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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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坤宁宫的人肉眼可见地增加。
其实能拿到小公主抚养权的除了两位娘娘,也只有?婕妤位份的人,再不济,也得?是贵嫔位份,再往下的妃嫔,心底许是也都清楚自己没希望,都没敢凑这个热闹。
邰谙窈不在?拜访坤宁宫的行列中?,她打眼瞧着周贵嫔和姚嫔也都是心平气和,即使是高嫔也未曾想过去?争取一下。
邰谙窈倒是隐约猜得?到高嫔的想法。
凭她的家世,她应该是看不上一位小公主的,再者,她还年轻,才入宫不到一年,未必没有?诞下自己?亲生皇嗣的机会。
至于周贵嫔和姚嫔,邰谙窈倒是有?些摸不透了。
一日请安结束,邰谙窈三人出了坤宁宫,就?见一些妃嫔又转身回去?了。
天气转晴,暖阳恰好,三人都没乘坐仪仗,而是选择步行在?宫中?走走,邰谙窈觑了一眼,她话里有?话道:
“听闻小公主乖巧可爱,你们怎么不去?看望一番?”
她问得?挺清楚,周贵嫔皱了皱脸,也没作隐瞒:“我惯来粗心大意,自个都照顾不周到,那般瓷娃娃,我可不敢接手。”
她说不敢二?字。
一是觉得?自个当真没这个能耐,二?是云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对这位小公主也应当甚是看重。
她能随心所欲,也是因?为周家清流。
要是养了这个公主,难免和云家牵扯上关系,对于周贵嫔来说,得?不偿失。
姚嫔也抿唇,温柔地笑了笑:
“嫔妾身份低微,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邰谙窈眸色稍闪,听出了门道,周贵嫔是当真不想接受,觉得?会是个烫手山芋,而姚嫔未必没有?想法,但她也清楚小公主的去?处不可能轮到一个嫔位,便也不做无用功。
三人行至御花园就?准备作别,却意外地在?御花园遇见了杜婕妤。
三人对视一眼,都能看清彼此眼底的惊讶。
杜婕妤,和徐婕妤一样,都是皇上旧邸的老人,恩宠平平,许是数月都见不到圣上一面,但资历有?,位份也不低,在?宫中?过得?尚算安宁滋润。
但杜婕妤和徐婕妤也是在?请安后从来都很少?在?宫外逗留,至少?邰谙窈入宫快要一年,都不曾在?坤宁宫外的地方遇见过她。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
三人也不知这是不是个巧合,但杜婕妤已经看见她们了,朝她们走了过来,彼此没有?龃龉,倒不至于特意避开,各自打了招呼,周贵嫔没忍住问:
“杜婕妤怎么在?这儿?”
邰谙窈隐晦地抵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这么直白?。
周贵嫔堪堪噤声,杜婕妤没觉得?冒犯,她温和地冲三人点?头:“近来天气转晴,玲珑怕我一个人在?宫中?无聊,便催我出来走走。”
邰谙窈看见她说完这番话,抬头冲她笑了笑。
邰谙窈不动声色地轻挑了下眉梢,这才去?细想她的话,一个人觉得?无聊?
杜婕妤在?宫中?加上东宫的时间?,都要有?十年了。
要是觉得?无聊,也早就?该无聊了,不早不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邰谙窈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有?所指。
但邰谙窈感到些许纳闷。
对小公主有?想法的妃嫔如今都堵在?坤宁宫呢,杜婕妤反其道而行,来找她做什么?
小公主的去?处最终点?头还得?是时瑾初,其余人再是折腾,也只能等着答案罢了。
倏地,邰谙窈想到了什么。
自那晚后,时瑾初一直没有?进后宫,说是小公主的去?处明?日再议,却是拖了将近月余,小公主的满月礼眼见就?要到了,满宫的妃嫔也只有?她那日去?御前见到了时瑾初一面。
想至此,邰谙窈大约清楚杜婕妤为何会等在?这里了。
但想明?白?了归想明?白?了,不代表邰谙窈要做什么,她凭什么要帮杜婕妤?
