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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0

“我就是不愿意看到那张脸!”高瑜拧紧了小眉头,到底意难平,“大不了我就病了,上不成讲艺堂又不是我的错。从小到大,钰儿和我心连心,我受伤,他也总是会疼得不行,自然我们都不能去的。”
“孩子话了不是?”刑妈妈露出笑容,适时表示下亲近,“生病也不能生一罪子,凭白还让王上担心了是不是?依奴婢看,世子世女还真是要去掂量掂量那一位的斤两才是。讲艺堂的教习,有德有能者居之,无德无能的人,自然也留不长久。之前除了林先生,不是换了好几个?还有受不得苦,生病受伤的……”
诛心之语,就这么像是随意聊家常那般的说了出来。
小姐弟瞬间就眼前一亮,对了个眼神,都明白了。
他们身份高贵,凭什么要避开?
应该赶那个丑八怪走才是!
就像赶走之前那几个那样,半点也不难的。
那时父王就没话说了吧?

没过几天,肖绛身为讲艺堂教习的衣服鞋帽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肖绛得承认,针线房管事程氏的手艺真是精湛。在现代的话,各服装厂会花重金请她做打版师的。
衣服非常合体,颜色和针脚也好,总之肖绛是很满意。
按道理说,她应该打赏。
不过她银子花差不多了,也只能夸奖了几句,厚着脸皮表示:“我正研制一种新点心,成功之后会请你品尝品尝。”
程氏感激涕零,虽说没有打赏还是有点失望的。
这几天肖绛往大厨房跑得勤快,还请人在落雪院归置出一个小厨房。
和古代的大宅院一样,住了主人的院落都有小厨房,要吃点什么特殊的,自已花银子找人做就行。
不过落雪院之前就是堆放一些不便扔掉,却也不怎么值钱的杂物所用,没住过人,设施也不齐全。之前肖绛热个饭、煮个汤什么的,都是用小铁皮炉子,小铁盆和小铁壶就乎就乎。
现在她为自已争取到了平稳的生机,而且还找到了“工作”,自然开始改善自已的环境和条件。
她这个人,就是无论在任何困境之中,都能努力让自已过得舒服点。
这是一种乐观的天赋。
之前她详细打听过燕北以及武国的物价,还觉得自已心里有谱。但,万万没想到,银子花的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如-流-水。
建个小厨房,盘个灶,配齐备家伙什,连工带料倒是不贵。
吓人的是食材价格,本来就高,因为还在正月里,就更高了。肉蛋菜米面都贵,糖的价格更是吓死人。
“哎哟,软黄金啊。”肖绛不禁感叹。
她从一个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来到一个偏偏物资极度匮乏的古代异时空北部边陲小国,那落差……
“盐糖茶本来就是最贵的啦,普通人家,年节的时候才用一点。”阿离见肖绛捧着仅剩下的那几块碎银,不,应该说银子渣哀嚎,不禁说道。
有点可怜十三小姐,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称呼是肖绛自已定的,因为她早晚会从王妃之位上“隐退”,现在也不很正式,毕竟高闯没有明面上儿承认,又何必让其他人为难呢?
称呼自在些,行事也就会自在些。
除非有人踩到她脸上,不然她也不会以身份地位来压人。
太LOW了。
“大厨房给的确是实价,要不您把糖退回去?”阿泠出主意。
肖绛咬咬牙,摇头。
她要做的食物,用糖量很大。古代的糖提纯不好,用的量恐怕更大。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她只能选择心如刀绞了。
阿离和阿泠见她手捧心口又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直到现在,她们终于能体会到十三小姐的“出身”了。
武国富庶而强大,听说都城开阳的夜市就非常非常有名。可能有你没见过的东西,但绝对没有想买而买不到的。
但凡去往开阳城的,都一定会去见见世面。
十三小姐是武国贵女,肖郡王惟一的嫡女,武帝亲封的御妹,想必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然燕北人的苦日子过惯了,哪里有吃得那么精致呢?
