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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0

简单的一句话让时瑾初停住动作,垂眸看向邰谙窈。
邰谙窈委屈得要炸了。
她觉得她走?不?动了。
绥锦也劝她:“娘娘,再坚持一下吧。”
邰谙窈咬唇,她努力撑起身子,甩开时瑾初的手,独自往前?走?。
时瑾初低声:
“又不?是朕让你走?的,你和朕撒什么气。”
邰谙窈不?理会他,她觉得疼,走?得就也越来?越慢,等到了合颐宫,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总归她大汗淋漓。
时瑾初也沉默下来?,浑身气压低得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合颐宫的人都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准备起来?,接生嬷嬷也都到了位置。
时瑾初下意识地要和邰谙窈进产房,被嬷嬷们拦住:
“皇上,您不?能进来?。”
一直不?搭理人的邰谙窈也在这时仰头望他,艰难咬声:“您进来?,不?是让她们分心么。”
邰谙窈也不?愿让时瑾初进来?。
她很讨厌自己的狼狈暴露在人眼前?,尤其时瑾初的态度能决定她的未来?处境,她就越发排斥了。
她听魏嬷嬷说过女子生产时的情况,岂止是狼狈,难堪二字也不?足以形容。
这只是一方面,她劝阻时瑾初的话也是真心。
这群奴才惧怕他,他进来?后,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岂能好好地替她接产?
邰谙窈才不?要冒风险。
时瑾初只能停下,他垂眸望向女子,女子疼得要哭了,却要竭力忍住,只为了所谓的节省力气,他忽然觉得她有孕也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握住女子的手,堪堪低声:
“朕在外面等你。”
产房的门?被关上,邰谙窈下意识地回头看,时瑾初就站在和产房一步之?遥的距离。
邰谙窈忽然叫了他一声:
“皇上!”
时瑾初抬头,看她。
邰谙窈咬唇,她心底一直埋着不?安,如今却是想要问出来?:“如果……如果臣妾和当初的云修容一样……”
时瑾初脸色骤变:
“别乱说话!”
邰谙窈没?理他,一错不?错地望向他,自顾自地说:“您会不?会也是同?样的选择?”
其实话问出来?时,邰谙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她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的,否则不?会在良妃病逝后,依旧选择避孕。
但事到如今,要真的面临选择,她会选择自己么?
邰谙窈得不?到答案。
时瑾初的脸色很不?好,他难得这么气恼邰谙窈,临近生产,她非是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么?
他说:“你们会母子平安。”
邰谙窈摇头,她不?要这些敷衍的话。
时瑾初还?要说什么,他蓦然对上她的视线,他仿佛看出她眸底深处藏着的不?安。
时瑾初一顿。
她在害怕?
他莫名地想起她当初避孕一事。
时瑾初忽然意识到,当初她会避孕,或许不?止是良妃一个原因。
时瑾初冷静下来?,他和女子四目相视。
抉择很容易么?