于是,邰谙窈也只是对杜婕妤轻颔首,没有?接话。
论位份,她有?封号,比杜婕妤还高半级,她不想接话,谁也奈何不得?她。
杜婕妤看出了什么,她心底叹了口气,没有?故意拦着三人,而是闲谈两句,就?各自分开了。
直到人都走了,周贵嫔还有?点?纳闷:
“她这是来做什么?”
周贵嫔不傻,能看出杜婕妤故意是等着她们,但等到了人,她又什么都不说,让周贵嫔一脑子懵。
姚嫔抿唇,她望了邰谙窈一眼:“她应该是奔着姐姐来的。”
周贵嫔不解的眼神又看向邰谙窈,邰谙窈点?了点?她脑袋:
“行了,你别管这些事了,她不说,咱们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周贵嫔有?点?郁闷,但也听出邰谙窈话中?的好意,最终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
邰谙窈以为她的态度摆出来,杜婕妤也会就?此放弃了。
但没想到,翌日请安后,她刚回了闻乐苑,不久,就?听见宫人来报,杜婕妤求见。
邰谙窈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真是持之以恒。
思忖片刻,邰谙窈还是让秋鸣将人请了进来,她从内殿走出来,一脸错愕和不解:
“杜婕妤怎么来了?”
她让秋鸣上茶,在?外殿和杜婕妤一起坐了下来,她疑惑:“杜婕妤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她问得?一点?也不突兀,两人刚在?坤宁宫分开,杜婕妤要是没事,也不会追来闻乐苑了。
杜婕妤抿唇冲她笑了笑,她握着杯盏,暖意从杯壁传来,让她渐渐鼓起勇气,她敛下眉:
“嫔妾来,是有?一事相求。”
邰谙窈不易察觉地顿了下,她抬手抵了抵额角,像是意外,也像是惊愕:“你我同是婕妤之位,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想来我也是办不到的。”
其实这番话已经是提醒了,或者说是婉拒。
杜婕妤也听得?出来,但她若是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也不会来这一趟了。
杜婕妤轻呼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扯唇笑了一下,颇有?些苦涩:
“嫔妾从入东宫起至今已经有?整整十年了。”
邰谙窈安静地听她说,没有?插话。
杜婕妤握着杯盏的手松了一点?,不论如何,仪婕妤的态度都令人舒心,她缓缓道:“于嫔妾等人而言,宫中?寂寥苦闷,一年也见不到圣驾几回,时间?久了,也不再存着期盼,只想着在?宫中?安稳度日。”
邰谙窈听出了什么,她垂眸抿了口茶水,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下一句,杜婕妤终于道明?来意:“若有?皇嗣傍身,不论皇子还是公主,这余生漫漫也是终于有?了盼头。”
她抬起头,有?些激动和期望地看向邰谙窈:
“嫔妾知晓嫔妾的请求让仪婕妤为难,但只要仪婕妤替嫔妾在?皇上面前提上一句,成功与否,嫔妾都感激不尽。”
邰谙窈没她那么激动,她咽下茶水,殿内有?一时安静。
杜婕妤显然是看出她对小公主无意,否则,杜婕妤也不会求到她头上。
杜婕妤的一番话也很有?意思,她说她入宫数年,早没了恩宠,对圣宠也早不期盼,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如今只想要一位小公主傍身。
许是见她沉默得?久了,杜婕妤低声道:
“嫔妾虽没甚能耐,但入宫数年,也结下了许多善缘。”
口中?略有?些涩的茶水终于泛甘,邰谙窈像是觉得?无奈和棘手,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轻声道:
“事关皇嗣,由不得?后妃做主,但不论如何,皇上应当会选一个真心相待小公主的人,你向来稳妥,未必就?不会是你,杜婕妤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杜婕妤没有?强求邰谙窈给她答复,没有?直接拒绝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她冲邰谙窈福身:“嫔妾谢仪婕妤吉言,时辰不早,嫔妾就?不叨扰仪婕妤了。”
她走后,宫人进来将茶水撤了下去?。
绥锦朝宫外看了眼,有?些迟疑:“主子要帮她么?”
邰谙窈耸肩,话音不紧不慢:
“这后宫又不是我的一言堂,哪里轮得?到我做主。”
她手中?有?了邰家和邰修容数年根基留下的人手,杜婕妤口中?所谓的善缘对她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话是这么说,但绥锦想起主子之前做的事情,心底知道主子已经有?了答案。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杜婕妤前脚去?了闻乐苑,后脚这个消息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有?人觉得?纳闷:
“她去?找仪婕妤做什么,既能白?得?个公主,又能升位份的事情,难道仪婕妤会放弃不成?”
