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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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她绝对会对得起高闯给她的每月那几两月例银子。
阿离的手艺虽然比不得正规的针线房,更比不上那个心灵手巧的程氏,可这种程度的活计对她来说也容易得很。
包是粗布的,土棕色,耐脏耐用,上头还应肖绛的要求,绣上了一行字:万不可与人知道。
这是肖绛对现代的怀念,那来自于故宫周边。那几个字,出自于雍正帝。
当时她就觉得好玩,就买了下来,好像拎着皇帝秘旨似的。
她琢磨着到了异时空古代也不能太差劲儿,就叫阿离捎信给老郭,向高闯求了几个字。
老郭本事大,还真给求来了,而且没多嘴问一个字。
真是位知情识趣的大和尚呀。
不过当肖绛拎着包来到讲艺堂,迎面看到的情形吓了她一跳。
讲艺堂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占地颇大。
正房一溜三大间,中间还打通了。加之高屋大粱,看起来宽敞明亮。
两侧的厢房也各有三间,看样子是教习们休息的地方。
虽说都各有住处,但在教学时间也该有地方坐坐躺躺,或者单独教育学生。
类似于教师办公室吧。
院子四周,种的都是高大的乔木,这时候天寒,没什么叶子,也看不出树种。
廊下干枯的枝桠,应该是紫藤一类的灌木。
此时,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是一名清癯的老者,眉眼冷凌,看起来很有威严的样子。瘦高个,大冷的天,一把年纪了,穿得比肖绛还少。一袭青色棉长衫,外加同色利落的斗篷。
在他身后,有一名三十来岁的书生,斯文儒雅,气度不凡。
再后面,是两个年轻男子。
一看就是行武的出身,腰板笔直,站在院子里,好像扎根土壤的小青松,身上穿的是燕北尚黑的军服。
肖绛登时有点惊艳。
她在现代就是军人呀,所以多少有点制服控,觉得制服男最帅了。
眼前这两个人,左边的中等个头,皮肤黝黑,眉眼俊秀。而且神情温和,笑眯眯的,露出点小白牙和隐约的小酒窝,超可爱。
右边的个子非常高,和高闯差不多,目测约一米九的样子。宽肩长腿,皮肤倒是挺白,看起来却有点羞涩不爱说话。
那老者是高闯放低了身段,三顾茅庐请来的鸿学大儒,林西,林先生。
中年书生,应该是还没被挤兑走的一位文教习。姓张,名文叶。
那两个年轻将领似的男子,必定是去年底才上任的武教习。
中等个头的姓张,张建辉。高个子姓刘,刘海峰。
他们都曾隶属高闯精锐军中前锋营,后来犯了点小错,给强拉过来当教习了。
这些日子搜集的一些资料,在瞬间浮上脑海,清晰无比。
记忆力好真是上天的恩赐。
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大和尚,大管家郭奴心也在,二夫人练霓裳也在,走廊下还站着一个温柔端庄的年轻女子。再加上他们身边各自侍候的人,那二十来个学生以及伺候他们的人,乌央乌央把偌大的院子都快塞满了。
“我来晚了吗?”肖绛惊讶的问。
她一脚踏进来,无数道目光也追随而来,真正的众目睽睽呀。
她先是对为首的林先生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而后才出声。
若高闯在,一定会气坏了。
她对他施礼,总是无比敷衍。还以为她没受过严格训练,当然选择原谅,哪知道她可以做得特别好,只是不对他而已。
林先生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未置可否。
“并没有迟来。”一边的老郭连忙打圆场,“只是今天,讲艺堂要进行一个启学仪式的。”
启学仪式,也是开学仪式,不过古代不这么叫。
身为人民教师这么多年,肖绛当然知道这是很庄重的仪式,尽管并没有人提醒她,她还是特意提早了一刻钟,哪想到居然是最后一个。
这天,才有点亮起来。
而对于古人来说,人生有四大礼是非常重要的。
成人礼,婚礼,葬礼,还有一个就是入学礼。
“往年上元节后开始授课,也有这样的仪式,用不了太长时间。不过今年有新生入学,程序上会复杂些。”老郭见肖绛茫然,又解释。
可没人告诉过她有新生入学,之前她还特意打听过。
难不成,是临时决定的?
