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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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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物品和物件,与掌握他们的民族所拥有的个性是有很直接的关系的。北刹的毒刚猛激烈而且直接,果断要人命,不留余地。如果是南疆毒,就会变得绵密而诡异,各种手法令人防不胜防。
“你是怎么知道的?”女犯忽然开口。
“推理呀,不是很简单吗?”肖绛故意这么说,其实其中的焦虑和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块素糕是我亲手做的,面和馅儿是我的丫头亲手做的。在端上来之前我曾经尝过,那时候自然是没有毒的。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素糕上的毒是我端到万和院之后,布置在展台上,准备参加灯瓜节的时候被下的。”肖绛瞬间柯南附体。
阿泠和阿离因为这件事也受了牵连,虽然高闯清醒之后亲自盖章说凶手不是她,并且让老郭配合她行动,所以在暗中她是掌握了主动。
但,为了迷惑敌人,那两个丫头也被迫被关了起来好几天不见天日。
其实不仅是她们,所有经手过食材、食水或者出现在那附近的可疑人等,都被细细盘问过,并被控制行动。
在燕北这样的军事体制国家,高闯的管理又极其到位,还兼具有非常强烈的领导力,所以手下的行动力迅捷而且有条不紊。
这样的燕北给肖绛的感觉就像一部构造和机能良好的机器,只不过缺油,缺电,而且暂时生了锈而已。
“你知道毒下在哪儿?”女犯又问,有点怀疑。
“你这不是废话吗?”肖绛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如果找不到毒发的源头,大夫又怎么能找到相应的解药来给王上解毒呢?”
抬眼又看到祝飞正瞪大着眼睛,目光烁烁的望着她,猜他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正在等她答疑。
于是就解释道,“那天在万和院要举办庆祝天仓节的仪式,院内最大的空地要摆放走马灯和祭祀的物品。还有那些贵妇和贵女们,还要来来回回的观灯,聊天,所以我们只是占了靠近边角门的一处走廊,顺带还能防风。”
“那天王上中毒之后,我也想了很久,到底是谁,才会有机会把毒药放在素糕之上。”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并没有想清楚,只觉得侧边的院门是很可能做手脚的。所以就派人去查了查,果然侧门的铁锁有被打开的痕迹。虽然又锁上了,但上面的灰尘和锈迹与旁边不同。”
“直到我看到了你,一切就都清楚了。”肖绛指了指女犯,“灯瓜节,是我们讲艺堂举办的天仓节庆祝活动。除了我和我的丫鬟之外,参加的人都是学堂的孩子。伺候他们的丫鬟和小厮,也差不多都是同龄人,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三岁。这些孩子们全是高门大户的子弟和仆役,平日里行事都是有规有矩,有进有退的模样。可到底是孩子,玩高兴了就会忘形,四处乱跑。那天的情形就是如此,你利用自己先天的身材条件,打扮成小厮的模样,混在一群孩子中。当时天色已经黑了,院中一侧因为布置了很多走马灯,非常明亮。而我们的展台,虽然在糕饼上也插有蜡烛,但是闪烁不明。再说,人们的眼睛但凡看了光明的地方,再回视昏暗,视力就会更模糊些。你只要略微易易容并低着头,在那种混乱和吵嚷的情况下,很难会被发觉。”
她虽然有着超强的记忆力,视线和大脑的连接好比一台全息的摄影机,能清晰的记录每一个细节。但是,当时孩子们纷纷围绕着她,争抢着显摆自己做的灯瓜,高氏姐弟还用一只猪猪糕来找茬。她分了神,就没注意到有一个“孩子”凑进了她的素糕,并做了手脚。
“事后我被关在小黑屋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破绽。但是当我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这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谁能想到呢?大高手是个侏儒,而且装成了孩子。
“我好奇的是,你是否藏在某个贵人的马车内,才顺利进得了王府。”肖绛反问。
很多事情,大人是做不成的,但是孩子可以。因为身量小,在座位下面都可以躲藏。
若是孩子身量的大人,若是还有武功加身,连呼吸都能被掩饰,那是真的很难防范也很难被发现。
毕竟高闯没有称帝,外人进入燕北王府也远没有进入皇宫那么复杂的安保手段,还能每辆车都仔细盘查的。
不过她相信,这些疏漏的信息传到了练霓裳的耳朵里,她下回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提防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所谓完美,都是在弥补各种漏洞中慢慢形成的。
“我就藏在廖夫人的马车里!”女犯忽然说。
一边的高闯不禁挑了挑眉。
肖绛也很意外,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栽赃嫁祸也不要这么明显和直接好吗?”
