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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歇—— by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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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对我大呼小叫的!”周栖曼不满意她这种态度,“你…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吧,他一个月给你多少?”
夏仰:“什么?”
“我都知道你和阿宵的事情了,你以为瞒得住谁?”
话说开,周栖曼也懒得再虚与委蛇:“其实你们这样,也和我有点关系。”
她打开手机,把一张照片给夏仰看:“你和我以前有点像。”
是她升初三时的照片,也是她刚见到段宵的那一年。
那时的周栖曼比现在清瘦,长相纯美洁净,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和她如今唱rap搞音乐的样子相差甚远。
“我在阿宵读初一那年就认识他了,到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你可以去问嘉泽,我们算是一块长大的,他知道阿宵以前有多喜欢我。”
周栖曼一直都知道段宵对自己不同,他刚被接回段家的时候,谁也不搭理,却对她态度最好。
可是她高三那年转了学,他也为这样的生疏生气。
几年过去,什么都改变了。
夏仰耐心听着她遗憾的故事过往,点点头,反问:“我小时候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为什么是我和你像,不是你和我像?”
周栖曼好歹大她两岁,眼神里透露出“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的意味,被气到:“你——”
“我开玩笑的。”她的确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不在意地笑笑,“但你真的多此一举了。既然你知道我和他是这种关系,那还跑我面前来说什么?让我摆清位置?”
周栖曼眼神闪躲了一瞬:“我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算什么,别在我面前摆谱。”
“我算什么不劳你费心。”夏仰走近她,看见她眼里的迟疑,淡声道,“怎么不敢去找段宵?因为你也知道你说的这些,只是你的自我揣测。”
周栖曼几乎是落荒而逃,走时甚至没留下任何辩驳。
夏仰无暇和她计较,不冷不淡地嗤了声,将手里那只马克笔丢入了垃圾桶里。
白月光替身什么的,段宵要是真愿意要这样玩就会直接说。他一恶劣到摆在明面上的人,哪用得着别人传话告知。
段宵晚上回来时,看见玄关处的王姨还没走。
王姨在他这里做了快两年,也熟悉他们:“小段,你回来了,我也能下班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留在这?”
“夏小姐今天傍晚来收拾行李,我看见她脸色不对劲,就给她量过体温,39度3。但是她不去医院,也不让我喊医生上门给她挂盐水。”王姨无奈地说,指了下沙发上那道薄瘦的身影,“这孩子…反反复复的高温,只能用退烧贴了。”
打了针,她皮肤上就会泛青紫痕迹,好几天才能消。
明天要飞申城,后天正式比赛。全程高清直播的大型赛事,夏仰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段宵收回视线:“知道了。辛苦您,您先回去吧。”
王姨:“诶好,我熬了粥在锅里,等她有力气吃完了再吃药,冰箱里吃完的面和鸡蛋也都添置好了。”
这几天天冷,感冒性病毒又开始蔓延。
夏仰烧得有些迷糊,感觉到嘴里被喂了几口热水。喉咙里尝到是难闻的药味,她皱眉吐了出来。
“就知道要吐。”
段宵欠欠地捏了捏她鼻尖,又把准备好的清甜花茶给她灌了几口。
眼前有道朦胧的身影,正坐在她旁边,夏仰费劲地开口:“帮我定个闹钟…”
“航班几点?”
段宵在做系里的作业,电脑放在茶几上,页面是道复杂的高数复变题目。
夏仰一学渣,看了那屏幕只感觉头更痛,耍脾气般把他电脑转了个方向:“8点半。”
他看乐了,没说破,把她手机捞过来解锁。
她脑袋的热度退了一点,稍微坐起来:“论坛那个帖子是你干的吗?”
