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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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相对矮些的丫鬟。
其实离得远,光线差,肖绛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但,就是一眼就认出了。
可能出于女人的第六感,也可能只是从那个走路姿态上判断出的。
可高闯却是凭着武功高手的目力,直接看清楚来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的反应是转过身,拉了肖绛就走。
肖绛都懵了。
咋回事儿?见面掉头就走是咋回事儿?那不是他的女人……之一吗?还是长得最美丽那个。
不都说妻不如妾,越小的姨娘越受男人喜欢呀。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都没意识到高闯是拉着她的手的。自从上次册封王妃的正式仪式的时候,在众人面前摆样子,两人还没有过这种肢体接触。
就在刚才仿佛还抱了……
肖绛对各种事情的反应很快,可说是机灵鬼马,智计白出。但,是人就有缺陷,她是个感情迟钝者,不然也不可能在现代那样发达和开放文明的社会,那把年纪也没有谈过恋爱,靠实力一直单身。
此刻她还没什么反应,身后就传来娇软而急切的呼唤声。
“王上,王上,等等妾身……妾白芍……芍药要拜见王上。”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能因为在后面走得急,娇CHUAN嘘嘘中,莫名其妙透着怨怪娇嗔。
再加上那软绵绵的语调和清脆的声音,莺啼婉转啥的,大概就是这个情况吧。
不过肖绛离高闯太近,把那脸色看得清楚明白。
高闯的眉头皱的紧了,没有骨头酥想的意思,反而显得不耐烦。
可他终究停住了脚步。
就算再不愿意面见此人,听到声音还要走,不是生气就是逃避。面对着一个妾室,断不能如此的。
肖绛憋着笑。
要按刚才白芍药那个走法,到他们面前得好久。现在可好,一溜儿小跑,不过转眼就到了。
她仍然穿着一身白,外面也罩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薄斗篷,只是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点缀着鲜艳颜色的飘带,显得不那么素净,又挺别致。
这样跑过来,斗篷上的帽兜掉了,乌油油的长发斜梳个慵懒的坠马发髻也散了。可是配着她那样的样貌,就连狼狈的样子,配着急促的呼吸的也美惨了。
肖绛不禁望天,老天真是不公啊。
有的人就是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
不过现在答案也有了,刚才躲在他身后装鬼吓她的就是白芍药没错。还有她的丫鬟,好像叫坠儿。长得矮壮墩实,黑黝黝的不起眼。
白姨娘本来就极美,再在坠儿的陪衬下,白姨娘就显得更美了三分。
周星驰版的唐伯虎点秋香都说了嘛,好花也要靠绿叶衬。
肖绛坏心眼的想:白芍药是不是故意选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来衬托自己呀?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在十几世纪的欧洲,很多贵族小姐喜欢选长相很丑的侍女,以此来陪衬自己的美貌。
这甚至成为一个职业,名为陪衬人。
同时也能说明白姨娘就是那种以美貌为武器的人,所以才花了这样不入流的心思。不过她也确实有资本,很有。
可是以高闯目前的状态来看,真的有点不解风情啊,那表情冷的就像燕北的冬天,简直封着一层冰雪似的。
帅是很帅的,就是有点郎心似铁。
看到这样娇弱的美人向他奔过来,临到跟前的时候还趔趄了下,他居然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那意思,如果美人真的一个嘴啃泥摔到他面前,他会目不斜视,踩着美女的身体走过去……
还是坠儿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主人。
“拜见王上。”站稳了身子,白芍药才规规矩矩向高闯施礼,姿态没有小魏氏那么优雅,但一看也是严格受过礼仪训练的,样子很美。
高闯嗯了一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到拙扑园来干什么?”