她们三夫人到现在保留着军中习惯,吃饱穿暖就好。除了好酒,平时几乎没有什么花销。
二夫人那边有魏家依靠,却也不铺张。
就是白姨娘麻烦些,可因为有个小鸟胃,吃喝多少都不显眼。
她们落雪院这位小姐可好,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糯米粉,红小豆,花生仁,桂花,芝麻,面粉,油,还有许多的鸡蛋和糖。
每一样都是顶尖贵好吗?
“十三小姐,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吃食呀?”阿离终究忍不住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肖绛卖了个关子,“这可是我到燕北的第一个元宵节呢,之前第一个新年因为生病就错过了,这回要好好过。”
“仪式感?”阿泠想起肖绛常说的那个词。
小姐总是冒出些新鲜词,她们听啊听啊就习惯了,还觉得怪贴切的。
“人啊,得活着有期待,有奔头儿才有意思是不是?”肖绛笑了起来。
阿泠和阿离都觉得,十三小姐不笑的时候普通,但凡笑起来,就特别特别好看,就像春天的百花都开放了似的。
最近似乎养胖了些,本来蜡黄的脸色也白皙红润起来,才寸许的头发黑且密。
整个人说不上顶美,可却让人瞧着就特别舒服。又好像大冬天晒的太阳,明亮但不灼人,还带点懒洋洋的气息。
而对于肖绛来说,身体已经大好,是真的想认认真真过个元宵。
元宵节之后,正月十六的风俗是溜百病,家家户户要去烧香拜神。
转过天,就是新年假期正式结束,讲艺堂也要开课了。
她古代社畜的生活正式开始。
她本身的记忆力一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她所占据的这个身体和大脑,简直是个小变态。
她判定原主是个学者症候群患者,就是俗语说的白痴天才。在精神方面是不健全的,但在记忆力方面却强大到无可匹敌,相当于人肉计算机吧。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种超强记忆还延续到她在现代的知识和经验了。
从前看过科普节目,说是人的大脑就像仓库,学过的,见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其实都会把记忆储存在这个仓库里。只是我们普通人,没办法回忆起“东西”放在仓库的哪个地方,自然也就无法调动出来。
也就是:记起来。
但现在不同了,她的灵魂与新身体不断融合,让她不断适应的同时,她的旧记忆也全部鲜活清晰起来。那些她学过的专业知识,她接触到的爆炸式信息。
包括食谱……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她可能从未动手做菜,但不妨碍她在网上搜到食谱,看看做法究竟是怎样的。
从前只是一掠而过,并不会去背。
但现在凭借老天给予的金手指,不管她的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只要被触发,就能清楚的记起,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她觉得她的过去,原主的过去,早晚都会重新浮现。
为了应景,她想来想去,打算从最简单的入手,做一道炸元宵和海绵蛋糕。
她还特意垒了烤炉。
那些食材就是为这两道菜,应该说两道甜点预备的。
她知道,这种旧式的烤炉,其实比现代的电烤箱还要优秀。
如果运用得当的话。

事实证明,肖绛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世界上也没有全能的人,就算她带着现代人的金手指也不行。
理论知识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现代用电烤箱,上面有火力选择,定时功能,控温功能。讲究些的,还有专门的烤箱温度计,以方便随时监控。
在古代燕北哪有这些条件?一切全凭感觉。
而肖绛发现,如果一个超级吃货,同时还是无敌手残星人,那实在是非常悲催的,所谓感觉,这种比较玄幻的东西也根本不存在。
食谱可以倒背如流,但那离着成品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比唐僧上西天取经都难!
