬高考完就能住院做手术,术后顺利的话,8月就出院。
而京大暑假一般是6月下旬才开始放。她继续住宿舍的话,回来的时间不规律,去照顾妹妹也不方便。
夏仰索性从现在就开始租,整租三个月,这也算一个季度了。
多租一个月,果然房源选择也多了起来。
房东没过来,象征性打了一通电话,确认了她的京大学生身份之后,也没要押金。
和她在线上签了合同,互相拍了身份证件和房产证副本就敲定了入住。
“你这次算是走运了,房东的这套房入手不到一年,之前都没出租过。”孙主任收了她半个月的租金中介费,不忘吹嘘自己,“也就我和他关系好,才能帮你租到。”
夏仰拿好钥匙,往后看了一眼。
这种青年单人公寓的住户和小区住户不同,几乎都是在京打工的白领年轻人,没有携家带口的。
早出晚归、夜班白班两班倒,大家作息都不一致。
不过这套房源在自己多方面的比较之下,是不错的。
送走孙主任没多久,段宵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在哪。
“金艺壹号公寓?”
那边的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皱着眉把这几个字输在搜索引擎上,看了眼网上挂着的房源。
夏仰走了一天,还没吃午饭,已经很累。
她往公交站那走,点点头:“你事儿办完了吗?如果很忙的话,那下次…”
段宵不悦地打断她:“什么下次?你敢放老子鸽子试试。”
“临时有个会,你来我公司等。”
他发了定位,是段氏集团大楼的总部。虽然段宵说交代好了,让她直接上楼,但夏仰到了之后还是没进去。
开什么玩笑,她连他自己开的那小公司都从来没踏足过,更别说无所顾忌地走进他家里这个大企业。
尽管不可能遇到段姒,但夏仰还是恨不得离远点。
她看见了段宵那辆改装过好几次的GT63s,就停在一旁咖啡厅前面的露天停车坪那。
车牌号尾数是他农历生日:0115。因为正好是元宵节,他的名字生日都很好记,夏仰在高三那会儿就记住了。
也清楚段宵的归属物,不管是车表鞋还是其他物件,都很有他自己的特色定制。
她干脆进咖啡厅买了份甜品,坐在落地窗边等。
来的时候已经花了不少时间,面前那份慕斯蛋糕吃到3/4时,正好看见段宵说下楼了的消息,又问她在哪。
【宵禁】:你来你车这里。
这会儿也是朝九晚五上班族下班回家的时间,晚霞顺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牌落下来,寥寥几笔的火烧云线条构成了繁华都市里的丹青画。
咖啡厅里除了咖啡豆子的香气,还有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当啷响。
气温上升,下周就立夏了。
夏仰吃掉最后一口蛋糕,抿了口水。看见一群人在绿灯亮起后,浩浩荡荡地穿过了马路。
这一块cbd的白领工作族都必须穿正装,西装革履公文包是标配。一群被上班吸干精气的成年人里,段宵高大挺拔,格外扎眼。
他今天穿的也是套西服,但那件高定外套此刻被随意地捏在手里。领带也松松垮垮的,领口扣子松了两颗。
往前走时,胸口绷紧处能隐约看见薄肌线条。
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他什么都没从公司带出来,就后颈上还挂着个白色耳机,一身富贵懒觉察的少年气,纨绔京城公子哥儿的形象活灵活现。
别人是累死累活地下班,他像是闲适慵懒地出门走秀,活生生和路人分出两个层次的世界。
夏仰撑着脸,看他朝车边走过来。
他似乎都没发现她,直接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