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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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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记忆中,她有一点点了解了这个世界,虽然不全面,但却知道燕北乃苦寒之地,粮食比金子还要珍贵。
在这样的地方浪费粮食,那简直是大不赦!
果然,张婆子冲动之下的举动被肖绛揭破,不禁又悔又怕。
最可怕的是,这位王妃不是开阳城的贵女吗?还被封了明慧公主,怎地就这样随便爆粗口。
衬着这身衣裳和打扮,真的比在街抢食的乞丐还要凶。
华丽的喜服变成了乱七八糟的短打,那难看的头发居然梳了个高髻。
因为目前的发量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发型,只得又缠了块黑色的布。
而且肖绛不太会梳古代的发型,搞得像个鸡窝一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可怜。
张婆子想到府里的传言,之前被肖绛吓住的情形略有好转,觉得不必对一个将死之人客气,于是冷笑道,“王妃这么舍不得吃食,不如自已舔干净。”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肖绛挑眉。
倒像是挑衅,因为她挪动了下脚步,身形被高大的张婆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就形成了视觉死角。
“不敢不敢。”张婆子被肖绛的眼神挑动得火气更大,特别是肖绛故意晃了几下头,那个高髻显得格外刺眼,让人恨不能立即给拍扁。
“想必王妃不习惯趴在地上吃,不如我来帮您。”她干脆逼近,直接抓到肖绛的头发上,想把对方按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张婆子觉得眼前的王妃不但没怕,没怒,反而笑得晃眼。
笑什么?
愣怔之时,张婆子只觉得掌心钻心般地剧痛。
下意识的惨叫声中,她看到王妃迅速靠近,用力在她脖子侧面按了下。
没有人能看到这动作,可张婆子却突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其他婆子被意外吓懵了,王婆子顿时大急,指着肖绛道,“你做了什么?”
张婆子躺在地上,手心里突突往外冒血,脸色却白得生死不明。
“别过来哦,不然她就死定了。”肖绛努嘴示意,“不信,你就试试看。”
如果不是取巧,不是提早算度,不靠诈的,以她现在的体格和实力来说,会被这群婆子活活打死。
“谁让她抓我的头发?”肖绛从头发中小心取出个蓝汪汪的尖锐武器,“这毒剧烈,只有我能解呢。”
婆子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来后宅一趟,居然有丢命的风险。
王婆子脸色青白,指使一个婆子道,“去,快把王上请来!”

高闯到达的时候,看到张婆子倒地不起,其他婆子严阵以待。
再看他那位“王妃”,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床边。
这种北方的胡床都很高,床边又没有脚踏,她就那么坐在那儿,双脚一荡一荡的好不惬意。
仿佛她就是个看热闹的。
而尽管身上破破烂烂,连个要饭的也不如,偏她就有一股蛮不在乎的劲儿。
“王上,求您救救老张……”王婆子扑通就跪下了,“解药只有她才有!”
愤恨中,她怒指肖绛,连尊称也省了,反正王上也不在乎不是吗?
高闯瞄了地上的人一眼,皱眉,“把人抬走,她没中毒。”
王婆子怔住。
肖绛却不由自主的挑起大拇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名义上的她家男人冷静、果断,观察力强大,还武功很高的样子……
“你把本王引到此处,所求为何?”他目光移转,凌厉地盯着肖绛。
肖绛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他的威严所摄。
毕竟来自于现代,尊卑观以及对王权的崇拜,服从并没有强烈到深入骨髓。
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不能更惨了,那还怕个球?
她只是再度伸出拇指,由衷地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高闯一挥手。
王婆子等人心中就算再疑惑也不敢耽误,七手八脚抬着张婆子走了。
很快,房间内就剩下两个半人。
那半个人是位圆滚滚的和尚,大光头在门边半隐半现的,明晃晃地在窥探。
肖绛见高闯对此毫无反应,心中暗暗记下一笔:大和尚是高闯信任的人!