没有打蛋器还好说,借用阿泠超强的手劲和手速就可以打发蛋液,中间分三次加入糖。最终,发泡明显,十分成功。
不过等她按比例加入其他比如面粉,油和羊乳等配料进行搅拌的时候,就发现手法相当重要。好不容易才把已经消泡的、塌陷的蛋糕糊糊倒入提前刷好油的圆铁盘中,又发现老式烤箱不但没有稳定的预热功能,灶火都快灭了。
偏巧,为了给人以惊喜,她把两个丫头都打发走了。
阿泠去采芑院,替肖绛送一小罐糖给练霓裳,以感谢对方愿意借出两个武丫头,并且替她安置了豆芽的事。
虽然肉疼,但礼尚往来么,这点人情事故,肖绛还是明白的。
阿离则在帮她烧起了灶火后就去了大厨房拿饭菜。
据说主院谷风居的元宵家宴还是很丰盛的,不过照例没有她的份儿。
所以目前的落雪院就她一个人,她也只能手忙脚乱的拼命添火。可看到火苗子大到都窜出灶膛了,又赶紧把烧着的木柴扯出来,丢在脚边。
这时另一个灶台上的油锅也热了。
她本以为,蛋糕放入烤炉后需要时间烤制。这段时间,她就可以把炸元宵做好了。等蛋糕出炉,元宵也得了,估计阿离和阿泠也回来了,她还温了点酒,这样主仆三人围桌而坐,热乎乎的正好吃饭。
两个字:完美。
别人排挤她,孤立她没关系呀,她自已过得开心管别人干什么呢?
然而想得挺美,现实是她做元宵陷的时候没经验,陷料很散,而且包裹糯米粉的时候不是把馅料打得太湿就是太干,所以元宵的形状就不太好看。
她想着,第一次嘛,手生,只要味道好就行了。
她很轻松的就原谅了自已,脑补出成品的时候都快流口水了。
但她忘记最重要的一环:元宵上是要扎小孔的。
不然,会炸锅。
然后果然就炸了,还喷溅出很多油点。就算肖绛闪得快,手和脖子上都被热油溅上,当场疼得她都跳了起来。
本能中,她三两步就逃出厨房。
等她想到必须要撤火,盖上锅盖才能阻止灾难继续的时候,热油已经溅到灶边燃着的木柴上。
她跑出来的时候,小厨房的门敞着,冬季的风卷了进去。
于是火,油,风三位一体,灶台附近还都是易燃物,厨房登时就变火场。
肖绛是受过消防训练的,现代的军校里有这节课。
可悲剧的是她没有灭火器。
看来土法灭火要提上教学日程,不然会像她这样,没有让现代人变得愚蠢的高科技设备,就麻了爪儿。
手足无措之中,她居然还能想到这个。
她徒劳的想把火势扑灭,但落雪院的水井在屋后,她一个人根本来不及去汲水。想用厚厚的棉被喷上茶水,压在火上?还没等她跑回屋,身后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她连接近都困难了。
惟一的办法,就只有先跑出院子,不然火封了门,她就只能困死在这儿了!
她毫不犹豫的冲出院门,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最后吞没了整个落雪院。
这时候,就算此地再偏僻,整个燕北王府的人也发现这边走水了。
随着示警的铜锣声以固定的节奏敲起,身边围绕着女人和孩子的高闯,才沾了沾唇的筷子立即又放下了。
他大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一串,登上后院的高处。
那不是假山,但说是小山也有点夸张,只是地势自然隆起的一处十数米高的土坡。下层坡度缓和,上层却突地拔高。
当初老郭力主把主院修建在土坡之前,加上院前宽阔又缠绕,通向王府各处的廊道,他认为是背山望水的地气,其势又崖岸高远,特别适合王上。
且不说他一个大和尚怎么懂得道家的风水学说,总归燕北王府是整个王城地势最高的地方,谷风居又是整个王府地势最高之处,小山包上还另建了一个三层的观星楼以及长长的阶梯,视野极好,能俯瞰整个胜京城。
所以,高闯的脚步只在观星楼上停了一瞬,就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走水的地方是落雪院。
“看好他们,不许乱跑。”他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不用吩咐,大家都知道话是留给小魏氏的。
也知道,不许乱跳的是高氏姐弟等小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示什么,但隐约有种兴奋在空气中弥散。
若肖绛在场就会明白:想让她死的人可真多啊。
她没有主动伤害过谁,一切也是身不由已,无法自已做主,可就是这么招恨。
