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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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桌上就是一碗粥,几个馒头包子之类的,配了一点发蔫的小菜和咸蛋。
食量不小,但真心不讲究。
难不成燕北国真的穷到这份儿上,连王上也奢侈不起来吗?
想想从前在现代时看的书,但凡穿越重生的女人,不是嫁给皇帝就是嫁给王爷,在乡下种个田,也能捡个大将军。最差也是个世子,首辅啥的。
无论如何,经济上都还挺宽裕的。
到她这儿可好,明明是个将来也许能称帝的王,结果却一穷二白。
就算如此,人家还看不上她,如果不是她拼命表现得有用,早就被废了。
“王上早安。”肖绛的目光迅速浏览了一遍书房内的场景,心中吐槽,表面上倒还挺规矩的略施一礼,并垂下了眼睛,表示恭敬。
可惜目光无意中又落在那条肌肉膨起的大腿上,只得赶紧转开。
肖绛,要眼正,心正,手正啊。她提醒自已。
天气好冷,滴水成冰的那种。
而她继承了这个身子底子太差,保养和锻炼的时日都还短,畏寒得很。
所以即便她穿的厚厚的远看就像个狗熊,这一路走来,也仍然冻的哆嗦。
可是这个男的看起来偏偏热乎乎,硬邦邦的。
虽说可能不那么好抱,但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暖和,简直就是热源本源呀。
类似于北方的暖气,或者南方的小太阳,让人想凑过去。
“看够了?”高闯眼也没抬,就简直又直接地问,好像还有一点不耐烦。
肖绛差点翻白眼。
不怜花惜玉就算了,反正她这个模样,估计但凡是个男人也不会喜欢。但是一点虚假的嘘寒问暖,作为一个领导也应该有吧?
结果不但没有,看那样子还想尽早把她扔出去。
“王上宣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她赶紧说起正事,同时悄无声息的向炭盆子那边稍微挪了挪。
高闯假装没看见,“给你讲讲你写的那个东西,可是与数术有关?”
肖绛愣了愣,连忙点头。
“你学过数术?”高闯开始继续吃。
他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似乎很专注。
但,倘或你真以为他不能一心二用,不懂什么帝王心术,就等着被坑死吧。
“梦授啊。”肖绛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上回和王上回报过了。”
高闯不置可否。
上次这个女人说过什么“梦授”之后,他还真的找人打听研究过。
传闻中倒是有这样的说法,但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可是除此之外也确实从别的地方解释不通,毕竟如果是琴棋书画或者文史类的还能有迹可寻,世上精通数术的人却少之又少,就连鸿学大儒也未必懂。
再加上她无法造假的身世和经历……
所以,每与她见一次面,老郭那妖精附体的不靠谱说法似乎就更可能一些。
但,她就算是妖也没关系。
她若存了害人之心,他必能让她现出原形。
现在,倒不如应她所求,用之。
他略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纸张。
肖绛连忙上前,打开一看,正是自已从初一到初三写的三篇东西。
她不禁佩服高闯,再度确信要在乱世中求生,必须抱紧那条充满力量又XING感的大长腿。
基本上,人类对未知的或者不熟悉的事物都是从潜意识中抵触的。
完全不为情绪所扰,并且认真打算接受,都是胸襟和眼界极为开阔的人。
这类人,如果地位和时机允许,封侯拜相是其中最差的。很多都是开拓性的帝王,千古一帝的那种。
经她多方侧面打听,得知燕北有女军,也有少量女子从事男性职业。
如果说这是因为燕北有点像古代某时期的瑞典那样,是雇佣兵之国,男人以战争为生,养家糊口,国内留下的大量劳动力缺口,不得不由女性填补,这才形成相对自由和开放的民风的话……
那么看到她写的东西,不但没有斥责她胡说八道,还摆出求问的姿态,就是高闯海纳百川的气魄了。
“王上英明,这确实是数术。”肖绛拢起手,侃侃而谈。
“但数术只是其中一篇,另一篇为几何学,因土地测量而产生。”
几何学一词,从我国明朝的徐光启翻译的一部著作而起。这时候用来,也并没有太强烈的违合感。
“第三篇,名为物理学。”肖绛想了想,“其实就是格物致知。”
意思就是探究事物原理,从而从中获得智慧。
高闯点了点头。
格物致知他知道,武国的《礼记》中有记载,也传到了他们燕北之地。
“王上不要以为这些是小道,是没用的东西哦,反正科举也不考。”肖绛见高闯的接受度高,就又道,“这是非常重要的学识,比如说王上吃东西,馒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您可知,这馒头落地之时的重量还是您拿在手中的重量吗?若不是,那么应该是多少?如果你的馒头和包子同时脱手,又是不是同时落地?”
