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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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何况,胜京不管明的暗的都有传闻,王上不喜欢这位新王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废掉了……
女人,特别是派过来和亲的女人,如果即没有男人的宠爱,又没有正式的被册封,那就什么也不是。王妃的名头只是说起来好听而已,随时都会没有的。
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同了。
据说是王上于生死交关之际,得了祖先的指点和斥责,大半夜的才苏醒过来就敲响了王钟,顾不得礼仪规矩,也没有来得及请吉时。
这种程度的重视,或者说一点点急迫和果决,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肯定前无古人。
不管这消息在有些人心里是酸甜苦辣的什么诸般滋味,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尊敬和崇拜的王上度过了大难,现在又正式有了王妃,那以后的日子就是和和美美。燕北国的国运也会好起来,他们这些燕北的子民的日子当然也会跟着变好。
家和万事兴嘛!
而刘女听到练霓裳的话,情不自禁地看了肖绛一眼。就见肖绛面色平静,看起来没有什么喜色,似乎还极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成了正式的王妃有什么不高兴的呀?
刘女差点冲口问出。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个罪人,只不过凭借着自己之前还有些许功绩,以及三个儿子以命报国才换回的赎罪机会,就闭紧了嘴。
之前听过这位王妃说起过自己的身世,与她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嫁人之后,不为廖忠所接受,王妃也不为王上所接受,简直同病相怜。
现在廖忠愿意正式接受她,王上也愿意正式接受王妃,可她心冷了,已经不想要了。
看王妃的样子,难道也是如此吗?必然是的!
虽说王妃没有经历她的痛苦和折磨,没有经历那么漫长的等待,但王妃出身武国贵族的娇女,被这般对待,只怕会更觉羞辱吧。
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你全心全意爱他之时,他弃如敝履。当你累了,倦了,心灰意冷了,不想再纠缠之时,他却又死拉着你不放。
刘女一念及此,就觉得肖绛也定是这般心态,自然而然就生出了亲近之意。
不过,她不敢表示出来,只决定以后但凡这位王妃有什么为难之处,她必然生死以报。
毕竟她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成功了,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王妃。可王妃不但没有怨怪,还努力救下了她的性命。
她不想活了,也是王妃点醒的她。
否则她这条贱命事小,谁还记得她三个儿子曾是燕北最忠诚的士兵,为了燕北付出了生命和鲜血?还有谁会祭祀他们?她又怎么能有机会赎罪行善,为她三个儿子的来生祈福呢?
与此同时,肖绛也瞄了练霓裳几眼。
这女的这么刚,怎么就完全不嫉妒呢?
难道真是受了封建流毒的影响,觉得几女共侍一夫是正常的事情吗?即便如此,从女人的天性来说,心里也应该有点不舒服吧?可是她怎么就完全看不出来呢?好像完全无动于衷似的。
倒是练霓裳,本着自己雷厉风行的性格,很不容易被带歪话题,所以被打断了一下下后,立即又转到了正题上。
“对这样的安排,你可接受?”她问的是刘女。
刘女立即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我本有罪之人,得王上和王妃宽恕,心中只有感恩和惭愧,一切全凭王上和王妃安排,无不从命。不过……”
她略抬起了眼。
虽然两天来她已经开始进食进水,但经过之前那么久的折磨,看起来还是憔悴不堪。本来她的身材又格外的矮小瘦弱,这时候看起来就仿佛一件被揉皱了的破衣服。
但,她的神情是平静的,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还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那种淡然。她的眼睛,也微微闪着光,已经染上了生机。
显然她是真的想通了,心中也再无恨意。
只是那悲伤那么长,那么久,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自我消化的。
她需要时间。
只要治疗正确,没有伤口是不能愈合的。但那道深深的伤疤,却会永远存在。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肖绛就真诚的道,“你虽然有罪,做的事也罪不容赦。但你于国于民有功,你的三个儿子更是如此。功过相抵,王上并非怜悯于你,他的判罚是公平的。你也不欠任何人的,可以抬头挺胸做人。只希望你真心悔过,不过因为情况特殊,必须要隐姓埋名。”
“王妃说的是。”刘女心中涌上一股暖意,面上却平静的又施了一礼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在王府内隐居,我想出家为尼。”
“这个建议不错。”愣了愣,练霓裳就说,“胜京的很多大家族在宅子里都建有家庙,听闻此举在武国和越国更加盛行。但王府还真没有,干脆就说王妃因为王上遇刺的事吓着了,想要礼佛,为王上祈福,这样再安排个把人住进来就更加不着痕迹。”
毕竟建个家庙,那请个老尼姑不是很正常吗?老尼姑身边再跟个小尼姑不是更正常吗?