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是情况特殊,还是针对她搞的小动作。
“好了,开始吧,不要误了吉时。”林先生终于开口。
意思是肖绛踩着点儿到的,再耽误不得。
肖绛点头,一字废话也无。
看来讲艺堂这门槛还真是不好迈,第一回 合就绊了她一下。
还好她站得稳,若是个没常识的,辰时正点到,那不就闹笑话了吗?
事是小事,但透着股子无知。
这风评对于教习来说,非常损形象,往后要弥补很多才能找得回来那种。
从眼角余光瞄到的学生们的轻蔑又嘲讽的神情,还有张教习的不以为然,似乎已经有点苗头了。
是谁?挺会各应人啊。
肖绛心思转着,表面上却安稳大方,快步走到所以教习之后,沉默地站着。
古代这些仪式都是一样的程序。
先是正衣冠。
由张教习在学生们面前走了一趟,目光扫过每个人。
虽说是王府内廷的私学,但学生们还是有“校服”的,一水儿的青衿,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意。
程序化仪式的第二项,就是净手面。
不过因为天气冷,并没有水洗的程序,就是由两位武教习拿着放了干净面巾的托盘,传递给学生们每人一条,象征性的沾沾脸,抹抹手。
第三项开始的时候,由两名书童打扮的少年,从正房中举出写着孔圣字样的竖的大条幅。
而后由以林先生为首,全体跪拜。
收起条幅后,学生们再躬身向教习们行学子礼。
肖绛看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但早瞄到学生行拜师礼的时候,高氏姐弟对她的不屑之意。
还看到老郭的目光在她的布包打了好几个转。
原来不是不打听所求这幅字的用处,是留着自已观察呢。不过也能理解,这几个字单看起来确实古怪而奇葩。
不仅老郭,好多道不明目光也都扫过她的布包,以及她。
肖绛坦然。
虽然最近她屡次在王府内外出现,但正式露面却是第一次,还不允许别人好奇加探究怎么着?
其实她有点不舒服,特别是有数道目光让她感觉不那么舒服。女人是有第六感的,她也格外敏感些,能觉出那些不怀好意。
可她面上儿却半点不表现出来,一派淡定。
好在讲艺堂的启学礼没有那么繁冗,很快到了第四顶,也就是最后一项。
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开笔礼。
这是整个仪式的亮点,包括朱砂开智、描红开笔、击鼓明志三个部分。
先是朱砂开智。
由林先生亲自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学子眉心处点上一个红点,寓意学生们从此开启了心灵的智慧。
随后,学生们在张教习的指导下,走到旁边早铺好的大方桌前,描红开笔。
最后,学生们排着队来到鼓边,边击鼓边大声说出自己未来的志向。
男生们大多是习文练武,报效燕北。
二十多个学生中有五六个女生,说的是勤奋读书,明晓礼仪。
唯有高瑜与众不同,她所明志向,与男生们相同。
女子有男子的志向,这在燕北好像也算不得多么惊世骇俗,但确实特立独行。
最后的最后,是向先生们奉上六礼束脩。
王府的讲艺堂虽是私学,但却是由王府统一“缴学费”的。做这件事的,当然是家长。可是高闯忙碌,这件事实际上就交由管着内务的人负责。
肖绛还以为是老郭,毕竟他是大管家的身份,而且人都出现了。
哪想到他只是个观礼的,俗称看热闹的。代表王府大家长的另有其人,正是那名看起来端庄贤淑的女子。
她中等身段,略丰腴,脸却小巧。
身上穿着月白色衣裙,外罩淡雅的浅紫色斗篷。额头的昭君套不知是兔毛还是狐毛,总之毛茸茸,更柔和了她的五官。
想来想去,这王府处于女主人地位的,除了她的身份比较尴尬,也就是二夫人魏疏云和三夫人练霓裳。
据闻还有个姨娘女芍药,但一来姨娘上不了台面儿,这种正式场合是不可能参与的,二来那位以美貌著称,显然和眼前的人不相符。
动用排除法的话,虽然没见过,也没人介绍,也知道这女子是小魏氏。
“这是王府的小魏夫人。”肖绛都猜出来了,老郭却在她身边低语解释。
真多余啊,大和尚。
就见小魏氏莲步轻移,走到了林先生面前。
束脩银子按月供给,现在只是走个形势,毕竟古人是很重“礼”的。
而对于肖绛来说,尽管听说过,却是第一次见,倒是分外好奇,看得认真。
就见小魏氏从身边的两个丫鬟手里接过共六样东西: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一一恭敬奉上。
林先生也代表教习们一一收下,交由身边的书僮拿好。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老郭见肖绛津津有味的样子,想到她从小就困居尼庵,大约并不明白,因而解说。
肖绛频频点头,有点怀疑那肉条的真实寓意是希望教习们都能胖些。
不管什么年代,寒门学子大都是乖巧勤奋的,也珍惜受教育的机会。可纨绔子弟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古代特权阶级。
高闯的人品那么高贵,对孩子也不溺爱,但因为太过忙碌,府中众人还把那对双生子纵得无法无天的,何况别的权贵之家?