虽然时辰还没有到严格的落锁规定,但确实是挺晚了。如果不是因为要遵守规则,肖绛可能在练霓裳那边还会再多待一会儿。
不过这时候燕北的天黑得还早,各院如果没有未归者,都自动早落锁。
“而且还装鬼吓我。”肖绛补刀。
她心里有点莫名高兴,自我解释是高闯的人品好,不为美色所迷。她跟了明主,自然开心。
但实际上有什么小心思,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或者,下意识忽略。
“妾夜不能寐,出来走动走动,落锁前必定回去的。但之前是看到王妃在前面,身边也没有人陪,觉得不妥,就紧追了几步。谁成想,吓到王妃了。”
一边说,一双明眸连瞅了高闯好几眼。
昏暗夜色下,就像汪着两团春水。
以她那样伶俐还不懂这个男人,更说明极少接触过。
但,古人说话真是九曲十八弯,听起来普普通通的,却含着好几个意思。
比如白芍药,只是回个话,却似乎至少说了三句。
第一,我身子不好,孤零零的没人关注,只能自己出来转一转,在这样漆黑无月的夜晚。前提是,就这样我还牢记着王府里的规矩,不去触犯。
多么的知礼守礼,善解人意。
而这样的美人儿,说出了这样的话,身为男人的不是应该同情加怜悯吗?不是应该更有几分怜爱吗?
第二,身为王妃的人也这么晚出来了,而且身边都没有带着一个人,我至少还带着一个呢。
姓肖的这样做于理不和,这才是没有规矩,难道不应该惩罚吗?
第三,我是为了帮助王妃,所以才赶了几步。她没看到我是她的事儿,我并没有吓唬人。哎呀,一片善念,清白无关,结果被人家被诬陷了呢。
王上您看呀,我这么可怜,又这么好心,还被王妃误会,您心里的天平怎么也得向我倾斜,一直倾倒完全倒向我才像话嘛。
可惜,她面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吃这一套,只冷冰冰的说,“王妃是本王派去办事的,正因为身边伺候的人少,本王才亲自来迎接。至于你,白天少睡点,晚上就能睡着了。而且大晚上穿一身白在园子里逛,看起来确实很不吉利,现在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吧。千牵,送白姨娘回去。”
铛铛铛,高闯化身为高怼怼,每一句话都原样顶过去了,一锤定音,而且毫无感情的色彩,根本不给白姨娘任何反驳的机会。
这样不怜香惜玉的吗,哈哈。
肖绛发现了,自己修理小三,远不如男人来修理的更爽。高闯这不解风情的样子,她真的好喜欢。
而且高闯说完这番话,转身拉着肖绛又走了。
白姨娘也是明智,并没有站在原地再度呼唤。但是她的眼睛,始终钉盯在高闯和肖绛相握的手上。
即便因为袍袖很长,遮挡住了,但那衣袖就仿佛紧紧相连。
都说结发夫妻,可衣袂纠结着,也有同样感觉。
“白姨娘,您请。”千牵躬了躬身子,说。
态度完全没问题,适当的礼貌,恭敬,但是不容置疑的执行王命。
“有劳。”白芍药很客气,温顺的向自己的菀柳居走去,并没有死乞白赖。
在王府久了的人都知道,这个千牵看似不起眼,却是王上身边的近人。若放在武国,高闯是皇帝,千牵就是身边的一等大总管。相当于四品官,就算不能人道,也可以娶妻“收”子,荣华富贵。
千牵竟不知道,他的下三路,又在别人的类比之中差点失守。
他送白姨娘回去,一路走得慢悠悠。肖绛和高闯这边,也是一路走得慢悠悠。
不过他们已经临近了谷风居,并走不了多久。肖绛只是没想到在进了正院之后,高闯却没有回去,而是引着她前往嘉鱼居。
这是要送她回去的节奏?之前说专门去迎接她,难道是真的吗?
她心里控制不住的有点甜,即便在现代的时候,上下班或者上下学也没有被男人接送过。哪想到活了两世,穿越到了不同的时空,居然有了这种待遇。
“王上真是去接我的吗?”不该问的,却还是问了。
他们已经站在嘉鱼居的门口,一个没进去,另一个也没有催。
“晚饭后又吃了点心,怕积食,出去走动走动。”高闯含含糊糊地说。
其实他是听千牵说肖绛去了采芑居,很久还没有回来,心念意动之下,做了不太理智的事儿。
他发现最近千牵很喜欢跟他念叨这女人的事,偏偏他每一次都听得很认真。
而他这番话,肖绛也是不信的。
高闯对自己非常严格自律,甚至都像苦修了,点心零食这种属于享受类的东西,他从来不吃的。
那么就是来来接她的!