没人觉得?邰谙窈会放弃,毕竟,邰修容去?了后,再没人能压着她的位份。
只是她年时才升过两个位份,再是晋升,会不会太频繁了一些?
一年从美人升到主位娘娘,也太快了点?。
就?算当初的赵修容再是得?宠,也是四年时间?才渐渐升上去?的。
众人在?心底安慰着自己?,但怎么也不肯放松对邰谙窈的警惕。
坤宁宫的皇后也不觉得?邰谙窈会放弃,但她和其余人想的倒是不同。
她只是觉得?仪婕妤的那个身体,入宫这么久,也频繁侍寝,却一直不曾有?过消息,难免会觉得?隐患,仪婕妤若是有?谋算,就?不会放弃。
毕竟只是个小公主,若她日后再诞下皇子,也不会妨碍什么。
而且,仪婕妤入宫这么久,也算安分,岂会插手皇嗣一事?
不论其余人怎么想,邰谙窈一直保持安静,小公主即将满月,宫中?私下的气氛越发暗潮汹涌,众人的重点?也没法集中?在?她身上。
而在?这时,时瑾初也终于进了后宫,第一个侍寝的就?是闻乐苑,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晚膳后,难得?时瑾初拉着她在?合颐宫内散步消食,时瑾初看向闲庭内铺满的芍药,轻挑眉:
“你也肯养花了?”
闻乐苑内的芍药一直都在?,但他?从不见邰谙窈费心打理过,都是底下奴才偶尔照看着。
没想到如今她居然也费心思了。
邰谙窈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觉得?殿内空旷,就?让花房的人来捣鼓了一番,不过,嫔妾也没想到,闻乐苑内居然只养了芍药一种花。”
时瑾初不着痕迹地一顿,若无其事道:
“不喜欢?”
邰谙窈一顿,偏垂下头,声音很轻道:“谁能不喜欢。”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芍药常是被用来作为定情之物,现下女子应当都会喜欢。
邰谙窈再看这些芍药时,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但没等她想清楚,时瑾初扣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小公主即将满月,杳杳觉得?宫中?谁最适合抚养小公主?”
邰谙窈被问得?心底咯噔了一声,再没心思去?想什么芍药。
时瑾初问她这个作甚,事关皇嗣,也是她能拿主意的事情么?
邰谙窈皱了皱脸,一脸警惕地望向时瑾初:
“您是不是对嫔妾有?不满,事关皇嗣,嫔妾哪敢妄言!”
时瑾初敲了敲她额头,叫她歇歇装模作样的闹腾劲,他?垂眸和她对视,淡声道:“主位才能抚养皇嗣,你当真想好了?”
不可否认,当小公主的去?处摆在?眼前时,时瑾初第一个想起了邰谙窈。
但她的态度太明?显,其余婕妤位份的妃嫔争先恐后地亲近小公主时,唯独她偏安一隅。
邰谙窈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她低垂下杏眸。
其实她考虑过其中?得?失,但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抵触,她不喜欢云修容,围场一行,若非时瑾初赶到得?及时,她不死也残。
祸不及儿女,但她心底仍是会有?膈应。
再说,云修容的结果等于她一手促成,再去?养小公主,未免有?些惺惺作态。
她埋着头,谁也没看:“嫔妾不想养您和别的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时瑾初几不可察地一顿,他?彻底放下这个念头,转而道:
“那杳杳觉得?谁会合适?”