不?容易。
他常是陪着女子,亲眼见她腹部从?平坦到高?挺,甚至他感受过那个孩子翻身或者抬腿时的动静,期待日渐累积,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
但如今他看着女子,她疼得不?行,却还?是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其实也没?那么难选择。
时瑾初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会平平安安的。”
他一字未提皇嗣,但谁都听得见他的选择。
他不?是没?有皇嗣,会如此期待这个孩子,终归到底,还?是因为这是她替他孕有的皇嗣。
再是期待,时瑾初也不?会本末倒置。
合颐宫有一刹间?的安静,那些杂乱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邰谙窈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手心。
她没?那么高?兴。
但又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将?她淹没?。
直到她听见时瑾初的答案时,她终于知道自己心情那么复杂,还?为何非要一个答案了。
如果真的要面临选择,她会选择放弃自己,而?让她的孩子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但别人不?行。
谁都不?行。
即使是为了她的孩子,也不?能选择放弃她。
她被放弃太?多次了。
良妃当初口口声声要善待她,说她是她二妹妹,待她有愧,但临到最后,和邰家相比,她只会被放弃。
邰家如此,陈家也是如此。
唯有一个绥锦一直陪着她。
她不?是傻子,能察觉到时瑾初对她的心思,却是不?肯相信。
她知道这是刁难时瑾初,但她还?要让时瑾初做选择——仅为了她卑劣的心思。

第128章
众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邰谙窈早进了产房,接生嬷嬷都?是家世清白,且经?过好几遍检查,确认没有带入任何不该带的东西,才得以进入产房。
杜修容和周贵嫔都到了。
近来重心一直在替大皇子寻医问药的敬修容也难得到场,她憔悴了很多,脸色也?较往日?些许阴沉。
众人看见?不远处的时瑾初,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出声喧哗,但心底在想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产房内,邰谙窈躺在床榻上?,疼得脸色惨白,一阵阵疼意袭来,越来越疼,她忍不住地低低叫出声。
她身上?盖着被子,但也?仅仅一床被子,她两条腿都?露在外面,有嬷嬷低头朝锦被中看了眼,冲众人摇了摇头。
嬷嬷交代:“娘娘产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让人准备好膳食,给娘娘补充体力。”
女子生产时最怕就是体力不足。
邰谙窈不想吃,但她不敢任性?,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要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她都?得恼死自己。
她拿筷子的手都?在抖,绥锦和她一起进来的,心疼地实在看不下去?,夺过她的筷子:
“奴婢喂您!”
外间,杜修容冲着时瑾初道:“臣妾宫中还有一支百年人参,是当初皇上?送来给小公主调理身体用的,臣妾这就让人去?取来。”
时瑾初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打断她:
“不必。”
他不相信这后宫中的女子,不可能让邰谙窈这个时候入口外人的东西。
时瑾初转头看向张德恭:“去?养心殿把那支人参送来。”
张德恭立即应声,能留在御前私库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他不敢耽误,也?不敢将这件事假于人手,自己麻溜地跑了起来。
杜修容见?状,她不着痕迹地咽下声音。
杜修容假装没看出来时瑾初的防备,不需要就不需要,百年人参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她还能留下来给小公主养身子。
杜修容抬头望向产房内,里面时不时地传来疼痛地低吟声,许是仪昭容也?知道保存体力,她喊疼都?不敢大?声。
杜修容心底叹了口气,生产就是半条腿迈入鬼门关,她只能默默希望仪昭容能够熬过来。
她也?希望仪昭容能诞下一位皇子。
不是说公主不好,而是如今诞下皇子对仪昭容来说更有利。
后位空悬,她如今位份最高,诞下皇子后,很有希望能够一举登上?后位。
其次,如今宫中大?皇子日?后不能产生,相当于断了其争储的可能性?。
而二?皇子曾经?是嫡子,在乔氏被废后,他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加上?其生母歹毒谋害皇嗣,这也?是个污点,日?后对他争储也?是一个阻力。
加上?敬修容对废后的恨意,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旦仪昭容能够诞下皇子,也?就成了储君最有利的争夺者。
杜修容既然选择投靠了仪昭容,当然希望她越来越好,日?后也?能照顾一下小公主。
邰谙窈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大?汗淋漓,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掉,往日?发病时,她都?不觉得有这么?疼,疼得她一度不想生了。
邰谙窈攥着绥锦的手,仰着脖颈,汗水如水珠般从脖颈上?掉下,被褥都?被浸湿。
邰谙窈死死地咬着唇,嬷嬷见?状,让人切了片人参让她咬着,生怕她会咬到舌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殿的人瞧着日?色渐渐暗下来,时瑾初的脸色也?越来越冷,产房内依旧没什么?动静,他不见?一点往日?的淡定?,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
张德恭忙忙地拦住他:
“皇上?!不可啊!”
时瑾初不耐地看向他,张德恭心底苦笑,要不是见?皇上?这么?看重仪昭容,他何苦在这里拦着皇上??