“还是建个道观吧。”肖绛想了想说。
见练霓裳和刘女都有点不解地望着她,随口解释道,“我从几岁开始就被关到尼姑庵里,现在看到寺庙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刘女怔了怔,立即满脸愧疚之意,“王妃莫怪,是我没有想清楚。”
“不,你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只不过把尼庵改成道观,你从尼姑换成女冠就行了。”肖绛点了点头。
大道三千,万法归宗。
刘女从来没有过信仰,现在千疮百孔的身心需要精神上的依靠和安慰,不管是佛教的慈悲,还是道教的豁达,任何经义都能够给她力量,关键在于她自己。
修行,修的终归是人心。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刘女学习之后选择了其他的信仰,那是她的自由。
再者刘女外形特殊,入了佛门要剃掉头发,恐怕会更惹眼,道家的装扮会自然许多。而且还要考虑陪伴在侧的千花呀,不到十八岁的姑娘剃了光头,以后再做别的事情恐怕不那么容易。
她可是吃够了头发长不出来的苦。
“遵命。”刘女答应了。
练霓裳当然没什么意见,几个人又琐琐碎碎的谈论了一些细节,眼看到了饭点儿,肖绛和练霓裳就先告辞了。
“话说,你还派着人盯着这里吗?”出了院门后,肖绛问练霓裳,“其实这次我过来,你都不必再跟着保护了。”
“那不行,事情要有始有终,直到刘女住进落雪院的尼……道观为止,我的任务才算完成。”练霓裳一脸正经,“现在这院子附近的明卫暗卫都撤了,因为千花已经就位。”
原来如此。
肖绛点了点头,没话说了,心里琢磨着,不知晚上能吃点什么好吃的。
这时就听练霓裳很突兀的问了一句,“王上不日就要册封你为正妃啊,你怎么仿佛不太高兴?”
是不太高兴,因为总觉得事情确实在向她预想的方向走,却隐约要脱轨……
可她跟练霓裳只是相处的不错,目前还算不上真正的朋友,顶多就是彼此欣赏。而且以练霓裳对高闯那个忠诚劲儿,有些实话她可不敢直说。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肖绛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
每次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或者精神高度集中,她的表情管理就会出现问题。毕竟是现代人,而且军校的环境相对单纯,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人际交往中的闪展腾挪,挖坑跳坑,她没有经过锻炼,掌握的不成熟。
“我不是不高兴。”但她不掩饰,因为太假。
而是直接先承认了,“我只是怕责任重大,我做不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话中也有大半真诚,只是略过了不想与高闯有情感瓜葛的私心,“以前赵渊硬派我来和亲,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反抗的余地,干脆抱了随波逐流的心思。可现在,我是真心把燕北当成自己的家,就觉得担了一份责任,生怕自己做的不好。特别是你也知道,我身后的关系复杂,哪怕有半点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惹出麻烦。”
真实的东西总是很难让人怀疑。
练霓裳盯着肖静的侧脸,听完这话就傲然道,“这有什么了?你把燕北当成自己的家,我们燕北人也就把你当成自己人。如果连家里的人都保护不了,王上的大军也不敢称为常胜之师了。”
“我坚信王上会保护所有燕北人,包括我在内。”肖绛就笑笑,“只是,难道因为我们就是女人,就软弱的只等着被男人保护吗?我们要和男人并肩作战是不是?你不正是这样做的吗?我虽然不能像你那样上阵杀敌,也不具备那样的武力值,但我希望会有自己的贡献。”
练霓裳也抿了唇,英气勃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从没有任何一刻,她这样喜欢这位王妃。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女人,懂得彼此那份自强而勇敢的心。
“那你也不用担心,王妃只是个名义而已。你想做什么事情,以王上的心胸眼界,并不会阻止。放眼三国,乃至周边的各大部族,以及更北的北刹,也只有王上这般英明,有这样的容人之量。你看,他没有说过从此之后你就不能再做教习了。”
练霓裳说着,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说,“王妃该做什么事儿,你就做什么事,若你不会,王上会找人指点你的。”
又上下打量着肖绛,“但是你这个身子,真的需要再调养调养,好早点给王上生个儿子。”
肖绛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之前听高闯的意思,她这个王妃的名头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为了以后行事方便,并没有提圆房的事儿啊。
他不提,那就不会这样吧?!
