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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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除了周贵嫔和姚嫔二人,仪婕妤和谁都不来往,高嫔都是硬凑上去的。
皇后想起这四个人,翻看卷宗的手?也不由?得?一顿,稍顿,她不紧不慢地吩咐:
“今日十?五,让小厨房将莲藕排骨汤早些备上。”
问春眉眼也窜出一点喜意,忙不迭地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蔌和宫也意外仪婕妤的到来,连忙将人恭敬地迎了进?来,邰谙窈只在?蔌和宫待了一刻钟左右,谁也不知?道这姐妹二人谈了什么,但也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二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休养这么久后见个面也是正常。
近来宫中的确是很热闹,仪仗被抬到御花园时,邰谙窈就瞧见了凉亭中围着的一群妃嫔,莺莺燕燕的笑声?透过空气传过来,邰谙窈扫了眼,没认出来被围在?中间的人是谁。
秋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和她低声?道:
“那是段宝林。”
这位段宝林是主?子养伤期间才冒头?的妃嫔,和姚嫔一样都是前年选秀入宫的,只是她位份低,入宫时才是御女的身份,家境也差,在?宫中惯来是查无此人的现状。
御女身份连去坤宁宫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主?子没见过段宝林,自然是不认得?。
但也是机缘巧合,圣驾有一日在?去重华宫的路上遇见了段宝林,彼时段宝林还只是御女的身份,被罚在?冰天雪地中端着碗下跪。
后来段宝林入了圣上的眼,侍寝几?次后,就到了宝林位份,和当初罚跪她的穆宝林是同样位份。
前段时间,主?子休养的时候,段宝林和穆宝林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但凡遇见,总要少不得?一番口舌之争。
邰谙窈看见了凉亭中的人,凉亭内的人当然也看见了她。
段宝林被周围捧得?脸上笑意就一直没消下去过,她抬头?就看见了邰谙窈的仪仗,也看见了秋鸣:
“这不是闻乐苑的秋鸣姑娘么。”
众人一听,忙忙回头?,看见了仪婕妤,她们既然会捧着段宝林,位份当然是不高,不敢怠慢,赶紧都起身出了凉亭。
段宝林见众人一见到云婕妤就忘记了她,如鲠在?喉,但被宫女拉一下,也起身和众人一起出了凉亭。
见状,邰谙窈抬了抬手?,让仪仗停下来。
一群妃嫔福身行礼,邰谙窈让她们起来,弯眸轻声?问:
“过来时就见你们很是热闹,都在?聊些什么?”
段宝林也被宫女扶着起身,主?角立即从她变成了眼前的仪婕妤,她有点提不起劲头?。
有妃嫔对视一眼,笑着回话:
“嫔妾们在?和段宝林说话呢。”
一个是近来也颇得?意,一个惯有恩宠,虽然休养了数月,但位份相差太多,让人很难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但不论是谁,都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她们只隐晦地提了句,没敢明说。
段宝林被提起,她也抬起头?,扬起一抹含着蜜意的笑,她说:“是皇上前些时日赏了嫔妾一匹云织锦缎,尚衣局刚做出了成衣,她们正在?说这件事呢,倒是叫嫔妾都不好意思了。”
邰谙窈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
她扫了眼段宝林身上的宫装,适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了她身上这一等一的好料子。
秋鸣嘴角幅度隐晦地往下撇了些许,江南的云织锦缎才送入宫,闻乐苑就立即得?了数匹,也不知?道段宝林在?炫耀什么。
邰谙窈往后靠了靠,杏眸稍弯,道:
“皇上赏赐你,便是你应得?的,得?皇上看重,段宝林应当高兴才对。”
她话音甫落,后面忽然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声?:“什么赏赐?”
仪仗挡住邰谙窈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后面的情景,但段宝林陡然惊喜的神情,足够叫人分辨来者?是谁。
众妃嫔忙福身请安,邰谙窈才慢腾腾地下了仪仗,转身瞧见时瑾初时,他已经走到了跟前,邰谙窈刚要福身,膝盖都没弯下去,就被他拦住,时瑾初将她上下看了个遍:
“终于好了?”
邰谙窈觉得?他明知?故问:“您昨日才催过太医院,不比嫔妾知?道得?清楚么。”
时瑾初勾了下唇,挑眉道:
“朕要是不催,你是准备在?闻乐苑内躲懒到什么时候?”