肖绛心想,明知道不妥,可就是很高兴怎么办?
“王上不喜欢白姨娘吗?”肖绛又问。
话说出口,立即抬头望天。
她今天真的不可理喻,想说都是月亮惹的祸,可偏偏今天晚上连月色都甚明亮,真是没得怪。
“为什么这么问?”高闯很疑惑,可是也莫名其妙的有点点开心。
这女的在关注他的女人吗?
“就是……觉得挺冷淡的。”肖绛勉强找点能够应付的话出来,“其实白姨娘长得挺美的。”
又找补,“在我见过的女人里,应该是最美的。”
“是吗?没注意!”高闯很无所谓地说。
“没注意?!那怎么会收进来?!”肖绛纳闷坏了。
逾矩了逾矩了!
可是没办法,真的好想知道。
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的美貌,难不成还为了心地和才华?
恕她眼拙,真看不透白姨娘究竟有几把刷子。
美女都没脑子,这种偏见她从来没有。
但是自从她进了王府,那一位可是隐身了好几个月。直到她正式册封王妃那日,才妖妖娆娆出来刷了存在感,仿佛要争主角之光。
高闯没有回答。
正当肖绛以为他不会搭理这种无聊问题的时候,他却忽然又开了口。
“去年我微服入武国,回程的时候,在一条接近燕北边界荒僻的古道上,看到押解犯人的差役在屠杀一队犯人。不仅如此,还有人意图奸……”
高闯没有说的太明白,但肖绛秒懂。
在那样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犯妇犯女们很难保持清白,很多会被欺凌侮辱。
一念及此,她皱紧了眉。
不管对方是谁,她都非常厌恶这种事情,那是最下贱的人才会做的最下贱的事情。对于受害者来讲,简直是人间地狱。
“幸好王上在。”顿了顿,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是白姨娘和她的家人吗?”
想也知道了,不然高闯不会平白说这种事。
高闯语气平淡的,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把白芍药的来历说了。
白芍药出身官宦之家,白家虽算不上世家大族,但祖上也有五代为官了。
她的父亲官至武国的户部尚书,掌管着武国的税收和钱粮。
本来正官运恒通,却得罪了赵渊的宠妃叶氏,被诬陷贪墨。最终虽然耗尽了所有的人脉和财力,勉强保住性命,家产也被全部抄没,全家男女老少都被发配到边城玉峡关为奴。
所谓为奴,做的都是修城墙,挖掘壕沟之类的苦累活。平时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做重体力活。发配来的那些身娇肉贵的“前权贵人物”,本就不适应燕北地区的气候,这番折腾下来,基本下能活下的十无一二。况且遇到打仗或者冲突,这些人就是炮灰的代名词。
但是很显然,叶妃连这些活路也不想给他们。大约是不想让他们活着到达发配地,却也不想在武国内境做这种事情,所以选择了在玉峡关动手。
到头来,还可以栽赃给边境的流寇,或者燕北的巡兵。再或者,就干脆是一桩无头公案。
高闯出现的时候,屠杀已经进行了一半,很多白家女眷已经遭受了凌RU。白芍药是因为太过美貌,才暂时得以保全。
普通的差役和匪兵即便垂涎三尺也不敢动她,毕竟,好的猎物总是要留给统领,所以她只是缩在一角,害怕的哭泣着。
燕北虽然以战养国,高闯更是从小就征战在沙场之上,可说是从尸山血海上滚过来的,杀人如麻。燕北的军队,也相当于是雇佣兵,只顾及胜败,不顾及生命。既然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就见惯了各生人间惨剧。