“男装女反串,贴主是工程系一个叫毛武剑的。”
段宵说到这,看了眼她脸上表情,把她心思都摸透了般,哂了句:“原来不是问这个。”
夏仰不自然地舔了舔唇,低下眼。
“你以为是我让人发的?”他语气冷硬下来,掐着她下巴往上抬,“说话。”
夏仰胸口起伏着,顾左右而言他:“你声音很大,吵到我了。”
她脸色苍白,气音也不足。一句似是而非的污蔑把人怒火翻上来,现在又装得一脸无辜。
段宵手劲松开些:“我当你是烧糊涂了。”
“那个毛武剑…有点印象,他大一军训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被拒绝了,所以不甘心吧。”夏仰躺回去,懒恹恹地侧过身,“真讨厌,我诅咒他走路掉进下水道里。”
“可以。”
不用她开口,段宵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煽风点火的男生。
烧糊涂了的夏仰突然又冒出一句:“如果钱还给你,你是不是就能去找别人了?”
“夏仰。”他垂眸警告地看着她,嗓音低冷,“你在我这儿犯病呢?”
夏仰不知所谓地笑了下。
有些傻气,晕乎乎地又闭眼睡过去了。
她可不就是在生病嘛,不然白天不至于因为人不舒服就一直在咄咄逼人,这会儿也不会蠢到就快要讲出心里话。
一个晚上都只能物理降温,成效当然不太好。
中途,庄婧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今晚还回不回宿舍,那会儿段宵正在给她泡澡。
他咬着根烟坐在浴缸边,烟雾在薄唇边溜了一圈,囫囵道:“不回,生病了。我是她家里人。”
那头的庄婧顿了下,想起大一那年也有好几次都听见这道男声,居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从来没有把夏仰和段宵联系在一起过。
庄婧捂着嘴,放低声音:“你不是段宵吗?”
“她跟你说过我?”
他无疑有点惊喜,看了眼趴在浴缸边那道病焉焉的背影。
这被得到认可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庄婧犹豫地说:“夏夏说你们是、是床搭子。”
“嘟嘟嘟——”
庄婧不解地看了眼屏幕,才发现那边的电话直接挂了。
夏仰第二天醒得早,烧是在半夜退的,没鼻塞后遗症,但连夜伺候了她一个晚上的段宵还在睡。
她看了眼床侧,轻手轻脚地把身上属于他的衣服换下来,拎着收拾好的大号行李箱走了。
衣柜下层,还放着一些值钱的包和首饰。
今天天气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飞往申城的那趟航班从登机之后就一直没了动静,也不起飞。
大家躁动之时,一旁的隗闵韵安慰地拍了拍夏仰胳膊:“别担心,会顺利到申城的。”
夏仰右眼皮一直在跳,有点心神不宁。
正好,空姐就在这时来到了她的位置旁边,低声道:“夏小姐,您的登机信息可能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隗闵韵护自己学生,问道:“是什么信息出错了?”
“没有出错,就是例行抽查。”空姐恭敬亲和地笑了笑,示意夏仰下飞机,“夏小姐请跟我来。”
飞申城不过两个小时,这班航机只设定了普通舱位。
穿过长长走廊,夏仰被领进了要客部,一眼看见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段宵。
他似乎没睡好,整个人有点懒洋洋的没精神气,肩背薄直地靠着椅背,狭长的眼尾微扬。
神情淡漠,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进来。
夏仰捏了捏手掌心,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怎么突然喊我来这?”
段宵上下眄着她穿的这一身,偏了偏头:“早上怎么没叫醒我?”
她病好时可正常多了,语调软得过分,几乎像讨好:“你一晚上照顾我很累了…今天上午又没课,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实则是夏仰不记得昨晚烧得头脑发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又隐约想起好像是问了他还清钱后会怎么样。
如果如实说了,她这次的比赛一定会黄。
一次性能赚这么多奖金的比赛不是每年都有。错过这次,下一次是两年后了,更别说两年后的古典舞和民族舞会不会开赛。
他半信半疑:“你这回比赛的奖金是多少?”
“没多少啊。”她心里咯噔一下,继而稳住说,“我都不一定能拿奖。”
“准备得这么辛苦,怎么会拿不到奖。”段宵站起来,背着手贴了贴她额头。话锋一转,“阎医生说你前几天去找过他。”
夏仰心口紧了紧:“我只是问问那个肝脏捐献者的情况。”
他低声笑,漆黑瞳孔里却没什么温度:“不是说了都交给我吗?不信我?”