高闯举着个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僵在那儿。
肖绛连忙再解释,“我只是比喻,但如果说的不是馒头包子,而是王上攻城时用的武器呢?其中有一条,叫重力加速度。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材质,如果能过严格的计算,效果会大大不同。如果我方强了,是不是敌人就自动变弱了?打仗,不仅是拼着将帅的能征善战,还涉及到信息,情报,武器的分析和运用。”
高闯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因为他深深的感到了兴趣。
还有兴奋。
这个妖精,有可能是个宝贝。
高闯是个极为守时的人。
毕竟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比预计的时间或早或晚眨眼的时间,胜负的天平就会倾斜,生死的收割也将易主。
所以对于燕北国的王臣来说,成长于军中的王上就是准时的代表。
有这样的王上,他们身为臣子的,有谁敢晚来吗?
可是这年的初四晨,他们敬爱的王上不但迟到了,而且迟了整整半天!
若不是鹿鸣苑的人来报,王上正与人谈事情,他们都有点慌,担心王上出了状况……
“老郭,落雪院那位,王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有人悄摸摸问。
大和尚郭奴心是极其为奇异、但全燕北的人都已经习惯的存在。
他名为大总管,却不是任何官职,顶多算王府的内官。
可是外廷议事,他始终站在距离王上最近的地方。王上对他也极为信任,很多不是特别重大的事,甚至是由他处理的。
按照武国那种比较完备的官员系统,大和尚相当于首辅。
连燕北国最重要最神秘的情报系统,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只是燕北远没有那么讲究,生存尚且不易,也没那么多政治利益纠结,勾心斗角,个人忠诚度也比武国和越国高多了。那几个位高权重的王臣,彼此之间非常熟络,私下说话很随意。
之前来回报的人说:王上和王妃谈事情。
和一个和亲来的武国女人,有什么事情可谈?
而且一谈一上午。
平时王上惜字如金,话很少。议事的时候,也是三言两语就果断解决,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生活上,虽说有两个夫人,一个姨娘,但王上于女SE上非常克制,近乎禁欲。就连贴身侍候的人都是亲兵,而非丫鬟。
不过终究是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身体又特别好……
可不对啊,那个武国来的女人听说长得很丑啊。
难道王上为了燕北,怕武国皇帝找茬怪罪,被迫才……
难道王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癖好,就喜欢无盐女?
再来问郭奴心之前,他们已经私下嘀嘀咕咕的好几轮了也没个结果。
“议国事的地方,不要提王上的私事吧?”老郭八风不动的说。
其实心里也痒痒的,好奇王上和王妃聊什么这么投机。
王上不是对王妃很嫌弃的吗?
事实上,以他这么八卦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稳当。早就派人支会了戒忍,让这小和尚去打探。
送回来的消息说:开始是开着门谈的,只挂着棉门帘挡风,放了一个炭盆和一杯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后来门窗都关紧了,加了三只炭盆,摆上两把椅子,期间换了两回茶,每回都是两个茶盏。
听到这个,老郭就知道,这是聊得非常非常投机的意思。
他们初相识,聊得相当透彻,从此君臣相宜,也没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所以他就说嘛,他们这位王妃不简单。
所有人都当她是草,可搞不好,人家就是个宝!
“话不是这么说。”另一个王臣道,“这都一上午了,王上何曾这样过?”
