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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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探望对后妃来说,不可谓不是恩典。
后宫众人算是把醋坛子?都打翻了,偏僻宫殿,有人低声道:“怎么什么好处都是她得了。”
她们看不见仪婕妤的伤,只知道仪婕妤如今得到的好处。
但皇上旨意上说?得很清楚,顾念仪婕妤相救皇嗣有功,众人都知道这是个借口,也只能将心底想法都按捺下去。
相救皇嗣有功,就能让家人进宫探望?
云婕妤还孕有皇嗣呢,怎么不见皇上让云家人进宫探望云婕妤?
说?到底,还不是偏心。
有人在不忿,邰谙窈却是觉得皱了皱眉,稍觉得些许不安,她没想到时瑾初动作这么快,这才不过大年初十,居然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邰谙窈让绥锦亲自去接了陈夫人。
她正在床榻上趴着,她背后的伤让她不能躺着,趴得久了,她偶尔也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她不是没和太医提起过,但李太医看了她一眼,隐晦地说?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体虚。
邰谙窈立即闭了嘴。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知道李太医说?得没错。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她和邰夫人第一次入宫探望良妃的场景,居然有异曲同工之效,同样的卧病在榻,同样的亲人探视。
邰谙窈轻扯了一下唇角。
而这时,秋鸣掀开二重帘,快步走进来:“主子?,夫人来了!”
她私心觉得邰夫人过于偏心,也只将邰夫人当邰修容的亲母,但一想到邰夫人的区别态度,她就觉得有些憋屈,现在索性直接把陈夫人叫作夫人,隐晦地出口恶气?。
也不敢叫人察觉,只能偷摸的。
但秋鸣的眼睛明亮,从?主子?受伤后,闻乐苑中难得有点活气?,她让人将东西都准备好,茶水糕点不能半点怠慢和疏忽。
与?此同时,绥锦也领着人进来。
殿内点着炭盆,不是很冷,陈夫人进来就脱下了鹤氅,因着入宫觐见,她内里穿了一袭周正整齐的绛紫色冬装,衣袖处绣着精致的云纹,越过提花帘,陈夫人抬头看过来,蓦然,呼吸稍顿。
她没有失了分寸,冲邰谙窈福身?行礼:
“臣妇见过仪婕妤,仪婕妤万福金安。”
陈夫人看着邰谙窈的脸色,说?万福金安时,都觉得烫嘴,脸色一时没能控制住。
邰谙窈不能亲自下榻扶她,晚了一步,只好吩咐绥锦:“快将舅母扶起来。”
她趴在靠枕上,轻抿唇,杏眸恹恹地耷拉下来,闷声:
“许久不见,舅母是要和杳杳生疏了么。”
陈夫人有些心梗,但见到她这样,又不禁有点恍惚,年少时,她每次发病,陈夫人作为陈家主母,都会守着她,眼前一幕和曾经何其相似。
陈夫人一直都知道她这个夫家的外甥女是个有心思的。
她总是会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虚弱地躺在床上,还要笑着安慰人,杏眸软软地看着人。
但即使?是知道她是装的,陈夫人也很难去责怪她。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只能笨拙地讨好主家人,且不论这些,谁又舍得对这样的她重语?
她一开始是对这个拖油瓶不满,但人心非是草木,再单薄的情谊也靠时间堆积下来了。
绥锦搬来板凳,陈夫人坐了下来,语气?有点堵:
“你少和我?装模作样。”
邰谙窈咬住唇,仿若是觉得委屈。
陈夫人摇了摇头,乍然进来时的生疏烟消云散,她有点没好气?,但好歹回
过神来,记得邰谙窈如今的身?份:“您如今都是主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
初听她半年时间从?美人一路高升到婕妤,陈夫人一脸震惊,她也知道邰谙窈是怎么受伤的,不由?得压低声:
“您怎么这么糊涂,您才入宫半年,急什?么位份,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她没提起云婕妤和皇嗣,但言下之意早就明了,是觉得她不该去救云婕妤。
邰谙窈也听得出来。
挺奇妙的,同一番话?若是由?邰家人说?出来,她总会觉得不满和烦躁。
觉得邰家人不该管她。
但许是陈夫人在她过往的十余年中都扮演着母亲这一角色,由?她说?出来这番话?,邰谙窈居然生不出半点抵触。
她心底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她怨邰家人对她不公平,但实际上,她对邰家人和舅母家人也是有亲疏之分。
邰谙窈没和她详说?当时的情景,只三言两?语道:“非我?自愿。”
闻言,陈夫人咽了声。
绥锦恰时端来茶水:“夫人喝茶。”
“主子?知道您和舅老爷都是惯爱喝茶,特意让奴婢装了几包茶叶,到时让夫人带回去。”
她话?音没什?么不同,和在衢州时近乎一样亲昵。
陈夫人却是在听完后一点点沉默了下来。
仪婕妤只是她的外甥女,陈夫人从?未忘记过这一点,但她受伤,却是召她入宫,而不是她那?位亲娘,其实早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低声:
“她对您……不好?”