满朝里,姓廖的,够资格参加天仓节的夫人只有一位,就是廖章睿的母亲。
廖章睿的祖父是官位仅次于丞相的平章政事,又因为燕北国仅有的一位丞相年老体迈,长期不管事,所以廖大人是实权人物。
听说廖老夫人性格随和活泼,最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所以派了儿媳来参加。
“是吗?你确定吗?随你怎么想吧!”女犯冷笑,“就算你前面的所谓推理都是对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具体的下毒手法呢?”
“这么说你不否认是你下的毒?”
“我为什么要否认?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否认?”女犯人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越过了高闯,钉在肖绛的脸上。
刺杀王上,形同谋逆,即便燕北国被武国和越国称为蛮夷之地,理法方面不甚讲究,那也是要诛九族的。
这说明,这个女人要么是独自存活于世,要么就是仇恨大到要拉着九族一起下地狱。
她什么也不在乎,包括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

“这么轻易就供出了廖大人……”高闯忽然开口,“本王知道你是谁。”
君无戏言,而且他的神情那样冷静和镇定,这句话肯定比真金还真!
那女犯听到,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高闯却不理会了,只以眼神示意肖绛说下去。
之前凡此种种,他已经听老郭跟他说过一遍,但是他还想听肖绛亲口来解释。
“北刹毒和北刹人一样,比较粗犷。所以这毒药并非无色无味,因为北刹人好酒,这毒也有淡淡的酒味,本来也是掺入酒中的。而素糕都是用发面蒸的,我的丫鬟本来弄得挺好,只是我手脚太慢,造成了面二次发酵,有点发过了。所有人都知道,面如果发大了就会有一种淡淡的酒味,正好掩盖了毒药的气味。”
肖绛有点愧疚的看了高闯一眼。
如果不是她厨艺实在是太垃圾,也许敏锐如高闯会发觉到那块素糕有些异样。
“至于,你是通过什么方法把毒药撒到我的素糕上的……”肖绛拖了一下尾音,看到祝飞张大了嘴巴瞪着她,一脸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样,说,“是蜡烛!”
咕咚一声,祝飞咽口水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中十分明显。
食物有毒,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会调查食物以及食水的来源,经手的人都是谁,都做过些什么。
但当老郭查了一遍还是毫无线索后,肖绛给了新提议。
毕竟,既然食水都没有问题,前一刻她才吃过也没有问题,那么下毒药事件就只能发生在外面介入的东西之上。
那么,也只有蜡烛,插在灯瓜上的蜡烛。
当时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把自己的灯瓜摆上,伺候他们的丫鬟小厮就跑来跑去插蜡烛,并点燃。那个时候,实在太容易做手脚了。
要不怎么有个词叫混水摸鱼呢?
高闯心血来潮……
应该是心血来潮吧,要吃她做的素糕,咬下去之前,自然是拔掉了蜡烛,随手放在了展台之上。因为灯瓜节开始了有一段时间,那蜡烛烧得只剩下一点,这也在客观上加重了毒性的渗透。
幸好在小魏氏直接指证肖绛是凶手前后,她也吓呆了,站在原地没有动,相当于变相的看守了物证,让旁人没办法掉包。而当她被人按在地上后,她又机智的大叫封锁现场。
老郭和练霓裳的反应也够快,立即调了兵士来,把万和院,以及里头的人全部盯得牢牢的。任何人和任何东西都不能移动分毫,迫得那女犯只能自已趁乱从提前留好的侧门逃走,却没有机会处理首尾了。
当时王府内外大乱,谁会留意一个“小孩子”吓得四处乱走呢?
