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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0

“主子,是皇上来了!”
銮驾停在了合颐宫前,可想而知皇上必然在殿内等着主子,秋鸣根本没有想过皇上是来看望蒋宝林的这个可能性。
笑话,蒋宝林都入宫一年了,惯来恩宠平平,一共也没见皇上几面,皇上怎么可能亲自来看她?
邰谙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她神色如常,瞧不出一点异样,和秋鸣一同踏入了合颐宫。
小松子一直等在宫门口,见到主子,忙忙迎上来,常乐轩有宫人探头探脑地看着什么,秋鸣看过去一眼,那宫人忙忙缩了头。
见状,秋鸣越发肯定心底的猜测,圣驾肯定是奔着主子来的。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皇上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邰谙窈瞥了他一眼,见他满头大汗,觉得他过于夸张,她去坤宁宫请安加上来回路程耽误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圣驾便是早来了,又能等多久?
但邰谙窈什么都没说,毕竟,那位是皇上,谁有胆子叫皇上等呢?
游廊连着殿门,若是殿内没有人等待,她一定是顺着游廊过去,恰能避着点日色,但现在,邰谙窈瞧了眼小松子额头的汗,她直接穿过院子,从台阶进了殿门。
有人冲她行了礼,立即掀开了提花帘。
邰谙窈悄无声息地呼出了一口气,她踏入了殿门,二重帘之后,有人斜靠在软塌上,听见动静,终于舍得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看过来一眼。
暖阳透过楹窗洒在他身上,叫他过于有些懒散和漫不经心,分明是他在等人,却让人觉得他等的那个人不过是无足轻重。
邰谙窈呼吸紧了些许,她和这位见面只见过寥寥数面,哪怕有过格外亲昵的举止,但二人依旧陌生。
瞧着眼前的人,邰谙窈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白日间相处和夜间时是不同的。
时瑾初看了眼站住不动的人,放下手中拿着的话本:
“怎么不过来?”
邰谙窈蓦然回神,她有点犹豫,是否还要行礼?
仿佛瞧出她在想什么,时瑾初隐约低笑了一声:“过来坐。”
邰谙窈没犯糊涂,她颤着杏眸,应当是有点紧张,堪称一点点挪到了某人跟前,时瑾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今日穿了一身裸粉色的织锦宫装,腰带将腰肢掐得纤细,肩膀也那般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轻易刮走。
时瑾初慢腾腾地伸出手,她有点讶然,杏眸毫无预兆地睁圆,对此,时瑾初只是勾了下唇,眸底情绪意味不明,他拉着人坐到了他跟前,挤在一张软塌上,本来宽裕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邰谙窈没有发愣,她寻着话题,也是真的不解:
“皇上怎么来了?”
时瑾初没有忽视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过于消瘦,他一手揽过,能很轻松地扣住她整个腰肢,他下颌抵着她肩膀,彼此离得太近,呼吸都仿佛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淡淡回答:“来看看你。”
邰谙窈默默咽声。
她在心底琢磨这位是什么意思?
有人扣着她的腰肢,指尖一点一点的,叫她有点痒,也有点不自在,整个人如同紧绷的琴弦,一点也没法放松。
那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不紧不慢地问她:
“今日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邰谙窈懵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或者说,他落在她腰间的手早暗示了什么。
一抹热色烧到了耳根,邰谙窈脸色有点绯红,她咬住唇,闷闷回答:
“嫔妾听不懂。”
时瑾初瞧着那抹绯色,数个呼吸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外间的暖阳,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是朕想错了。”
邰谙窈杏眸中迟疑地露出一抹不解。
某人淡淡道:“听张德恭说,昨日来送东西时你还没醒,原来不是累着了。”
他说得不轻不重,仿佛只是平常的一句话。
但邰谙窈脸色倏地爆红。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听不懂。
小时:是么?
【别耍流氓。】

某人明知道答案,还在装模作样,根本就是故意的!
时瑾初偏头看她,她略白的脸色因羞恼飘上些许绯红,杏眸都染上臊意,整个人较刚才生活了许多,叫人看着也终于觉得顺眼。
人舒坦了,他也终于说点像样的人话:
“请安时,有人为难你么?”