“怎么会?你不要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了。”夏仰稍稍抬起脸,盯着他眼睛,“飞机能不能起飞啊,我到申城后还得休息呢。”
段宵不为所动,睨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仰拉过他手臂,微微踮起脚尖,像平常那样碎碎念地抱怨:“真不知道你这时候追过来干嘛,你低一点头啊…”
男生顺从地勾下颈,一个轻吻落在他唇瓣上。
他本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可这是夏仰第一次主动亲他。
这次没喝酒,是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
但段宵总是记不住这个教训,她每一次的主动靠近,都是在骗他。
夏仰如愿,回到了飞机上。
她刚坐下,隗闵韵就担忧地问道:“没什么大碍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起飞在即,飞机上播放了广播,说晚点在平缓飞行时会免费发送京州的机场纪念品。
那是段宵为延误的二十分钟的补偿。
夏仰舒出口气,看向手里握紧的一块巧克力,轻声道:“没事,没事了。”
隗闵韵不知道内情,但乐观道:“你比赛之前又是发烧又是航班延误的,好事就是多磨啊。”
是的,好事多磨。

第16章 等
荷花奖全国舞蹈大赛的赛程一共有两轮, 初试是在百大校园的舞蹈生代表中晋级进决赛前二十,类似于量级小的海选。
夏仰在初试选取的舞蹈剧目是一支自编的独舞舞蹈剧,指导老师是带她过来的隗闵韵, 命名为:《等》。
配曲是祥嘞嘞的空台戏,曲调有股京剧戏曲感。
舞台上为她简单搭设了一个莲池,也是夏仰收尾时要站上去的地方。
她身后的背景为暗红色,类似于那句诗“芍药春深映曲栏,海棠枝上雨初残”。
追光灯落下, 夏仰穿着红裙白底的汉唐舞服,身姿窕丽,青丝如瀑。
她手里持着一把软剑, 翩翩起舞。
裙摆就在一呼一吸的几个旋转之间绽放而开。
舞蹈曲目的编舞都有一个大致的故事。
《等》这一支舞的背景故事是将女主设定成一名刚嫁进将门的新婚妻子, 和丈夫幼时相识,早早就订下了婚约。
可大婚当日, 拜堂才进行到一半, 穿着新郎婚服的少年将军却临危受命, 要远去带兵打仗,保卫国家。
妻子的盖头还没掀开,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家等他。
她站在家中院子的那棵海棠树下眺望远方。
从春去秋来, 到寒来暑往。
其实早已国泰民安, 小将军也在五年前战死。只是小妻子在宿命般的等待中走不出来, 也不愿意走出来, 精神渐渐涣散。
“早知是曲终人散, 却仍舍不得虚幻”。
“谁笑我多纠缠爱贪欢”。
瓢泼雨幕在戏曲悲壮的最高潮倏地落下,像一排排新妇的晶莹泪珠。
整场舞曲的最后一个镜头推进, 穿着一袭红衣的夏仰站上了莲池高台。几个高难度的下叉和起腰的舞蹈动作一气呵成地做完,雨势渐小。
而她在水袖扬起时, 咬剑自刎,留下绝望且凄美的一幕。
灯光暗下,只剩下那久久未动的一抹薄红衣衫。
台下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灯光再次全部亮起时,夏仰起身,掖了掖散落在脸侧的头发,往前走了几步。
几个裁判坐在舞台正下方,其中中间那位女老师扬起笑,看向她:“好久不见,夏仰。”
夏仰迟疑地看向这位老师,虽然脑中并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微笑着问好:“老师您好。”
“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但我对你记忆深刻。我是你那届桃李杯的评委之一。”女老师赞赏地看着她,“这几年也关注过你,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终于又‘杀’回到我面前来了。”
夏仰有社交媒体,尽管不怎么更新,但粉丝还挺多。大部分冲着颜值来的,真懂得欣赏舞蹈的网友没多少。