现时女子生产时,男子轻易不会踏入产房。
要是让朝中某些人知道这件事,指不定?会借机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张德恭低声道:“仪昭容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话音甫落,就听见?产房内传来一声惨叫,时瑾初脸色骤然一变,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产房。
产房内,邰谙窈早疼得迷糊,她记得不久前,嬷嬷就和她说羊水破了,宫口也?开?了,让她用劲,她听着嬷嬷的话,撕裂般的疼意一阵阵传来,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但是不行。
她不能晕,她必须保持清醒。
人参片被她咬碎,上?下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好像也?咬破了嘴唇,有铁锈味传来,但邰谙窈一点也?没有感觉。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嬷嬷和她说快了快了,让她加油,也?仿佛听见?外间时瑾初的怒斥声,所有的声音都?传入邰谙窈耳中,让她不得不清醒,她攥着锦被,指甲都?要断了,她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听见?嬷嬷一声欢呼。
邰谙窈脑海中一片空白,疼意还在蔓延,但也?有一阵轻松袭来。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应该是生下皇嗣了。
这个认知一出现在脑海,她整个人立时没了力气,连转头看一眼襁褓的力气都?没有,隐约听见?婴儿啼哭声,她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
绥锦没来得及去?看皇嗣,生产过程中,她没忍住地一直在哭,如今见?到娘娘晕过去?,她吓得魂都?掉了,一声惊呼:
“娘娘?!”
众人都?吓得一跳,立即有医女上?前查看,诊脉后,松了口气:“娘娘是脱力晕过去?了,让她休息吧,睡醒了就好。”
闻言,绥锦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而外间,众人也?听见?了婴儿啼哭声,时瑾初还未松口气,就听见?了绥锦的惊呼,他心脏仿佛掉了一拍,再顾不得张德恭的阻拦,直接进了产房。
众人一惊。
时瑾初压根没有看见?她们,他视线直直地落在女子身上?。
产房的景象有点刺眼。
她很是狼狈,额头、脸上?、脖颈全是冷汗,被褥被浸湿,她唇上?有殷红,是被她自己咬破的,锦被只盖住了她一半身子,她惯是脸皮薄,有人时和他亲昵一点都?觉得害臊,如今两条腿全都?露在外面,被一群人审视观看。
时瑾初有点抬不起脚步,呼吸控制不住地一滞。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生产时是这幅模样,他不知道女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要忍住羞臊和难堪,在外人前张开?腿。
绥锦擦了把眼泪,被时瑾初惊到:“皇上?,您怎么?进来了?”
这一声,叫醒了时瑾初,他越过二?重帘和屏风,进了殿内,没人敢阻拦他,张德恭也?不敢跟着进来,众人只能任由他走近床榻前。
其实绥锦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情况。
但时瑾初还是问:
“……她怎么?样?”
绥锦忍着哭腔:“医女说,娘娘是脱力睡过去?了,等醒来就好了。”
时瑾初拨开?贴在女子脸上?的青丝,她脸色白得不行,他指腹一点点地擦去?女子唇角的血渍,她唇上?被咬破了一个口子,时瑾初忍不住地想,她要疼到什么?地步,才能对自己狠心。
明明她平日?中很是怕疼。
众人见?此处气氛压抑,不由得面面相觑,有嬷嬷抱着襁褓,忍不住低头看了眼。
婴儿啼哭声还在继续,抽抽噎噎地响彻在殿内,他哭得很有劲,一瞧就知道是个身体健康的,但皇上?好像没听见?一样,让她们不由得愕然。
有嬷嬷上?前一步,低声恭敬:
“皇上?,仪昭容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她犹豫了一下,问:“您要不要看看皇子?”
明明平安诞下皇子是一件喜事,但皇上?的态度让她们有点惴惴不安。
绥锦吸着鼻子回头,她望见?了襁褓中的婴儿,她愕然,说实话,她从小照顾娘娘,眼界提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在她眼底,满天下也?很难找出比娘娘容貌更盛的人,皇上?是也?难得的外貌出众,身姿颀长?,否则不会引得后宫许多妃嫔对他倾心。
但娘娘和皇上?的孩子,怎么?会是浑身红通通的一片,活像个猴子一样丑?
