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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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谙窈心底清楚,如果今日一事真的?是皇后?所为,她也不能?指望最终能?查到皇后?身上?。
但谁知,时瑾初忽然转头看向皇后?,皇后?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瑾初直视她,语气不明道:
“后?宫中一而再地发?生这么多事,你身为后?宫之主,难逃其咎。”
皇后?起身,跪在时瑾初跟前?,她一跪,众人也得跟着跪,满殿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皇后?低头道:
“臣妾管理不当,请皇上?责罚。”
时瑾初置若罔闻,他只对皇后?道:
“谋害仪昭容一事,三日内还不能?有结果,这管理六宫之权,朕会让别人接手。”
皇后?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时瑾初。
她是第一位入东宫的?侧妃,彼时时瑾初未娶正妃,东宫中馈就是她一手操持,许是因?此,时瑾初登基后?,也将?她立为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利一直握在她手中。
时瑾初惯来嫌麻烦,也知晓她若没有威信很难管理后?宫,从她入东宫至今有十年,时瑾初从未将?她手中权利分出去过。
这是第一次。
皇后?的?心不断往下沉,袖子中的?手帕也被她攥紧。
皇上?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心底早有打算分权?
满殿的?妃嫔都忍不住呼吸一重,谁都知道管权的?重要性,惯来是低调的?敬修容都偏头望了皇后?一眼?。
邰谙窈眸色也不由得轻闪。
不可否认,她也很难不对这点心动,有了管理六宫的?权利,不说别的?,这妃嫔之间的?赏罚方是师出有名。
即便是管着这宫中最不重要的?地方,也能?方便安插人手。
就如同现在,六宫被皇后?管着,谁也不知道偶尔擦肩而过的?宫人会不会是皇后?的?人。
但是——
邰谙窈垂眸扫了眼?尚未有起伏的?腹部,她勉强按下了这个念头。
她本就体?弱,怀着身孕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很难再分出去心神处理别的?事情,她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皇后?将?众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尤其是敬修容朝她看来的?那一眼?,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片刻,她按住心底的?情绪,俯身堪声:
“臣妾领命。”
第113章
等众人走出合颐宫时,外间一切都归于平静,她们?没有想过今日一事会如此峰回路转,最终居然是这个结果?。
高嫔被赐白绫,行刑者是御前的宫人。
消息传到慈宁宫前被人拦截住,有人抬头望了望天,辰时还烈阳高照的天气渐渐乌云蔽日,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居然噼里啪啦地落下雨来。
宫人忙忙撑起八骨油纸伞替主子?挡雨,雨滴砸在油纸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无端地添了些许压抑。
钟粹宫。
杜修容回来时,恰好中?省殿的人正在带走凝香阁的宫人,满殿哀鸣求饶声,杜修容往凝香阁望了一眼,就抿唇收回了视线。
玲珑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于心?不忍。
在这宫里,主子?做了什么不会和底下奴才通气,但主子?要是做错事,奴才注定?会被牵连。
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玲珑站在宫人的角度,难免会觉得物伤其类,她低叹了口气:“她们?也是可怜。”
杜修容没接这话。
入了这宫廷,半点不由己,谁不是个可怜人。
说到底,这满宫其实都是皇室的奴才,底下的奴才是伺候她们?,某种程度上也是监视她们?。
不论是知情不报,还是办事不力?,凝香阁的人都逃不了责罚。
殿内的小公主睡得安然,杜修容走到小公主跟前,在一片哭喊中?捂住了小公主的耳朵,她轻声道:
“将事情都处理干净。”
玲珑知道娘娘是指月事条一事。
在应下后,玲珑也有点犹豫,她低声纠结:“娘娘,咱们?有必要这么帮仪昭容么?”
就如?同?今日,一旦皇上不愿深究,或者高嫔还留有后手,娘娘都很难全身而退。
即使现在高嫔被定?罪,她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慈宁宫。
玲珑心?