但,高家军是凶猛之师,却也是仁义之师,因为它有非常严明的军纪,名为兵行五要。
一不杀平民,二不烧民居,三不奸YIN,四不宰耕牛,五不抢财货。
他们确实是收银子打仗,却只收报酬的银子,只杀战场上的敌人。
本来高闯是微服潜入武国,一旦露了行迹,其行为相当于入侵,对他,对燕北国是极不利的。但他见不得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于是果断出手解救。
那群差役和匪兵只能欺负老弱妇孺,高闯的精兵对上他们,就像砍瓜切菜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就结束了战斗。
不过,他们出手之前虽然都蒙了面,口音动作甚至武器都掩盖了行迹,但万万没想到战马会泄露真相。
换做别人也不会知道,但白芍药的父亲是武国的朝廷大员,之前高闯以官方名义朝见武帝赵渊的时候,偏偏他就见过高闯的面。
他是文人,却佩服能征善战的高闯,居然仔细研究过高闯,所以连他的战马都认得。
这时候白父身中三处刀伤,已经奄奄一息。可是看到高闯出现,就死死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叫住了高闯,请求他收留自己的家人和女儿。
因为白父深知,白家幸存的那些人,到了玉峡关也一样会死,还不如逃往王燕北。到燕北要过玉峡关,守将杨万金却是叶妃的人。毕竟他的侄子,娶的就是叶妃的娘家侄女。所以,白家不管向前向后,都是一死。
但跟着高闯,就有很大机会到燕北寻条活路。
高闯是一国之主,能悄悄潜入武国,自然就有通路安全返回。
而以白芍药的样貌,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边缺了父母家族护持,就算这时候被救了,但凡落入民间,遭遇必定极惨。
所以他恳求高闯帮忙带走家人,并收了女儿。不求为妻,只当一个小妾,哪怕是通房丫鬟也可以。
换作从前,以他白家女儿的身份地位,那样的才情相貌,是绝不会嫁到蛮夷之地的,何况连正妻也没份儿。
叶妃之所以要把白家赶尽杀绝,一是因为所谓贪墨事宜,二也是白父有意送女儿进宫。
白芍药美名远播,赵渊已有耳闻。若真收入宫中,必然受宠。那时,对叶妃是巨大的威胁。
“您就那么收了吗?”听高闯说完,肖绛忍不住问。
古人有云: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高闯虽然带领着一支仁义之师,但那是大局,他不可能心慈手软到别人怎么求他,他就怎么答应的程度。
白家虽然很可怜,但是白父这样也很过分。别人救了他们,既然蒙着面,就是有很不得已的理由,不想被认出来,也不能再提供后续帮助。
不管将来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什么样的悲惨结局,他都得先自己想想办法,全家人努力去解决。
当人家已经摆明了很为难,他不能把责任转嫁到就他的人身上啊。
这成什么了?慈善碰瓷吗?
肖绛很理解白家当时的绝境,但不能赞同他们的做法。如果换做是她,绝不会这么做,绝不能为了自已和亲人能活,就把别人陷于危险之中。
甚至,她连谢字都不提。
因为这样的救命大恩,不是轻飘飘一个谢字就能报答的。若有命活下去,若对方遇到困难,她必不袖手,哪怕以死相报。
而白家落到这步田地,不是因为自身的贪婪吗?