另一边,高闯大步流星,他的贴身小厮,名叫千牵的,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才勉强跟得上。
快到落雪院的时候,离得稍近的大和尚郭怒和小和尚戒忍也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老郭上气不接下气地急问。
高闯微微摇头,却没有回话,只更加快了脚步。
那个女人自从进了王府,总是出状况。
先是洞房刺杀,年前又被绑架,倘或这次是有人想烧死她,他燕北王府还真就成了筛子,成了天底下的大笑话了。
他有点心焦,甚至还有点担心,那个女人是个人才……
这么想着,远远就看到一条人影站在火海之前。
风卷着火,挟裹着风,吹得人的衣襟都扬起来了,让那条小小的人影看起来瘦骨伶仃,好不可怜。仿佛那大火有如猛兽,要一口吞掉眼前人。
周围奔来跑去,吵吵嚷嚷的是救火的人,衬得肖绛仿佛静止了。
高闯没留意到自已的心里一松,但很快意识到自已生气了。

“你有什么可说的吗?”高闯走到肖绛身边,问。
肖绛正心乱如麻,大脑因为这场意外的大火而变成一片空白,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有人,闻言吓了一跳。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吓得跳起来。
于是就有点狼狈,那小鬼模样令高闯的火气莫名下降了些。
“那个……我……不是我干的……”她下意识的否认。
可又不愿意撒谎,关键这个谎撒不过去,特别是在高闯的面前。
只能嗫嚅着,“不是我故意的……是油锅先动的手……”
什么话?油锅动的手?
高闯忍住抚额的冲动。
看样子,落雪院是彻底被烧成平地,他都没眼看了。
“还有呢?”他又问。
一字一句,听起来像咬牙,像生气,也像威胁,会被打军棍的那种。
肖绛提着心,偷偷注意高闯的脸色。
做贼心虚,她没做贼,可心里也特别特别的虚。
她发现这个城府超级深,心理素质超级强大,在生死面前也不变色,表情管理相当到位的男人,根本让人看不透。
什么微表情?什么FBI的读心教程,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没有且武之地!
“王上英明,燕北王府的管理规范,您看连火龙队都有,设备齐全,反应迅速,行事有章法,可见平日里没有半分懈怠,真是不错。”
火龙队,是古代关于消防队的说法。
肖绛虽然在顾左右而言他,但燕北以武养国,就连燕北王府的安保也实际上实行了军事化管理。
所以她的夸奖,也是由衷的。
见高闯不说话,平静如水的面色被火光映得特别帅气也特别吓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幸好落雪院地处偏僻,和其他院落并不相连……否则火势一起,只怕会牵扯别处,那损失可就大了。现在还好,只是我自已倒霉……”
“王上您回吧,我自已处理善后。”
“王上别担心,有多少损失我肯定照价赔偿的。”
“王上耽误您吃饭了,您看您出门也不加件大衣裳,冻着怎么办?要不您离火头近一点,比较暖和……”
一边的老郭看她越说越不像话,有心帮上一把。
毕竟这位王妃不同于正经的大家闺秀,总带着点小坏,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倒还挺少见的。
我佛慈悲,与人为善吧。
“王妃您没事吧?”他上前一步。
肖绛有点发愣,在瞬间没意识到老郭是叫自已。
毕竟,除了豆芽,还没人明面上儿叫过她王妃。
陌生感太重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茫然摇摇头。
老郭就连忙说,“王上的福德护佑,人没事就好。”
又看看不远处的院落,呃,应该说是还冒着烟的废墟,“火到底扑灭了,人没事就好。”
高闯的目光略略一扫,准确看到肖绛脖子和手背,手腕处的几处火泡。
不像是烧伤,好像是滚热的东西烫的。
他才松的眉头,就又皱紧了。
“把阿九叫来。”他吩咐老郭,又看向肖绛,“你给本王滚过来,最好想出一个好解释。”
他人高腿长,尽管已经不是来时的速度了,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肖绛也跟得很吃力。
好不容易回到谷风居的书房,不自禁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额头都冒汗了。