邰谙窈已经推脱过一次,没再抗拒,而是犹豫了一番,轻声道:“您应当也知道,杜婕妤曾来找过嫔妾。”
时瑾初没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只是慢条斯理地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邰谙窈黛眉轻蹙,她斟酌着话语:
“杜婕妤入宫将近十年,您应当也了解她的秉性,若是她来抚养小公主,想来会是将小公主待如亲生。”
话音甫落,不待时瑾初反应,她又睁着杏眸,忙不迭地替自己?找补:“嫔妾只是提个建议,具体人选,还得?您和皇后娘娘亲自参谋。”
时瑾初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是半点?麻烦都不想沾惹,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朕知道了。”
五月中旬,恰是小公主的满月礼,太?后特意?交代下来,要好好操办,不得有半点疏忽。
这番旨意不止是在怜惜小公主出生就没了生母,担心底下的奴才轻视她,也?是要一扫宫中阴霾。
这宫中总不缺热闹,再是重大的事也是会过去。
五月春色盎然,御花园内百花齐放,有的妃嫔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小公主的满月礼由皇后娘娘操办,再请诰命夫人和皇亲国戚,和后宫妃嫔倒是关系不大。
邰谙窈听说了太?和殿声?势浩荡,但?她只是待在闻乐苑中,和往常没有区别地度过了这一日。
小公主的满月礼结束后,她的去处就再也?拖不得了。
坤宁宫。
小公主被?放在摇车中,问春推了推车架,见小公主睁眼往上望,不由得笑?道:“瞧咱们的小公主,多可爱。”
小公主还未取名,现下人总是担忧小儿担不住福气,一般都是在周岁后才会起名,和前朝不同,本?朝公主也?都是要上皇室玉蝶。
小公主的去处还没有确定,一时间连小名都很难确定。
不过,小公主在坤宁宫内养得久了,再加上问春也?知道娘娘有让小公主待在坤宁宫给二皇子做玩伴的心思,就真将?小公主当作坤宁宫的主子看待了,张口闭口就是咱们小公主。
她偏头看向?依旧处理卷宗的娘娘,有点纳闷:
“小公主的满月礼都结束了,小公主的去处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迟则生变。
一日没定下来,问春心底就一日不觉得妥当。
皇后觑了她一眼,视线顺着望向?摇车,小公主身子弱,哭时也?和猫叫一样,轻轻微微的,她甚少哭,常是安安稳稳地睡着,格外省心,皇后将?卷宗合上,她按了按有些疲倦的眉心:
“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
她对着铜镜对照了一下妆容,将?护甲戴上,问:“皇上在何处?”
问春知道她要做什么,忙忙回答:
“听说皇上今日难得有闲暇,现下正在揽月楼呢!”
揽月楼,是宫中最高的一处宫殿,登高仿若能揽月,也?因此而得名,但?实际上,揽月楼也?是宫中看戏的地方,内里设有戏台,那里殿内宽敞,伶人作舞也?是当得,水榭歌台,惯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得知圣驾正在揽月楼,皇后有点意?外,但?也?很快敛了下去。
近来宫中出了这么多事?情,想来皇上也?是烦心,张德恭又是个?尽心尽力的,必然会想方设法地让皇上开怀。
皇后站起了身,她视线从小公主熟睡的脸上划过,轻声?道:
“走吧,咱们也?去揽月楼。”
问春忙忙让人去准备仪仗。
揽月楼中,时瑾初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底下的伶人作舞,他?手边摆着鸟笼,白鹦鹉不知什么时候从笼子中出来,也?站在案桌上。
时瑾初偶尔喂它?一点吃食,听歌赏舞都是漫不经心。
皇后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扫过白鹦鹉,唇角的笑?意?不变,只是眉梢不易察觉地稍动。
满宫上下,居然难寻出一个?待遇比得过鹦鹉的妃嫔。
她走近后,时瑾初冲她摆了下手,没让她行礼,皇后心领神会地坐下,待一曲歌舞结束,伶人换成了戏班子,皇后温和地笑?了笑?:
“皇上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刻。”
元宝端来了茶水,摆在皇后跟前。
时瑾初也?掀起眼看过去,漫不经心地:“皇后也?是一样。”
他?要忙朝前的事?情,皇后也?得管着后宫,但?凡有点事?也?是先闹到?她跟前,和其余妃嫔相比,她也?是一点都不得闲。
说到?此,时瑾初想起邰谙窈。
他?每次去闻乐苑时,她不是在休息,就是看话本?。
怪是个?心口不一的,口中说着不许再送话本?去,但?送过去的话本?基本?上每一本?都被?翻看过。
由此也?可见,女子平日中是多么悠闲。
他?昨日去时,正见女子看着宫人说书,手边摆着茶点和果子,神采奕奕的,和宫人笑?成一团。
比他?都自在。
时瑾初忽然意?味不明地轻啧了声?。
皇后只见他?说完那句话后,不知由此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短促地呵了一声?,她眸色稍闪,不着痕迹地问道:
“皇上是想到?了什么?”
