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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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钰虽然因为胡闹而有点心虚,但说到这些还是忍不住骄傲,扬着下巴,大声道,“没错。”
“那很好。”肖绛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抬手,指指自已的身后。
现代教室本来挂黑板的地方,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图。那山势的险峻,那满纸的茫茫之意,显然是大雪封锁下的燕北山岭。
在山水图之上,是一个横幅。
据说,画是一位知名画家游览燕北后所做。他的画千金难求,却被挂在了学堂里,足见高闯对教育的重视。
而那幅字却是高闯亲笔所书,昨天才打听到的。
“你们既然识得那么多字,就给我念这四个!”肖绛挺直了脊背。
尊师重道。
高氏姐弟哑口无言,其他孩子也跟霜打了的小茄子似的,偷偷互相飞眼色。
高瑜见弟弟吃瘪,又急又心疼,眼圈顿时红了,红唇一撇。
肖绛却喝止,“不许哭!一不如你的意就掉眼泪,你这是耍赖知道吗?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别人看不起你。你对得起‘世女’这个称号吗?现在回到座位上去,立即,马上!”
高瑜梗着脖子。
现在听从了,就是输了。
可是不执行这命令又如何呢?
好像……他们在道理上有点占不住脚。
高钰也很不服气。
但他是男让孩子,从小到大,高闯对他更严格些,少了对高瑜的娇宠,所以更冷静理智,也知道进退。
现在骑虎难下,也只有先低头了。
他把散着的头发从姐姐手中拉出来。
刚才激动之下,头皮都被拉疼了。
现在他把乱发随便塞在发髻里,轻轻推了下姐姐,又以眼神示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时候不宜硬碰硬,回去再想办法。
孪生姐弟之间心灵相通,高瑜立即会意。心不甘情不愿的,嘴里还低声咕哝着什么,回到自已的座位,并重重坐下以示不满。
那一下,震得自已PP都疼了。
“我要你们记得,不管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和地位,对外貌进行攻击和羞辱是最没品的行为,非常没有风度。那不会让你们看起来更高贵漂亮,反而显得没有休养,没有素质,不但辱没了自已的门庭、出身,还辱没了你们所受的圣人教导!”肖绛正色道。
教育不是说大道理,是从小处修正。
堂下的学生们都很忐忑,不知道肖教习是不是还要向王上打小报告。
半晌,肖绛终于抬起头,举了举手中的纸张,声音清晰的道,“我还要告诉你们,永远不要不敢承认自已的不足。”
她顿了顿,“比如刚才,高钰说我不会画画……”
“你敢直呼世子的名字?”高瑜憋了半天气,终于逮到机会又找茬。
可是又立即被肖绛给拍了回去,“我听闻不能直呼王上名讳,倒没听说教习不能提学生的名字。再说,你也说他是世子而已,等他成了王上再说吧。”
这话,又把高氏姐弟噎了个倒仰。
他们的父王过了年才只二十七岁,正值青壮年,现在提这种话……
虽说燕北不比武国和越国毛病多,忌讳也多,但往重里说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肖绛却不理会他们了,示意一边的阿泠把手中的纸张拿给学生们看。
“我确实不会画画儿,但凡贵女们很擅长的琴棋书画,我统统做不好,就连字都写得不漂亮。”
她十分坦然和自信,“但是我所擅长和掌握的,你放一百个才女过来,她们也是比不过的。不然,你们以为王上为什么会指我做教习呢?在你们眼中,王上是昏庸的人吗?他所做的决策,有哪一次是错的吗?”
孩子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太小了,并不会思考。
而且除了祝犇,其他孩子都没接触过肖绛。
他们只是同仇敌忾,唯高氏姐弟马首是瞻而已。
当然了,也从家里和别处听了些小道消息和议论。
在印象里,肖绛本来就是个无能不堪的女人。只不过靠着是武国封的和亲公主,并且嫁给了他们的王上才能作威作福。
而所有人都坚信,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他们燕北的王?纯粹是武国派来羞辱燕北国的!