只是,这个女犯也没想到小小的蜡烛会坏了她的大事吧。
后来阿九连夜查毒,因为肖绛嫌疑最大,先查的就是插在她做的素糕之上的那一小截,一下就确定了这正是下毒的媒介。
在他的指挥下,其他大夫也检查了其他食物,结果唯有肖绛的素糕才有毒。
万幸的是,阿九曾经游历北疆,正好识得此毒。
当时北疆某权贵中了这种毒,还是阿九帮着解的。只是那人没有武功,体质又不行,还混着喝了太多酒,解毒之后也成了个残废,没多久还是死了。
据肖绛猜测,这个毒大约是会攻击人体的中枢神经,让各脏器衰竭。
高闯就不同了,发现自已中毒后,他立机立断,先以内力压制,随即阿九施针护住了他的心脉,加上肖绛的洗胃大法,诸法并用,这才能够保全。
所以刚才肖绛说什么真龙天子,神明护佑也不只是拍马屁。
有实力的人,总是会幸运,可不就是天选之子吗?
在整件事中,那么多细节,但凡其中一个出点纰漏,或者有任何不确定,今天就不是这个大胜的局面了。
“我猜想你一定是把毒药粉抹在了蜡烛的底部,随即趁乱换了我本来的蜡烛。”肖绛神思发散只是瞬间,很快又集中精神,面向女犯,“后来郭大管家调查的时候发现,你那支蜡烛还是特制的。当它燃烧,周围的腊质就会发热变软,更容易令药粉的毒性渗入食物之中。”
女犯抿紧了嘴唇,虽然她不吭声,但显然肖绛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做了这些的手脚和计划是很费了一番心力和心血的。你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要杀了我吗?我是从武国嫁过来的,在嫁过来之前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扪心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特别是燕北人。”肖绛目光明亮,说起整件事最重要的部分,“若说我没有价值让你这样浪费时间和精力,那么你的目标难道是王上吗?”
“就是他!”女犯忿然。
“那么新问题又来了……”肖绛好整以暇,“你是怎么知道那天王上会回来参加天苍节,并且能算准他吃了我那块素糕的呢?”
“我是从廖大人那里知道的!”女犯道。
“回答的这么快,都不想想的吗?”肖绛因为渐感寒冷,就轻轻捧起了那盏热茶,“而且,就算是你从廖大人那里知道了王上要回胜京的消息,那确切的时间也应该是天苍节之后。因为王上是临时决定急行军的,所以比原先的预计时间提前了一天。这件事连统领王府内外的郭大管家都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设仪仗相迎,廖大人又怎么能够预知呢?何况这预知还被你准确获悉了。”
“我就是知道又怎样?”女犯低吼了声,开始胡搅蛮缠。
“不,你不知道。”肖绛摇了摇头,看起来胸有成竹,“所以你的目标并不是王上,而是我。”
“你自己也说了,你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为了你而费心费力呢?你值得吗?”女犯口出讽刺之言,脸上也露出鄙视的神情。
高闯微皱了皱眉,很不爽。
他的女人,凭什么让这种货色来质疑和侮辱?!