时瑾初勾着白鹦鹉的喙部,头都没抬一下:“没什么。”
皇后听出了其中的敷衍,咽声?没有再问,她转头看着下面,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但?皇后都没听进?去,她脑海中不断地想着时瑾初的神情。
许是皇上都没有意?识到?,他?不知在想起谁时,唇角都是勾起了一刹。
皇后神情如常,她抿了口茶水,没尝到?什么滋味,在咽下去时,才意?识到?这杯中的茶水是碧螺春。
她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
从仪婕妤入宫后,其余宫殿就再也?没见过碧螺春,她的坤宁宫也?同样如此,也?怪不得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皇后不经意?地问:“皇上今日怎么没让仪婕妤伴驾?”
“她从江南而来,应该会很喜欢昆曲。”
时瑾初勾住鸟喙的手一顿,他?收了回来,轻描淡写地撂下几个?字:
“她嫌麻烦。”
其实不是。
今日的戏班子是她要看的,但?昨日情深时,某人蹬脚时磕在了床架上,没什么大碍,也?不影响行走,但?她脸皮薄,臊得不肯和他?一起出来。
他?让元宝去叫人时,连闻乐苑的门?都没能进?去。
皇后一时没能接上话,旁人想见圣上一面都要费尽心思,仪婕妤却是觉得麻烦而懒得来这一趟。
片刻,她才笑?着道:
“仪婕妤年龄小,娇气些也?是正常。”
她身后,问春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仪婕妤的确入宫晚,但?论年龄,她可不是最小的那一批。
时瑾初往椅子上靠了靠,他?轻抬下颌,底下的伶人立刻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皇后来寻朕,是有什么事??”
皇后看着伶人退下,杯盏也?一直被?她端在手中,却是没有再喝,她叹了口气,有点忧愁:“皇上已经决定好了让谁来抚养小公主了么?”
她神情略有些迟疑。
时瑾初挑眉:“怎么了?”
皇后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下:
“还不是朝儿,昨日听说小公主许是会搬出坤宁宫,与臣妾哭闹了一番,临睡前都要去看一番小公主。”
“小公主乖巧,臣妾这一个?月来日日瞧着她,都有些舍不得,也?难怪朝儿会吵着让小公主和他?作伴。”
时瑾初口吻平淡:
“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儿,谈何作玩伴?”
“便是搬出了坤宁宫,小公主依旧是他?的妹妹,不会耽误他?去寻小公主。”
皇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底微微下沉,问春也?有点急了,她握了握娘娘的手臂。
然而接下来时瑾初的话彻底打消了皇后的念头:
“再有一年,朝儿也?该搬入皇子所,他?是嫡子,朕对他?素来寄予厚望,岂能一直耽于享乐?”
皇后呼吸渐缓,她最看重的莫过于二皇子,当下,她轻垂头:“皇上说的是,是臣妾一时想岔了。”
时瑾初眸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皇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已经确认小公主不会留在坤宁宫,便也?好奇时瑾初看好的人选:
“皇上是已经有了人选么?”
时瑾初没给准信:“杜婕妤和徐婕妤都入宫将?近十年,二人敦厚安分?,倒是也?能担得起重任。”
杜婕妤和徐婕妤?
和皇后心底猜想得相差无几,婕妤位份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总不能真的越过婕妤去让一位贵嫔抚养公主。
但?她意?外的是,皇上居然没有考虑仪婕妤么?
她试探地问:“若论位份,仪婕妤是不是更为妥当一点?”
谁叫仪婕妤有封号在身呢。
时瑾初眉眼情绪不着痕迹地淡了点:
“她入宫时间尚短。”
不等皇后再说,他?抬起了头,漫不经心道:“皇后今日是不是太?关注仪婕妤了?”
三番四次地提起,有些失了她往日的分?寸。
皇后一顿,她握着杯盏的手稍紧,讶然地抬头,哭笑?不得道:
“仪婕妤心思敏感,臣妾只是担心她得知结果后会多想罢了。”
时瑾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朕会好好考虑的。”
皇后没再就着这件事?继续说下去,见两位主子不再说话,宫人击了击掌,伶人又重新上了戏台。
待时间差不多了,皇后才起身告辞。
一出揽月楼,问春便没忍住地问:
“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已经定下徐婕妤或杜婕妤了么?小公主当真不会留下么?”