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现在听肖绛这么说,似乎,大概,好像也有一点点,一丢丢的小道理。
肖绛也不是想凭几句话就改善自已在人们,特别是孩子们心中的固有印象,只是就事论事,想通过这件小事引起孩子们学习的兴趣。
毕竟她来当教习又不是要和一群小P孩搞对抗,和他们分个上下高低的。
她是成年人,那得多无聊。
自从她接受这个职位起,就是真心要做好教育事业的了。
暂时压制熊孩子的嚣张只是第一步,不然工作没法儿进行下去。下面,就要寓教于乐了。
毕竟,兴趣是最好的教师。
等一切上了正轨,再慢慢解决其他难题吧。
“咦?”第一个看到肖绛所画之物的莫依依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画,是由阿泠交到左手第一排,并示意看后再往后传的。
等传到最后,会再反向传过来,呈S型传阅,直到回到右手第一排。
莫依依是新入学的,年纪又小,坐在左手第一排的首位。
肖绛对莫依依点头,这小姑娘就满是好奇地把“画作”往后传。
几乎,每个看到的孩子都很疑惑,祝犇甚至挠了挠头,一脸不明就理的样子。
等终于传回到右手第一排,再由阿泠拿回来给肖绛,肖绛才继续道,“你们看到了,我确实不会画画儿。但是,我会画方位和角度。这样就好比行军的地图那样,虽然毫无美感,却会让懂的人看得更加明白。特别是王上,他可是沙场的常胜之王!”
阿泠瞄了眼铺在讲台上的“画”,看到上面居然打了细细的格子。最下头写着所有学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对应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而那些符号也画在格子的各处。加黑加粗的,画得正正当当。还有一些,画得又细又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教习,这些……呃,符,是什么?”廖章睿忽然问。
他个子高,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紧挨着祝犇。
于是祝犇也纳闷,“对啊,什么鬼东西。教习你是会道术吗?让我们去斩妖除魔?”
他有点兴奋,立即代入到那些话本和歌戏里头去了。
“这不是鬼东西,也不是符。”肖绛耐心回答,“这是数字,是一门学问。”
“切,谁不会写数字怎么着?这怎么会是数字?还学问!连我们之中最小的都知道。”高瑜嗤之以鼻,指了指一个小胖子,“王羽,写几个给这个女……给咱们的‘教习’看看。”
她故意加重了语气,表示她的讽刺。
肖绛写的是阿拉伯数字。
这种记数方法,其实很早就传入古代的中国,但一直不被中式数字书写方式所接纳。直到清朝光绪年间,阿拉伯数字才被运用。
在这个古代异时空,九九乘法表和古代中国一样,早早出现了,但这个却同样没有出现过。
不过论起演算数学和记录数字,阿拉伯数字是最简洁的。
她是理科老师,不,是理科教习,当然要从数目字的改革开始,要先教会这群孩子们。
“这个呢,叫阿氏数字。”肖绛尽量解释得清楚些,“确实和咱们数字的书写不一样。但是,它用起来更方便。”
肖绛的目光扫过每个人,“以你们的出身,将来并不必要参加科举。但我也相信,你们都对科举有所了解。除了经义题和议政之外,也会考律法和算学。这种阿氏数字,就应用于算学之上。虽说用咱们的数字写法也可以运算,却在效率上低很多。考试是一回事,若在战场之上,时间就是生命!”
燕北以战养国,可算是惨烈的生活方式了。所以算是小孩子,也知道战争的重要性。
就连高氏姐弟,听到这话也半信半疑的对视了几眼,神情略凝重。
高钰就问,“你不是乱写的吧?”
毕竟,这些鬼画符也没人认识。这女人乱写一气,他们怎么判断?
“这可是和咱们的数字对应的。”肖绛又挥了挥手。
阿泠连忙从讲台,其实也就是那张大桌子下面拿出一块板子。
板子上贴了纸,上头用毛笔写了又粗又大的字。比不得现代学校的黑板,但也算是块小白板了。
那肖绛的目的就达到了,于是她恢复了笑眯眯的嘴脸。
阿泠举着白板,在学生的座位间慢慢走动着,方便孩子们看清楚。
那上头,写了中文的数字,旁边标上了对应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竖杠杠就是壹?这个像鸡蛋的圈圈就是零?”祝犇惊讶。
有兴趣吗?