要不是她亲眼见?到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恐怕会觉得皇子被掉包了。
嬷嬷还在夸:“皇子眉眼很像娘娘,鼻子像皇上?,日?后必然是一表人才。”
绥锦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出来哪点像娘娘了,娘娘眉眼姣姣精致,哪像皇子都?要睁不开?眼的感觉,她心情有点复杂。
绥锦在娘娘孕期就学?过怎么?抱孩子,她接过嬷嬷手中的襁褓,嬷嬷也?不敢凑近时瑾初,乐于放手。
绥锦将襁褓抱到时瑾初跟前,低声道:
“皇上?。”
时瑾初偏头,襁褓就在他眼前,巴掌大?的人窝在襁褓中,他嚎得厉害,闭着眼,张嘴抽噎地嚎哭,有些吵人,邰谙窈往日?睡觉轻,但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是嬷嬷的话起效。
时瑾初居然当真觉得稚儿的眉眼和女子相似,他吸着鼻子抽噎,和女子往日?装可怜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他很小,仿佛只有两个巴掌大?。
时瑾初不敢碰他,他眼底情绪复杂,最终只是道:“让嬷嬷带下去?吧。”
他往昏睡过去?的女子看了一眼,绥锦也?点了点头,让嬷嬷抱着襁褓,和嬷嬷一起退了下去?。
产房外,杜修容和周贵嫔等一众妃嫔都?还在等着结果?。
绥锦一出来就撞上?众人视线,她看向杜修容和周贵嫔,见?到二?人眼底的担忧,轻服了服身:
“娘娘平安诞下皇子,时间不早了,请各位主子都?回去?吧。”
娘娘还昏睡着,她也?得照顾小皇子,哪有精力招待这些主子。
杜修容听见?邰谙窈诞下皇子,心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往小皇子望了眼,眼底有点羡慕,要是可以,谁不想诞下亲生子嗣?
但人要知足。
她能有位小公主,已经?别人可望不可即的了。
周贵嫔没那么?多心思,她听见?平安二?字,还是没忍住地往产房的方向看了眼:“仪昭容当真没事?”
绥锦和她相熟,也?能多说两句:
“周贵嫔放心,娘娘只是昏睡过去?了。”
和这二?人不同,其余妃嫔听见?仪昭容当真诞下皇子,一个个心情复杂得厉害,仪昭容本来就得宠,如今再有皇子傍身,日?后可还了得?
敬修容也?往殿内望了眼,大?皇子一事给她的打击太大?,让她整个人短短时间内老了不少。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杜修容也?没有
久留,对着一群妃嫔道:“让仪昭容好生休息,都?退下吧。”
众位妃嫔陆陆续续离开?。
小松子和秋鸣在众人离开?后,开?始检查殿内和闲庭,生怕会有人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众人离开?不久,邰谙窈就被送回了正殿。
仪昭容诞下皇子的消息也?传到了慈宁宫。
太后沉默了一阵子,才淡淡出声:
“他压着朝堂声音那么?久,不就是在等今日?吗。”

第129章
邰谙窈是在翌日辰时左右醒来的,三月暮春,暖阳透过楹窗照进来,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昏睡前的记忆拢来,她有点失声?。
陡然?平坦下来的腹部和身下隐隐传来的疼意都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但这点疼和生产时的疼简直大巫见小巫,没让她有什么触动?,她下意识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床幔晃动?,有人察觉到动?静,掀开床幔,整个人暴露在她眼前。
他眉眼有点疲倦,像是许久未曾入睡。
邰谙窈惊愕,她下意识地望楹窗,呆愣愣地问:
“您……怎么在这儿??”
外间暖阳恰好,他不忙么?
时瑾初抬手把贴在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问:“还疼不疼?”
其实是疼的,但也没有那么疼了。
邰谙窈在看见他眉眼的青黑时,最终还是说:“不怎么疼了。”
时瑾初垂下视线,和?她对望。
她黛眉轻蹙在一起,都没有舒展,怎么可能不疼。
是他问错了话。
邰谙窈忍不住地动?了动?,她有点耐不住地躁动?,时不时地朝外看一眼。
时瑾初知道她想要看什么,却没让她如愿,而?是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乱动?,提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传膳。”
殿门一下子被推开,邰谙窈被桎梏住,她不得志道:“皇上……”
她想问,又有点不敢问。
她对昨日的情景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脑海中只有疼意蔓延,她记得她大汗淋漓,记得她手心被指尖戳破,她轻舔过唇,还能觉得些许疼意,再去回想,她也不由得会打个冷颤,生产一事于女子而?言不亚于一场酷刑。
但当事情结束时,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却是那一声?啼哭声?。
她听见了,才敢昏睡过去。
邰谙窈左顾右盼,却不见她孩子的身影,她很难不着急。
膳食被端进来,有鱼汤有米粥,琳琅的数道膳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绥锦也进来了,一群人连床榻都不许她下,邰谙窈心不在焉地握住木箸。
时瑾初抬眼看她,转头吩咐:
“把三皇子带进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邰谙窈下意识地抬起头。
三皇子?