邰谙窈眉眼一滞,许久,她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长姐受伤,叫她不得不分些心神过去。”
陈夫人噎住,说?得好听,不就是偏心么。
疏不间亲。
陈夫人没去点评这一家子?的破事,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邰家人将小女儿撂下,明明是一家人弄得最后都不亲近,算什?么事?
她也清楚老爷让她进宫是为了什?么,她扫了眼殿内,绥锦了然,很快带着宫人都退了下去。
待殿内没了人,邰谙窈抬眸看向陈夫人,陈夫人也没和她拐弯抹角,低声道:
“你舅舅在衢州待了这么多年,在京城也没甚根基,那?些旁支在京城也没成事。”
这是在告诉邰谙窈,目前陈家在京城根基微薄。
邰谙窈安静地听,知晓她还有后言。
果然,陈夫人停顿了一下,见她没说?话?,就紧接着道:“你舅舅的职位也快下来,现在的礼部尚书年岁已高,年前时就上奏请辞了。”
邰谙窈眸色稍动。
舅母若是没有把握,根本不会提起礼部尚书这个职位。
舅舅本来任衢州知府,也是三品官位,而礼部尚书同样是三品,看似平调,但从?地方入京,其实就是升迁。
礼部要操劳的事情很多,同样会经手后宫一些事宜,例如每隔三年的选秀,都是有礼部操办,甚至一年一次的宫女选拔也会由?礼部经手。
邰谙窈想至此,呼吸都轻了些许,对她而言,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陈夫人见她眸色变化,也知道她是接收到自己传递的信息,轻抿唇笑了笑,她做了那?么久的知府夫人,也是气?度雍容。
情谊是情谊,合作是合作。
她了解这个外甥女,于她而言,谈情谊变故多生,不如捆绑在一起的利益让人相信。
双方合作,自然要讲清楚利益弊端。
陈夫人对邰家送邰谙窈入宫一事,其实不看好,不是觉得邰谙窈不会得宠,而是觉得邰家没必要将女儿一个个地送入宫。
宫中岂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她这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各个都是捧在手心中,从?未想过将女儿送入宫廷。
在邰谙窈入京前,她的嫡女就嫁了人,如今膝下的小子?都能走路了,她对邰家人一边说?着心疼女儿却一边将女儿送入宫的举动看不过眼,但也懒得说?什?么。
只是如今,陈家既然决定?拥护仪婕妤,她们当然希望仪婕妤爬得越高越好。
邰谙窈也不需要做什?么,她只要坐到高位,一直得宠,她们就能得其蒙阴,日后诞下皇嗣,再护其成年,便是真的能安稳度日了。
所以,陈夫人和邰谙窈都知道目前,她们的阻碍是什?么。
陈夫人还是谨慎地看了眼楹窗和门帘,才低声道:
“来京后,我?去过一趟邰家。”
这是不可避免的,陈夫人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她看了邰谙窈一眼,情绪有些不明:“邰家最近可不安宁,你娘从?宫中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
邰谙窈不解,她皱眉:
“舅母可知原因。”
陈夫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案桌上写下三个字,邰谙窈看得清楚,那?转瞬消失的三个字分明是——邰修容。
陈夫人的话?响在耳边:
“听闻姑姐是过于悲恸,才会病倒。”
为什?么悲恸,再联系舅母写下的字,邰谙窈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睑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
邰谙窈轻声道:“谢谢舅母。”
同是她的外甥女,即使?有亲疏之别,但如今陈夫人给?她透露的消息,却是在告诉她,陈家下注的决心。
陈夫人望了一下女子?的头顶,她眼神有片刻的复杂。