嗯,他的女……

肖绛看到,还以为高闯又不舒服了。
毕竟他是一个中了那么重的毒,从生死线上闯过来的人,是格外需要看顾的病号。如果在现代,估计他现在都不能出ICU,更别说理事了。
又看到他的茶杯已经空了,这时候千牵又不能进来。于是也就没多想,狗腿子地跑上去,把自己的茶杯放在高闯的手里。
“这杯我没有碰过,就是捂了捂手。”
她的行动纯属自然,就是正常的关怀。但是做出来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过脑子,于是连忙尴尬的解释。
她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忘记自己是身在异时空。而且对方是封建帝王,她这种“同事爱”非常不合时宜,甚至是非常无理的,不是随手的事儿。
房间里所有人都被她这个行为给震住了。
老郭目瞪口呆,情不自禁的和祝飞交换眼色:这个……也不是不行……但是实在是很亲昵的举动。
而且贫贱夫妻才会如此吧?还是很恩爱的那种。
可那是王上……
“本王不渴,你接着捂手。”高闯费了点劲儿,才能保持脸色的平静,同时把茶杯又递过去。
无意中指尖相碰。
目前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可是这个女人的手居然还比他的还要冰……
到底是有多怕冷。
而高闯淡定的神情,瞬间解开了气愤的绷紧。
算是解开了吧……
肖绛连忙接过杯子,继续专注于审问,掀过这无关紧要而且很无聊的一篇。
“值不值得这种事儿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肖绛重新坐下,再度捧着茶杯,“你不用否认,你确实是想对我下手,但是你的最终目标还是王上。我这样解释你不服气吗?那好,我就分析给你听。”
“你根本就不知道王上会在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回王府,也不知道王上突然参加了天仓节的庆祝。所以,那块加了料的素糕本就是给我预备的。”
“灯瓜节是讲艺堂里的活动,你知道是我提议和组织的,也自然会准备东西参加。同样,因为我在王府里的地位,我的东西肯定没有人吃。当你看到我端上亲手做的素糕的时候,因为样子那么丑,就更加断定没有人会碰。”她毫不避讳地批评自己的手艺,神情也很坦然,并没有什么羞愧的样子。
“可是在燕北,是个人都知道,粮食是一颗都不能浪费的。没人吃的话,我一定会自己吃掉。若非王上出现,那么中毒的就一定是我。”
听到这里,高闯莫名有点心虚。
她在王府里的地位这么被孤立的吗?说起来,这是他造成的呀。
“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就听那女犯冷哼,“你的命都不值那个药钱还有蜡烛钱。”
“不用试图激怒我。”肖绛淡淡的笑,“掌控一切而且占了上风的人是不会焦虑和暴躁的。输家,才会急赤白脸。”
“你!”
“我怎样呢?无论你甘心与否,无论你谋划了多久,你就是输了不是吗?输了的,就得认!”肖绛毫不留情,“你做这许多事,或者有你自已的原因,对此我无法置评。但是我看不起你,因为你滥伤无辜!”
“你无辜吗?”女犯又冷笑,连声音都尖利了,“就算你是无辜的吧,可你嫁给了那个人,所谓祸及妻小,那也没办法的事!”
“你看,我就说嘛,你虽是要杀掉我,但其实目标还是王上。”肖绛一针身血的点明。
这就是审问中对话的好处,因为只要肯说,就一定会有破绽。
何况这个女犯看起来非常冲动,或者说让仇恨冲昏了头脑,很容易被激。
“但我还是看不起你,因为哪怕你算准那块素糕会是我自已吃掉,但世事无绝对。万一哪个孩子好奇,就咬上一口半口的呢?”肖绛的声音也变冷了,“他们还都是小孩子,与这世上的恩怨情仇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这你居然也下得了手吗?或者你根本就是不在乎!”
“这世上的孩子不止是他们!”女犯突然激动,大吼了一声。
同时,激烈的情绪令她突然向肖绛扑来。
高闯心头一紧,手上下意识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扶手椅的把手都被他捏碎了,他整个人也差点冲过去营救。
好在祝飞在侧,眼疾手快,尽职尽责,在那女犯第一步还在半空的时候就重新把她拿下,死死按她跪倒于地。
女犯愤怒的强行扭转身,啐道,“呸,你也算个男人,七尺高的汉子,好意思称为王上的贴身侍卫,官职等同于将军。你有本事放开我,倒看看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我为什么放开你?输家。”祝飞不吃激,还挺气人,“没听王妃说嘛,输了就得认。你如果光棍一点,我倒还有几分敬重呢。”
老郭默。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经历呀。
王上意志坚定,可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却是如此紧张那肖氏吗?刚才差点失态。以前并非如此,到底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而祝飞那小子,看似憨直,大大咧咧没心机,其实精着呢。
因为王上之前一句王妃,再加上如今的态度,他改口倒是快。
旁边,肖绛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在其他方面。
提起孩子,这个女犯如此激动,难不成她的仇恨与孩子有关?不是高氏姐弟做出的祸事吧?