高闯大马金刀的坐下,仿佛完全没看到似的。
但他是发现大火一旦被扑灭,周围的气温就开始骤然降低。比之前还要寒冷几分,好像火势吸走了空气中仅有的热量。
这女人逃命时没穿外头的大衣裳,那小身板不扛冻。
若她再受一场寒气,就乱了讲艺堂的日程安排了。
对,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当场审问,而是把人带回来。
而谷风居的书房离着摆放家宴的大花厅隔着一道侧院,肖绛没被烧死,但被表情严肃的王上带回来的情形虽没被几位正主儿看到,却被守在门口望风的丫鬟小厮们却都报了信儿。
“说有用的。”高闯无意中又瞄了那几颗火泡一眼,沉声道。
肖绛这时候也冷静了些。
东拉西扯的太愚蠢了,智商这东西在高闯面前必须存在,于是她就把自已打算施展厨艺,但不小心引燃了厨房的事全说了。
因为是事实,所以高闯很快判断出这是真话。
尽管,肖绛还是隐瞒了自已的手忙脚乱的笨蛋举动。说到细节的时候,又是一阵阵心虚。
“你还有厨艺?又是什么梦授?”好在高闯的注意力没放在那儿,轻哼了声。
肖绛硬着头皮哼哼了声,表示没错。
反正她没有其他合理解释。
“你说会赔偿落雪院的损失?”高闯话题一转,好突然的样子。
肖绛连忙抬头,又忙不迭的点头,以示自已绝不赖账。
高闯就扯了扯唇角,露出些嘲讽之意,“本王听闻你把银子全买了吃的,还有可以用来赔偿的吗?”
肖绛超尴尬。
爱吃是一回事,让某些男人点出来,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男人也是没品,大家心照不挺好?
“那什么……我现在……是不太凑手。不过可以分期吧?往后从我当教习的月例银子里扣……”
“你确定能够长久做教习?”话中的怀疑,还有不信任,已经不加掩饰了。
当然,高闯也不需要遮掩。
他是燕北的天嘛,而肖绛不过是个讨生活的打工人。
“王上放心。”而她这话,却明显带着一股自信,甚至挺直了腰。
熊孩子虽然破坏力强大,普通人HOLD不住。
但她是谁?
她是拥有丰富斗争和教育经验的人啊。
“说大话容易。”
“王上且看着吧,必不辱使命。”肖绛试图奉上自信的笑容,可惜扯动了脖子上的火泡,疼得真吸气。
高闯的眉头又几不可见的皱紧,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适,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形。
于是他挥挥手,并扬声道,“千牵,把嘉鱼院叫人收拾下,带这个人过去。”
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耐烦,肖绛以为他是很厌烦自已了,连忙退下。
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停步,咦了声,“我换地方了?”
“难不成你还要在我燕北王府里搭个雪窝住吗?”高闯没好气。
明显那处院落只剩下断壁残垣了。
“在你凭自已的力量修缮好落雪院之前,你还有其他意见?”

肖绛哪里还敢有意见?!
一个闯祸的人没受到大惩罚,只是照价赔偿,这已经是很宽大处理了好吗?
更何况又分给她一个院子容身,虽然只是暂时的。
就算真的让她自己搭雪窝,她也只能认了是不是?
再说修葺院子的话,她手头还有一桩事没了呢。
如果操作得当,她就可以省下三分之一的费用。
但是,当她真正来到嘉鱼居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
倒不是这个院子多豪华,或者多破败,而是因为其位置。
她本来以为又是一处什么偏僻的院落,反正燕北王府虽然不华美精致,但是占地大得很。以她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除了几个与她相关的地方,她平常也没有研究过整个王府和各个院落的布局。
哪想到嘉鱼居竟然是谷风居南边的侧跨院!
与高闯的书房只隔了一段小小的矮墙和目前还光秃秃的树丛。
这是什么情况?
这相当于搬进了主院啊!
只有正牌的王妃才能住进主院!
包括高闯那两个夫人一个姨娘,也都另居别处。
虽然只是侧跨院,细分应该是书房的侧跨院,总归是在主院的范围之内!
高闯是随意这样决定的,还是有什么深意呢?