她倒是也想不要这么孤注一掷,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家里也有奈何不了的人。
陈夫人在这时,忽然道:
“你表哥年龄不小了,家中准备给?他说?亲,但他这个冤家非说?什?么待立业才能成家,给?我?和你舅舅气?得够呛,他惯来听你的话?,望仪婕妤替我?劝劝你表哥。”
她这番话?时称呼都变得亲近了好多。
邰谙窈抬起头和她对视,陈夫人定?定?地看向她,许久,邰谙窈移开视线:
“舅母是一片慈母心肠,我?想表哥一定?是能理解的。”
陈夫人也沉默了一阵,才说?:“仪婕妤知我?意就好。”
她也不想当恶人,但不论是替谁考虑,某些事都应该彻底做个了断。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外间绥锦打破了沉默:
“主子?,御膳房将午膳送来了,皇上派人赏下几道菜肴让主子?和夫人共同品尝。”
什?么菜肴不是重点,这个时候送来赏赐,不过是给?邰谙窈抬脸罢了。
陈夫人也懂这个道理,那?点凝滞的气?氛被打散,她掩住唇:“看来皇上对仪婕妤的确是疼爱。”
甭管这份疼爱有几分,又能维持多久,人总是要享受当下的。
反正没了退路,也只能向前看。
邰谙窈听得出她话?音中的安慰,她也垂眸,脸上飘了些许绯红,仿若觉得赧然:
“舅母别打趣我?了。”
邰谙窈有伤在身?,一些菜色她不能碰,陈夫人独享了一顿美食,然后带着邰谙窈给?她准备的东西出宫了。
她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邰谙窈,话?音是诚然:
“臣妇望仪婕妤能保全己身?,不论权势,还是富贵,您都得有一副好身?体才能好好享受,若是危及性命安全,前方便是利益再大,都是不值当的。”
若是身?子?骨差了,只能缠绵病榻,争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邰谙窈一愣,她握住锦被,堪声道:
“杳杳谨记。”
陈夫人轻叹了一声,转身?跟着宫人离开。
陈夫人离开后,绥锦进来,好奇道:“夫人和您说?了什?么?”
邰谙窈揉着额角,话?音平淡:
“她让我?劝表哥成亲。”
绥锦脸色一下子?变得呐呐,她讪笑:“表公子?还未成亲么。”
问出这番话?,但绥锦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想起表公子?,她难免情绪有些复杂。
许久,她低声道:“表公子?早就及冠,也该是要成亲了。”
就当她是薄情寡义罢了,她只希望表公子?早日成亲,不要传出什?么消息败坏了主子?的名?声。
但她又很清楚,表公子?惯来不会让姑娘为难,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绥锦对表公子?的感观复杂。
当年最是情谊浓厚时,谁都瞧得出表公子?对姑娘的心意,但姑
娘惯来冷静,表公子?是陈家唯一的嫡长子?,陈家会乐意叫他娶一个常年卧病在榻的女子?作为未来陈家的主母么?
姑娘不知道,但姑娘不想破坏当时她在陈家的处境。
许是意识到姑娘的意愿,又许是体会到姑娘的难处,表公子?再未有过一点失礼之处,人前人后,都是克制地和姑娘保持了距离。
绥锦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她和姑娘都是松了一口气?。
但绥锦有时也难免会觉得遗憾。
明明表公子?坚持数年,也叫陈家人逐渐松软了态度。
若是没有邰家人忽然的让姑娘入京,也许一切和现在都有不同吧。
二人没就着这件事继续谈下去,殿内稍微安静了会儿,小松子?就带着打探的消息来报了。
她成为婕妤后,中省殿派人来给?她添补了宫人,她升嫔位时,因她当时另有仪仗的宫人,就没再添补,如今是又添了两?名?宫女。
不仅如此,闻乐苑也能设小厨房了,绥锦手巧,近来常是亲自做些糕点投喂她。
秋鸣对这些人总是不放心,小松子?来回话?,她就转身?去了外面守着。
殿内只剩下邰谙窈主仆三人,绥锦给?主子?倒了杯清茶,小松子?等主子?收拾好,才躬身?恭敬道:
“奴才找人问了,御前是五年前才养的白主子?。”
邰谙窈追问:“原因呢?”