邰谙窈眼神一闪,着实摸不清眼前这位的作风,她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情绪,斟酌着说:“宫中人都和善温柔,没有人为难嫔妾。”
时瑾初看了一眼女子的头顶,对这话不置可否,总归他问过了,她既然都说没人为难,他便也当这话是真的。
至于若是假的,怎么办?
便只能她自作自受。
御前忙碌,时瑾初没在闻乐苑久留,陪着邰谙窈吃了午膳,也终于瞧见她的食量,他不经意地偏了下头。
直到出了合颐宫,銮驾往御前抬着走,时瑾初冷不丁地问:
“她吃不惯京城的菜色,御膳房都是瞎子么?”
张德恭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皇上在说什么。
他难得呃了一声,心底替御膳房叫了声屈,他瞧着仪美人的作风,吃不下的膳食都赏给底下奴才,御膳房哪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心底再怎么腹诽,张德恭一点不敢表露出来,轻咳了一下:
“皇上说的是,都是御膳房的疏忽。”
銮驾中没再传出声音,张德恭却不是傻子,等銮驾到了御书房后,他没跟着皇上进去,而是叫了自己徒弟元宝来:
“你跑一趟御膳房,叫他们琢磨点江南的菜色,别整日没长脑子一样。”
元宝不懂,挠了挠头:“师父,至于么?”
不过一个美人罢了。
张德恭白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去就是了!”
元宝讪笑着,忙忙应声。
等元宝转身离开后,张德恭看着元宝的背影,忽然轻啧了一声,心底不禁摇了摇头,这人和人的运道,真是谁也说不清。
不论日后仪美人如何,但如今皇上肯替仪美人费心思,便是仪美人手段了得。
这宫中没有秘密,圣驾去了合颐宫一事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六月栀子花开,满殿散着淡淡浅香,柳愫快步走入殿内,娘娘正在陪着小公主玩闹,殿内时而响起笑声,柳愫脚步慢了下来,敬妃娘娘朝她看了一眼,未曾说话,等让嬷嬷将小公主带下去后,她才转头问:
“怎么了?”
柳愫压低了声音:“圣驾去了合颐宫。”
敬妃娘娘有点意外:
“看来皇上还是很喜欢她的。”
柳愫轻撇了撇嘴,她闷声道:“什么喜不喜欢的,这宫中得皇上青睐的人还少么?”
只说那颖婕妤,一连半月侍寝,谁瞧了不眼热?但搁在仪美人才入宫那日,不照样被落了脸面?
她们这位皇上惯来是随心所欲,高兴时能将人捧在手心,仿佛摘星戴月也都能依着顺着,不高兴时,再是得宠的妃嫔也不如这铺在地上的青玉石。
如今皇上只不过去看了一次仪美人罢了,昨日侍寝不是都落空了么?
总归柳愫是没觉得皇上有多在意这位仪美人。
敬妃娘娘不置可否,她只是轻飘飘道:
“听闻昨夜户部尚书匆忙入宫,而后皇上直到今日早朝时才出了御书房。”
早朝后,请安未散时,人就出现在了合颐宫。
柳愫倏地噤声。
她狐疑不定地看向娘娘,娘娘是在说,昨日皇上是被政事耽误,才没有宣仪美人侍寝么?
柳愫不想信,却很难怀疑娘娘的话,她蓦然有点丧气。
仪美人生得那般容貌,也难怪会叫人惦记,即使是她们的这位皇上也不例外。
她小声嘀咕:“良妃倒真是好命。”
往日良妃也算自命清高,惯来有恩宠,和其余妃嫔走得都是疏远,如今丢了皇嗣,又和皇上闹了许久的性子,眼见皇上渐渐少去蔌和宫了,居然又冒出一个仪美人。
仪美人和良妃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仪美人得宠一日,皇上就不会忘记良妃。
敬妃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在挑丝线,准备亲自给小公主做一身衣裳,对柳愫的话,她只是淡淡道:
“行了,少提及别人。”
要说,她们和良妃本是没有龃龉的,良妃是有些清高,但也很少得罪人,只是在良妃有孕时,她过于紧张皇嗣,时常闹出一些动静,她本就得宠,皇上也总会去看望她。
按理说,和她们重华宫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偏有一次小公主染病,重华宫派人去请皇上时和蔌和宫的人撞了个正着。
敬妃惯来是恩宠平平,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皇上去了蔌和宫。
万幸,小公主没出什么事,但这次交锋也难免叫重华宫的人心底留下些许痕迹。
当时宫中有两位妃嫔有孕,良妃过于显眼,越招人嫉妒,尤其是那位待遇明显落一截的人,心底不平衡越来越严重,不患寡而患不均,最终是闹出了事端。
柳愫心想,良妃还是没见识过人性冷暖,才敢在有孕时那般招摇。
也许她只是初次有孕紧张,但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碍眼?