“你怎么知道张婆子没中毒的?”肖绛忍不住问。
“她掌心中流出的血是红的,那只飞刺上的黑蓝之色是用火烤出来的。”高闯鄙视地揭穿肖绛的小伎俩。
“那王上也该知道,我耍花样就是为了见到您老吗?”肖绛笑眯眯。
老郭在门外一趔趄。
他家王上过了年才二十七,居然成了您老……
所以他以三十五“高龄”自称老衲也是对的。
高闯不禁蹙眉,也很不习惯如此独特的称呼。
但他板着面孔,“给你三息,再不说……不要浪费本王的时间。”
“王上莫怪。”肖绛赶紧敛了神色,“如果不是我假装身怀剧毒之物,我这样不相干的人或者些许小事,底下人是不会报告给王上您的。那我想见您一面,还真是有如登天呢。”
她耐心等了三天,不哭不闹,等着人来看她的笑话。
她故意梳那个高髻。
她故意言语傲慢,诱使张婆子来抓她的头发。
从高闯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来看,他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置她。
那么底下人对她就不敢随便下狠手。
女人么,不往死里打架的话可不就是扯头发么。
今天来的不是张婆子,也会是其他婆子。
总之她必须得整出点严重的事,不然BOSS怎么会出场?
可高闯听她这样说,忽然转身就走。
肖绛吓一跳,下意识扯住高闯的衣袖。
高闯的身形被阻住,眉头皱得更深,怒视着那只青白的,瘦得皮包骨的手。
门边的老郭兴奋的咬袖子。
这位王妃真是疯的啊!
在燕北没人敢这样随意亲近王上的,听说疯子都胆大,因为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肖绛也意识到自已的逾矩,连忙放开手道,“王上,投名状可还好?”她迅速进入正题,因为发现这位燕北王很不愿意跟她多说半个字。
“重点。”惜字如金。
“王上没有惩罚我,足以证明我之前为您提供的消息是准确的。”肖绛不再绕弯子,“王上知道我肖十三曾经是个疯子……”
“曾经?”高闯一挑眉,敏锐地发现这个词。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但脑子混沌,听不得特别大的声音,而且控制不住手脚,所以都当我是疯癫之人。”肖绛一脸真诚。
其实心虚的哩。
想了三天,只勉强想出这么一个借口。
既然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就干脆说自已也不知道好了。
“王上看到那名刺客之前,她不仅想掐死我,之前还要鸩杀于我。”肖绛半真半假的说。
假话中掺一半真的,才容易取信于人嘛。
“可是我没被毒死,脑子却清醒了,大约……以毒攻毒?”
高闯哼了声,明显不相信。
肖绛也不指望他相信,有个说法能糊弄糊弄就行。
“不仅把你毒聪明了,还反杀了一名死士?”
这就有点反唇相讥的意思了。
“求生的本能,哪还顾得其他?”肖绛耸耸肩膀,“从前在尼庵里,一群女尼也要学点一击制敌之术的。不为自保,只求有一息逃脱之机。”
高闯沉默,倒有点相信这套说辞。
这女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肖十三,那天一交手就知道她身体很差,武力薄弱。
算计高壮的张婆子,是她诡计多端。
能撂倒张婆子,却只能是一招制敌的路数,还得凭借着取巧。
关键是,她足够冷静。
就算在这时候也一脸的蛮不在乎,让他觉得那表情十分刺眼。
他的人盯得再紧,也不能深入到女尼们之间,那就随她怎么说咯。
“还是废话!”他又重哼一声。
“不是废话,是前因后果。”肖绛怕这位又尥蹶子,赶紧补充,“因为我被毒得清醒了,所以慢慢会想起一些东西……”
高闯蓦然低头,眼眸亮如灿星。
唉,怎么这么帅的啊!
肖绛心里叹息。
若非她在现代见多识广,人又有定力,此时一定会拜倒在他的王袍之下,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条件!”高闯问。
“条件?”肖绛倒怔了怔。
“没有条件,你会愿意招吗?”简直鄙视得不能再鄙视了。
肖绛却愉快地笑了。
她名义上的男人真是个妙人啊!