教育这群不听话的熊孩子,累心费力的,体力消耗一定很大。
“先生们辛苦了。”就见小魏氏盈盈一拜。
林先生回礼。
至此,这个仪式终于算是完成了。前后也不过一刻种,时间掐得相当准确。
学生们在书僮的引导下,有序进入课堂。
期间都保持着安静,也没有互相打斗的现象。就连混世魔王般的双生子也是如此,可见在表面的规矩方面,他们也并不欠缺。
几位教习互相寒暄几句,各自散开。
张建辉脚步顿住,笑眯眯看了肖绛好几眼。
那样子不是觉得她美貌,而是眼神中充满了新奇与探究。大约想知道他们伟大的王上娶的是个什么女人,居然还跑来讲艺堂当教习了,实在是古怪哪。
旁边的刘海峰一胳膊勒在他脖子上,硬把他拖走了。
林先生却双手背在身后,跟着学生们进了课堂。
“启学第一天,照例大先生要训话的。”老郭化身解说器。
所谓大先生,是教习们中领头的。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字:校长。
肖绛回头,正要问问有没有课程表之类的安拓,就看到练霓裳站在讲艺堂的门口,对她略行了个礼。
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像是抱拳的动作,又略有不同,是个军中礼。
肖绛点头会意,练霓裳抬步就走了,那叫一个不废话,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目光再转回,映入眼帘的却是小魏氏。
她站在走廊下,与肖绛保持着一点距离。
尽管也屈了屈膝,表示见礼,却因为站在高处,肖绛却在院子中央,好似俯视一般。她两个丫头低头垂脸,木头人似的,看不清表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魏氏,至于人家是不是看到过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闯正式娶了她进门,却没有告祭祖先,也没有进行认亲仪式。这算是承认不承认她是王妃呢?谁也不知道。
地位尴尬,相处起来也麻烦。
比如现在,按说她是“大的”,有“小的”来拜见她,道声免礼就好。
但一来小魏氏地位尊崇,二来她也不知道自已的公开定位是什么,所以竟不知如何是好。
点头致意?显得太过亲近。
不能像对练霓裳,她们毕竟共过事的。
还礼?好像有点自失身份。
到底她还坐在那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位置上不是吗?