底控制不住地些许不安。
闻言,杜修容过了许久,才平淡道:“我小舅舅是做生意的,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做生意有时就像是赌博,买定?离手,最忌讳的就是左右摇摆。”
她私以为,在这宫中?生存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既然选择了仪昭容,就不会再?有犹豫,墙头草从来不会招人喜欢。
玲珑似懂非懂。
杜修容摸了摸小公主的脸颊,她眼底温柔道:“而且,如?今我不再?是孑然一身,我不论做什么都是要替阿葶考虑的。”
阿葶,是她给小公主取的乳名。
如?今宫中?有皇子?的妃嫔只有二人,但不论是皇后娘娘还是敬修容,都是根基稳固。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高嫔拼命算计也想和仪昭容捆绑在一起,如?今她轻易得来了这个机会,有什么不满足的?
若有朝一日,仪昭容能荣登高位,念着?往日情分,她也总会善待一些阿葶的。
仪昭容也懂得这个道理,知晓她所求,才敢用她。
合颐宫内。
邰谙窈回到了正殿,耽误了这么久,午膳也被送到了外殿中?,都是些简单的菜色。
邰谙窈偷偷觑了眼未曾离开的某人,她纳闷,时瑾初不回御前,还待在合颐宫作甚?
邰谙窈斟酌着?语气,提醒:
“皇上,您不去太和殿了么?”
今日宫宴就设在太和殿,耽误了这么久,想必朝中?百官和各位诰命夫人都到了,时瑾初怎么还不过去。
时瑾初垂着?眼,淡淡道:“已经散了。”
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没人会这么没眼力?见地还留在太和殿。
邰谙窈咽声。
她听?不出时瑾初的情绪,但今日是他的生辰,结果?闹出这些事情,换做是她,她也不会觉得高兴,忒惹人烦心?。
但她没什么心?情安慰时瑾初,毕竟她今日险些遇害,又?经历高嫔一事,情绪起伏后,整个人也有点提不起精神。
殿内安静下来。
邰谙窈数着?米粒吃饭,没什么胃口。
忽然,有人给她持着?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肉,鱼肉上的刺被挑得干干净净。
邰谙窈轻颤了下眼睑,她偏头朝时瑾初望了一眼。
她其实总是看?不懂时瑾初。
她觉得时瑾初现在应该情绪很差,他眉眼间的神色淡淡也能说明这一点,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给她挑着?鱼刺。
令人捉摸不透。
邰谙窈将鱼肉咽下,但许是她被皇后今日的话影响到,又?或许她今日在常乐轩闻多?了血腥味,鱼肉下肚的一瞬间,她总觉得有股腥味,让她有点恶心?,忍不住地想要作呕。
她脸色一白,忙忙推开时瑾初,时瑾初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转身跑进来内殿。
时瑾初皱眉:
“怎么回事?”
他起身跟上去,还未进去,就听?见一阵干呕声。
时瑾初脚步一顿,他几乎是立时意识到女子?为何转身进了内殿,她在避开他。
这宫中?女子?好像都是这样,从不肯将丑态暴露在他面前。
他掀开二重帘,女子?正抱着?痰盂呕吐,殿内泛起些许难闻的酸味,秋鸣手疾眼快地推开了窗,但散味再?快,也还是残余了些许在殿内。
说实话,很难闻。
她脸上尽是苍白,吐得狠了,杏眸都泛着?绯红,但意识到他进来的一瞬间,她还是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慌乱道:
“您进来做什么?!”
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声音渐渐放缓,但依旧没转过身:“臣妾有些不便,请皇上先出去一下。”
她强忍着?干呕,身子?经不住一抖一抖的。
哪怕是教导嬷嬷来了,也得夸她一声规矩懂事。
但也让人格外不顺眼。
时瑾初没顺着?她,他径直上前,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忍什么?”
在时瑾初替她拍抚后背时,邰谙窈浑身一僵,她没有矫情,而是真的不想让时瑾初见到她这一面。
两人欢好时,他能忽视这些,只顾着?心?疼。
但日后她不得宠时呢,时瑾初再?想起今日一幕,恐怕只剩下嫌恶。
事情根本不按她意愿发展,那阵子?恶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气恼,身体的难受让她控制不住情绪,提高了声音:
“您怎么就不能听?臣妾的呢!”
四周蓦然一静。
听?出她的怨意,时瑾初手上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问她:“难道朕应该不管你?”