“我已经叫人上茶备点心了,你们想出恭上茅房也随意,各位大人坐得好好的,大殿里也暖,着什么急呀。”老郭一脸和气,“王上带兵出征之时,好多次没吃没喝,就趴在能冻死人的雪堆里,一动也不能动,生怕打草惊蛇,破坏了作战计划。那时候王上说什么了,你们才等这么点时间还这么舒服,有什么抱怨的。”
“哪有抱怨啊。”旁边的人赶紧说,“不过事情反常,又与武国来的和亲公主有关,这不才问问么。”
因为高闯没有给过肖绛应有的尊荣,所以鲜少人用“王妃”两个字称呼肖绛。
甚至,就连肖绛自已也时时忘记自已是个王妃,要下堂又不下堂那种。
“老郭,你是王上身边第一信人,你就透露一点消息呗。”有人上前用胳膊肘拐了拐老郭的肋下,“大家同殿为臣,你总不忍心看到大家伙因为不知道某些事而无意中冒犯了谁,那样就不好了嘛,王上也会不高兴的是不是?”
“对啊对啊,又没让你说别的,又不是秘密,多少给点意思,我们都懂的。”
“大家同生共死的,这点交情也没有吗?”
“上回你在行军中摔了胯骨,骑不得马,还是我亲自背你回来的。”
“对呀,我们镇守后方的各种配合,从来没拖过你后腿吧?”
“听说初三晚上放焰火也是那一位心血来潮,搞得我们衙门人仰马翻,虽说结果是挺不错的……”
七嘴八舌的。
谁说男人不八卦的?
谁说位高权重的男人都高贵严谨的?
这些人关注起闲事来,比街头巷尾的七大姑八大姨还可怕好不好?
老郭习惯性的伸手摸了光头上的戒疤,一脸“败给你们了”的样子,心里却绕了至少八道弯。
王上文韬武略,以他郭大和尚的眼光看来,只要有一股好风凭借力,必将直上青云,成为一代名主的。
可这样的人胸襟格局,眼界气魄都有,往往却不耐烦琐事。
王上也一样。
内宅老婆孩子那档子事,他真是完全不上心,也完全不明白。
比如对王妃,他自然知道是武帝赵渊羞辱于他,可为了燕北度过难关,咬牙低头认下了。
这样的亲事,他最终是不会接受的。
且不说合不合心意,于他的骄傲就有损呀。
但王上品性高贵,虽然并不真以肖氏为妃,将来必定要打发的,可绝对并不想为难她,甚至凌虐。
一颗棋子本来就很可怜了呀,还要欺侮她,也太没品了。
只是王上不明白,他的冷待,他不公开给予,就足够引来明枪暗箭的了。
不过大和尚他却很喜欢那位王妃,自从她劈了木佛像御寒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趣人,与众不同。
也许,就算身为女子也不是池中之物呢。
佛祖说:众生平等。
所以借此机会,干脆结个善缘,竖点挡箭牌给王妃吧。
免得她万箭穿心的时候,王上想留也留不得了。
一念及此,老郭故意压低了声音。
“她毕竟是封了明慧公主,和亲而来,代表的是武国和武帝。王上与她谈事情,想来应该是国家大事,否则以王上之雷厉风行,不可能说这么久。所以各位明白了吧,王上对她什么态度且不论,她的地位到底摆在那呢。”
意思很明确。
肖绛首先是武国的公主,然后才是燕北的王妃。
这两个名分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上可以轻慢她,但别人却没有资格和立场。
除非王上直接废了她,或者与武国撒破脸,公开交恶。
就算她是个靶子,也轮不到别人打呢。
可世上多的是本身愚昧,偏又捧高踩低,不能与人善的人。哪怕与他们八杆子也打不着,遇到倒霉的人,他们也要上前踩一脚。
老郭把手拢在袖子里,标准的小猫农民揣,见众人或半懂不懂或若有所思的点头,就又加了把火,“她嫁过来时,虽然自身嫁妆寒微,可咱们燕北能过了这个年关,是她带来的大批米粮解了这场危难。你们都是肱骨重臣,该当明白王上脾性。对这样于咱们燕北有恩的人,喜欢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咱王上又不是赵渊,任意胡为,咱们的王上很有王者的风度呀。”
懂了懂了懂了……
各位大臣们彼此快速交换眼神。
从前就听家里的婆娘提过,什么用了女方的嫁妆,人家没有犯七出之过里头的大罪,都不能休弃的。本以为王上的内宅也是国事,与家事不同,而且那些话是从王府内廷传出来的,没想到还真就是应了这么个理儿。
就是说就算肖氏无宠,只要她还在那个位置上,他们也少来刁难。又落不到什么好处,还让王上觉得他们品性低劣,是奸臣佞臣,不正派。