那肖绛的目的就达到了,于是她恢复了笑眯眯的嘴脸。
“白板是为了方便你们看的,我另外做了模板,一人一张拿回家去。今晚的作业……那个……功课就是把这些阿氏数字记熟并且会书写。明天来上学,是要考的哦。”
此处本来应该会有哀嚎。
学生们听到老师留作业,不管难易,都会发出哀嚎声,简直条件反射一样。
但此时却没有,大概这种数目字实在太新奇了吧?
“六和九好像只是倒过来而已。”廖章睿情不自禁的道。
“没错哦,所以千万不可以弄错。”肖绛笑着点头道,“写的时候可以很怕混淆,加点小心机,比如在圆头上划一道以区分。”
高瑜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很不高兴。
谁和肖绛说话,在她看来就是在和她们姐弟作对。
祝犇不算,那家伙就是个大傻子。
不过这一回合她又落了下风,只能看着肖绛亲自分发模板。
所谓模板,其实就是肖绛提前写好的二十来页纸,和白板上的内容是一样的。相当于简易课本,好让孩子们回去对照着学和写。
对于现代孩子来说,数目字都是简单到不用学的。但古代孩子没见过这些,还是需要一定的适应过程。
进入教习的状态后,肖绛发现她还得自我编写课本。
真有课本了,只凭自已一页一页抄的也不行。她的字能不能见人另说,这个工作量就太大了,最好问高闯要个能版印的地方。
活字印刷,这年代不仅已经有了,而且相对成熟。虽说书本对于寒门子弟来说,还是很奢侈的就是了。
作为教育工作者,肖绛特别希望穷人的孩子也能读书。
肖绛在古代的第二堂课,顺利完成。
不过孩子们还处于好奇的兴奋中,以至于下面的书法课都上不好。
张文叶气得叫了两个交头接耳声音比较大的孩子过来,询问之下发现了所谓的阿氏数字。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还是很有些起伏的,下了课就去找林先生。
林先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已那位在算学上极有天赋的老友,也没用过这等奇怪的画符般的文字,不禁对肖绛的好奇也加了几分。
讲艺堂才多大点地方,很快两位身强力壮、耳聪目明的武教习也知道了。
再然后,是全王府。
学生们散学之后,自然把那页被称为模板的纸带了回家。
于是,各家家长也发现了奇异的情形。
平时要他们读个书必须威逼利诱,今天却一个个主动趴在书房的桌子上写字。本来老怀大慰,心生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感。但凑上前一看,却发现他们不是在练字,而是在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脾气好的,立即训斥。
脾气差的,没问一句就开上演全武行。
就算最后都听明了解释,却又对肖绛生起了无名火。
而肖绛这边,还是想得太单纯了。
在现代,家长们为了自家孩子会巴结老师,送礼,态度谦卑,老师说得话好比圣旨,不管心里多么抱怨也会执行。
不然,自家孩子不会是在学校受气吗?
但如果老师出现没有师德的情况,或者水平不够,影响孩子的成绩,家长们也会联手闹起来。加上现代网络发达,任什么事都能发酵。
若情况属实,或者就算不属实,学校不够刚,也够老师喝一壶的。
肖绛本以为,古代不会这样。
尊师重道嘛,师生关系,以及老师和家长的关系会比较融洽。
反而她第二天挺高兴的,因为所有学生都学会了阿氏数字。课堂上,她尝试用新的计量方法讲解了几道数学题,也很顺利。
她很高兴,还感慨了孩子的优越性,接受起新事物就是快。
要么怎么说,教育要趁早呢。
特别是高氏姐弟,尽管抵触明显,但学东西真是一点就透。
果然民间俗语说得好:淘小子是好的,淘姑娘是巧的。
顽劣的孩子,通常也比较聪明伶俐。
肖绛有心回忆起一套测试智商的题目来,测测这两个娃到底有多聪明,想想还是放弃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反感什么智商排名和成绩排名,没来由的把孩子分为三六九等,伤害孩子的自尊,却又激起另一些孩子的自傲。
聪明如何?笨又如何?有教无类!