肖绛一时想不透,干脆就不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天然就是个靶子。明枪暗箭都瞄着她,干脆就不多躲了,正面杠吧。
“会通知我的丫鬟吧?”她四处环顾着问。
“您放心,已经叫人去了。”
这个叫千牵的小厮眉清目秀,但行事沉稳,执行力强,看起来很是利落。
之前叫肖绛在廊下略等了等,他自己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没想到很多事都已经布置完了。
嘉鱼居不大。
一间正房带左右两个耳房,东西侧各两间厢房。天井四四方方,整体上小巧玲珑,中间半埋在土里着一口大水缸。
不过这时候,缸里既没有水也没有莲花。
院落的四角,有几个石头垒起来的地方,上头覆着一层没有融化也没有被污染的白雪,底下支撑着似乎干枯的枝条。
看样子应该是花圃,深埋进土中的是植物的根系,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又会破土发芽。
现在肖绛倒是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个属于高闯的小小跨院儿会种些什么花?
不过,她忍住没有去问,到春天的时候应该会看得见吧。
她喜欢给自己一个期待,就像等花开那样。
当一朝绽放,满庭芬芳,应该会有幸福感,会明白那些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她望着这个一眼过去就能望到底,但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嘉鱼居,忽然斗志满满起来。
可惜当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小心碰到了脖子和手臂上的被热油烫出的火泡,疼得差点跳脚。
幸好,这个院子虽然空着,但毕竟是主院,也要经常打扫。现在突然要住进人来,几个婆子和小厮上上下下一通忙活,很快也就收拾出来了。
这时候阿泠和阿离也急匆匆赶来,阿离手中还拎着一个大食盒。这么冷的天气里,俩人都跑的有点微微发汗了。
“十三小姐,您没事吧?”阿离关心的问。
肖绛想摇头,可那样的话,衣领就会碰到脖子上的泡,很痛的,所以她就僵着,目光落到这两个丫头的后面:一个身材欣长,但是圆圆脸的年轻男子那里。
“是阿九大夫吗?”她仿佛见了亲人般。
她需要疗伤,现在谁也不如大夫更顺她的眼。
阿九听到“十三小姐”这个称呼的时候就扬了扬眉尖,这时候又听肖绛直接问过来,干脆道,“您也是厉害,王府里有固定请脉的大夫,但您这才来了一个来月,已经叫我跑了两趟了。我可是军医,不看内宅妇的。”
他这话说的挺呛,阿泠就皱起了眉头。连千牵也瞪了他一眼,怕他惹怒或者惹哭眼前这一位。
王上的态度像谜,他们这些底下人也无所适从啊。
哪想到肖绛根本没有特别反应,只是笑眯眯又毫不客气的回怼道,“这话说给我也是白说,有本事去跟王上抱怨啊。不敢违抗王上的命令,却欺负我一个‘内宅妇’,自己又窝火还落个埋怨,何必呢?”
“你这样不客气,就不怕我一会儿我给你看伤的时候下黑手吗?”阿九斜着肖绛。
“我琢磨着有本事的人都有点小脾气,可是王上既然这样重用你,至少你医德还是很有的。难道,王上看人的目光还有错?”肖绛动了动,又疼了咝咝直吸冷气。
之后也不多说,径直向正屋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哎呀哎呀的叫疼,唬得阿泠和阿离紧跟着,不断小声询问。
对于这种场面,她们倒是不惊讶。
十三小姐连王上都顶撞,何况这个军医呢。
旁边的阿九倒是被噎得翻了翻白眼,也只能跟上去。
人家说他有脾气,是因为有本事。如果他现在撂挑子不管,难道是说自己没本事吗?再说都夸他有医德了,他还能任意胡为,以侧面证明王上没有眼光吗?
他是活的太舒服了,敢质疑王上?
这话传出去,王上应该一笑置之。但他身边那几个狐假虎威的混蛋,就该把他生生撕巴了。
再说,王上用人之道向来精准,除了在娶王妃这件事上。
之前他还觉得这位王妃生机勃勃,求生欲很强,是个好患者。现在看来,这位牙尖嘴利,不好相与,他自己看人确实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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