这宫中只有闻乐苑和御前有鹦鹉,其余宫殿连鸟都不许养,若是时瑾初对她特殊另有缘由?,邰谙窈觉得只会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小松子?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奴才也不知道,奴才问了好多人,都没人能说?清楚,只知道皇上是五年从?南巡回来后,就忽然养了白主子?。”
邰谙窈成功地捕捉到关键词。
南巡?衢州也算是南巡的范围内。
邰谙窈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她和时瑾初有过什?么交集,她扭过头看向绥锦,寻求答案。
绥锦一直陪着她,若真的有什?么事是她不记得的,但绥锦一定?记得。
但绥锦也是一脸茫然:“主子?在衢州时向来深居简出,少有的几次,也都是和表公子?表姑娘她们一起,或者和夫人一起去上香,奴婢不记得您和外人有过接触。”
瞧,她的记忆没出错。
邰谙窈百思不得其解,头皮都要想破了,也想不出时瑾初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
问题会出现在那?次南巡上么?
日色渐暗,天边的夕阳也将褪去,余光映了?一抹红霞。
闻乐苑内很?安静,邰谙窈难得清净,她受伤的第?二日,蔌和宫就派过人来看望她。
那时?,她只是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来?,很?快让秋鸣送客。
想起今日舅母带来?的消息,邰谙窈垂眸扣了?扣指甲,她脑海中闪过一些人,有一些想法掠过,又?被她按下去。
她叫来?绥锦:
“你明日去一趟蔌和宫,瞧瞧邰修容的伤如何了?。”
除夕那日,她见过邰修容,的确是一脸病容,但蔌和宫却是不怎么见太医来?往。
绥锦意外主?子的命令,但很?快应声。
邰谙窈没再提,仿佛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她问:“小?松子呢?”
养伤期间无聊,倒叫她发现小?松子的隐藏才能,说?书拿唱居然是小?松子的拿手好戏,惟妙惟肖,有他在,也叫闻乐苑中多了?些热闹。
“小?松子去御膳房了?,主?子是觉得无聊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圣驾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外间唱礼声一响,殿内的主?仆三人都有点惊讶。
时?瑾初越过二重帘,他携着一袭夜色的凉意进来?,邰谙窈下意识地往锦被中钻了?钻。
见状,时?瑾初在原地站住,张德恭有眼力?见地替他脱下鹤氅。
殿内点着炭盆,倒是也不冷,时?瑾初站了?一会儿,待浑身?暖和了?才靠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邰谙窈乖巧地仰脸,她问:
“您怎么来?了??”
时?瑾初淡淡道:“来?看看你。”
陈夫人一走,闻乐苑就冷清下来?,怕她一时?没能适应。
邰谙窈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杏眸轻颤了?下,又?不由得想起今日调查出来?的结果。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试探,只能先?按下不表,她轻哼:
“您又?来?嫔妾这,让其余人知道,心底指不定?怎么恨嫔妾呢。”
觉得她伤着也得霸占圣驾。
时?瑾初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什么浑话。”
有什么好恨她的,他不来?闻乐苑,也不一定?会去别的宫里。
邰谙窈努了?努鼻子,懒得管他。
爱来?就来?,反正她不能侍寝,来?回折腾的人也是他。
时?瑾初在闻乐苑待的时?间不久,她受着伤,即使时?瑾初要留下过夜都不行,万一夜间不慎碰到了?她,根本得不偿失。
晚膳过后,圣驾就离开了?闻乐苑。
宫人在撤着膳食,邰谙窈望着这一幕,安静下来?,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坤宁宫中,问春得知今日圣驾又?去了?闻乐苑,不由得撇了?撇嘴:
“仪婕妤又?不能侍寝,皇上来?回折腾这一出是作甚?”
皇后慢条斯理地用膳,一语道破真相:“皇上时?不时?去一趟,即使仪婕妤要休养数月,不得侍寝,但底下的奴才谁敢怠慢闻乐苑?”
给底下的人提个醒罢了?。
问春被噎住,一口气憋得上不来?下不去。
皇后也没管她,而是交代:
“交代太医院,都好好照看仪婕妤的伤势,不得疏忽。”
皇后看了?眼有点冷的膳食,一时?间也没了?胃口,后宫是在她管,时?瑾初这般举动不也是同样在提醒她么。
晚膳被撤了?下去,皇后也没了?别的心思,她问了?一句:
“最近皇上去给慈宁宫请安了?么?”