而这群孩子最近开始渐渐熟悉了现代的先进解题方式,师生之间一边教得带劲儿,另一边学得也有兴趣,倒是难得有几日相融的感觉。
就连高氏姐弟也忍着没惹事。
倒不是这两个熊孩子转了性,他们是在等机会。
“父王带兵打仗,有时也会们佯败。等敌军麻痹大意了,再行反攻。”高钰告诉姐姐。
他极其崇拜自已的父亲,平时得空,就爱缠着几名跟随父亲的将领打听战场上的事,着实分析过几次大胜仗的战局。
“那个丑八怪占着身分上的优势,我们不能硬碰硬。”见姐姐不服气,高钰耐心的解释,“她毕竟是父王名媒正娶的王妃,现在还兼了教习,无论如何,公开反对是不行的。即便一时成功,她告状到父王那里,咱俩挨罚就算了,惹得父王生气,你也不愿意吧?”
高瑜想了想,就把撅着的嘴收回去。
对高闯,他们充满着孺慕之情,其实还是相当孝顺的。
“我们安分几天,等她失了警惕,总能找出办法。”高钰紧接着道,“我就不信,还找不到她的错处吗?是人就会犯错的。”
第098章 非奸即盗
“找不到也要想办法修理她,顶多不让人知道也不让她赖上咱们就行。”高瑜也明白了,“让她吃哑巴亏,所有事都死无对证。”
高钰点头得像小鸡啄米,“对对对!”
“还有啊,在此之前,咱们是不是得找出奸细来。”高瑜扯着袖口上绣的小蝴蝶,郁闷地道,“你说学里的人都是咱们的人,可是之前去落雪院吃了好大的暗亏,还有这次在学里的陷阱,那个丑八怪都似提前知道,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不然,怎么会如此?这个奸细抓不出来,咱们就赢不了。”
“可我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能。”高钰皱着小眉头,有点发愁。
高瑜就试探性的问,“有没有可能……是……廖章睿?”
高钰瞪大眼睛,“为什么怀疑他?”
高瑜拧眉,“你总说学里的人都是我们的人,可有的人即与我们没什么不对付的地儿,但也不爱和我们玩在一处,廖章睿就是其中之一。”
“是他祖父管得他特别严,他哪有时间玩耍?”高钰嗐了声,流露出不知是同情还是羡慕的神色,“再说他虽然个子高大,仅次于祝犇,可是性格内敛,不喜欢玩玩闹闹的嘛。”
“我看他就是仗着他祖父,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高瑜撅起嘴,“咱们燕北没有左丞相,右丞相又身体不好,所以父王在政事上相当倚仗廖老大人,他才这么狂的。”
想想学里的同学都对她甚好,就小廖爱搭不理的,她心里就有火气。
也不是这样。高钰想说,因为小廖跟他玩得还挺好的。
他有时候觉得其他同龄人幼稚,倒是和小廖说得上来。
再说,廖大人确实受父王倚重,他身为世子的,也应该善待他的长孙呀。
可是他一向顺着姐姐,现在见姐姐一脸愤然的样子,只得迟迟疑疑的点头。
但终究不放心,着补了句,“但我们必须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能下定论。如果捕风捉影的,父王知道了定然怪罪。”
他也知道,除了父王,姐姐谁的话也不听的,因而搬出这尊大神。
高瑜挺挺胸脯,“那当然,我是滥杀无辜的人吗?放心吧,奸细我是一定会找出来的,而且会让人心服口服。”
什么滥杀无辜?成语用错了呀!高钰心说,但还是选择不去打击自已的亲姐姐,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既然高氏姐弟深深觉得,在“奸细”没有被抓出来之前,他们和肖绛进行斗争是不利的,而且对自已一方也是不公平的,自然就忍耐了下来。
而他们不闹腾,肖绛也不会找茬。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讲艺堂奇怪的和谐和安静。
教习们各自授课,一切都按部就班,尽管是暂时的,表面的,明里暗里监视的人并没有减少,但也足够让肖绛喘口气儿的了。
自从穿越,自从空降这具肉身,空降高闯的洞房,一直到现在,她真是没一日安生过。
她的算学课上得也颇顺利,孩子们习惯了阿拉伯数字之后,她就把小学数学和基础几何都大致编了个教材,深入浅出的授课。
大约是因为新奇吧,孩子们倒都表现得很喜欢。其中高氏姐弟凭着聪明,还有与肖绛暗中较劲的心思,硬是把所学的知识掌握得嗷嗷的。
本着奖惩分明的精神,肖绛很不吝啬夸奖之词,令高氏姐弟十分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事有反常即为妖。”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听到高瑜的最后总结,高钰腰一软,差点跌下坐着的椅子,“姐,你别总往小魏夫人那里跑,听那些婆子说些混话。”他苦恼不已。
“混话怎么了?谁规定世女就不能说混话了?”高瑜白了一眼弟弟,“那个丑八怪做人就没那么多规矩……”说到这儿,及时止住了话头。
听语音儿,难道她还羡慕那个死女人不成?