她脑海中有点乱,她不断地在想诞下一位皇子对她有多大的好处,但当嬷嬷抱着襁褓进来,将襁褓放置她怀中时,邰谙窈蓦然?红了眼。
她鼻子泛酸得厉害,险些一下子掉下眼泪。
邰谙窈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在一刹间烟消云散,她抬手轻碰稚儿?的脸颊,手指都在发抖,她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她会爱他,会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有人拿着勺子舀起米粥,喂到她嘴边,他低声?道:
“朕就知道,你?见到他,就不会专心用膳了。”
邰谙窈立时回神,她吸了吸鼻子,湿红的杏眸望向时瑾初,很快又收回,她闷声?道:“才不会。”
她视线还钉在襁褓上,这番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她囫囵吞枣一样?咽下米粥,时瑾初怀疑她都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但望着这一幕,时瑾初说不出让嬷嬷把三皇子抱走?的话。
一碗米粥喝完,她甚至都没抬眼看他一眼。
时瑾初只是安静地望着她,她又哭又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鲜活得厉害。
不是满头大汗淋漓,也不是脸色惨白,更不是昏迷不醒。
暖阳顺着楹窗照进来,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时瑾初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松开,浑身的疲倦终于席卷而?来,他耷拉了一下眼皮。
等邰谙窈从情绪回过神时,她才发现殿内有些过于安静,她一抬头就见时瑾初不知何时倚靠着床边睡着了。
她整个人都是一呆。
邰谙窈咽下了所有声?音,她转头望向绥锦,轻声?些许茫然?:
“他……很久没睡么?”
绥锦也压低了声?音:“皇上昨晚守了您一夜,早朝后,又立刻赶过来了。”
邰谙窈视线堪堪下移,落在她面前?的菜肴上,在看见宫人送来的两双碗筷上,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瑾初也一直未曾用膳。
许久,殿内宫人退下去,连三皇子也被嬷嬷抱下去。
邰谙窈望着时瑾初许久,进产房时的一幕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心底好像有些情绪,但她也说不清。
在一片安静,她低低地喊他:
“皇上。”
他蓦然?惊醒,立时睁开眼地望向她,人仿佛在一瞬间清醒过来,问她:“哪里不舒服?”
邰谙窈一顿。
她想起孕期时,她常是夜里抽筋,疼得她睡不好,时瑾初也被折腾得睡不安稳,只要她一有动?静,他就立即清醒,下意识地替她按腿,那时她常是听见这一句话。
邰谙窈眼眸轻颤了下,她没让人发现,只是往床榻里挪了挪,轻声?:
“您上来睡。”
他声?音有点哑,摇头:“会碰疼你?。”
邰谙窈闷声?:
“让人看见,还当臣妾虐待了您。”
这天底下,哪有敢虐待他的人?
时瑾初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掀眸和?她对视,最终还是上了床,其实殿内是不太好闻的,有点点的血腥味,被熏香掩盖,味道也跟着变成?混杂了点。
他刚躺好,有人一点点挪到他怀中。
些许重量落在怀中,很轻,也很悄无声?息,却是将怀抱填满,那点疲倦也被压得一点点褪去,时瑾初没忍住,将人抱紧,他低头,亲吻落在她眉眼和?唇角,不轻不重,却是缱绻得让人心底控制不住地泛起涟漪。
他问她:“疼不疼?”