还颇有君子之风,不屑欺凌弱小,否则他本可以刑求逼问她这种阶下囚。
而她的笑容如此明亮,令那张憔悴的丑脸都像蒙了光。
高闯忽然想起好友说的那句话:女人哪,长得美不美,关键在于一笑。笑得好看的女人就是美人,笑得难看的,皮囊多漂亮也是丑八怪。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当然我也不是来帮你的。”肖绛直言不讳,“我只是想活下去,不是像现在这样活,而是有尊重的活着!”
尊严二字,掷地有声。

生死未定之际尚谈尊严,看来这个女人身有傲骨。
高闯暗想,也不知道心中的感觉是鄙视还是赞赏。
不过他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而道,“说说你那没用的尊严到底是什么?”
肖绛忽略他话里带刺儿,认真道,“尊严就是必要的生存条件,不被任意打骂奴役,还有自由!”
“不就是要吃要穿?”门外躲了半天的老郭忍不住插嘴。
“吃饱穿暖不是人类的基本需要吗?有什么可难为情的?”肖绛对大和尚不满道,“你有必要如此轻蔑吗?难不成你不吃不喝?王上不吃不喝,供奉佛祖的时候没有供品?”
敢和他相提并论?这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高闯不爽。
“你还敢说!”老郭却一脚踏进门里来,“我随王上来此,就是想问问,听说王妃你把院里供奉的弥勒佛祖的神像当柴禾烧了?”
“是呀。”肖绛无所谓的点头,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态度,“木头的嘛。”
老郭愕然,望向高闯。
高闯几不可见的点头。
老郭就一阵风似的闯进偏厅,片刻又风一样卷出来。
“你你……你真是目无……对佛祖心存不敬……”
高闯心中的不爽感轻了些:对佛祖都这样,也难怪看起来并不惧怕他。
“不要诽谤哦,对佛祖我非常尊敬。”肖绛坚决不承认,“我烧了佛像,不正是尊崇了佛祖爱世人的本意吗?不然天这样冷,一根木炭也不给我,是想让我冻毙于佛前吗?你把佛祖当什么了?还是想造王上的罪业?佛祖在我心里,可佛像就是木雕,有何不能烧的?”
“这么多桌椅板凳……”
“还有这么大根房梁呢?我又拆不动。”
“那意思,如果可以,会连房子也烧?”
肖绛不吭声,来个默认。
尺来长的雕像,原木的没上漆,好烧得很。
因为木质好,没什么烟还禁烧,简直上等燃料。
高闯暗挑眉头,对这个丑女的认识真是不断刷新。
“王妃,你不可如此……”
如此什么,平时话最多的老郭却卡壳说不出来了。
一边高闯不想再浪费时间,摆手,“就如你所愿!至于说打骂奴役……几天来只有你杀伤他人,自已可伤了分毫?”
“是她们先动的手!”肖绛不服,随即又老实承认,“我那是投机取巧,真杠上了,以王上的英明,还看不出我几斤几两?”
安全问题不容马虎!
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府里有什么人,有多少明的暗的势力都不知道,要杀她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她是有多二百五才相信自已拿个投名状能平安活着?
所以,必须得到高闯给的护身符!
不过她公开鄙视自已的武力值,倒让高闯的气平了些。
人贵有自知知明。
“吩咐下去。”高闯对老郭说。
肖绛瞬间就松了口气,因为意思很明确了。
至少台面上和台面下的人,都不能公开对付她,给了她转圜的余地。
高闯看到肖绛那种要拍着胸口说“还好还好”,那种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心情似乎又平复了些。
“至于你说的自由……”他哼了声,“你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随便不知哪里来的女人,都能在我燕北王府任意走动吗?”
“就是!说不定你是奸细。”老郭在旁边嘀咕。
肖绛忍下气。
居然说她是阿猫阿狗,高闯你给我记住!
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所有的条件都能谈妥,所以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那,请王上把我的丫鬟还给我好吧?如果她没有跑掉或者被杀。”她退而求其次,“以后万一我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总不能真让我点了房子引王上过来不是吗?”
觉得自已这话似有冒犯王权之意,又见高闯的眉头蹙了起来,赶紧着补,“我毕竟还没被正式废掉,隐居在府内很正常,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有不好看了。”
稳住啊!