反倒是她,是真的,很认真的沉浸在这份工作里,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只是她也不能这么直眉瞪眼地去问高闯,人家十之八九并没有这个意思,她若开了口,那才尴尬。
只是为什么,她又有了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呢?
“他不是早有儿女了?”慌乱中,只能含含糊糊的转移重点,“那对世子世女,那是相当的顽劣,你一直在王府,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
练霓裳就笑起来,“阿瑜和阿钰只是被宠坏了,王上又怜惜他们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难免有点纵容,导致他们多少有点无法无天。不过他们虽然淘气的很,但其实本质不坏。再说,你干嘛说得这么委屈,两个小东西在你手里连着吃瘪,半点便宜没讨到。若放在以前,只有大人吃暗亏的份儿。放眼整个王府,不对,是整个胜京,也只有你不顾及身份跟他们对着干。你想想,他们能不能服气?”
“俗话说,小树不修不直溜。”肖绛就坡下驴,扯开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话题,“就说这一次的刘女事件,他们突然闯入,差一点就坏了大事。虽说最后结果是好的,但其中惊险本可以避免。”
“所以你就好好当王妃吧。”练霓裳手一挥,好像在战场鼓舞士兵向前冲那样,“他们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娘,王上又忙于战事,疏于管教,正好你这个后娘就把责任都承担起来吧。”
得,话题又拐回来了。
第143章 单亲老爸
与此同时,在燕北王府的另一边,就在谷风居的小花厅里,单亲老爸高闯正带着两个孩子吃饭。
“最近身子可还好?”高闯给高氏姐弟一人夹了一个鸡腿,问。
姐弟两个点着头,高钰有点小小的激动,高瑜却连眼圈都红了。
高闯其实很疼爱这一双儿女,但他是古代封建帝王,加上中国传统式男性家长,再加上本身就寡言少语,再再加上经常出门领兵打仗,所以很不擅长表达父母爱,属于爱的深沉那一挂,与孩子们之间也不是很亲密。
相反,因为他是父亲,因为他是王者,还总是表现的很严厉。
但他是燕北的英雄,也是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敏感如孩子当然能觉察到他虽不表达却深厚真实的父爱,因此心中对他充满浓得化不开的孺慕之情。
高氏姐弟那么厌恶肖绛,也是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或者别有心人灌输给他们的想法里,肖绛就是一个掠夺者和闯入者,跟他们争夺父亲,并且会造成对父亲伤害。
在他们的心里,肖绛就是敌人!