五代为官,家资丰厚,不然也买不下人命。
可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却还要沾上贪墨。哪怕是被陷害,很大可能也不尽干净。况且还要送女儿进宫争宠,还想要更加富贵。
那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她自认还算了解高闯,他有胸襟有气度,品格非常高贵,但也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
被白父求一求就答应下来,必定有缘由。
果然高闯凝神望了望她,眼神闪光伤痛,似乎很艰难的开口,“我有一个朋友,生死之交。少年时陪我去武国交递国书,遇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而那个人,与白芍药的父亲有很深的关系和瓜葛。”
他没有细说,点到即止,肖绛也聪明的没有追问。
因为他不想说的,就是秘密或者很难启齿的事情,她并不想揭开。
却明白,他是为了生死之交,不得不接受了白父的请求。
这样就合理了。
“那,王上的好友……”肖绛忍不住问。
“死了。”高闯垂下眼眸,“十一年前,死在了战场上,就死在我面前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不了他。我唯一的朋友……我却无能为力……”
浓浓的悲怆之意,好像突如而来的洪水,把高闯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似的。
高闯在肖绛的心目中一直是强大而冷静的,意志坚定到天崩地裂也无法移转。
可是这一刻,他如此脆弱,那般的突如其来。
这种脆弱在他这样强悍的男人身上表现出来,矛盾到了极致,于是就显得格外动人心。
他外表冷静而冷漠,但是内心细腻重情,也有着不为人知,也无法愈合的伤口。不管是对那个还还没进门儿就夭折,只有牌位进了高氏王族奉先堂的魏氏正妃,还是这位他从来没有提到过的这位生死之交。
他的悲伤与欢喜,痛苦与骄傲,都一直压在心底深处,很少表达。
此时他就像在悲伤的海洋里溺水了一样,让肖绛根本顾不得理智,顾不得未来,也想不到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只想安慰他。
于是她伸出了手臂,抱住高闯。
“王上,其实死亡没什么的。不过就是……把一株植物从一块土地,移到另一块土地。”她用力抱着高闯,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热力都传递给他,“心里知道彼此都好好的,就可以了。我觉得,所有失去的东西,将来都会有重逢之时。因为……所有的相遇根本就是重逢啊。”
高闯沉默着。
肖绛也沉默着,但是却掉了眼泪。
两人就这么在浓浓的夜色中,在微风中,静静的拥抱着。
好半天,高场抬手摸了摸肖绛的头发。
已经长了约摸两寸多,不戴帽子的时候蓬蓬的,就像一只柔软毛刺的小刺猬。
“哭什么呢?”高闯问。
语气低沉而温柔,好似无奈的叹息。
“王上哭不出来,我替王上哭。”肖绛认真地说。
高闯失笑,心里却说不出来的温暖。
情不自禁的,又摸了摸那头乱发,“那么你与本王呢?也是重逢的吗?”
肖绛抬起头来。
本来是她大力抱着对方,安慰对方的,可是因为体型的差距,却像窝在对方的怀里一样。
她仰望着高闯,因为还没有放开手臂,下巴支在高闯的胸膛上,“我肯定不知道给哪辈子,在哪个世界里,和王上是见过的。必定是见过的,所以我们又重逢了呀。只是王上忘记了……”
她说得那样认真,似乎冥冥中真有什么线,牵连着二人。
“就好像你记得一样。”高闯心中又酸又软,面上却是淡定,屈起手指,轻轻敲了肖绛的额头一下。
肖绛哎呦一声,好像很疼的扶着自己的脑门,还嗔怪地瞪了高闯一眼。
她这样耍宝,刚才那突然而猛烈的悲伤之感就这么又迅速的烟消云散了。
高闯怎么会不明白她在哄他,心里那种暖意更深刻了些。
就好像万年的冰川都融化了,甘甜的水缓缓流过了心田,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地底的最深处热乎乎向外拱着,万物都发芽了。
这个女的是妖精也罢,是奸细也好,被神仙眷顾了也可以,反正他什么都不管了,总之她必须是他高闯真正的王妃。
不过一想到这女的好像有点抗拒,总要跟他撇清关系似的,偏刚才又主动抱他,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当高闯思想有些混乱的时候,肖绛的理智已经顺利回炉,立即轻巧而不露痕迹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且回身指了指嘉鱼居的院门。
“王上,太晚了,我可要告退了,今天很累。不,这么多天都很累呢。”她巧笑嫣然。
再加上刚才瞪高闯的那一下,高闯脑海里突然闪出四个字:媚眼横波。
“知道你辛苦,让厨房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高闯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然后连自己都惊讶:这是哄孩子吗?怎么带着一股宠溺的劲儿呢。
可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肖绛已经小鸡啄米一样的愉快点头,“好啊,我要吃大肉包子,一咬一口肉,纯肉的那种!对了,等我那个小苏打弄出来再做。我保证的包子白白胖胖,比之前的好吃好多倍!”