柳愫蹲下来替娘娘挑丝线,她忽然低声说:
“也不知这位仪美人到底能不能争口气。”
娘娘难得插手一次后宫事宜,叫仪美人搬出了蔌和宫,只盼着这仪美人别叫她们失望。
敬妃手上的动作有一刹不易察觉的停顿,她头也没抬:“和我们没有关系。”
柳愫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咽下了声音。
**********
蔌和宫,浓郁的药味渐渐散去,楹窗被敞开,昏暗许久的殿内终于见到了点暖色。
二重帘被掀开。
良妃娘娘听见动静,转过头去,见到是扶雪进来时,她有点惊讶:
“怎么这么快?”
扶雪是依着她的吩咐准备去看望仪美人的,可是,这才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扶雪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扶雪呐呐,半晌,她低下头:
“奴婢走了一半,途中听说圣驾去了合颐宫,就回来了。”
殿内倏然一静。
良妃娘娘怔怔地看着楹窗外的桂树,桂树未开花,但见了嫩芽,许久,她回过神来,扯出了一抹笑:“哦,皇上去了啊,倒是也好。”
她重复地说:
“也好。”
在这后宫,皇上的安慰和震慑,总是要比其余人来得有用的。
圣驾这一去合颐宫,这后宫短时间再没人敢怠慢二妹妹。
良妃娘娘这般想着,但心底仍旧忍不住泛起一股难言的涩意,她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最终堪堪握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偏过头,有点闷的声音传来:
“今日请安时,有人为难她么?”
扶雪看着这样的娘娘,也觉得心疼。
她是最了解娘娘心意的人,不论皇上做了什么,但总归那是娘娘爱慕了数年的人,亲眼瞧着他宠爱旁人,尤其算是自己一手推上去的人,娘娘心底怎么可能好受?
扶雪低声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她心情有点复杂:“奴婢瞧着,二姑娘是能够应付这些的。”
根本不需要娘娘操心。
且瞧二姑娘的动向,也没有要来求助娘娘的打算。
良妃娘娘沉默了许久,她扭过头,外间的风很轻,偶尔有宫人路过蔌和宫,只传来细微的动静,让良妃很清楚地知道,这宫中早恢复了热闹。
她再颓废下去,许是要彻底被这宫中遗忘了。
良妃忽然问:
“皇上有多久没来蔌和宫了?”
扶雪被问得哑声。
有多久呢?娘娘小产后,第一个月时,皇上还时常来蔌和宫,但娘娘陷入失去皇嗣的痛苦不可自拔,面对皇上也有点怨恨。
皇上许是看出娘娘的想法,后来,圣驾来得越来越少。
最近半个月,只有二姑娘入宫那日,皇上来一趟,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良妃扯唇凄凉地笑了一下,她神色落寞,那般明艳的五官都瞧着有点黯淡,她说:
“你也记不得了么……”
扶雪眼泪倏地一下子掉下来,她哽咽:“娘娘——”
蔌和宫的对话无人可知。
和蔌和宫的冷情相对比,闻乐苑中却是热闹,晚膳时,御膳房的人又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膳食都是江南常见的菜色。
邰谙窈见状,轻挑了下眉。
她只当这御膳房的人见风使舵,全然没有想过这其中还有某人的功劳,她很客气地谢过御膳房的人,当日晚膳,肉眼可见地多吃了些许。
绥锦松了口气,主子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她担忧,却不敢在主子面前提起。
幸好这御膳房注意到了,绥锦不由得对御膳房颇有些感激,好感度霎时间飙升。
晚膳才送来,敬事房的人也到了。
闻乐苑侍寝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吉云楼内响起了一阵玉器破碎声。
颖婕妤冷着一张脸。
她请安时才嘲讽了仪美人,当晚就再度被打脸。
她这段时间一度连番侍寝,再是得意不过,冯妃娘娘都不放在眼底,谁不知道冯妃在良妃一事上遭了皇上不喜,只靠着腹中皇嗣撑着脸面罢了,唯独在仪美人身上一而再地失利。
可想而知,这宫中是如何笑话她。
殿内宫人跪了一片,颖婕妤看着心烦:
“跪什么跪,还不滚出去看看皇上到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看来身子已经好了。
女鹅:……

敬事房去了合颐宫后,各个宫殿不论什么心情,都只能按捺下来,准备熄灯休息。
谁都没有想到圣驾在去合颐宫的路上会遇见颖婕妤。
消息传来,众人惊愕。
全然没有想到颖婕妤会做到这种地步,说得难听点,一旦事情没按着颖婕妤的预料中发展,只会落得更难堪。
对此,消息传入朝阳宫中时,冯妃娘娘只是冷呵一声:
“本宫瞧她是骨头轻了!”