不不,不太可能,是她想太多。
“其实说起来,你也不算全败,至少王上为你所伤。”肖绛叹气,“我猜,在王上出现的那一刻,他咬下那块素糕的一刻,你很惊喜,很意外对不对?不用再通过我,直接就能报了你的仇。”
“你错了!”女犯高声喊道,“他死了算什么大喜事?我要燕北亡国,我要全燕北的人都去死,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这女人疯了!疯到家了!
老郭和祝飞目瞪口呆。
高闯也皱紧眉头,不明白为何有如此仇怨。
肖绛却轻笑一声,“那么我是猜对了,你杀我而目标是王上,原因就是想让武国有借口问责于王上和燕北。那么你背后的人,不是武国那边的,就是当武国与燕北交恶,就能得到利益的第三方。说来我肖绛何德何能,居然成了国之筹码!”

他知道事情并不简单,看似一次刺杀事件,实际上背后有很多的利益纠葛。
他只是没想到,深埋在地下的那些脉络,会以这种形式浮现出来。
“那么幕后的主使人是谁呢?”肖绛问女犯。
女犯呵呵冷笑,因为祝飞没在按着她,就跪坐在那里,挺直了身板说,“没有人指使我,就是我想杀他!什么燕北王?不过是一个阴险狡诈,不讲信义之辈罢了!”
“放肆!”祝飞一听就怒了。
高闯却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边的肖绛却嗤笑一声,“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一个人还真不做不成这样的事情。哪怕,从头至尾只有你出面。”
面对着女犯的怒目,又耸了耸肩,“王上虽然英明神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英主,可他不是银子,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为了保燕北的安宁,他不得不杀伐征战,死在他刀下的人多得是。所以有人爱他,也有人恨他,恨成你这样的,想必也不稀奇。”
老郭就憋了一口气。
有这么形容王上的吗?银子?!
再看王上,虽然面色还平静,但闭了闭眼睛,数息之后才睁开,似乎还吁出了一口气,想必也是很无奈的。
这位王妃其实真的挺奇怪,有时候聪明的吓人,可有时候又总做些让人无语的事儿,说些让人无语的话。
把歪理说的一本正经,还能让人无法反驳,真是还挺有本事的!
“北刹毒,还有下毒的特制蜡烛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就听肖绛继续说,“我观察你行事和说话都十分偏激,通常这样的人环境都不好,更不会拥有权势。所以我推测,你背后一定有人。你这样也许是为了泄私愤,但必定也是被人利用。”
“利用或者不利用,又与你何干?”女犯冷哼。
肖绛“哈”了一声,“你为了达到目的,都拿我做垫脚石了,还说与我没有相干吗?再说,你不供出你背后的主使,依我看也未必是为了保护对方或者是遵守信义,很大可能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所见到的不过就是中间人。他知道你的愤怒,给予你支持和帮助,告诉你,如果成功就能顺利挑起两国争端,到时燕北国破家亡,才能消你心头之恨。”
她说着这么重的话,但是却娓娓道来。
那一盏参茶,她始终双手捧在眼前,却一直也没有沾唇,只是捧着、嗅着茶香,感受热气,一根苍白细弱的手指在杯子的边缘划来划去。
高闯在一旁看到,心里似乎被挠的有点痒痒的。
“既然你都知道,还多说什么?你说的对,既然输了就得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犯昂然道。
“杀呀剐呀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难道你想就这么憋憋屈屈的死去吗?不想把你的冤屈说出来吗?”肖绛终于放下茶盏,弯下身子与女犯面对面,目光直视着问,“这就是刚才我说的,死,也要死个明白吧。至于你背后的人,你觉得很重要,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你不说,也无外乎那些势力。”
“你知道?!”女犯不信。
她武功高,人够狠,但显然见识有限。
肖绛摊开手,“只要推算一下,如果你的刺杀行动成功了,谁是既得利益者就知道了。哪怕既得利益者有好几个,以王上之英明神武,难道不会提防吗?难道会想不出对策吗?”顺手拍个马屁。
想了想,又激了一句,“而你失败了,对于对方来说实际上是打草惊蛇,对我们,反而是好事。”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偷偷瞄了高闯一眼。
高闯已经无力再追究她言辞里的不妥当了。
说谁是蛇?谁是银子?嗯?!