干脆四个字:敬而远之。
就这么着,肖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虽然摆脱了人憎鬼厌,谁都在她头上踩三脚的境地,却也被人为的定下了社交基调。
她只是觉得这个上午,是她穿越以来最开心的。
本来只想问什么答什么,给高闯解释下数学几何和物理,没想到高闯太聪明了,问的问题总是关键点。她为了说明白,不得不讲得尽量详细。
而且高闯感兴趣的,始终是与战争有关的。鉴于她在现代的专业,还曾选修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模式等学科,两人出人预料的有共同语言,越聊越嗨。
这期间,高闯虽然没表达过关怀,却默默的给她设了座,添了茶,还加了炭盆。就放在她脚低下,而他显然不喜欢热,始终穿着那件练功的短打。
真是……赏心悦目。
也说明这个男人很细心,如果他愿意,可以是非常体贴的。
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得摆正自已的位置,要有社畜的觉悟。
喜欢老板是非常惨,非常亏的一件事。
就把他当成上级,敬而远之,多简单。
“王上让我元宵节去云讲艺堂,到底是要做什么具体事情呢?”眼看话题告一段落,她应该请退的时候,连忙问。
“讲艺堂设一位先生和四位文武教习。”高闯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那位先生姓林,是我从武国诚意请来的鸿学大儒。他老人家威望学识在那儿,连本王见之都要毕恭毕敬,拜为王师,孩子们不敢胡闹。可是两文两武四位教习,三年之内换了二十来位……很少有人能坚持三个月。”
他下意识的按了按额头。
这是个很明显的肢体情绪动作,说明是很伤脑筋的问题。
自从肖绛认识高闯以来,他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类似于畏难的情绪。
这说明古今中外,古往今来,无论什么时空的同一个真理:熊孩子于家长而言,那真是让人头大如斗,谁都暴躁,谁也没招。
不过家长管不了孩子,可大多数孩子是怕老师的。然而燕北王府这一批……
换教习这样频繁,显然连老师也降不住。
“王上是想让我……”
“修理熊孩子”几个还字没说出,高闯就打断她,直接说,“你去做文武教习,刚好年前又请辞了一个。”
肖绛愣在那儿,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当老师是她的老本行,特别是带顽劣的差生,她算是有经验。哪怕这时代的孩子与那时代的不同,想必也能摸索出方法。
只是,她这算异时空再就业吗?
一方面,她有点怀念那种鸡飞狗跳,操心费力的生活,很熟悉,也有成就感。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做的都是伟大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也算摆脱了那种有趣但也可怕的日子,真的要再回去吗?
可目前看来,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眼前这一位虽然是很帅,却也是封建帝王,一言九鼎,不从可能被杀头的。
况且她现在还没有能力自立,这一位还是她生命安全和稳定食物的来源。
“这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斟酌了半天,她才问,“女子为教习……”
她捧着热水杯子,轻轻放在唇边,却不喝,只转动着,让仍然很冰的手指和嘴唇变得暖和起来。
而房间内虽然放了三个炭盆,但因为面积太大,气温还是有点低的。那热水遇到冷空气,凝结成淡淡的白雾,氤氲着她的面庞。再加上那沉思的神情,令她干枯得好像秋草的小脸忽然间有了生命似的,连无血色的唇也被热气蒸得粉嘟嘟的,整个人竟然非常好看。
高闯不禁移开目光,“只要有才有德,男子女子并无关碍。”
肖绛就看了高闯一眼:燕北女子确实能做不少事,但仍然是男尊女卑,教育资源这种上层的东西,也还掌握在男人手中,没有让女性涉足过。
而且她还是个外国人!敌对的外国人!