被皇上前段时间的恩宠宠过了头,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其实宫中某些明眼人都瞧得清楚,前段时间皇上对着颖婕妤的恩宠,只不过是故意纵着颖婕妤,毕竟满宫叫得上号的妃嫔中,也只有颖婕妤这般没脑子。
否则,她怎么敢轻易对上冯妃?
冯妃是不喜欢颖婕妤,但她也很清楚,颖婕妤能截走她的恩宠,原因不在于颖婕妤多么得宠,根本还是出于良妃一事。
只可惜良妃没有意识到,还在宫中自怨自艾。
冯妃巴不得良妃继续颓废下去,但不代表她乐意见一个颖婕妤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她才做了惹皇上不喜的事,最近需要低调一些,否则,她早腾出手来收拾颖婕妤了。
邰谙窈得了消息,但她只吩咐宫中人不要轻举妄动,她也等着看皇上要准备怎么做,也恰好能借此让她看清些许皇上的想法。
秋水亭。
养心殿前往合颐宫的必经之处。
颖婕妤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她穿着一袭艳兰色宫装,缝制衣裳的人手巧,勾出颖婕妤曼妙的身姿,她戴着一支步摇,被风拂过细微响动,在浅淡月色下,越发添了些许颜色。
时瑾初已经看见她了。
他眉眼瞧不清神色,夜色浓郁,叫他眸底深沉,只是不论谁看去,都能察觉到一股冷然。
张德恭心底暗骂了一声,这颖婕妤真是没眼力见。
前日颖婕妤来请皇上都被拒绝了,今日又来一遭,还真觉得自己叫皇上另眼相待了不成?
张德恭琢磨不清皇上的想法,但只凭皇上借颖婕妤给冯妃难堪,就猜得到皇上没把颖婕妤当回事。
否则,待日后颖婕妤恩宠平淡后,面对冯妃娘娘时,要如何自处?
时瑾初一手抵着下颌,他瞥了眼秋水亭旁边盛开的荷花,忽然话音不明道:
“今年荷花难道有什么特殊?居然有人冒着夜色赏花。”
张德恭讪笑一声。
谁看不出来颖婕妤是奔着什么来的?皇上倒真是会曲解,居然将颖婕妤半路截人给说成了是来赏花。
张德恭艰难地附和:“许是今年荷花开得格外盛吧。”
时瑾初恰有其事地点头:
“那别打扰了她的雅兴。”
张德恭干笑,心底替颖婕妤尴尬,想要截宠,结果皇上连停都不想停下来。
颖婕妤来都来了,她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人在得意上头时,是很难接受登高跌重的,不过她心底也清楚,她很难轻易拦得下圣驾。
皇上可不是什么照顾人脸面的人。
颖婕妤一副乍然见到圣驾的模样,下意识出口叫了声“皇上”,但下一刻,许是天色昏暗,又许是路上很滑,她居然一个踉跄,直接从台跌下,只听得见一声尖叫,张德恭看过去时,只能看见颖婕妤身子倾斜,整个人翻过栏杆栽入了水中。
视线中只残余了颖婕妤惊慌的神色。
张德恭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想,这颖婕妤应当不是故意的吧?