刚才是她有点心急了。
对方毕竟是封建帝王,跟这样的人沟通还是需要耐心和技巧的。
把自已进入冷宫说成隐居,是表明自已会老老实实的,并且没有怨恨。
要恨也要恨她“自已”的亲爹肖郡王,还有武帝赵渊。
把一个疯傻的人封为公主,封号是“明慧”就够可以的了,陪嫁丫鬟居然只有一个,随行陪嫁都是些傻大笨粗的家伙什,根本没有细软。
这不仅是侮辱,简直是啪啪打脸。
难不成远在开阳府,赵渊和肖郡王真以为燕北是苦寒之地,燕北人都是蛮夷不知礼数的吗?
“你的诚意在哪里?”高闯侧过脸,望着自已的“王妃”。
肖绛再度露出笑容,同时小心翼翼的伸手入怀,拿出几张折得整整齐齐,上面写满了字的纸来。
高闯拿了就走。
老郭回过神儿,紧紧跟上。
“王上不看看吗?”出了院门,老郭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高闯甩甩手中的纸,“她早就准备好这个,可见胸有成竹,这上面写的东西也必定值得她提的条件。”
“话说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条件,不过吃好穿好,有人侍候,多大点事儿啊。不过依臣下看,她所知必定比现在还要多。但她必不肯说,要慢慢吐露以换取好处,真是狡猾哪。现在,臣下还真有点怀疑她被狐狸精附体了。”
高闯顿住脚步。
不得不说,那个丑女很有分寸。所要求的,都是于他而言不痛不痒,对她来说却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有取舍,真是聪明。
“王上不废了她吗?”老郭摸了摸光头,“就这么摆着也不是个事。”
“就这么摆着,来日方长。”高闯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匾额,想到肖绛的神情和态度。
她似乎不在意被废掉,真的完全在不意。
“倒要看看赵渊于此事的反应。”语毕,大步而行。
院内,肖绛则再度长出了一口气。
通过两次接触,府内种种情形,她能判断出高闯是极为果断刚毅的人。
那位大和尚有点不凡,不过他以极为宠信的手下人身份,之前未经允许,也只敢踏入房门半只脚,也说明高闯律下极严。
国中也好,军中也好,极有威望。
这男人非池中物啊。
乱世未明,如果她不能穿越回去,这条大腿就必须抱紧!
而她身份虽然尴尬,但架不住她有用啊。
可惜总是以情报换安宁也不是个事,她必须另想法子才行。

高闯言出必践。
第二天一早,肖绛正在房间里做最入门的瑜珈动作,以期改善这具身体,外面又来了人。
这一回不是那几个武婆子,显然换了一波人。
带头的是个面生的老阿姨,举止文质彬彬,倒像是读过一点书的人。
头发梳得溜光水滑,靛青色的褙子和棉裙也是腰身利落。
看起来像个有头有脸的妈妈。
“老身姓刑,是二夫人身边做事的。”她客客气气地说,“二夫人吩咐,把您的丫鬟带过来,供您使唤,还给了她腰牌。但凡您这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让她去库房那边支取。”
肖绛点头,随即向刑婆子身后的人看去。
她是受封的公主,身边人应该叫宫女才对。只是她明慧的称号无人当真,或者还当个笑话,所以空有身份却没有相应的规制。
她隐约记得,她从来没有过侍候的人,在尼庵里就是老尼照顾,顶多还有几个婆子换来换去,没有人愿意长久留在她身边。
但被赐婚后,她那从不露面的渣爹确实指了个人给她做什么赔嫁丫鬟,可惜她记不清长相了。
此时一见,那真是大吃一惊,大开眼界。
“豆芽?”她循着不靠谱的记忆,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豆芽都是白白细细的,可眼前这位又黑又壮,说是铁塔一般也可以。
这反差!
重要的是她不是皮肤黑,是人种……
这个时空里有昆仑奴吗?