看到这样一点小小的许诺就能让她那么快乐,一提到吃的就眉飞色舞,高闯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点头应下。
肖绛就去拍门,很快阿泠就把门打开了。
刚要埋怨自家主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说让人来知会一声,她们好过去接,蓦然就看到王上在不远之处负手而立。
阿泠吓了一跳,刚想跑出去见礼,肖绛却直接进了院门,差点迎面撞上她。
又见自家主人转过身,笑眯眯地对王上挥挥手,然后直接关上了院门。
关上了院门!
王上还没有转身,当着王上的面把院门就关了!
阿泠简直目瞪口呆,指了指院外,又指了指自家王妃,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快回屋,弄点热水给我洗把脸,再烫烫脚,我得赶紧睡了,要累死了,真要累死了。”肖绛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一连串的吩咐着,大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其实是她在理智回归之后,想到了那个拥抱,怕和高闯过度纠结,所以有点逃跑的状态。
洗漱完毕,钻入热乎乎的被窝,肖绛还在想:自己当时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但是转念又觉得,她这是出于人类普遍的、善良的同情心。对于正难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具有鼓励性的吗?
所以她这是人类爱,不是特殊爱。
而且她觉得高闯对此还挺坦然的,也许根本就没当回事儿。现在忍不住回味一下那胸膛如铁,肌肉紧密结实的感觉。脱光了的话,身材肯定非常好的。
哎呀她在想什么呀!
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se的。不过她这是对美的追求,也是人类正常的反应,不出格。
第170章 男女之实
这一晚,肖绛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和心理安慰,好半天,才那么昏昏沉沉睡着了。
却不知道不远处的谷风居,向来头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的高闯也失眠了,翻来覆去的只想着怀里那个柔软芬芳的身躯,那样熨帖的挨着他的胸口。
第二天早上,肖绛一醒来就面对着两个丫鬟的好奇神情。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总这么偷瞄我,我会以为你们对我存了什么爱慕的心思。”她说话风趣,爱开玩笑,有时候没大没小。
两个丫鬟习惯之后,很是喜欢这样,与她相处得相当融洽,到现在已经是完全真心把她当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家主人。
“听说,昨天晚上您是被王上亲自送回来的?”阿离双眼放光,八卦而且与一脸与有荣焉,“王上可从来没送过什么人呢。”
“你听谁说?不过是阿泠那个小贱蹄子。”肖绛笑骂,然后又解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是王上公务繁忙,太疲倦了,临睡之前出来消散消散,正好遇见我回来。觉得我身边没个人很不像话,这才多走了几步路而已。本来咱们这儿就是主院的侧跨院,顺路的事儿。”
她故意轻描淡写,可不想给任何人,包括自已人有什么不好的暗示。
人啊,切忌自做多情。
那很丑的。
阿离和阿泠哦了声,有些失望,又不些不甘。
肖绛怕她们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她有点逃避话题的意思,不想再说,于是干脆把昨晚白姨娘的事儿也说了。
两个丫鬟一听就气炸了。
阿泠当场就骂道,“就知道那个狐狸精不是好东西!”
阿离也说,“她比王妃早来王府一年多,王上一直没怎么搭理过她。平时看她倒也老实,三天两头生病。哪成想,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哼,别人害人倒还用些手段,就数她的最下作,连装鬼吓人的事都做出来了。”
就是说,白芍药与高闯并没有那个……男女之实?
高闯把她收入府内,只是因为生死故交的缘故,在府内添个摆设吗?真的对那样的美人不动心吗?现在不会,以后呢?那将来怎么办?就这么相对着孤独到老?可那也比被杀,被侮辱和伤害好很多吧?
肖绛的脑子,一瞬间非常混乱。
但看到两个丫鬟如此气愤,连忙收敛心思,劝道,“许是我真误会了,她就是在外头乱溜哒,碰巧看到我而已。你们心里警惕着她就行了,反正王上冷待于她,她纵是有吓我的心,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也算惩罚,你们千万为我不平,生出事端。好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嘉鱼居呢,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不怕的,但很麻烦不是吗?我最怕麻烦了。”
阿泠人冷清,但性子却烈,本来确实存了为肖绛报复的心,可闻此言,又忽然觉得自已想得不对,连忙道,“那以后不管多忙,王妃但凡出院子,我就跟在身边。哼,看谁还能作什么妖。”