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淘气和不可理喻,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国家而战斗。
“身上哪里不舒服吗?”高闯见到女儿的神情,态度温和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高钰就再控制不住,扔掉筷子,直接扑到高闯的一条腿边,把小脸儿埋着他膝盖上,大声哭起来。
高钰立即跪伏在地,抱着高闯的另一条大腿。
“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高闯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只得尽量放缓放柔了声音,一手抚着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关切的问。
同时抬眼看了看在旁边伺候的千牵。
千牵摇摇头,表示完全不知情。
可是见父王如此温柔,高瑜却哭得更凶了。
还是高钰性性子沉稳,抽噎了一阵后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回道,“父王别担心,我们身子都好的很,也没有受委屈……只是……只是真是太想念父王了……”
“父王您真的好了吗?真的彻底恢复了吗?”高瑜也红着眼睛抬起来,脸上的泪珠还没有擦掉,就急切的问。
目光那样紧张,好像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父王真的没事儿了,你们放心吧。”高闯回答。
高瑜却仍不放过,继续追问,“那……那您能保证吗?”
“父王保证。”高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双胞胎就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同时呼了出去,整个身子也放软了,就像心里压了一块大石,此时终于可以丢掉似的。
高闯心里一暖,又升上强烈的愧疚之意。
“都起来吧,仔细地上凉。”他温声道。
中毒之后第二天,他其实就苏醒了。
但是为了配合肖绛设置这个陷阱,他醒来的消息除了身边有数的几个人,没有向外透露半点,甚至也没有告诉他的这双儿女。
小孩子,没办法掩饰情绪,容易被套出实话。
所以这两个孩子才在那天晚上差一点搞出事情,幸好肖绛反应及时,应对得当,最后才平安无事,还抓住了真凶。
之后虽然他康复的消息公告天下,但是因为忙于处理善后事宜,批阅不能再等的公文,只是派人特意告知了这两个孩子而已,今天居然是第一次见到。
想来这些时日对于才十一岁的孩子来讲,实在很是煎熬。
他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不过如果他们有母亲,这个时候定然会镇定后宅并安抚孩子,也不会那么让这对儿女焦虑难过了。
想到这里,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肖绛的面容。
从道理上来讲,她确实是两个孩子的继母呀。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差成了这样,简直是针尖对麦芒……
高闯不禁皱眉,伸手按了按额头。
还是先吃饭吧。
古人重礼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这餐饭安安静静的就吃完了。
两个孩子一直提心吊胆,这时候亲眼看到父王是真的没事儿,心情大好,比平常都多吃了半碗饭。
而高闯看着孩子们吃得开心,心情也跟着好,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的,难得的温馨。
饭后漱了口,千牵送上茶水就退了下去,花厅内只有父子三人。
高闯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让孩子们和肖绛能够和睦相处,高瑜率先握了握父亲的手。
感觉到父亲的手指微凉,不像平常那么温热,再看到父亲的面颊也略有点消瘦,想起父亲这一遭的无妄生死难,登时有点不开心地说,“父王受苦了,都要怪那个女人!”
“为什么这样说?”高闯连忙接住话茬。
“难道不是吗?”见父王神情温和,高瑜本来性格泼辣,有点无法无天,比之弟弟更大胆,此时就干脆说道,“自从她和亲而来,咱们燕北王府就无一日安宁,总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一次,更是牵连的父王差点……”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说对她是不公平的。”高闯伸指碰了碰女儿的刘海儿,很认真的说,“武国与咱们燕北和亲,是家事,也是国事。不要提她一个女子,就连父王也都身不由己。而她进了王府之后的种种是非,明面儿上全是她的缘故,实际上冲的不过是父王,是燕北。你们年纪不小了,这个道理该懂。”
“可这一次,明明是她做的灯糕啊。”高钰不服。
“你说的没错。”高闯点头,“可是她也好,刺客也好,并不知道父王会临时回来,也不会知道父王去品尝那块灯糕。说到底,对方害的是她,可终究要对付的还是父王。从这个角度说,她是个诱饵。这难道不可怜吗,不无辜吗?”