她们是敌人,敌人!必须牢记这一点。
正巧,这时候祝犇跑来到他们日常休(逃)息(课)聊(淘)天(气)的凉亭,举着手中的一页纸问,“今天讲的这道题目我到现在也没整明白,你们给我讲讲呗。”
“去找廖章睿!”高瑜扬眉,“他不是挺能耐的吗?”
她查了几天,甚至动用了父王留用在王府的暗卫,也查不出廖章睿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禁觉得对方隐藏深,此时提到那个名字就火冒三丈。
学里除了她和弟弟,就数小廖和莫依依学得快了。
要不是看在莫依依柔弱又乖巧听话的份儿上,她才不管莫家是燕北惟二的两大世族之一,早拎过来教训了。
认真上那个丑八怪课的,都该揍。
她和弟弟成绩好是因为太聪明了,实在没办法。
“小廖回家了,他祖父给他留下的功课特别多。他只有全部都做完,才能来参加……”
祝犇一脸苦,随即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你们没听说吗?今年的天苍节要大办,庆祝今年咱们燕北的灾荒顺利渡过,祈福明年五谷丰登。是各府的夫人们提议的,主祭地点就设在王府呢。到时候好玩的,好吃的肯定多。我娘说了,我如果跟不上学里的功课,就不许我来。小廖也是为了那天,所以才……”说到这儿,脸又垮下去。
“你个夯货,哭丧脸干吗?过来,我给你讲。”高钰就说。
祝犇屁颠屁颠跑过去。
高瑜把桌子让给他们,自已走到窗边,打开道缝隙往外看,脸上有几分喜悦和期盼。
没有孩子是不喜欢过节的。
天仓节,是谐音填仓节,正月二十五的节日,起添仓之意。
“不知你们这边如何,各地风俗各有不同,都挺好玩的。”好巧不巧,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肖绛也听到这个消息,在课堂快结束的时候和学生闲聊。
聊天会增进感情的嘛,毕竟人是情感动物,最擅长也最喜欢交流和沟通。
“肖教习给讲讲。”小胖子王羽一脸的期待。
至于这个称呼,也是肖绛强调多次后,给孩子们改过来的。
肖绛笑眯眯,很赞赏爱提问的孩子。
“首先要仓库里要放粮,水缸中要添水的呀。”她很认真的回忆在现代听说那些民俗,“有的地方要煮黏高粱米饭放在仓里,并用秫秸棍编一匹小马插在饭盆上,表示马往家里驮粮食……”
“切,有什么稀奇,燕北就这样。”高瑜听到这儿就翻了个白眼,打断。
肖绛没有搭理她,继续说,“我听闻还有的地方还要用素馅儿做成糕饼,并且把它叠得高高的,就像仓廪的形状。”
“燕北也这样啊,还用说吗?真是浪费时间!”高瑜又道。
肖绛拿起戒尺,慢条斯理的轻敲了一下桌面,然后指向了高瑜,“说起天仓节,是人们来年祈求五谷丰登,丰衣足食。而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你身为燕北王府的世女,为什么毫无礼仪规矩呢?”