邰谙窈瞪眼,不满道:“嫔妾明明是养伤,怎到了您口中,就成了这般惫懒之人。”
时瑾初没和她争辩,是与不是,她心底清楚。
她月前就能下床行走了,半月前,太医院也早提醒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但她偏是没叫人去敬事房。
邰谙窈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邰谙窈才懒得?和他解释,她那时是恰好月事来了,待干净后,也的确是身子惫懒得?不想动,毕竟是女子家的私事,她也不好意思和时瑾初直言。
銮驾被宫人抬在?后面,邰谙窈扫了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不让宫人提前示意。
其余妃嫔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邰谙窈也没管,又不是她的妃嫔,时瑾初都不心疼,她做什么好人。
想法刚落,她就见段宝林期期艾艾地看向时瑾初,声?音都软了下来,仿佛藏了蜜意:
“皇上?”
时瑾初这时仿佛才看见她们,淡淡颔首,让她们起身。
段宝林一起身,就想要走近时瑾初,话音透着股撒娇痴缠的劲:
“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后宫?”
时瑾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段宝林被看得?一愣,不解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
张德恭眼观鼻鼻观心,觉得?段宝林真是没眼色,没看见皇上正和仪婕妤说话么。
气氛尴尬了片刻,邰谙窈才好像记起时瑾初来时问的话,她弯起杏眸,轻声?道:
“嫔妾刚在?和段宝林说您赏给她的缎子呢。”
时瑾初一时半会没记起来:“什么缎子?”
段宝林已经觉得?不妙了,顶着众人视线,有些尴尬道:
“您赏给嫔妾的云织锦缎啊。”
时瑾初没看她,而是转头?看向邰谙窈,见她依旧一袭青黛色鸳鸯锦缎,外罩着轻薄的披风,他疑惑:
“朕记得?这批云织锦缎刚到宫中,就让宫人挑着颜色送到闻乐苑,是不喜欢青色了?”
她喜欢青色,这一批云织锦缎中的青色缎子就全送去了闻乐苑。
闻言,邰谙窈皱了皱脸:
“您还说呢,嫔妾就是再?喜欢青色,整日穿着一个颜色也会看腻啊。”
时瑾初啧了声?,送了她东西,还得?落她埋怨。
他垂眸道:“你既然喜欢,就让张德恭将剩下的云织锦缎都送过去,换着穿就是。”
段宝林咬紧了唇,她有些臊得?慌,前些日子御前刚送来的赏赐,皇上都半点不记得?,却是能记得?仪婕妤喜欢的颜色。
明明仪婕妤没说什么,两人也没朝她看,但段宝林就是觉得?难堪。
尤其是想到她先前还拿着云织锦缎冲仪婕妤炫耀,她脸色就不禁一阵青一阵白。
没人在?意她,时瑾初握了握邰谙窈的手?,问她:
“朕陪你走走?”
邰谙窈和他转身离开,埋怨声?轻巧传来:“皇上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您想让嫔妾陪,还要说是陪嫔妾。”
时瑾初低笑了一声?,不介意顺着她的话:
“行,那就请仪婕妤赏脸,陪朕走走。”
两人交谈声?渐渐远去,留下数位妃嫔面面相觑,有人看了眼段宝林,不由?得?有点隐晦地幸灾乐祸。
叫她得?了几?日侍寝,就轻狂起来。
一个照面,邰谙窈甚至没停留多久,但很快,仪婕妤复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尤其是这一番对话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出去,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感慨仪婕妤恩宠如常,还是笑话段宝林的不自量力。
长春宫,雨花阁。
殿内没人,姚嫔知?道仪婕妤的绿头?牌挂上去后,脸上的笑意就渐渐地淡了下去。
柳霜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
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主?子想借着和仪婕妤亲近,叫皇上对她看重几?分。
若是仪婕妤一直不能侍寝也就罢了,皇上待周贵嫔和主?子都会宽和些许,这是看在?仪婕妤的份上,她们得?脸,底下的奴才不敢怠慢,得?到的好处再?反哺给仪婕妤,互惠互利不外如是。
但这事也有个弊端,前提是仪婕妤不反感。
一旦仪婕妤觉得?不舒坦,皇上看在?仪婕妤份上给出的恩典,自然也会收回去。
这么久了,柳霜也隐约有几?分了解仪婕妤的性子,其实柳霜都没想明白,仪婕妤怎么会在?事后对自家主?子依旧心平气和的。
要知?道,仪婕妤主?动提携主?子,和主?子借着仪婕妤侍寝压根是两码事。
柳霜心底闪过点怀疑,但这个念头?闪得?太快,让她没来得?及在?意。
现在?再?想这些都没有意义。
如今要紧的是,仪婕妤痊愈了,该是仪婕妤的恩宠都会重新落在?仪婕妤自己身上。
而主?子尝过甜头?,还能舍得?放下么?