“谁让他是武国人!”高瑜哼了声。
“是谁让你们有这种偏见的?”高闯立即沉了脸,但仍然控制着不要过分严厉,“武国人难道不是人吗?越国人,北刹人,西北的游牧部族,还不都是一样的人。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会生老病死,流的也是红色的血液,会有父母妻儿,失去这些,他们也会伤心难过。我不允许你们把人区别对待,上至父王,下至平民,都是一样的。”
高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更加确定,孩子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并不是请来鸿学大儒,开办一个讲艺堂就可以的。
他们的想法,他们怎么看待家事国事政事,必须要关注起来,否则必然有人会钻空子。
儿孙后代就像大树的根,如果不知不觉中让人从根上挖了去,他在努力保护燕北又有什么用呢?
倘若他有一天实现宏愿,可以一统这个天下,他的儿女如果把三国的人分成三六九等,这个天下又如何承平,百姓如何安居乐业呢?
帝业又如何能长久?
他不知道,如果他此时所说,此时所想被肖绛知道,一定会星星眼望着他的。
对于一个古代的封建帝王来讲,他这种观念不得不说相当的超前,相当的高瞻远瞩。
这胸襟和眼界,类似于唐太宗李世民了。
高氏姐弟低了头,不说话。
“今天父王说的话你们可能一时不明白,但要记在心里,长大了就会想明白的。”高闯也不指望这么点的孩子很快能理解他的意思,就又温和了语调道,“你们也可以不喜欢她,呃,肖氏,但家和万事兴,答应父王不要主动惹事好吗?倘若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自可以来向父王告状。父王保证一碗水端平,谁错了就罚谁。”
“是。”高瑜和高钰同声道,但是小脑袋还低着。
高闯只得又找补了句,“她毕竟是武国来的和亲公主,父王正式的继妃,从礼法礼仪上你们也不能逾矩。否则别人看在眼里,不会笑你们不懂事,只会笑父王教子无方。”
两个孩子猛然抬头,然后又用力点头。
在他们小小的心里,一定要维护他们的父王。所有损害父王的事情,对他们来讲都是不可原谅的。
高闯满意的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与孩子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了。
“即便是这一次的事儿,如果你们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也会发现肖氏这个人还不错的。”
“我只看到他把父王毒翻在地。”高钰嘟囔了一声。
幸好父王没事,不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拼死也要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人孰无过?就算她有错,但后来她亲手抓住了那个刺客,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啊。”高闯息事宁人的道。
他知道肖绛是无辜的,是有冤无处诉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再为肖绛说好话。否则两个孩子会产生严重的反抗心理,那样于日后反而不益。
“然而,你们没有做错事吗?”他指的是高氏姐弟夜半偷袭。
于是这对双胞胎就又低了头,“父王,我们错了,请父王责罚。”请罪的语气还挺诚恳的。
高闯却摆了摆手,“你们胆大包天,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冒冒失失半夜冲过去,掉进那个我们为刺客安排的陷阱,差一点就坏了大事。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责怪你们。当时王府混乱,没顾得上安排人手照顾你们。说起来,这是大人的错,是父王的错。”
“不,不,不是的!跟父王没有关系,就是我们的错!”高钰赶紧抬头,忙不迭的自我批评。
高闯这时候脑海里就又冒出肖绛的面孔。
她是继母呀,她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他怎么就忘了她的失误呢?
唉算了,说起来是他没有正式承认她的身份,她确实也无法自处……
再想起小魏氏,不禁皱紧了眉。
他的继妃没有正位之前,王府内部的庶务一直是小魏氏来管理的。可是出事之后,小魏氏去只顾着负荆请罪,根本没有想到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平时为了不愿意得罪这一对混世魔王,小魏氏也是只宠着。他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霓裳性子粗疏,也不适合教导子女……
他以前怎么没留心过这些问题?