“是,小姐。不,公主。不不,王妃。”豆芽施了一礼。
口音倒是纯正,就是那个草草的屈膝礼显得无比敷衍。
而且称呼在转眼之换了三回,神情之间是直愣愣的,对肖绛没有半分奴婢对主人应有的尊重,更没有半分身边人的亲近。
肖绛相信绝不是高闯换了个人给她。
那种做大事的人,哪有这么无聊,玩小花样?
所以这个豆芽,就是她家豆芽。
算了,认命,聊胜于无。
“这个名字倒是奇特。”刑婆子掩着嘴笑了下,又转头对肖绛说,“您别怪我轻狂,只是之前从没听她说过名字,乍这么一听,就少见多怪了。”
语气听着恭敬,却连句王妃也不叫,倒不如那几个武婆子。
“确实是少见多怪。”肖绛笑眯眯,“不过我还没吃早饭呢,东西留下,你可以先走了。”她指了指再后面几个又提又抱的婆子。
赶紧滚吧。
刑婆子一愣,显然没料到肖绛这样不客气。
可既然她表现得很识礼数,心里再恼,这时候也不好再留,只得说,“您体谅,王府里事务繁杂,确实耽误不得。”
说着挥了挥手,那几个婆子就把东西堆放在地上,随着刑婆子走了。
出院门没多久,一个婆子就啐了一口道,“呸,还真当自已是个人物呢。这丑八怪真不上路,怪道王上连正眼也不看。”
“可不是!王上这是碍着武帝的面子,这才允许她活着在府里。若是个识大体的,看到自已被贬到落雪院,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不仅不夹,尾巴还翘上天了,居然敢对刑姐姐这样说话。她是不知道,刑姐姐可是这内宅里……”
“行了都别说了。”刑婆子停下脚步,打断婆子们的议论和巴结,“谁许得你们背后议论王上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吗?再者,二夫人清清白白的人,让你们这么一通乱嚼舌根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二夫人指使的。”
又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前院方向,“那位是好相与的吗?就连姓白的,还不知道在哪儿找茬。你们啊,都给我当锯了嘴的葫芦,且看着,落雪院这位自有他人处置。”
“我们二夫人就是心眼儿太好!”其中一个婆子哼了声。
其他几人连连点头,再不多说。
但她们见刑婆子并没有发怒,就知道之前的话说到她心里了。
“头回见这位,看起来不是个拎得清的,只怕以后有好戏看喽。”某个婆子又低低咕哝了句,幸灾乐祸。
而此时在落雪院,等听到大门重新落锁,豆芽长长吁了口气,也不理会立于一侧的肖绛,大喇喇走到床边,一P股重重坐下。
“哎呀妈,我还以为这回连小命都交待在这儿呢。”她环视了一眼四周,面露不满之色,“还以为跟着你会享福,结果是换个地方受罪。我这苦命啊,快给我倒杯水。”
“你跟谁说话?”肖绛啼笑皆非。
她这是找个丫鬟呢,还是找个小姐?或者黑公主?
“就跟你呀!怎么,还指使不动了?”豆芽瞪眼。
面相凶恶,跟她之前在刑婆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几成两人。
莫名的,肖绛心头一跳。
紧接着,各种残破的记忆源源不断涌入脑海,害得她再度头疼欲裂。
怪不得有些东西她记不起,因为人类规避痛苦的本能会让人选择性失忆。
可是当被某些特定的人和场景触发,就又会记起。
又因为本主肖十三的奇特之处,那记忆还特别清楚,也特别绝望和无助。
但她不是肖十三,她是肖绛,继承了肖十三的特殊和过往的肖绛!
“你起来。”她忍着脑袋里的嗡嗡作响,慢慢踱到床边去。
“你说什么?”豆芽很惊愕。
“听不懂人话吗?起—来!”肖绛神情淡淡。
可豆芽却忽然心里发毛,硬挺着脖子嚷嚷,“不起来又怎么样?打我啊?”