问春不解,但如实回答:“昨日才去过。”
皇后没再说?话,早早地选择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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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邰谙窈一直待在殿内,其实对天气感知不是很?明显,但她瞧得见秋鸣和绥锦换了?单薄的春裙,殿内的炭火也都被撤了?下去。
殿内常摆着的花也从腊梅变成?嫩黄色的连翘,给殿内添了?些许亮色。
楹窗常是敞开,邰谙窈偏头就能看见枝头的嫩芽,叫她真切地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入了?春。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其实闻乐苑也热闹,时?常有人来?。
常客自然是周贵嫔和姚嫔,但还有一个叫邰谙窈觉得莫名的人,就是从合颐宫搬出去的高嫔。
不止闻乐苑,宫中最近也是热闹。
赵美人被贬位,又?被禁足,宫中许久没听说?她的消息。
而她也在养伤,不得侍寝,往日占据侍寝最多的两个人都不再,自然有人渐渐冒头。
高嫔也在年后侍了?寝,但恩宠平平,在宫中不怎么显眼,众人还是主?要忌惮她和太后的这层关系。
她算着时?间,辰时?刚过,外间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邰谙窈坐直了?身?子,她抬起头,见到掀帘进来?的姚嫔时?,有些意外:
“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人?”
姚嫔福了?福身?,才坐下,她掩住唇道:“南庑送了?一堆孔雀入京,有妃嫔好奇地去了?花鸟房,周贵嫔也去凑热闹了?。”
邰谙窈闻言,也不觉得奇怪,周贵嫔就是这般的性子。
绥锦送了?茶水进来?,姚嫔抿了?一口茶水,她眉眼的笑意盈盈,新出的碧螺春才到宫中就被送来?闻乐苑,满后宫也只有闻乐苑能尝到,她只尝了?一口,就放下杯盏,关切道:
“姐姐前些日子不是能下床走动了?么?太医可有说?几时?能好?”
邰谙窈也没能说?出准确时?间:“应当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姚嫔弯眸笑,她说?话时?轻声细语的,让人不得不慢慢听:
那再有几日,姐姐终于?能出去透口气了?,这些时?日应当是闷坏了?。”
姚嫔时?常在,在闻乐苑也没有久待,等她离开后,小?松子去御膳房领午膳。
小?松子回来?得很?快,脸色却说?不上好看,邰谙窈能下床后,就没在床边继续用膳,她下了?床榻,扫了?一眼菜色,整整十六道,还有御膳房孝敬的一碗奶糕,她纳闷:
“怎么了??回来?路上有人欺负你了??”
瞧这菜色,也不该是御膳房给他难堪了?。
“没人欺负奴才。”小?松子说?着,抬头觑了?她一眼。
邰谙窈立时?知道事情和她有关,安静地等待他往下说?,小?松子呐呐低下头:
“奴才回来?时?,正好看到姚嫔在御花园附近遇见了?圣驾。”
邰谙窈握住木箸,杏眸轻抬,她笑着道:“这后宫人来?人往的,姚嫔遇见圣驾也是正常,怎么叫你这般不高兴?”
小?松子闷声:
“什么正常,今儿个众位妃嫔去请安时?,圣驾就去了?慈宁宫,谁知晓她是不是当真是偶遇。”
往日和周贵嫔同进同出的人,愣是今日独自来?了?闻乐苑,回去的时?候就遇见了?圣驾。
小?松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难受:“奴才还听见姚嫔说?是刚来?看望您,皇上还夸她有心了?。”
这不就是活脱脱地把主?子当筏子踩么!
邰谙窈夹了?一块春笋咽下,春笋新鲜,是当下的时?令菜,她往日也很?喜欢,她只吃了?一筷子,就咽了?口汤,她想起今日姚嫔问她的那番不知是不是打探的话,她倒没觉得什么难受。
她也早就知晓姚嫔惯来?上进,否则,当初也不会靠拢她。
邰谙窈问:“皇上上次来?后宫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整个后宫都关注,小?松子更是记得牢牢的:“五日前。”
邰谙窈没再问什么。
待傍晚时?分,御前传来?消息,雨花阁侍寝的时?候,邰谙窈也没那么意外。
但闻乐苑整个上下都是情绪不高涨,邰谙窈扫了?眼,她嘱咐绥锦:
“去叫他们收收心思,明日姚嫔和周贵嫔若是要来?,他们这样态度,是准备叫谁难堪?”