她在17岁那年拿下的桃李杯金奖。
这是国内最高规格的青少年舞蹈比赛,堪称舞蹈界的奥斯卡。
当时夏仰就被好几家舞剧院求签约,甚至多所舞蹈学院愿意降低文化分来破格录取她。
虽然后面都没成,但“舞者夏仰”这个名号也在舞蹈这一行业里初露锋芒。
“之前我看见报名人里有你的名字,我就跟其他几位老师说,有个能在舞台上飞起来的学生要来了。”
其他几位评委也笑着点头,现场气氛头一次这么融洽。
因为身姿卓越,夏仰在某些跳跃的动作中能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即视感,像是在空中腾起来。
她当初被多家营销号报道时,也是以此为噱头。
所有人都能听出这位评委对夏仰的点评有多偏爱。
正当大家都认为她会给夏仰最高的分数时,最后亮牌却不尽人意,她只给了一个平均值往上的分数。
“这种舞是你的舒适区,毫无疑问你是可以进决赛圈的。”那位女老师并没有半分尴尬,反而笑着说道,“但我希望你在决赛中表演的曲目能让人更眼前一亮些。”
出了赛场,决赛的排位通知在三个小时后就以邮件的方式发了过来。
夏仰果然稳进决赛,排在第七位的位置。
隗闵韵正在酒店大堂那等她,见她已经洗过澡换好衣服,招手道:“刚看完直播,那老师是故意压你分呢,一般防爆冠军都会采用这种方式。别担心,决赛好好来。”
“嗯。”
夏仰确实不担心,她本来在决赛中准备的朝鲜舞就是一个突破,也顺应了那位评委想看见不一样的要求。
隗闵韵:“我看了一圈你的对手们,你觉得哪个最具有威胁力?”
夏仰想了想,本来想象征性地说几个名字。但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如实道:“没有。”
“哈哈哈好,这样很好!我刚看完整场下来,能和你实力相抗衡的确实没有。”隗闵韵开怀大笑道,“你比刚开学那会儿的气场强大多了。两年不到,成长得不错。”
夏仰有些赧然。
莫名想起刚才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平时张扬狂妄成习惯的某个人。
“走了,去楼上吃东西。”隗闵韵按了按电梯楼层。
夏仰看了眼电梯上的楼层提示:“去吃西餐吗?系里怎么突然给这么多经费?”
“不是,酒店经理刚才打电话来说今天酒店搞活动,正好抽到你的房号了。”隗闵韵说到这,又笑笑,“来之前,我说什么来着?好事多磨。”
夏仰迟疑地应了一声,下意识打开了手机,并没有任何收到消息。
她和段宵之间有过几条限制。至今,彼此都在守着这些无形的禁线,像保持着跷跷板的平衡点。
不公开,不能让学校里其他人发现他们的交易。
不准和其他异性交往过密。
不能在比赛时打扰她。
赛事过后,主动给他打电话报备行程。
夏仰没敢想过,先打破游戏规则的会是自己。
京郊的一家大酒楼包厢里,深夜,一桌子六、七个人已经喝得红光满面。
几个年轻人买完单,老道地将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请上了商务车,将人送走。
酒楼的服务生早就见惯了工程酒局,那些个领导都是身经百战的,都有酒瘾了,哪次都是不把人喝吐不罢休。
见人从洗手间出来,忙有眼力见地上前扶。
段宵脚步往边上退开点,发梢被水泼湿了些。一身能熏死人的酒气,摆了摆手没让人碰。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派克大衣,直筒西裤。酒喝高后就脱了外套,里头是件白衬衫,袖口上的柏木扣隐隐散发着温润香味。
明明是和一群老狐狸谈生意,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因这副打扮多了几分干净松弛的少年感。
也惹得对面那帮人轻敌,以为好糊弄。
但喝到半夜还是听他口齿清晰地讲条件,都推诿不了,只能把合同给批了。
陆嘉泽给他拿了瓶醒酒饮料,开着后车门:“城建的梁处长是搞定了,但还有国土局的那位…光吃饭喝酒送礼这些俗招是拿不下来的,他软硬不吃。”
“人不会没有缺点,他没有就给他制造缺点。”段宵躺进车后座上,扯了扯领口,喉结下的扣子被扯松了两颗,“京郊的地头蛇不就一直在他管辖内吗?”