她现在怨他不听?她的。
但如?果?他真的将她一人扔下,许是她又?要恼他薄凉。
邰谙窈被他的话堵住,她不由得去想,如?果?刚才他真的走了,她会觉得舒心?么?
时瑾初淡淡地牵扯唇角:
“瞧,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杳杳说,朕该怎么做?”
“……”
邰谙窈也不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觉得难受,不止作呕让身子?难受,心?底也难受,她不知道原因,她只能吸了吸鼻子?:“您明知臣妾为何让您走。”
邰谙窈觉得这怎么能怪她呢?
二人的身份差距,让她注定?不能和他一样随心?所欲,她得处处谨慎,才能叫自己走得顺遂些。
“朕知道。”时瑾初垂着?眼,拿着?干净的手帕,替她擦着?嘴角,“所以,朕没走。”
她最讨厌被人抛下。
两害相较取其轻,时瑾初惯来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一手携着?她的下颌,才能仔细地替她擦净脸颊。
他话音那么轻描淡写,只是平静地阐述。
邰谙窈被他携住的下颌却是倏然一阵阵发麻,心?尖也有一霎间紧缩,她控制不住,也觉得匪夷所思,她只能竭力?偏过头,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理智回拢,邰谙窈也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她咬声:
“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她吐得没什么力?气,半跌在地上,全靠他的力?量支撑着?,楹窗全部敞开,又?点着?熏香,那点味道散得那么快。
痰盂也被撤了下去。
殿内变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当事人都知道不是的,满殿的奴才也都听?见那一声恼怒训斥。
时瑾初只是摸了摸她的后颈,在摸到她后颈处糯湿的冷汗时,低声道:“朕知道。”
他问她:
“还饿不饿?”
邰谙窈那点说不清的烦躁情绪终是散了,她摇头,语气委屈:“我吃不下。”
“那就不吃。”
他没打着?替她好的借口强迫让她吃东西,她心?底顺了口气。
时瑾初扶起她,没让她在地上待着?,即使地上铺着?绒毯,他说:
“换身干净的衣裳,小心?着?凉。”
她被哄好时,总是格外乖巧,听?话地换了身衣裳,不是往日青黛色的宫装,只是平日在殿内穿的衣裳,简单舒适,稍有些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时瑾初一直在等她。
于是,邰谙窈一出来,就见到了时瑾初,他立在楹窗前,身姿颀长?,低垂着?目光望向外间淅淅沥沥落着?小雨,殿内的灯火煌煌,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弓,他腰间坠着?玉佩,被玉佩缠着?的正是她送给他的那条腰带。
她又?一次想起来,今日是他的生辰。
哪怕是她去养心?殿给他送生辰礼时,她都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而去,从未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今日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乌云蔽日,雾蒙蒙的细雨一直未停,滴答滴答地落在琉璃瓦上,顺着?檐角落下,也拦住了某人回去的路。
其实要是想走,总是能走的。
一人没有主动提,另一人今日也难得没有撵。
她出了内殿一趟,很快回来,时瑾初偏头问她:
“去做了什么?”