“事情已经过去,谁对谁错,不必追究了。”高闯挥了挥手,“但我希望你们也好,本王也好,都能引以为戒。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同样的错误。”
他顿了顿,“但我让你们回想的是,当时你们误入那个陷阱,幸亏肖氏反应机敏,整件事情才转危为安。只是你们离去之时,我听闻她把身上的短刀给了你们,让你们有武器可以防身。你们可知道,她面对的是武功高强的刺客,那柄刀是她保命所用。没了那把刀,她很可能会被杀掉。”
两个孩子回想当时的场景,眼神都不禁一闪,那一幕被清晰的记了起来。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弟弟也把身上的弩箭给了她呀。”高瑜强辩。
“做的不错。”高闯赶紧给予肯定,“那天,你们配合的也不错。”
被父王表扬了,两个孩子就舒了口气,表情和肢体看起来都没有那么紧绷和防备了。
这样,才好继续谈下去。
“后来,父王听属下报告。你们离去之后,她一直吩咐人去保护你们,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不让人围绕自己。这样,做的还不够吗?至少,她不是个很坏的人对吧?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祝飞,当时他在场。”
高瑜和高钰交换眼色,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吃惊。
真的是这样吗?那个女人这样做过吗?难道她真是安了好心?
他们小小的心里一时混乱,所以也就无法应答。
高闯也觉得差不多了,就挥手道,“好了,父王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就先回吧。记着,很多事情不要看表面,要看表面下面的东西,那才是事实。”
两个孩子虽然万般不舍与父王相处的时光,但还是乖巧的躬身告退。
只是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高闯温和但不容辩驳的声音,“大约你们也听闻了,过几天父王会拜祭奉先堂,诏告天下,正式封妃。嗯,你们乖乖的,有事情就找父王来说,不要淘气。”
双胞胎顿住脚步,略错个脸。
虽然确实是听说过这个消息,但父王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些许不适。可此时却没办法多说什么,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他们的脚步远去,高闯才松了一口气。
他非常的疲惫,感觉一年的话在这一天都说了,累心。
和孩子谈话真辛苦呀,他觉得应该给讲艺堂的教习们都涨涨束修银子了。
燕北人虽然也很讲礼仪,但却没有那么多讲究。
燕北的各种仪式的繁复程度,比之另两国,也相对简单多了。
但尽管如此,高闯准备正式册封王妃的事情也经过了半个多月,到这年的农历二月底才进行。
换作在武国,这个时节已经算是春暖花开,但是燕北却还完全没有春天的气息,只是没有那么寒冷了。
而所谓昭告天下,就是在胜京贴了皇榜。并没有大赦天下,或者减免田租赋税的王命以示庆祝。
因为国土中大是半酷寒险峻之地,耕地少,山地多,所以燕北人大多居住在胜京城内外。城内的人从事工商业,城外大大小小农庄的百姓就从事农业劳动。
其他地方,都是小规模的乡村和设了兵营的军事重地,那边自然各有有司衙门、军府,把这个喜讯以告示的形式传达下去。
高闯下达王命之后,就由老郭领着礼仪司是的人办理诸多事宜。
唯一需要肖绛的地方,就是针线房那个心灵手巧的程氏,过来量尺寸给她连夜赶制册封的吉服。
连吉服也没有提前准备,可见高闯在最初真的是不待见她,也没想过要正式承认她的。
从前的她,也只是个过场。
现在算什么呢?
“式样都是固定的规制,相应的头面,甚至妆容也没什么花样。”练霓裳盘着腿儿,悠闲的嗑着瓜子儿道,“所以论起档次的高下,都要在针线房的手艺上看。咱们针线房的程娘子,那可是胜京城一等一的好。”
“三夫人太夸奖了。”程氏就不好意思的笑道。
肖绛白了练霓裳一眼。
自从刘女刺杀事件之后,练霓裳就不避嫌了,三天两头往嘉鱼居跑。
她说的好:总归以后还要经常跑落雪院的,不如现在先铺垫着,省得到时候惹人眼。
不过练霓裳和高闯一样不畏寒,这时候嫌弃肖绛还烧着火炕,怕上火,所以总是坐在窗边的短榻上。
“要我说倒不必那么精致,反正只穿那么一次,多浪费呀。”肖绛却说,“看起来端庄大方就好,千万不要华丽繁复。你浪费了眼睛和手,王府浪费了衣料和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