“你说什么?”高瑜不服气。
“这是在学堂之上,教习正在说话,你几次三番打断,你的礼仪呢,你的规矩呢?不是对你们讲过,有问题要举手示意,教习点了头,才能出声吗?在林先生的课上,你也如此吗?”肖绛神情平静,但很有威严感,“为此,你要受到惩罚,所以给我站到窗边去罚站,并且剥夺你就此事发表意见的权利一个时辰。”
“我若不肯呢?”高瑜挑衅,微微扬起下巴。
“那么,从此以后你不能再上我的课。”肖绛仍然不急不躁,“不服管教的孩子我可以不管,交给你父王自己来处理吧。”
高瑜又气又委屈,简直说不出话来。
又是要报告给父王!又是要报告给父王!这个丑八怪就没有其他手段了吗?
可是就这一个手段,她就真的不敢反抗。
本来还想着她如果硬是不去罚站,那个丑八怪还能叫武教习来强迫她不成?
这女的如果敢自己动手……
她虽然年纪小,却从小习武。而这个丑八怪虽然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些,不再是风一吹就会倒,面色青白的模样,但仍然瘦巴巴的,必定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现在怎么办?
她抬头向上看去,目带威胁。
但见肖绛却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毫无退缩之意。
毕竟是孩子,一时有些慌张。
关键时刻,还是同心同感的孪生弟弟站了出来,上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几乎是把她拖到了窗子边去罚站。
面朝窗外。
可惜天气冷,窗子紧闭,他们也只能盯着窗纸。
肖绛见到高瑜虽然是被强拖走的,但是却没有挣扎,知道高闯这尊大神的名号还是一如一如既往的管用,不禁心情愉快。
一招鲜,吃遍天,真是快乐呀!
另一边高钰却低声的对着姐姐嘀咕,“姐,你怎么又冲动了呢?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跟她起正面冲突。她毕竟是父王名义上的王妃,又是讲艺堂的教习,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讲,她即是师又是长,在大理大义上干不过她的,必须等机会才行啊!”
“你看她那嚣张的样子,我就是忍不住!”高瑜也低低的道,但甩开了弟弟的手,表示不满。
高钰却又拉住姐姐的袖子,坚定的不松开,“想赢吗?想赢的话,忍不住也得忍。父王常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高瑜的嘴唇张合了几下,终究没出声。但是一跺脚,表示情绪。
肖绛看到了这对姐弟小动作,也知道他们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不过这种时候没必要揪住不放,只继续对学生们说自己的话。
“你们平日里读书也挺累的,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办个游乐会吧。”她提议。
小孩子没有不爱贪玩的,就连廖章睿那种懂事听话的孩子也为了能够参加添天仓节的娱乐活动,努力要把祖父布置的功课都努力先做完。
因而听到她这个提议,一双双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过,他们平常为高氏姐弟马首是瞻,此时情不自禁的向那姐弟俩望过去。
就见他们都在罚站,没办法发表意见,甚至没办法回头给他们眼色,顿时感觉十分轻松。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啊好啊”,其他人也就跟着喊了起来。
对于肖绛,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高瑜本能的就要反对。何况听到“自己的人”开始不受控制,顿时又要炸毛。
但高瑜的手还抓在她的袖子上,借机轻轻一拉,低声说了两个字:“机会。”
高瑜就像被拔了电的机器,立即不动了。
堂上肖绛见到学生反应良好,也挺高兴的。
这并不是她临时起意,昨天听到王府要办天仓节之时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共同参与活动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和感情,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现代的时候很多公司要搞团建,就是为了要形成凝聚力。
孩子们在学校不仅学的是科学知识,还要学习社交以及为人处事的方式,形成正确的三观。
而她既然想做一个好老师,教好这群权贵子弟,让他们能成为未来的栋梁之材,班级,不对,是学堂的凝聚力就是很重要的,这样的活动也是很重要的。
她上中学的时候,她的班主任举办了一次包饺子中队会,这件事直到她成年之后,直到穿越到这个古代异时空,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回忆起来仍然是满满的开心和快乐。
不过在古代不比现在那样自由,尤其是这群权贵子弟,不能随意出行或者行事,所以这次的机会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