而二夫人说得好听,也是妾室。
正妻要对妾室客气,是品行。太客气,那是自轻。
再说,她偶尔还要借着这个地位狐假虎威的做护身符呢。
另一方面,小魏氏在礼仪行止方面看似没有瑕疵,让人挑不出错,看起来却也对她没有多尊重。
最后,肖绛干脆学着练霓裳,草草施了个军中礼。
确实不伦不类了点,确实也马马虎虎的,但就这样吧。
彼此一个照面,也不过数息,也就各走各路。
老郭却没走,对小魏氏左手单掌稽首为礼,目送这主仆三人离开后,又殷勤地对肖绛说,“老衲带王妃转转讲艺堂吧,您头回来,怕是不熟悉。”
也就这个大和尚,在王府里明目张胆管她叫王妃了。
但说实在话,有时候她听到这个名称会发愣,并不以为是叫自已。
可见,她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盼望,也没有这样的意识。
她和高闯,在这件事上其实都挺矛盾的。
“不耽误你的时间吗?”肖绛弯唇笑笑,“找个书僮或者由我的丫鬟带着看了一看也是一样的。”
“王上今日要启程去巡营了,这一走得个把月。我是留守于胜京的,手边的事情倒不是多,王妃不必客气。”老郭说道。
高闯要离开一个月?
OK,信息接收到。
“燕北人虽然仰慕武国物宝风华,文化昌达,很多地方都要学上一学,但也有自已的特色。虽说有时候学得画虎不成吧,好歹是个意思对吧?但咱们王府的建筑,除了主院后头的观星楼,其他倒大多是典型的北风风格。”
这家伙前世不是导游吧?
看到老郭侃侃而谈,肖绛甚至想,这开场白好熟悉。
而且可不是么,这个火炕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说到讲艺堂,其实是个‘日’字型。”肖绛一边随着老郭慢慢转悠,一边听他继续说,“最前头的院子很大,用做讲学之用,是大课堂。东西两侧,是教习们休息之所。西厢三间,全是林先生的地盘。东厢,您和张教习一左一右,各占一间,中间那间是两位武教习共用。他们俩是大老粗,不作学问,也没有书本笔墨,不过是歇歇脚,不需要那么大地方。”
听语气,老郭与张,刘二位武教习很熟稔。想必军中常相处,早是旧识。
“这一排小暖阁,就是‘日’字中间那一横。”他们通过大课堂侧面的一道小月亮门绕到后侧,果然看到一排小巧玲珑的房屋,横向排开。
“这地方虽然光线差点,但背风,暖和,五间都用做小课堂。毕竟学里的孩子年纪不一,程度也不一样,除了林先生讲的大课之外,这边是张教习揽总。什么开蒙的,练字的,琴棋书画课都有,几个小先生先教着。他们没什么名气,却个个也有真才实学的。”
肖绛觉得王府私学的人员配备挺科学的,林先生是大先生,相当于校长。
张教习就相当于班主任。
他手下的小先生,是各科教师。
张,刘二位军爷显然就是体育教师,没说的。
关键是她有点悬空。
如果教习之职是班主任的话,她可是光杆司令。
本事令人存疑,本身是个女的,教习之职不高不低……
她的职场地位还真尴尬。就差在脑门上字几个字:裙带关系,潜规则,陪老板睡的……
不过高闯从没有招幸过她,就算招了,她想尽办法也不会去。
她肖绛穿越古今,不是为了当玩物的。
“就是女工和女红,这边没有。想学的,要去桑扈居找小魏夫人。她手下真有几个能人,全是魏家陪送过来的。”老郭事无世细,说得认真,“至于女德,燕北不讲这个。倒不是燕北女子无德,而是和男人差不多要求,并无特殊的。”
肖绛挑挑拇指。
虽说是气候,国情,民族性格和男女比例的问题赞成的,不是意识超前,但仍然让人感觉很舒服啊。
“这若让武国女子知道,大概她们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得喊一句:恨不生为燕北女啊。”
老郭哈哈大笑,对这种赞扬很是受用。
“不过燕北苦,女子更苦,只怕娇滴滴的武国女子受不了呢。”他转而又说。
肖绛耸耸肩,“每个人的人生要求不一样,舒适当然更好,可相比起来,不自由,毋宁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很是豪爽大方,倒让老郭高看一眼,只觉得自已眼光好,早说了这位王妃不是池中之物了呀。
“后面,就是‘日’字的另一半,比前院的地方还大两倍,是习武场。”老郭拢着手,站在暖阁前,“都是些射箭的靶子,练力气的石墩子,还有马厩和武器架子之类的,王妃还要看吗?”