柳霜没问,但看主?子的神情,柳霜也隐约猜得?到答案。
许久,柳霜低声?道:
“起码主?子已经在?皇上跟前留了印象,皇上不会忘记主?子的。”
姚嫔扯唇,她淡淡道:“我初入宫时,也侍寝过,但你瞧,后来皇上能记得?长春宫么?”
也全不对。
毕竟长春宫还住了位周贵嫔,但圣驾来雨花阁的次数少之又少。
若非她一入宫就刻意引得?周贵嫔和她交好,这宫中谁还记得?她这个人。
柳霜张嘴,想说主?子现在?给皇上留下的印象是和仪婕妤交好,但心底知?道是一回事,若是说出来未免有点打击和折辱人,柳霜最终还是选择闭嘴不言。
今日是十?五,众人都知?道圣驾会去坤宁宫,也没等御前的消息。
夜色落下时,时瑾初才到了坤宁宫,皇后娘娘带着宫人守在?殿前等候,见到时瑾初,她福身行礼,时瑾初颔首让她起来。
皇后跟在?他身后往殿内走去,她没让宫人近身,而是亲自将时瑾初外罩的披风脱了下来,才递给宫人。
“臣妾已经让人备好了晚膳。”
时瑾初应了声?,和她一同坐下,莲藕排骨汤摆在?中间,她率先给时瑾初盛了一碗汤。
时瑾初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对此,皇后也不在?意,时瑾初向来不会在?某个菜色上多停留视线,专心研究此事只会吃力不讨好,她只求无功无过就行。
膳食用到一半,皇后拿公筷替时瑾初夹了一道鱼肉,她话音也顺势一转:
“记得?以前邰修容最是喜欢吃鱼。”
时瑾初咬了一口鱼肉,眼皮子都没抬,等着皇后的下文。
就见皇后放下木箸,她轻叹了一口气:“邰修容也被禁闭了将近半年,好好的人,哪能一直被关起来,臣妾见仪婕妤今日也去了蔌和宫,想来也是心疼邰修容。”
时瑾初撂下木箸,拿着锦帛擦了擦嘴,只问:
“仪婕妤去蔌和宫了?”
皇后点头?:“是啊,毕竟是亲生姐妹,难免会有牵挂。”
时瑾初松了锦帛,锦帛没了支撑,落在?案桌上,又轻飘飘地滑落在?地,皇后视线随着那锦帛移动,就听对面的人不咸不淡地说:
“后宫事宜,皇后看着办就是。”
坤宁宫中早早熄了灯,也没有叫水,问春守在?殿外的时候都郁闷地皱着眉。
翌日,所有人都知?道邰修容被解了禁闭。
请安时,当看见相邻而坐的姐妹二人时,她们忽然有点恍惚,什么时候这二人的位置这么近了?
今日请安很是和谐,皇后关心了邰谙窈姐妹二人一番后,就散了请安。
坤宁宫外,邰谙窈看着被脂粉盖住脸上病容的邰修容,她轻声?道:
“姐姐既然出来了,不妨在?宫中多走动走动,散散心许是能叫身子好得?快一些。”
邰修容一怔,眼底不断泛起涟漪,这是二妹妹入宫后头?一次叫她姐姐。
她说:“我会的,谢谢二妹妹提醒。”
两人在?坤宁宫前一别而过,周贵嫔一脸纳闷地凑上来,低声?问:
“你和她和好了?”
周贵嫔觉得?和好这个词汇不是那么妥当,但她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汇。
姚嫔也投来视线,邰谙窈抿了唇,没作解释,只是转移了话题:“难得?我能出来了,去御花园走走?”