而且还不是绝代佳人!
她只算是吃螃蟹的第一人,恐怕这位置不那么好座,倒像是凭空的箭靶子。
不得不说,高闯用人非常不拘一格,他的三夫人不还曾是女军统领吗?却也把她架在火上烧了。
算了,既然不能反对,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怕什么,干就完了。
“哦,那我倒真是德才兼备的。只是我得罪过您的儿女,不知要……”
“自已解决。”高闯再一次打断肖绛。
当她说自已德才兼备的时候,差点逗笑他。
哪有人这样说自已的?脸皮真是有一定的厚度。
“那王上想让我教什么呢?我那笔字写的都不行,像狗爬。”
原来她还有自知知明。
“那是狗爬吗?根本就是乌龟爬。”他老实不客气的批评眼前这个自称德才兼备的女人。
狗爬至少还有迹可遁,不至于天上一划地上一划,连笔触粗细都不均匀。
中间还配了图,害得研究半天才搞明白。
“至于教什么……”他顿了顿,“就是你刚才给本王讲的那些。格物致知虽然不是科举的内容,却非常实用。我燕北不要书呆子,而是有用的人。”
嗯,重视教育,这个为君者不错。
肖绛在认可高闯的同时,认命了。
于是讲艺堂添了一门叫格物致知功课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下虾米。
肖绛也曾问道:万一那群孩子不接受她,把她也逼走怎么办?
高闯回答得干脆利落:“如果你连这个也坚持不了,就是个没用的人!年前你鞭抽本王世子世女的事,也得拿出来再掂量掂量。”
就是说,没用的人就不配受到他的庇护,不配在他手下讨生活。
而且,还翻小茬!
肖绛在初四这天有个寒冷的开局,愉快的过程,以及不爽的结尾。
好在高闯最后说要把阿离和阿泠拔给她用,只要她做好教习这份很有前途又充满黑洞的“职业”就行。
那两个姑娘是军中出身,算是军婢。就算武功不高,却也是练家子,如此配备应该是提防她惨遭殴打,黯然下课吧。
是高闯早就看出来了,她会的是以命搏命的一招致敌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大部分情况下,她实力不足,只能同归于尽。
可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就没办法用拼命的方法解决。
人家惹了你,你就要往死里干人家吗?
而普通的打架,她真真是不擅长的,一直在玩阴谋诡计。
所以,高闯相当于给她配了两个保镖,也算有良心。
“也得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吧?”不过肖绛没直接答应,“不情愿的话,又会像我之前那个丫头一样,不成帮手反成仇。”
自已去和您老的三夫人交涉吧,一切与她无瓜。她心想。
结果高闯雷厉风行,转天,三夫人练霓裳亲自来了落雪院。
因为正是初五,民俗破五,肖绛一早让阿泠从大厨房找了点白菜(这时候还叫菘菜),拿着储物间找来的一把小刀,明显是行军用的,用来切割硬邦邦的馒头肉块啥的小刀,在一块木板上当当当。
“您这是干什么?”阿离忍不住问。
“剁小人啊。”肖绛继续当当当,“初五不是有这个风俗吗?”