邰谙窈没说。
但到傍晚时,时瑾初就得了答案。
日色渐暗,晚膳被宫人拎回来,一碗长?寿面被摆在了他面前。
时瑾初一顿,他抬眼望向某人。
女子?睁着?一双杏眸期期艾艾地回望他,她眉眼姣姣,惯是颜色秾丽,这一刻在暖灯下却是仿佛越令人瞩目。
她咬唇说:“只有长?寿面。”
宫中?宴席常是菜色琳琅,她往年生辰时也只有长?寿面,如?今替他庆生,也只想得起长?寿面。
她总是没新?意,但她听?见时瑾初说:
“够了。”
其实他都不曾期望她能记得。
邰谙窈睁大了眼,没想到时瑾初会
这么回答。
如?今她野心?盛了,眼界一高,想要的东西也多?,不再?满足于一碗长?寿面。
她不懂,时瑾初怎么能觉得够了。
她偏头去看?。
他正垂眸挑着?长?寿面,长?寿面是不能咬断的。
他吃相很好看?,一举一动说不出的矜贵,万民供养出来的底蕴和气度,让他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气定?神闲,瞧不出一点窘迫。
但再?矜贵的人,在挑着?一根面条不能咬断,只能不断往下咽时,也会有些滑稽。
他皱着?眉,和碗里的长?寿面做斗争。
仿佛是一声心?跳。
但听?不清是谁。
时瑾初在合颐宫待到天明?,才回了御前。
邰谙窈醒来时?,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辰时?也过去,她脸颊蹭了蹭锦被,慢腾腾地从殿内沙漏上收回视线。
本来,如果不出昨日一事,她今日该是要去坤宁宫请安了。
毕竟她都?能出宫溜达了,却一直不去请安,难免会落人口舌。
但昨日变故一出,她被太医说是差点小产,自?然也有了借口继续待在合颐宫内。
邰谙窈没去坤宁宫,自?然不知道今日坤宁宫内乌云遍布。
昨日一事,那些当值的?宫人为了保住自?己,只恨不得将自?己看见过的?人都?招供出来,于是,被牵扯到的?妃嫔甚多。
这些妃嫔昨日从合颐宫一回宫,就得了消息,自?己宫中有奴才被带走了。
她们当然高兴不起来。
她们是能保证自?己没做过什么,但她们能保证不会被人泼脏水么?
一想到这里,她们就不由得愁眉苦脸,来坤宁宫请安时?也没心?情活跃气氛。
能独善其身的?妃嫔只有那么几个人。
重华宫和钟粹宫一直都?是与合颐宫不顺路,她们没受牵连,周贵嫔和姚嫔也能安安稳稳地坐着,但她们也没心?思说话。
于是,皇后出来时?,就见到殿内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一出来,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娘娘,仪昭容一事调查出结果了么?”
皇后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她脸上透着疲倦,扫了问?话的?妃嫔一眼,平淡道:“林嫔这么着急做什么?”
林嫔察觉到她语气不好,立时?缩了缩脖子,她悻悻地给自?己找借口:
“皇上只给了娘娘三日时?间,嫔妾也是替娘娘着急。”
周贵嫔轻嘶了声?,觉得这林嫔比她还不会说话。
她都?能知道皇后最在乎手中的?权利,偏偏林嫔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么。
果然,林嫔话落后,殿内立时?越发安静了些,皇后眉眼的?情绪的?寡淡,她朝林嫔望了眼,她说:
“本宫自?会在三日内找到真?凶,不劳林嫔费心?了。”
林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安地咽了下口水。
周贵嫔向来是看戏的?,她端着杯子,左边望望,右边瞧瞧,眼珠子不停地转,她本来以为这场戏要偃旗息鼓了,但她没想到惯来低调的?敬修容会在这时?说话:
“林嫔也是一番好意,娘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周贵嫔立时?屏住了呼吸。
她忍不住地想,昨日皇上的?话果然是一道惊雷,将宫中有野心?的?人都?炸了出来,连敬修容也不例外。
不过经过当初避孕一事,周贵嫔也意识到敬修容不如表面上那么心?慈口善。
坤宁宫内那点低沉的?气氛烟消云散,宫中没有傻子,没有半点心?眼地也活不长,在敬修容出声?的?一刹间,众人都?察觉到有什么变了。
皇后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她转头深深地望向敬修容:
“本宫当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敬修容歉疚地笑了笑:“娘娘惯来心?善,是臣妾多管闲事。”
她一点也不和皇后争锋,恰当地退了一步,仿佛没有察觉到殿内若有似无的?硝烟。
其余人半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杜修容往敬修容望了一眼。
她脑海里忽然升起一个问?题,昨日皇上给皇后下命令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幕么?