周贵嫔只当又是提到她伤心事,当即顺着她的话道:
“你是要在?外待会,省得?闷坏了去。”
三人没乘仪仗,慢悠悠地朝御花园散步而去,但等到了御花园时,她们都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敬妃娘娘和段宝林。
段宝林被罚得?跪在?凉亭下,脸上落着清晰的巴掌印,发髻都凌乱了些许,颇有些狼狈。
邰谙窈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谁不知?道敬妃娘娘惯来是脾气好,居然惹得?她动怒,段宝林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三人上前请安,敬妃朝她们看了眼,脸色缓和了些许:
“起来吧。”
邰谙窈站了起来,敬妃让她们进?去坐,凉亭内一下子坐满,周贵嫔忍不住地回头?朝段宝林望,她好奇地问:
“段宝林是做错什么事了,居然惹得?娘娘动怒?”
邰谙窈没拦住周贵嫔,因为她也挺好奇的。
敬妃脸色又差了些许,但她没有详说,只简短道:“没什么。”
看出她不想回答,周贵嫔也没再?问。
敬妃只坐了坐,就离开了,但离开前,对着段宝林平静地撂下话:
“太阳不下山,你就一直跪着。”
段宝林吓得?脸色惨白,也没敢反抗。
邰谙窈看得?眸色稍深,昨日段宝林见到她时还敢得?意,对着敬妃却是一脸怵惧。
对于段宝林来说,婕妤和妃位都是遥不可及的高山,凭什么就让她区别对待?
论恩宠,敬妃尚且不如她。
二人除去位份,唯独的差距就是皇嗣。
邰谙窈握着杯盏许久,才端起杯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她们也没管段宝林,姚嫔忽然提起道:
“话说,云婕妤待产的日子也就要到了。”
周贵嫔不解她为什么会忽然提起云婕妤,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在?经过姚嫔偶遇圣驾一事后,周贵嫔陡然惊觉她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姚嫔,她只知?道姚嫔温柔小意,惯来贴心,却不知?她心底藏着的鸿鹄之志。
皇嗣在?宫中是叫人不得?不谨慎的话题。
姚嫔这个时候提起来,周贵嫔不知?怎么的,总有些别扭,她一边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姚嫔,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姚嫔话里?有话。
她皱眉道:
“到了又如何,和我们也没关系。”
姚嫔笑着说:“你说的对。”
邰谙窈垂眸看着水杯中涟漪,唇角若有似无地轻勾。
午膳后,邰谙窈就得了消息,段宝林被禁足了,皇后怒斥让她在宫中好好反省。
邰谙窈挑眉,不解:
“她到底做什么了?”
秋鸣低声道:“奴婢听照料御花园的宫人说,段宝林好像对小公主出言不逊,又恰好被敬妃娘娘听见了。”
段宝林被罚了后,敬妃娘娘没有?善罢甘休,直接将消息递到坤宁宫。
段宝林才得意了两个月,如今不仅被禁足,甚至还得罪了敬妃娘娘,日后恐是要不好过。
邰谙窈听得愕然,半晌憋出一声:
“我当周贵嫔已经?够不会说话了。”
原来是她见识浅薄了。
两人没就这件事继续谈下去,她小憩了片刻,绥锦替她寻着晚上要穿的衣裳和首饰,时间也过得很快。
傍晚时分?,日色还未彻底暗下去,敬事房就派人来闻乐苑送了消息。
没人觉得意外,其余妃嫔对此情景也早有?预料。
夜色渐渐浓郁,月影稀疏,闻乐苑内的宫墙角落都点着莲灯,高挂着的红灯笼也有?些黯淡,但绥锦和张德恭还是守在殿门?口,里面还未叫水,她们当然不敢玩忽职守。
殿内,气氛旖旎不断,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时瑾初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攀在他脖颈间的手腕有?些硌得慌,他捉住女子的手,借着浅淡月色瞧见她手腕处的一抹殷红。
他声音微低,透着些许难言的哑色:
“就这么喜欢?”