“您信?”阿理不禁笑。
“信不信的……万一是真的呢?又不损失什么。再说,好玩嘛。”肖绛说得非常认真。
嘴里还念叨着:小人小人快滚开,不然把你做成馅,啊呜一口吃掉你。
阿理就对阿泠眨眨眼:她算明白了,这一位每天都变着法儿的让自已高兴啊。
就连她们,似乎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你们也来砍两刀,对待小人就不能客气。”肖绛又让开位置给两个丫头。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肖绛倒有些意外。
自从她来了这个名义上的落雪院,实质上的冷宫,不管什么人来她这里也没有通报过。哪怕只是一个婆子,也大摇大摆的进来,仿佛她这边是菜场。
阿理和阿泠又快速而隐蔽地交换了下眼色。
阿理顿了顿,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地说,“我去看看。”就跑出去了,脚步轻,显然知道来者是谁。
从昨晚开始,这两个姑娘就有些神不守舍似的。
肖绛看破不说破,知道高闯必定和他的三夫人谈过借丫鬟的事。
也显然,练霓裳事先和这两个姑娘商量过。
“三夫人来了。”片刻,阿理复又转回,行了一礼道。
平时虽然也恭敬,不曾有捧高踩低,仗势欺人之举,却远没有这般规矩的。
“请进。”肖绛丢下那把小刀,反身坐到八仙桌侧的主位上。
此时她身在明间,正对着正屋的大门。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门帘挑动处,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女郎。
个子极高挑,据目测,至少得有一七五。
虽然是妇人装扮,身上却是类似于胡服的暗绿色棉袍配宽脚裤,鹿皮靴,头上也只利落得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支古朴的青铜发簪。
长眉斜飞,面目清秀,加上身板挺直,显得特别利落飒爽。
可惜脸上从左侧颧骨一直到右侧下巴,穿过鼻梁,纵横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通常来说这绝对是破了相了。
可是在肖绛看来,这女人大大方方的坦露着伤疤,完全不在意似的,反而给她身上增加了一种别样的气质,能把大姑娘掰弯那种。
气质!关键在气质!
完全是女军人的模样。
肖绛得承认,她对练霓裳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但显然,对方对她可不是如此。
因为练霓裳身体绷直,完全跟放松不沾边。神情在大方礼貌中透着疏远和审视,肢体语言就着明晃晃雕刻着两个字:戒备。
“不知道三夫人前来,有何贵干?”她说着客套话。
其实论身份地位,应该练霓裳主动先开口的。
但一来肖绛没那么多古人的尊卑观,二来她知道练霓裳难开口,倒不如与人为善一点。毕竟路遥知马力,斤斤计较眼前的高低,眼光就太短浅了。
练霓裳的目光几不可见的顿了顿。
这是王上大婚以来,后宅女人之间的初相见。
本来还发愁成亲之后的第二天认亲要怎么忍过去,哪想到这一位直接进了落雪院,王上也根本不提这茬。
她倒是暗中松了口气,但后来听说这女人种种事迹之后,又疑惑警惕起来。
王上娶的是个疯子傻子,结果却进门一个多智近妖的、货不对板的女人。
她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亲信之一。
她为王上所受的屈辱而愤怒,又觉得无解的事就是危险,可王上不但没有直接休弃这女人,还打算重用。
不,是“试”用。
为此,她倒是很想来会会这个女人了。
不是女人的屈膝礼,而是像男人那样抱了抱拳。
这行为放在她身上,居然并不违和。感觉她如果娉娉婷婷的弯身,倒奇怪了。
肖绛自从来到燕北王府,见过的最高级别的女人就是那个刑妈妈。
据说是二夫人小魏氏身边的得力人。
但不管再怎么得力,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也是奴仆的范围。
是手下人。
眼前的练霓裳却已经跃入了半主人的行列,又是高闯的妻妾。所以她们对她的态度如何,说实在的,肖绛还蛮好奇。
“不如坐下说话吧。”她指了指侧位上的椅子。
练霓裳倒也不扭捏,向肖绛点头表示感谢,大大方方坐下了。
随即她就对阿离和阿泠丢了个眼色,这两个姑娘二话不说,对着上位躬了躬身子,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肖绛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您大概已经知道,我出身不高,是从女军营进的燕北王府,从军之前也是农女。”练霓裳开口,“所以我习惯直来直去说话,有不妥当之处,您别见怪。”
肖绛却抬手阻止她,“在说正事之前,好不好先确定个规矩。”
见练霓裳一脸不解就继续道,“我身份尴尬,别人不知道如何称呼我也属正常。不过您来您去的,实在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从前我被关在落雪院,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就罢了。往后我需要经常在府内外走动,你又负责王府内部的安保……那个安全,搞不好经常要碰面,不如找个大家都舒服的方式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