或许,他的?那道命令本身就不止是说给皇后听的?。
皇后和敬修容前后脚嫁入东宫,即使?后来是皇后荣登后位,但杜修容从不敢疏忽敬修容,她有长子数年,皇后才诞下嫡子,彼时?就算皇后掌管着后宫,这底下的?奴才也各自?心?底有想法。
有了掌宫权的?钩子吊在前面,哪怕皇后想要糊弄了事仪昭容一事,敬修容也不会眼睁睁地瞧着。
今日敬修容看似没说什么,但她正是在向皇后表明?她的?态度。
皇上在无形地施压,敬修容也在默默地盯着,皇后很难短时?间内做什么手脚。
她要真?是做了,也要担心?会不会被敬修容察觉。
后路被堵死。
三日后,她要么交出真?凶,要么交出六宫之权。
请安结束,在众位妃嫔都?离开后,坤宁宫殿内忽然响起一阵玉器破碎声?。
内殿中,问?春和问?夏一众奴才跪在地上,她膝盖旁有杯盏掷在地上,碎了一地。
皇后面无表情地立在殿内,众人噤若寒蝉,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平静出声?:
“本宫一时?没拿稳,收拾了吧。”
众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人敢质疑皇后的?话,各司其职,很快,殿内恢复干净,再没有一点狼藉。
问?春也出了正殿,她弯腰,压抑地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
问?夏望了她一眼,终究是没忍住低声?:
“怎么样?”
问?春有点红了眼,她偏头擦了一把脸,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十几年没改过来的?性?子也学会了忍耐,她咬声?:“我没事。”
问?夏望了眼她行走有点不便的?腿,她膝盖处渗出了点殷红,染脏了些许裙裾。
问?夏心?底叹了口气,她曾经就担忧过问?春一旦惹得娘娘不喜后该怎么办,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问?夏扫了眼殿内,她低下声?音:
“你?去一趟太医院,找医女替你?看看,娘娘现在应该不会叫人。”
即便叫人,娘娘如今叫的?也不是问?春了。
问?春也知道这个事实,她变得沉默下来,膝盖处的?伤仿佛愈发疼了点。
问?夏只当做不知道,事实都?伤人,但也只能接受。
物是人非,自?少时?一起长大的?主仆三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问?夏能做的?只是替问?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轻声?:“去吧。”
她这个样子再进?去伺候,也只会惹得娘娘晦气。
问?春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拖着有些疼的?腿,一瘸一拐地转身出了坤宁宫,四周宫人都?在默默干自?己的?事情,只有她独自?往外走,在下了台阶的?一刹间,她鼻尖发酸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她不懂,她明?明?是替娘娘做事,怎么娘娘就厌恶了她?
她走得很慢,将
要午时?,不论妃嫔还是宫人都?回去用?膳,宫墙围着的?甬道上其实没多少人,所以,没什么人见到她的?狼狈。
在太医院碰到绥锦是个意外。
绥锦也觉得意外。
她来太医院是替娘娘取安胎药,做戏要做全套,娘娘昨日险些小产,近来安胎药是难免的?。
绥锦扫了眼问?春,视线在其膝盖上停留了片刻,她膝盖处伤势说不上严重不严重,但绥锦也是奴才,一眼就瞧出了那伤势是从何而来。
是跪在什么碎片上,碎片伤了膝盖,于是渗出血来。
绥锦有点愕然。
她记得问?春,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很是得用?,连寻常妃嫔都?得给她些许颜面,她曾经去闻乐苑送过东西?,绥锦记得她那时?姿态很高,仿佛她才是主子一样,怎么现在这么狼狈?
绥锦脚步顿了顿,她没急着走,转身问?太医一些女子孕期时?要注意的?事项。
问?春也瞧见了绥锦,她有点难堪,但膝盖处的?疼让她不想再走回去,再说,难道她转身就走,就不狼狈了么?
她只当没看见绥锦,也没往太医跟前凑,找了位医女替她处理?伤势。
这宫里的?奴才要是有银子,也是能来太医院的?拿点药的?,问?春的?身份到底给她行了点便利,医女给她处理?伤势时?,压根没要银子,态度也称得上好。
碎片被挑出来,问?春疼得一头冷汗,医女也叹了口气:
“你?这伤要养两日,这两日好生休息,等结痂了再说。”
她没说让问?春等伤养好,毕竟奴才和主子还是不一样的?,被板子打得要死,也只能休息个三四日,就得爬起来当值。
否则,有的?是人顶替她们的?位置。
绥锦磨蹭了些时?间,出太医院时?,就很巧合地和问?春一道出去。
绥锦觑了眼问?春,问?春脸色难堪地问?:
“看什么看!”