邰谙窈忍不住地纳闷,他今日好像提到了许多次疼这个字眼。
邰谙窈对上他的视线,陡然?意识到他不是在问她现在疼不疼,她轻颤了眼眸,莫名其妙地有些鼻酸,当时的委屈仿佛又蔓延了上来,许久,她低垂下头:
“……好疼的。”
有人轻碰了碰她的腹部?。
邰谙窈下意识地闪躲,刚生过子嗣的腹部?,皮肉褶皱地堆在肚子上,不是未有孕时的平坦,也不是有孕的圆挺,松弛得有点不堪入目。
她紧绷着身子,直到有人低声?喊她:“杳杳。”
他叫得好亲昵,让她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松下来,她抬起眼望他,他也垂下视线,邰谙窈一怔,她有点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许久,她听见他说:
“仅此一次。”
邰谙窈听懂了,所以?,她蓦然?怔住。
今日暖阳停留得有些久,念念不舍地从二人身上挪开。
********
邰谙窈生产得很顺利,太医替她诊脉时,也只让她坐满三十日的月子,魏嬷嬷依旧留在合颐宫,但被邰谙窈安排在了小皇子跟前?。
邰谙窈生产时是三月,三皇子的洗三礼也在三月,而?彼时,她恰好在月子中,不能出席。
她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即使如今后宫是敬修容和?杜修容管理宫权,但最引人瞩目的也是合颐宫。
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敬修容也没
心思?管后宫,洗三礼是杜修容一手筹备的,宴请的都是诰命和?三品以?上的朝臣。
邰谙窈本来是想要把小皇子嘱托给杜修容的,被时瑾初一句话打断:
“朕亲自来接。”
对此,邰谙窈没有意见。
即使她和?杜修容有合谋,但论在宫中信任的程度,她自然?是信时瑾初要高于杜修容的。
当日,合颐宫热闹得不行,时瑾初身姿颀长,懒散地倚靠在软塌上,惹得某人埋怨的眼神不断地往他身上落,他挑眉:
“朕又招惹你?了?”
邰谙窈给小皇子穿得喜庆,闻言,不由得闷声?嘟囔:“臣妾也想去。”
时瑾初压根没搭理她。
她自己的身子情况,她自己最是清楚。
论看重,时瑾初对小皇子自然?是看重的,否则,一个洗三礼不会办得这么郑重其事,但他也分得清轻重,再是慎重,也不值得她拖着不曾痊愈的身体奔波。
邰谙窈瘪了瘪嘴,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时瑾初带走?小皇子。
嬷嬷都跟着走?了,合颐宫内仿佛一下子冷清下来,但邰谙窈没有闲下来,小松子在外探头探脑,邰谙窈直接让人进来。
小松子一进来,就低声?道:
“娘娘,冷宫传来消息,废后一直闹着要见皇上。”
二皇子还在呢,废后即使在冷宫,宫中也会对她多有关注,不会是像待姚嫔等人一样?的态度。
邰谙窈没接话,她很清楚,如果只是这件事,小松子没必要在今日特意报上来。
小松子有点犹豫,他呐呐道:“姚嫔殁了。”
邰谙窈脸色骤然?一冷:
“早不死晚不死,偏挑在了今日,是要给谁添堵?!”
邰谙窈不信这么巧,她冷眼看向小松子:“是谁?”
小松子埋下头,他总觉得娘娘高位久了,威严越来越盛,尤其眉眼不经意间透出的矜贵,有时都让人不敢直视。
他说:“咱们的人说,见到今日给冷宫送膳的宫人前?后去了废后和?姚嫔的宫中。”
冷宫中也是有各个宫殿的,不会叫一群废妃都住在一起。
闻言,邰谙窈轻扯了下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废后在宫中留下的根基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除去的,尤其是二皇子还在,怎么都会给这群人心底留下希望。
邰谙窈垂眸,许久,她平静道:
“压下消息,不许传出去,谁敢在今日给本宫和?小皇子找不痛快,本宫就要谁的命。”
她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但在场的没一个敢把她的话不当回事。
小松子忙忙点头应是。
等小松子退下后,邰谙窈轻呵了一声?,讽刺道:“希望?”
绥锦低头看她:
“娘娘要做什么?”
如今废后刚入冷宫,二皇子陡然?一下子失去生母,又失去了嫡子身份,宫内宫外都会不由自住地关注二皇子,邰谙窈当然?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对二皇子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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