相处数日,问春待小公主也?有了点感情,一想到?小公主会被?送去,便有点恹恹地提不起劲。
皇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烦躁:“你不是都听见了么,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问春被?陡然一训斥,她有点懵,立时缩了缩脑袋,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唇。
她抬头偷偷看了娘娘一眼,怎么觉得娘娘今日心情有些不好?
皇后坐在仪仗上,夏日时,仪仗只有一层薄薄的帘子,遮挡住些许刺目的阳光,如今这层帘子也?能挡住外人视线,不叫人看见皇后现在的神情。
她闭着眼,许久,她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按下心底的那抹心浮气躁。
她诞下嫡子后,时瑾初有多久不曾质问过她了?
现在再回想当时的情景,皇后不由得有些懊悔,的确是她失了分?寸,时瑾初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频繁地提起仪婕妤,时瑾初没察觉到?端倪才是不可能。
皇后疲乏地揉了揉眉心,但?她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了,在看见那杯碧螺春时,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仪婕妤,且一种没由来的预感让她忍不住地提起仪婕妤。
或许是她在试探,而时瑾初也?察觉到?了,所以他?觉得不虞。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皇上宠幸过的妃嫔还少么?
仪婕妤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她不该这么在意?的。
仪仗回了坤宁宫,皇后坐在案桌前,翻看了两下卷宗,纸张从指间传来些凉意?,而这抹凉意?也?让皇后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是皇后,其余妃嫔再得宠,也?和她不同。
就如同这些卷宗,也?只会送到?她的坤宁宫一样。
但?她的冷静只维持到?了翌日御前传来消息时,问春憋着口气:
“御前传来旨意?,杜婕妤即日起晋为修容,日后由杜修容照顾小公主。”
彼时正是请安结束后,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正拆着繁琐的发髻,她几不可察地一顿,手中的玉簪落下,掉在梳妆台上,轻轻的一声?脆响,玉簪磕在桌台边缘,啪叽一下断成了两截。
问春惊呼了一声?:“娘娘!”
这玉簪是年前皇上赏赐,上好的红血玉雕刻而成,簪头是牡丹花样,贵重非凡,很是得娘娘喜爱。
皇后回神,她低头看向?梳妆台和地面上各一截的玉簪,脸上神色格外寡淡。
问春看得胆战心惊:
“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语气极为冷静地问:“杜修容得了圣旨后,都做了什么。”
问春不明所以道:“她派人去了一趟闻乐苑。”
话音甫落,问春骤然想起在小公主的去处下来前,杜修容曾经去过闻乐苑。
皇后和铜镜中的自己对望,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围在仪婕妤跟前的几人,一个?贵嫔周氏,一个?嫔位姚氏,一个?太?后亲侄女高氏,如今再添一位有皇嗣傍身的主位娘娘,细数下来,居然除了一个?姚嫔,其余人都不可小觑。
殿内安静,许久,问春听见娘娘轻声?呢喃了一句:
“仪婕妤的野心好像有些大啊。”
圣旨下来的当日,杜修容就去坤宁宫带走了小公主。
皇后没有拦她,也让她带走了照顾小公主的全部奶嬷嬷和奴才,情绪从始至终都是正常,她笑?了笑?:
“你入宫多年,向来安守本分,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底,小公主能有你这样的母妃,也是她的福气?。”
杜修容沉浸在日后有小公主傍身的喜悦中?,但也没有冲昏了头脑,她望着小公主的眼神?柔和,忍住有点酸涩的眼眶,她福了福身:
“娘娘谬赞,日后能有小公主傍身,是臣妾之幸。”
她很清楚,她和徐婕妤都是入宫将近十年,论?安分守己,徐婕妤也不曾逊色,而徐婕妤这段时间经常出入坤宁宫,上心程度也是非常,偏偏小公主最终还是轮到了她。
杜修容心底了然,这是谁的功劳。
想起?仪婕妤,杜修容忍不住地冒出感激,她也不会忘记自己说的话,仪婕妤让她得偿所愿,她也愿意为仪婕妤所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