她养伤期间,这条玛瑙链子就一直被她戴在手上,时瑾初初见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还让人给她送一对玉镯,他总觉得她这般白皙的皓腕戴上一对玉镯才是配衬。
但某人不领情,这个手链一戴就是数月,还美名其曰是姚嫔亲手做的,此番心意不可辜负。
一来二去,时瑾初也就记得了姚嫔这个人,甚至觉得她是在暗示他什么。
但时瑾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也不肯将手链拿下来。
时瑾初啃咬了一口她的手腕,将人激得呜咽了一声,她浑身倏然紧绷,时瑾初顺势扣住她的腰肢,让她借力。
许久,殿内平息下来,她背对着他微喘着气,时瑾初从背后拥上她,低头亲了亲她后颈处,惹得某人又是一个颤栗。
邰谙窈杏眸都泛着潮红的水色,体内深处还残余着浪潮汹涌,久久不曾停歇。
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小别胜新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情事后,她嗓音都是软的,吸着鼻子:“您……好过份……”
时瑾初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
缓了好久,邰谙窈才渐渐回神,她想起?时瑾初问的那?番话,声音倦得含糊:
“她一颗颗磨出来的……”
时瑾初听出她的困意,扣着她的手腕:“知道她惦记你了,睡吧。”
邰谙窈黛眉蹙拢,呜咽:
“脏。”
时瑾初拍抚她的后背,让她入睡,低声应她:“知道了。”
她倦得狠,在他怀中也是阖着眼,时瑾初晃了下床幔上的铃铛,殿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宫人有?条不紊地抬着热水进来。
时瑾初拿着外衫,将女子盖住,打横抱起?女子,没叫宫人伺候,亲自将女子清洗干净了。
待走出净室,床榻上的被褥也被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时瑾初这才将女子放下。
她喜洁,若是没收拾干净,醒来时就会觉得浑身不舒坦。
时瑾初早习惯了她这一点,将她身上残余的水渍擦了擦,将人藏进了锦被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闻乐苑终于?熄了灯。
翌日,邰谙窈醒来得很艰难,许久没去请安,乍然早起?,邰谙窈居然还有?点不习惯,磨蹭了很久才爬起?来。
绥锦告诉她:
“皇上临走前,让您请安后去一趟御前。”
邰谙窈脑子还不清醒,只迷瞪地应了声。
请安时,皇后将段宝林一事拿出来让众人引以为?戒:
“再让本宫听到有?人对皇嗣出言不逊,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听到这两个字,邰谙窈不由得朝她对面望了一眼,她对面坐的是徐婕妤,按理说,这个位置应该是云婕妤的,但如今云婕妤不来请安,便让徐婕妤坐了上来。
众人显然也通过这两个字联想到了临近待产的云婕妤,一些人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请安散后,邰谙窈没等周贵嫔,她还记得时瑾初的交代?,坐上仪仗,让秋鸣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前,元宝正在外守着。
邰谙窈到了时,元宝忙低声道:
“皇上正在见朝中大臣,烦请婕妤主子稍等片刻。”
邰谙窈点头,她也不着急,她没等多久,殿门?就从里面被推开,没人走出来,她有?点纳闷地看向元宝。
是张德恭出来,敲了一下元宝的头:
“你这没眼力见,怎么不请婕妤主子进来。”
邰谙窈打断他,替元宝说了好话:“不是有?朝臣在殿内么。”
张德恭脸上堆着笑,给她提醒:
“仪婕妤都是认识的。”
邰谙窈一怔,蓦然想起?她养伤期间,时瑾初承诺她,待她伤好就让她和舅舅见一面的。
但她和舅母见过面,知晓舅舅任职的官位后,她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没想到时瑾初还记得这件事。
邰谙窈深呼吸了口气,拎着裙摆进去,意识到舅舅就在殿内后,她也有?些情绪波动?,一时没能注意到张德恭口中的“都”字。
于?是,当她看见和舅舅站在一起?的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消瘦了很多,官服穿在他身上,将他肩膀衬得也格外单薄。
和记忆中那?个年少时,总能在她发病的第一时间背起?她的坚实肩膀好像有?些不同。
但他依旧风姿意发,长?发被玉冠束起?,面容清隽,望过来的目光有?一刻情绪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但再细看,只见温润守礼。
邰谙窈很快收回视线,福身的同时,她抬眼望向时瑾初:
“您怎么也不提前和嫔妾说一声。”
乍然见亲人,她杏眸有?点泛红,仿佛是欢喜得不行。