“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吧,承情承情。”肖绛拱拱手,发现这种军礼用起来很顺手,即表达了谢意,又不那么麻烦,打算以后常用,反正她也穿男装,“就不知道今天新入学的学生是哪一位?”
老郭笑眯眯,掩饰眼中闪过的微光。
聪明呀,知道新入学的生员是关键。
启学第一天就差点出了丑这件事,王妃于淡然之中还是要查查的。
“本来新生入学,年前就要定好的了,学里自然也提前知晓。”老郭好整以暇的说,“但情况特殊,这回正是走了小魏夫人的路子。”
果然啊,这不动声色的下马威。
本来么,但凡大乱的后宅,必定是男人不牢靠。
虽说直男很多时候不理解女人的那些弯弯绕,在古代,男人也没有时间精力去顾忌内宅的事。但男主人身正意正,定海神针不倒,乱也乱不到哪儿去。
鉴于高闯的为人,肖绛觉得,燕北王府的女人们不会作大妖。
但小动作嘛,还真是不少呀。
“我们燕北虽然比不得武国,世家林立,书香门第众多,也比不得越国那边有不少部落,头人。但扎根百年以上的老牌世族,说不得也有那么几个。”等两人回到前院,进了屋,老郭才细说。
东厢属于肖绛的休息室,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类型。整个格局类似于书房,窗边摆着宽大的书桌,椅子,读书写字光线好。背后是书柜书架,旁边小茶几,迎面正当中是可以和友人聊天,也可以教育学生的另一套桌椅。
屋中以碧纱橱相隔,后面摆了一张长塌,塌上还有簇新的被褥,小憩的时候可以用。
现在,肖绛和老郭就分坐于迎面方桌的左右。
阿泠麻利地用茶炉上热着的水,沏了茶奉上。
当然了,茶叶杯盏也是现成的。
肖绛得说,燕北这么穷,高闯这么节俭,但却深刻的体现了一句话:再穷不能穷教育。整个讲艺堂的环境和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魏家,自然是第一家族。魏家祖辈跟随王族高家,忠诚无二,历代都立下无数军功,也有很多大好男儿战死沙场。所以不仅对王上,对整个燕北来说,都是有功之臣。”老郭抿了口茶,说。
明白了,小魏氏虽然是丫鬟出身,也非正妻,但被魏家认为了义女,背景还是很硬的。
“除了魏家这种仅次于王族的超等勋贵,还有两大家,一家姓莫,另一家姓费,都是底蕴极其雄厚的。这次入学的新生,就是莫家的小姐。”
“这样人家的儿女要进王府私学,不是很正常的吗?还需要走门路?”肖绛好奇了。
“这里头的事可就复杂,我也搞不懂,时日长了,王妃大约就能明白。”老郭却摇头,“不是老衲藏着掖着,对这些内宅的事,我是真不知道。”
他自称“老衲”的时候有点滑稽,说“我”的时候倒自然。
肖绛强烈怀疑这大和尚身份的真实性,毕竟也太烟火气了些。
“总归就是莫老夫人和莫少夫人不太对付,于是在莫小姐上学的事就争执不下。不过嘛,莫少夫人未出阁时与魏大小姐是手帕交,与咱们小魏夫人倒是很相熟的,所以求到了头上。”
魏大小姐,就是那个没过门就过世的可怜人,如今牌位在奉先堂里摆着。
“她能管到莫家的家务事吗?”肖绛纳闷的小魏氏。
这能量,倒是有点大呀。
“从前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有解,就死杠在那儿了。这次上元节,也不怎么莫老夫人就松了口。”老郭也一脸莫名,“莫少夫人怕夜长梦多,连夜赶着准备了拜师礼和入学的各种东西,启学礼的时候把莫小姐就送来了。做决定不过前后半天加一夜的事,忙活之下就忘记提前与您说了。”
忙?有意的吧?
要不怎么会这么寸劲儿?