女犯却大笑起来,“死个明白?哈哈,我明白的很!我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也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去死!”
说着猛然指向高闯,因为戴着手铐,双手一起举着,“我不说!就是要让他不明不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恶!想知道?等着阎王老爷告诉他吧!”
肖绛就皱了皱眉。
这个女犯的性格实际上是有点直来直去,比较刚烈的那种。明显不是受过训练的死士,也不是心机深沉的复仇者。
而她的刺杀,是基于目前尚不知道的仇恨。
之前种种,只要她推测得对,女犯就绝不否认,也没有什么避讳。看得出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她背后的势力只是利用了她的仇恨,而她也未必不知情,不过甘愿如此,各取所需。
但现在却出现了一种消极抵抗的状态,倒让肖绛有点为难了。
刺杀的缘由到底是什么?还有女犯为什么要同时陷害廖大人?
刺杀行动已经失败,背后势力并不难猜测。
毕竟,要弄到那么稀有的毒药和蜡烛,还要调查到这女犯与高闯的恩怨,都需要极强大的眼线和财力。
往远处说,如果上次她被劫持也是同样一个人的手笔,那么这个人甚至还能查到豆芽家久远的背景以及豆芽姐姐的现况!
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儿都能做得到,非掌握最高权力的人不可。
所以要么是武国那一位,要么就是越国的王。大家都明明白白的,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但凡大事,且切要缓行。
可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是必须立即搞清楚的。
否则就是千里长堤,毁于蚁穴。
特别是那个中间人……
国之角力,政治斗争,都是有迹可循的,只看谁更高瞻远瞩,谁更能做出英明决断。可是安插在身边那些无迹可循的钉子,往往才是致命的,必须挖出来!
但要怎么问呢?要怎么挖出这女犯内心的秘密呢?
正在肖绛一筹莫展的时候,高闯浑厚低沉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是他一贯的冷冷的语调,但带着一种平稳笃定的节奏,好听的很。
“阳间的事,就由人来解决,不用麻烦阎罗王。”他缓缓开口,“本王不知你为何如此仇恨,但却知道你是谁。或者,你的身份能解释你的意图。不然本王派人去廖大人府上走一遭,大约也能调查出基本事实。”
女犯猛然抬头,“不,我不信!你是诈我!”
高闯直接点出那个名字。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女犯,不,刘女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眼睛里也很快积蓄了湿意,但并没有掉下眼泪。
因为个子矮小,就高高的扬着头,目光逼视向高闯,“那么,你还记得那些在战场死去的将士们吗?记得那些为你而死的孩子吗?”
高闯微蹙了眉头,可目光不闪不避,十分坦然镇定,“每一个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将士都是英雄,我确实记不得他们每一个,但是燕北记得!”
“呸,你不过说着好听罢了!什么燕北记得?这种大话说着骗谁?”刘女目眦欲裂的瞪着高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就是让那些年轻人为了你的丰功伟绩垫脚,成就你百战之神的大名!”
她情绪忽然变得那样激动,而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擅长这般类似于吵架的争论,就算觉得她没道理,一时之间竟也无话可说。
可一边的肖绛却听不下去了。
她也是军人出身,虽然在现代时她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所学习的战争史让她深深懂得,正是那些伟大的牺牲才让她可以拥有和平。
所以她最看不得有人要诋毁和污蔑国家的英雄。
于是她忽然发火,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糊涂!你简直混账!你怎么可以如此说那些燕北的大好男儿?他们是为燕北而死的!为燕北的百姓!其中也包括了你!不是为了王上。王上也是为了燕北才上的战场,他难道没有流血受伤吗?你现下这样说,难道是指责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们,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去的吗?他们死在战场上,是因为他们深知在身后就是燕北,所以一步也不退!他们以血肉之躯抵挡在那里,在你的嘴里就成了谋私利,为了讨好某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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