时瑾初让她起?来,冲她招手,不紧不慢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早答应你了。”
陈尚书?在看见她时,就立时冲她拱了拱手。
陈远川也同样如此,俯身拱手。
邰谙窈和他错身而过,衣裙从视线中轻轻滑过,陈远川眨了眨眼,将一刹间涌上来的酸涩忍住。
但忍得住脸上的情绪,却是没办法控制心底的想法,从心底扩散开的淡淡酸涩如病毒一般蔓延,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
怕给她添乱,也怕会造成不能弥补的后果。
相较于?在衢州时,她变了好多。
脸上有?红润,晕着一层浅淡的脂粉,眉眼也透着些许少妇的轻熟余韵,仿若一直青涩的娇花终于?绽放,名贵的锦缎穿在她身上相得益彰,叫她抬眸间也添了些许浑然自成的骄矜贵气,她黛眉姣姣,唇色印着朱红,进来的一刹间叫满殿都不由生?辉。
陈远川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从不是她的花期。
他自少时就期盼着长?大的小姑娘早没了和他并肩而行的可能。
邰谙窈站到了时瑾初跟前,她转头看向底下的二人,她先喊了:“舅舅。”
才转头看向陈远川,邰谙窈轻眨了下杏眸。
有?人在这时扣住了她的腰肢,邰谙窈不解,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时瑾初也同样掀眸看着她,眸底情绪宛让邰谙窈一时看不明白。
那?一声表哥还未出来,陈尚书?看了眼皇上,提醒:
“婕妤,礼不可废。”
于?是,邰谙窈只能咽回那?声表哥,唤陈远川:“陈大人。”
话音甫落,她郁闷地转头看向时瑾初:
“舅舅和嫔妾都生?疏了。”
时瑾初低笑了声,没再困着她,而是让她和陈尚书?去说话。
邰谙窈也没觉得有?不对,他叫她来,不就是让她和舅舅说话么。
但她走下台阶时,又觉得时瑾初不免有?点折腾人,既然现在让她下来,刚才又让她上去作甚?
时瑾初靠在位置上,垂下视线看着女子站在二人间,她眸眼含笑,和他们简短两句问候关切,欢喜就仿佛要从浑身冒出来一样。
到底是见了亲人欢喜,还是见了某人欢喜?
时瑾初不得而知。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女子站在男人跟前,二人低声说着话,是最规矩的两声问候,很是寻常,挑不出半点错。
但时瑾初却透着这一幕像是看见了数年前的情景。
五年前,他登基的第三年,和朝臣南巡时,途径衢州,那?时,他仿佛也见过这一幕。
男女并肩而行,在摊贩前停下,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若有?所感?地仰脸望茶楼的二楼楹窗看去,单薄的裙摆被风吹起?,婢女替她按住,但边缘处依然如火红的波浪飘扬。
女子的青丝被狂风吹乱,毫不留情地遮住她的视线,连面容也看不分?明,日色盎然,暖阳轻浅地落在她身上。
然后她被旁边的人话引去注意:
“你的小院子太安静了,买只鹦鹉回去逗趣?”
女子不再抬头看,风也停下,她眉眼姣姣晕着些许青涩,叫楼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她偏头和身边人说话,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话音很轻,让人听得不清楚,只能看见她落在白色鹦鹉鸟笼上的手。
许是那?日暖阳过于?刺眼,这一幕叫人记得很久。
南巡还未彻底结束,京城传来急报,催圣驾回宫,时瑾初没能调查出女子的身份,就赶回京城。
时瑾初起?初也没放在心上。
虽不知女子身份,但见其服饰,就知晓女子一定是官员府中女子,且是及笄左右年龄。
当年回京后,朝臣就上奏选秀一事,南巡耽误了些时间,其实那?年再选秀,已经?有?些晚了。
但时瑾初还是同意了。
只是,该出现在选秀名单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连续两届都是如此。
在时瑾初觉得她许是早就嫁人了时,却是那?日邰家人入宫探望良妃时,又见到了女子。
时瑾初都不得不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
他也意识到,为?何?选秀名单中一直没有?女子,她身子骨差,从初选的第一步就不可能过关。
初时只是一时兴起?,但时间一长?,又有?养心殿的白鹦鹉在一直提醒他,难免印象逐渐落深,便成了一件闲暇时总会经?常想起?的执念,直到在蔌和宫再见到她时,印象中的那?一幕才具现成女子的模样。
没有?失而复得那?么夸张,但时瑾初也不得不承认,他情绪没那?么平静。
否则,他不会在当日就选择去蔌和宫见她,也不会注意到她鞋子都不合脚的细节。
如今再见她和当初的那?人站在一起?,时瑾初眼神平淡,眸色却是渐深:
“杳杳。”
邰谙窈早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闻言,她立时转头,杏眸中有?不解:“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