甭管心底想什么,表面上都得粉饰太平。
她其实能猜到姚嫔的想法,别人能侍寝,为什么侍寝机会不能落在姚嫔身?上?
在某些人心里,或许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邰谙窈对所谓侍寝,没什么让不让的想法,她不会特意将恩宠让出去,会叫她觉得膈应。
姚嫔能不能叫时?瑾初看重她,也是各凭本事。
闻乐苑的人觉得姚嫔踩着她上位,姚嫔许是还怨她这么久都不向时?瑾初提携她呢。
毕竟她休养的时?候,时?瑾初也是常来?,她若是这个时?候向时?瑾初推荐一下姚嫔,时?瑾初未必不会考虑。
这一夜安静,邰谙窈早就能躺着睡了?,宫中许是有人睡不着,但她还是睡得安稳。
翌日请安后,闻乐苑迎来?周贵嫔和姚嫔,高嫔也一起来?了?。
绥锦态度一如往常地将人请进来?,姚嫔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的宫装,她脸上有些许赧然的绯色,许是请安时?在坤宁宫被臊了?两句,那些嫣然未褪。
高嫔待邰谙窈的态度惯来?热切。
唯独周贵嫔今日有些沉默,她觑着邰谙窈的神情稍微有点不自在。
周贵嫔是看不懂气氛,也惯来?直来?直往,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昨日姚嫔来?了?闻乐苑,回去后偶遇圣驾,晚上再是侍寝。
这一番流程下来?,周贵嫔猜不到姚嫔侍寝的原因才是有鬼。
她是高兴姚嫔得宠的,但这样得到的侍寝机会,总叫周贵嫔心底有些别扭。
尤其是她觉得仪婕妤都够惨的了?,三个月不能侍寝,她们明明是来?看望仪婕妤,希望她病期不那么无聊的,怎么就变成?踩着仪婕妤上位了??
邰谙窈觑了?周贵嫔一眼,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姚嫔说?话:
“瞧你一脸倦意,怎么不早点回去休息?”
姚嫔温柔地笑,被邰谙窈提起倦意,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耽误这点时?间。”
高嫔挑眉看着这一幕,她唇角笑意不变,低头尝了?口茶水,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轻讽。
周贵嫔今日很?沉默,惯常喜欢逗弄念白的人今日也看都没看一眼鸟笼,邰谙窈关心地问了?句:
“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
周贵嫔闷闷地应了?声:“有点。”
但不是身?子,而是心底不舒坦。
偏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姚嫔得了?侍寝是件好事,她摆出不赞同的态度岂不是扫兴?
姚嫔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低垂下头,笑意都渐渐变得勉强。
眼见今日是不能再聊下去了?,邰谙窈若无其事道:
“太医要来?请平安脉了?,你们也早些回去。”
三人出了?闻乐苑,高嫔没和两人交谈,宫殿也不在一起,在合颐宫门?口作别。
姚嫔看着今日不对劲的周贵嫔,她轻声:“你是不是在怪我?”
周贵嫔下意识地否认:
“我没有!”
姚嫔不信,她不拆穿周贵嫔,只是低声阐述:“你今日都不曾和我好好说?话。”
周贵嫔咽下声音,她别扭道:
“我是担心仪婕妤会多想。”
选择了?依附人家,平日中看在仪婕妤的份上,宫人也各种给她们方便。
怎么能这个时?候背刺人家呢?
尤其周贵嫔自诩是和仪婕妤真心相交,说?难听点,她还欠仪婕妤一条命呢!
姚嫔有些低落,也有些焦急地和她解释:
“昨日只是巧合,我也没想到会遇见圣驾,我岂能控制圣驾的去向?”
周贵嫔和她对视,许久,她说?:“好,我知道了?。”
姚嫔如释重负地露出轻松笑意。
周贵嫔勉强扯唇。
什么时?候从合颐宫回长春宫要经过御花园了??
第75章
杏花渐渐茂盛时,李太医终于将邰谙窈的病案送了上去,敬事房的人立即将她的绿头?牌挂上。
叫人意外的是,邰谙窈痊愈出宫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了蔌和宫。
皇后得了消息后,挑了下眉梢:
“倒是稀奇,这姐妹二人不是惯来不来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