否则,这也太拼命了。
凉亭上乱成了一团,惊呼和求救声混成了一片,圣驾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般乱象中,时瑾初蓦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愣着做什么,还不救人?”
张德恭心底咯噔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只指挥着人下水救人,半句话没替颖婕妤说。
甭管颖婕妤落水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总归只要在皇上心底她是故意的,颖婕妤便是不小心也成了故意。
闻时苑中,邰谙窈最终还是没等来圣驾,眼见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眼睑在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许久,她抬眸,一手撑着下颌,声音很轻,语气却平淡:“皇上应当是不会来了,都下去休息吧。”
秋鸣瞧了一眼主子,蓦然有点哑声。
她忽然看不透这位主子在想什么,说她难过,半点都看不出来,甚至一点急躁和不虞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要说主子无所谓,又好像也不是。
秋鸣看不明白,只是劝了劝:
“主子要不再等等?皇上说来的,应当不会食言的。”
邰谙窈觑了外间浅淡的月色,她问:“那我还要等多久?”
她问得寻常,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但绥锦听出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给秋鸣使了个眼色,秋鸣不明所以,但到底没再敢出声,顺从地服了服身,带着宫人退下。
见状,邰谙窈才收回了视线。
她讨厌等人。
不论是等谁。
绥锦叹了口气:“奴婢替主子熄灯。”
邰谙窈扫了一眼楹窗外,她连窗户都没关,直接脱掉外衫上了床铺,对绥锦的话只交代了一声:
“不必,让它自己灭。”
绥锦不解,邰谙窈却是没有解释。
于是,闻乐苑的烛灯燃了一整夜,天际将明时才堪堪灭掉,这一点被有心人看在眼底,等到请安时,便也传入该知道的人耳中。
想也知道,今日的请安必然会很热闹。
邰谙窈被绥锦叫起来,秋鸣忙忙掀帘进来,邰谙窈觑了她一眼:“怎么了?”
秋鸣脸上神情有点复杂,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当她开口时就成了不忿:
“奴婢听说昨晚颖婕妤在秋水亭落水了,恰好被圣驾撞见!”
待解释完,秋鸣有点咬牙切齿:“什么落水!奴婢瞧她就是故意的!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在圣驾来合颐宫的路上落水,时间掐得那么好,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她真将别人都当傻子糊弄呢!”
秋鸣来了闻时苑伺候,又是殿内的大宫女,和仪美人注定上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希望仪美人万事顺遂。
说完,秋鸣隐晦地看了眼主子的神色,有点摸不透主子的想法,迟疑地压低了声音:
“看来昨日皇上没来是事出有因,颖婕妤在圣驾前落水,皇上会言而无信应当也是无奈之举。”
邰谙窈有点诧异地瞧了眼秋鸣,秋鸣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呐呐:“是奴婢说错了么?”
邰谙窈没说错,也没说没错,只是问:
“让宫人来通知一声,很难么?”
秋鸣骤然哑声。
答案不言而喻。
邰谙窈偏头,低声笑了下:“你瞧,你也觉得不难,不是么?”
秋鸣忽然有点不敢看主子的眼睛,是啊,派人来说一声很难么?不难,但皇上没有这么做,一旦主子是个执拗的人,是否会空等一夜?
秋鸣心底苦笑,她一个宫中待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还没有主子看得明白。
许久,秋鸣一点点低垂下头:
“是奴婢错了。”
她不该总让主子对皇上生出期盼,因为期盼落空的滋味很难受,而这后宫女子最是容易期盼落空。
邰谙窈没再说什么,等坐在梳妆台前,她瞧着铜镜中的女子,在绥锦要替她梳妆时,她忽然说:
“擦点粉就行。”
绥锦不愧是和她有着许多年的情分,当即听出她的话音,绥锦放下了口脂,须臾后,铜镜中的女子脸色有点苍白,似乎是未曾睡好,又似乎是病色缠绵。
绥锦低声,有点迟疑:
“这样会不会显得……”
显得落魄?
邰谙窈在铜镜中和她对视:“难道不应该么?”