绥锦也没恼,她脾气很好地问?:“问?春姑姑怎么会受伤,是底下的?宫人不懂事碰撞到你?了么?”
问?春要脸,没能说出真?相,而且绥锦好声?好气,她再冷脸,仿佛是她刁难人一样。
问?春心?底骂了句,和她那位主子一样都?是个难缠的?。
但当绥锦见她行动不便,给她搭把手时?,问?春皱了皱眉,到底没推开。
有人扶着,受伤的?腿不需要用?力,她眉头都?松展了些。
她的?沉默也让绥锦猜到了什么,绥锦叹了口气:
“你?伤成这样,怎么一个人出来。”
问?春不想搭理?她。
绥锦也不稀得让她搭理?,这一路上足够让她得到想要的?信息。
待行至一道宫门时?,两人要分道扬镳,绥锦当然不会特意送她,她又看了眼问?春的?伤,摇了摇头:
“问?春姑姑一路慢点,娘娘离不得人,奴婢就先回去了。”
邰谙窈待绥锦好,她穿的?都?是上好的?御赐锦缎,发髻上簪着珠花,和问?春走在一起时?,问?春无端地显得落魄许多。
等人离开后,问?春没有立刻离开,她望着绥锦的?背影许久。
她伺候娘娘这么久,何时?像绥锦这么风光过?
绥锦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她脑海中——你?伤成这样,怎么一个人出来?
是啊,她明?明?是坤宁宫的?大宫女,她就算受伤,那些小宫女也该是献着殷勤,怎么也不该落魄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
问?春知道答案。
底下奴才惯是会察言观色,知晓娘娘现在对她的?冷淡,自?然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功夫。
这段时?间的?遭遇在问?春脑海中不断闪过。
问?春胸口被时?瑾初踹的?位置仿佛还有些作疼,她一点点地攥紧了手帕。
绥锦回来后,就将遇见问春的事告诉了邰谙窈。
绥锦:“她没说什么,但奴婢觉得她不如表面平静。”
她去搀扶问春的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个试探,要是问春和往日态度一样,根本?不会同意她的?靠近。
问春是个性子高傲的?,瞧她往日对?妃嫔趾高气昂的?态度就能瞧出一二。
这样的?人惯来不能接受从?高处跌落后的?差距。
邰谙窈听出绥锦话中?的?暗示,她眼中?闪过若有所思,没再就着这件事?继续往下说。
她现在关注的?是慎刑司的?进度。
那日合颐宫的?宫人也被?罚了,除了内殿伺候的?,都被?罚了板子,尤其是抬仪仗的?宫人,直接被?换了一批。
邰谙窈对?此什么话都没说,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知道时瑾初是在替她敲打宫人,当然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
她挺好奇三日后的?结果的?。
与其被?皇后抛出一个人来顶罪,她倒是宁愿见到皇后被?分权。
重华宫,敬修容回去后,去看望了大公?主?,才转道回了内殿。
柳愫从?外面回来:
“奴婢打听过了,昨晚坤宁宫那位忙到了傍晚,但从?结果看,好像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敬修容一点也不意外。
对?于昨日的?事?情,不止是邰谙窈有猜测,敬修容心底也有,她垂眸平静道:
“这宫中?每年风波不断,但再有波折也很少会涉及到她,顺风顺水这么久,恐怕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件事?栽跟头?。”
这宫中?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即使仪昭容遇害的?那条路有人看守着,谁又?会在意几颗不起眼的?鹅卵石?
皇后许是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坚定地要一个结果,偏偏还让她亲自查。
否则,她还推卸点责任。
但如今,皇后必须在三日内交出凶手。
柳愫有点迟疑,她低声吞吐:“娘娘,您何?必掺和进这件事?里呢?”
左右到了最?后,都是在替仪昭容做嫁衣。
“您往日从?不掺和进后宫事?宜,如今这么一出,您不怕皇上会怀疑您么?”
敬修容轻讽地扯了扯唇角:“从?慈宁宫那日起,皇上应该就已经怀疑本?宫了,本?宫再是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打消皇上心底的?怀疑。”
不止时瑾初,这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嫔望她的?眼神和往日也都有了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