话说到这,陆嘉泽也明白地点头:“这个项目前前后后打点了几个月,拿下后,等到夏天,你那公司就能有上市资格了。”
段宵衣袖卷到小臂那,手腕就这么搭在了膝盖处,眼尾拖着抹漫不经心的醉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不以为然,也不太在意目前成果的样子。
陆嘉泽不得不承认,他兄弟的生意头脑真的很不错。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那一年,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虚拟币会大火。可偏偏那时段宵就投资了比特币,在币圈赚了一大笔本金。
大一那会儿线上直播和网络经济这一块兴起,他又站在了这风口上,手下大大小小的投资轻产已经不少。
听过老天追着喂饭的。
没听过老天追着喂钱的。
他们这一圈人里,不管是将来从商还是从政,目前看来也只有段宵能有底气做选择,也有那本事和家里人较量。
现在做的这一块新能源和光伏产业又回到了实体工业上,看似还算是新兴力量。
但有政府扶持领航,陆嘉泽已经能预想到未来必定前景无量。
有电话打过来,在深夜平缓前行的车里显得突兀。不过响了三秒钟不到,就被段宵不耐烦地挂断,
陆嘉泽朝后面看过去,发现这人注意力正放在车椅后边的平板播放器上,在看什么赛程的重播。
不用想了,应该是舞蹈大赛。
荷花节舞蹈大赛的决赛在白天已经结束,结果也出来了。
段宵正从开头看起,是夏仰进赛场前的视频,她正被一群记者围过来采访。
“夏仰同学你好,能给几分钟问答吗?”
“听说你是这届选手里唯一一个几乎拿了国内满贯大奖的舞蹈生,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这一届赛程比上一届简单,厉害的舞者也没有几个。就算你这次拿了金奖,会不会觉得捡漏啊?”
听到这一句,夏仰平静地看向左下角的镜头,直视问道:“你是哪家的报社,你的名字是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有职业操守吗?”
女孩大衣里面是件轻纱的舞蹈服,她是一到冬天就极为怕冷的体格。两只手一直捂在袖子里,抱臂冷淡地睨向镜头。
本来就长得高,又站在阶梯上。
明艳的一张脸上毫无情绪,却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清傲感。
记者怔了两秒,结结巴巴地赶紧扯开话头。
段宵视线闲闲地落在画面中的女孩身上,唇边的弧度勾得大了些,很是满意她此刻展现出来了尖锐的刺。
如果夏仰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大概会说他这人真是奇怪。
明明他从来都希望她顺从听话,有多乖就多乖。可又矛盾地常常敲打她,要她有脾气和性格,要沾染他身上那份狠戾。
决赛里,夏仰选的是朝鲜舞。
通俗来说,这是舞蹈生听了都觉得难跳的一支民族舞,更别说会有人要拿来参赛。
因为朝鲜舞中的柳手鹤步需要绝对的凄美感和力量感,强调身体的律动和节奏,普通人根本练不好。
而她出场时,舞台上一片锦缎轻舞,流光溢彩。
刚柔并济,她像是凛冬里泛着寒光的利刃。
比赛结果毫无疑问,夏仰拿到了一等奖,甚至被众位评委老师赞了一句“舞魅”。
段宵关了重播的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看了眼,并没有新消息。
京州的雪又落下来了,随着狂肆的风浪猛拍上车窗。郊区即将开进市区的中环内,风雪交加的夜晚,高速路上都没有几辆车。
“‘人们常说,如果爱一个人就该给她自由,但我从来无法理解这句话。’”
黑暗中,男生嗓音里带点懒散的哑意,被夜色朦胧得不太真实。
“‘要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该把她关在地下室。从门上的小孔里喂东西给她吃,直到她也爱你为止。’”
坐在副驾驶的陆嘉泽本来都快打瞌睡了,听见后边传来自言自语又猛地一惊,睡意跑了一半。
今晚的酒将近一大半是段宵挡的,毕竟他们这几个人里,也就他喝高了还靠谱。
按说是没什么异常,可陆嘉泽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算了解他,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太佳。
陆嘉泽愣了愣,转身问:“怎么了阿宵,嘀咕什么呢?”