这宫中不缺人,也不需要她清高,表示对侍寝不在意。
不论原因如何,她的确是被人截走了恩宠,今日会觉得黯然伤神也是应当,那位总该对她有些补偿。
当然,若是那位铁石心肠,她也没有办法。
但她不会什么都不做。
再去坤宁宫请安,她来了宫中三日,每日请安都有不同的感受,也是难得。
她一入坤宁宫,坤宁宫内倏然安静了下来,一堆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她,邰谙窈脚步一顿,她抿了抿唇,下颌也越发低了些许,下敛的眉眼都透着些许黯然。
有妃嫔对视了一眼,觉得她也是倒霉。
谁叫颖婕妤盯上她了呢。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难道仪美人昨日又是没睡好?”
邰谙窈今日的狼狈可比昨日明显得多,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冷眼旁观。
但谁也没想到邰谙窈还没有说话,就有人替她堵了回去,声音格外冷淡讽刺:
“在宫门口被截了圣驾,搁何美人身上,何美人能睡得安稳?”
适才说话的人,也就是何美人脸色悻悻,不理解云贵嫔作甚要多管闲事。
邰谙窈眸色稍闪,想起秋鸣曾和她透露过的消息,对云贵嫔为何会仗义开口,心底了然。
云贵嫔只是瞧了一眼邰谙窈,她惯来和颖婕妤不对付,也乐得给颖婕妤添堵,这位仪美人瞧着是有姿色的,她不信皇上会轻易将人忘记,而且仪美人背后还有良妃娘娘呢,她乐意撮得仪美人和颖婕妤对上。
邰谙窈的局促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她冲云贵嫔感激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立时声色惊艳,仿佛满殿生辉。
云贵嫔有一刹间被闪了眼,她心底蓦然一沉,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颖婕妤会着急拦仪美人的恩宠。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哦,又没来。
小时:你听我解释!
【啧。】

第14章
邰谙窈已经做好今日请安时会被嘲讽的准备了,但何美人被云贵嫔挡回去后,就再没人对昨日一事议论什么。
邰谙窈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眸中的若有所思。
宫中人的作态很能说明情况,众人对云贵嫔的忌惮比她想得要深,也就代表了,在众人眼中,云贵嫔这位新贵是颇有些分量的。
今日颖婕妤没来请安。
皇后出来后,面有倦容,她一手揉着眉心,解释道:
“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昨日颖婕妤不慎落水,幸好被皇上遇见,才免于难事。”
听闻颖婕妤昨夜时落水,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都惊得睁大了眼,而高位都是早就知晓的模样,不知是谁嘀咕了出声:“……真能豁出去。”
没人相信颖婕妤落水是个巧合。
皇后也听见了这话,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虞,吓得众人不敢再议论。
只是,皇后转头看了一眼邰谙窈,见到邰谙窈脸上的苍白时,她慢了半拍,才若无其事地转过去,训诫道:
“你们日后也都留意点,不论是赏花还是赏月,都别再闹出这种事端,叫人笑话不说,万一真的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众妃嫔都服身,恭敬地应声。
只是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地掩住唇笑,她们哪能听不出皇后娘娘的话外音,原来颖婕妤昨日是打着赏花的名义去截宠啊。
真是够糊弄人的。
也有妃嫔若有似无地朝邰谙窈看去,邰谙窈察觉到了这些视线,但她今日请安格外安静,低调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请安很快结束。
等邰谙窈回到闻乐苑后,外间就传来一阵响声,秋鸣忙忙来报:“主子,坤宁宫的问春姑姑来了。”
邰谙窈有点不解,但她没有耽误,很快到外殿接待问春。
问春态度不卑不亢,冲邰谙窈行了礼,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宫人,宫中手中抱着一个锦盒,等邰谙窈叫起后,问春才道:
“娘娘回去后见到这支鹊上枝头的玉簪,就觉得很适合仪美人,特意让奴婢给仪美人送来。”
鹊上枝头,格外好的寓意。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给她赏赐,邰谙窈心底了然,这是在为昨晚一事安抚她,邰谙窈杏眸抬了抬,颇有点受宠若惊,她朝坤宁宫的方向服了服身,垂眸轻声道:
“有劳问春姑娘替我谢过娘娘赏赐。”
等问春离开后,邰谙窈瞥了一眼那支玉簪,下一刻,她收回视线,淡淡道:“收起来吧。”
坤宁宫给闻乐苑送了赏赐一事根本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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