在这个年代,不守时,特别是身为教习却迟到,实在是很毁人品的。估计高闯听说后,他这种对自已都那么严格的人,肯定也会生气。
为了让她开场不顺,为了让她给林先生,各位教习同事和孩子们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为了让高闯讨厌她,居然绕这么个大圈子,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而突发入学这件事高闯被知道了,也找不出错处,说不出其他。对她的即定印象却是实实在在的,烙在那儿了。
不过对她来说,这是区区小事。
再说,她毕竟有经验,开学第一天例行早到了,所以没算计成她。高闯听说她在没被通知的下,居然没有耽误事,应该会对她还有赞赏。
那么,小魏氏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吧。
“我要给王上写信。”她忽然说。
该撒的娇还是要撒,该告的状还是要告,该刷的存在感,必须要刷。
你不说,谁知道你委屈?
有委屈不说,那不是高贵的隐忍,那是有心理障碍好吗?
也相当于提前做好铺垫,往后再有什么事,不至于被陷害得彻底。
她肖绛什么都吃,暗亏就不吃。
老郭张了张嘴,却没有拒绝,只笑着点头。
本来他想说:王上不管是巡营还是出征,都自有与后方联络的渠道,各种消息往来从不曾缺乏过。讲艺堂的事与国家大事相比,虽是无关紧要。但目前国事还算平顺,小事小情也可以写上,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报告什么。
到底这些孩子的学业也是重要的呀。
可是人家“夫妻”要通信,他一个管家,一个大和尚阻拦什么呢?王上也没说过不收,而且王妃的名份哪怕隐隐约约的,好歹也算正主儿呀。
“王妃的布包倒别致。”终于,目光再落在那行字上。
他怎么敢隐瞒这字到底是谁求的,其实是说明了的。
但王上还是赐了,说明王上对王妃有些宽容,并不严厉,当然也不厌恶。
“装讲义用的。”肖绛拍了拍布包,“我不比那些真正学问深厚的先生,但既然要授业解惑,还是用点笨功夫,提前准备的好。”
她这样解释讲义的作用,又笑道,“我怕不能服众,那群孩子提前偷看,破坏了我的教学计划,就用王上的字镇镇他们。”
万不可与人知道嘛。
相当于秘旨嘛。
谁敢轻易动?
“这句话倒是别致。”老郭听她的解释,只觉得有趣。
当然这主意也精巧,有那种见旨意如王亲临的意思。
肖绛但笑不语,因为她也是剽窃了雍正的。
又闲聊的几句的功夫,阿泠拿了一张纸进来了。
居然还真有课程表!
“林先生的书僮说,这个安排每月更换。但在本月内是固定的,小姐您按照上面的时辰授课即可。”阿泠说。
肖绛快速扫了几眼,之后就站起身来。
“第一堂课就是我的呢。”她拿起布包,“估计这时候林先生也训话完毕,我这就去上课了,郭大管家请随意。”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大步走出房门,奔向她这份在古代很有前途的教育事业了。
第087章 不是吃素的
肖绛走到大课堂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林先生正背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肖绛连忙躬身施礼,规矩又大方。
她如此行为,完全发自内心。
首先,作为讲艺堂的教习,从职位上来讲,林先生是她的上级。
其次,她佩服那些有真才实学的鸿学大儒,打从心眼儿里面尊敬。
第三,林先生还让她想起了在现代时她的校长,那位对他亦师亦父的校长。
其实无论长相和性格什么的,两人都没有任何相同甚至相似的之处,但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而她的态度让林先生也感到心情略好,所以向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神情也很平淡,并没有生气、鄙视或者看不惯的其他负面情绪。
其实从道理上来讲,在开学之前,肖绛应该先备上几样礼物,来拜会一下林先生的。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连不断的是发生,就没来得及。
古代人特别讲礼,守礼,她这样做实际上是非常失礼的。
林先生本来很介怀。
倒并不是喜欢摆谱,而是觉得这样的品行不适合做教习。况且肖绛毕竟是个女人,林先生学问再高深,胸怀再宽阔,对于古人意识来讲,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要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林先生阅人无数,之前差点赶不及启学礼时,肖绛表现得稳重大方,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当场辩解什么,而是顺势而为,让启学礼顺利进行,大局观还不错,让林先生有了一点好的观感。现在肖绛的真诚,他也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