肖绛脑海里闪过几个肖十三被自已的丫鬟豆芽殴打的场面,气不打一处来。
“打你?好啊好啊。”她冷笑,同时找准角度,对着豆芽的膝侧狠狠踢去。
她那样用力,感觉膝关节都快脱臼了。
可惜力量还是不足,不然以这个部位,能立马废了豆芽这只腿。
但这也足以让豆芽惨叫一声,扑通从床上摔到地上。
“你打我?!”豆芽眼泪都快疼出来了,简直难以置信。
“对啊,不是你自已要求的吗?这种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肖绛耸了耸肩,忍着腿疼,好整以暇的坐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还是你以为,我是以前的肖十三?”她凉凉一笑。
豆芽怔住,随即开始发抖。
对啊,肖十三娘,她的主人是个疯傻之人啊。
她一直在肖家小姐,不,明慧公主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现在,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子,怎么就仿佛不是那个人!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为什么就没发现?大约习惯了忽视这位的存在,所以就真的疏忽了。
“你……”黑豆芽抖着手指,指着肖绛。
肖绛露出小白牙。
豆芽的惨叫声在落雪院内回荡,回荡……

她干脆将计就计,尽管深知这个方法并不长久。
这个肤色和样貌异于常人的丫鬟毕竟是古代人,而且生活在底层,没什么见识,因而非常迷信,笃信鬼神之说。对未知又神秘的事物,恐惧而且敬畏。
只不过,死而复生之说确实太过玄妙,等豆芽冷静下来之后,难免会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
可是通过观察,豆芽又很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之前那个疯疯傻傻,任意虐待的肖家小姐。
除了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于是,半信半疑之下,她开始各种试探。
先以肖绛的身体为借口,扶着她到院子里去晒太阳,悄悄观察她在阳光下有没有影子,屁股后面有没有尾巴。
肖绛简直啼笑皆非。
影子什么的可以理解,如果有尾巴的,那不是妖精吗?和鬼怪不是同一种类吧?
可见豆芽的信仰庞杂,并不专心。而且因为心无善念,所以对什么都会感到害怕的。
又蠢又坏,大概说的就是这类人。
豆芽还甚至让她靠近火盆,被她顺手一带,差点烧着自个儿的袖子,吓得一蹦三丈高。
肖绛则在旁边哈哈大笑。
那肆意张扬的神情让豆芽更加心虚,最后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弄了一只公鸡过来。
在一些民间传说中,公鸡是阳间使者。
因为它们在阴阳交汇之时会打鸣,预示着阳光就要普照大地,世界到了属于人类的白天。
因而,公鸡对鬼魂具有很强大的威慑作用。
当时肖绛正盘膝坐在床上,进行道家强身健体的吐纳练习。那只倒霉的公鸡不满的尖叫着,呼啦一下被扔进了屋里,倒真把肖绛吓了一跳。
豆芽还把门关上了,战战兢兢的倚在外面。
然后只几息之后,豆芽就听到了几声尖利的惨叫。
不是她期望的那样发自于人类,听起来好像那只鸡出了状况。
做这种试探,本来豆芽就需要鼓足了勇气,而这个反应迅速而猛烈,吓得她站在门外,动也不敢动一下,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紧接着,门板被肖绛从里面猛的踹开。
豆芽本来就腿软,被这样一撞,连着向前踉跄了好几步,直接滚落到台阶下面。
这也幸好她身高体壮,不然只怕要头破血流。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豆芽趴在地上,向上望去。
就见肖绛缓缓的走出了屋子,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死掉的公鸡。
那只可怜公鸡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汩汩的向外冒着热腾腾的血。而肖绛的唇角边也染着一丝鲜红的血迹,以及,一根鸡毛,还有轻蔑的笑意。
阳光就那样直射在她的身上,脸上。
懒洋洋的,明晃晃的,却又冷极了。
有那么一刻,豆芽真的觉得她家主人好像仙女,不,是妖精,也不对,是女神……
应该是煞神才对!
眨眼之间就能把她秒成渣子,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
“别再耍这些花样,本宫烦了!”肖绛把那只鸡劈头盖脸的扔到豆芽面前,转身回屋了。
“晚上给我煮鸡汤吃,少放盐,多放葱姜。”她扔下这句话,反手关上了门。
北地的冬天啊,她得到的碳本来就不多,一丁点热乎气都要好好的保护。
进了屋,她连忙嫌弃的把嘴角边的血迹擦干净,恶心的差点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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