段宵支着额角,两边微黄路灯划过他冷白的颈脖和下颌线那。他黑眸沉沉地落在某一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这是要搞得彼此非生即死啊?哈哈哈。”陆嘉泽又放心地躺了回去,说道,“还怪瘆人的这电影。”
他也淡笑着,像是醉了:“是么。”
段宵睡着后,他的手机在这个深夜亮了两次。第一次是卡内入账,第二次是置顶的消息通知。
【宵禁】:钱还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还完这笔钱真的能彻底还清吗?夏仰不确定。
快两年了,她也只是在赌。
赌现在的段宵不会对她做得太绝。
比赛过后是元旦节假期,夏仰顺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赶回京州。她本来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来了,正好去趟坟山祭拜父母。
说来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开长途的货车司机,因为在公路上帮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过多去世。
父亲去世没多久,母亲也在一个雷雨夜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确实是为人称道的恩爱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时还没成年,才刚进申城南汇一中读初一。
开学没几天,上学、住房和领取赔偿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个监护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温云渺的母亲还在世,依旧住在京郊现在的那栋筒子楼里。
夏仰的情况特殊,她不想放弃舞蹈。来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几家学校帮忙,但那时郊外会招录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镇中学。
千方百计,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温云渺的母亲,也就是她大姨。
同时还是个单亲妈妈。
夏仰以前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外公的女儿,大姨却从来没有被允许过回去过年探亲。
外公那边的亲人也不和大姨来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来没两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养,学籍也转到市区里的京大附中艺术部读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转学。
因为专业出色,面试满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学杂费。
这其实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养她的原因,把她当成了将来能赚钱报恩的潜力股。
那段时间,夏仰总担心还在京郊镇上读寄宿初中的温云渺。也终于在某个周末,从自己姑妈的那张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大姨在读高三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家贫但脸好还会读书的渣男。
渣男当时读大二,大姨不顾父母反对,早早辍学为他走上社会,打几份工来供这男生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国工作的offer降落,一张B超的怀孕单也递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钱远走高飞,说回来就和她结婚。
夏仰有时觉得,温家这两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痴心人。
她母亲可以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亲殉情,她大姨也是个为男人吃尽苦楚的。
都是至亲至爱的长辈,她没有过多发表意见。却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们为戒。
“所以,这婚结了吗?”夏仰问。
“结了个屁。”大姑嚼着盐焗豌豆,“你以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和他们学校里一个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个…”
大姑父在边上补了句:“波士顿。”
“哦对,波士顿!”
大姑唏嘘不已:“心疼男人,赚钱养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人家吃着软饭,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
夏仰问:“现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个学校啊,当了个行政主任。你那个学校多厉害啊,那么多当官的、有钱人的孩子,他当孩子王,可威风了!”
“您记错了吧?我们学校的行政主任是个秃头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
“我怎么记错了,你那学校的董事会会长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凿凿,“他就是咱们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赘晓得不!他们段家,现在是当初带他一起出国的那个女人当家,给他在学校找了个闲职。”
后来夏仰闲来无事查了下,大姑确实没记错。
她在读的艺术部校区并不是主校区,而那位主校区的行政主任名叫:罗良琛。
官网的证件照上是张端正清秀的脸,男人四十多岁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当,看着儒雅和善。
本来这件事,应该随着时间和逝去的人一样被忘却。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艺术部的校区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们这一批艺术部的学生被随机分班,转入了本部的主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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